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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到警局说。”男人推著他上了停靠在花园的面包车。
“我不是要拐骗他们，真的，我、我只是想和他们一起玩，我、我……”在汽车上，他不停的解释著，但包括司机在内的三个警察都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木著脸要他到警局说。
在汽车上了大道後，冯念恩不再解释什麽。
完了，他又一次失败了。
他并不怕上警局，但他却再次浪费了一天的时间。只剩下一天了，只有一天他怎麽可能得到泪水？只有一天他怎麽可能就这麽变回去？
他几乎是绝望的靠在椅背上，任别人将他带出车，带进警局的办公厅。
“尻！喝酒犯什麽法了？哪条法律规定我不能喝酒了，你拿出来！拿出来呀！”
熟悉的声音使冯念恩抬起头，脚步竟不自觉的轻快了几分。
“不是喝酒。”一个无奈的声音解释道。
“那是什麽？你凭什麽抓我？逮捕证呢？什麽证件都没有就把我拉到这里了，认为我是法盲吗？”
“司文！”另一个声音气愤的叫道，“你不要太放肆了，我们有权在抓人之後再补办证件！”
听到这个名字，冯念恩的头蓦地大了。
“放肆？我哪里放肆了？要求理由是我身为公民的权利！你们有义务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少女毫不退缩的瞪了回去。
“已经告诉过你一百遍了！你涉嫌破坏公物，毁坏公共设施。”
“你也说是涉嫌啦，就是没证据啦。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破坏公物了？哪只眼睛看到我毁坏公共设施了？说啊，找个证人出来呀？照片呢？证据呢？没有？没有还不放我！小心我告你非法拘留加诬告！”她挥舞著两条细细的胳膊，大有马上对仗的气势。
“不是要拘留你。”无奈的声音解释著，“不过是等你家人来把你领回去。”
“哈，等我家人来，你不如等……”
说话间，冯念恩三人已进了大厅，屋里人的注意都暂时被转移了过去。
“怎麽，还真有个人贩子啊，小高，我还以为是咱处长夫人神经紧张呢。”一年轻小夥子问道。
“是不是人贩子不能肯定，不过当时他正抓著一个小女孩。”
司文瞪著冯念恩，突然大叫道：“呆子？你怎麽来的？”
冯念恩露出一个苦笑。
少女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仰天大笑：“天天天天……饶了我吧，怎麽会有这样的人！”
“你们认识？”一个警察立刻像发现了重大新闻似的狡猾的问道。
“不认识，不认识。我绝对不会认识一个二十二岁还穿带蜡笔小新头像T衅的人，绝对不认识！”司文一边拍桌子跺脚的大笑，一边说。
一只凳子，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依然是那两个带他来的年轻人对著他，公式化的铺开了本子，开始问起他的姓名生辰年月工作等等。
他有些疲惫的吸了口气，回答了几个问题後接道：“张霁儒先生的女儿张翰文可以证明我的身份，麻烦你们帮我给她打个电话，她会帮我请律师。”他说著，报出一串号码。
两个警察的脸色立刻一变，其中一个带著一种小心翼翼的神态问道：“张氏企业的张霁儒先生的女儿？”
他点点头。
那个警察立刻走了出去，剩下的那个开口道：“麻烦梢等等。”
他再次点点头。清楚的知道自己没事了，在这个城市中，张氏企业的张霁儒有著极大的权威。
果然，几分锺後那个警察回来了，一进门就笑道：“抱歉抱歉，请跟我到另外一个房间休息一下，张小姐马上就来了。”
没超过二十分锺，张翰文就赶了过来，与她随行的还有一位身穿灰色西装的男子，男子显然在这里很熟，不用递名片就有人招呼道：“任律师。”
寒暄了几句，张翰文就有礼但肯定的将随之涌到屋子里的警察一起请了出去，然後张翰文咬牙切齿的瞪著冯念恩。
“你到底发了什麽神经！”她终於忍不住的将皮包砸在桌子上。
冯念恩低著头，一言不发。
“说啊！”
“没、没什麽，这不过是个误会。”
“误会？好一个误会！那你是为什麽被带到这里的？那你是为什麽被认为是人贩子的？误会？看看你穿的衣服！看看你这个形象！”
他低下头看著自己的鞋子：“对不起，麻烦小姐了。”
张翰文闭上眼，深吸了口气：“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那四天你遇到了什麽事情？是不是有人逼你这麽做的？”
“不是。”他说的极为小声，但却十分肯定。没有人让他这样做！没有人让他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盯著他，深邃的目光带著一种探索的愤怒。冯念恩的头垂的更低了，此时他的心中已经说不出是什麽滋味。沮丧、悲痛，他觉得自己已经陷在了沼泽里，拼命的想要往上爬，却越陷越深……
正在房间里寂静的如同凝固的死水时，门被轻轻的敲了两声，任律师和一个秃顶但年纪不过三十多岁的警官一前一後的走了进来。
“小姐，”任律师道，“手续已经办好了，冯先生随时可以离开。”
“没有什麽後遗症吧，不会过两天又来找麻烦吧。”张翰文收起怒容，看著後面的警官道。
“不会不会，当然不会。”後面跟进来的警官连忙道，“误会！误会！我们不知道冯先生是张小姐的司机，否则绝不会发生这样的误会。，还要张小姐亲自跑一趟，真是太抱歉了！”
“是吗？”张翰文拿起皮包，嘴角轻轻上勾，“不过这也有小冯的不对，只是他向来喜欢小孩子，所以举动可能夸张了点，也怪不得你们。”
“还是我们太紧张了，不过误会既然解除了，还望冯先生什麽时候有空到家里来坐坐，小空昨天回来对内人说很喜欢您的。”
冯念恩露出一抹苦笑，跟著张翰文走了出去，正在他们要走出大厅的时候，一个尖锐的嗓音叫住了他：“喂，呆子！冯念恩！”
他回过头，只见司文正向他招手。
“你认识他？”张翰文皱了皱眉。
“恩。”
“帮个忙，把我领回去啊，呆子，否则我今天就要在这个鬼地方过夜了。”
冯念恩踌躇了一下，看向张翰文，後者瞥了眼身边的警官：“可以吗，周处长？”
“当然当然！既然是冯先生的朋友，当然没问题，司文，你就回去吧。”
“少来了！”司文大大咧咧的走了过来，“别以为说了这话呆子就欠了你的情，我根本屁事也没有，要不是懒的和你们计较，我就在这儿住个十天半个月的，到时候看谁头疼！”
周处长看著张翰文尴尬的笑笑：“这孩子凌晨的时候喝了酒，砸了几个广告牌和路灯，我们本想等她家里人来领她回去的。”
张翰文点点头，没多说什麽：“走吧。”
几人一起出了大厅，周处长一直送到停车场才回去，任律师也上了自己的车。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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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文前前後後的看著眼前的法拉力，不时的伸手抚摩车身，半响才吹了声口哨：“哇！！法拉力，真他妈的牛！”
张翰文皱了下眉：“你可以走了。”
“嘿，阿姨。”少女笑道，“不要这麽小气啊，我和呆子是邻居，你既然要送他回去，也不差多我这一个。再说人家还没坐过这麽拉风的车呢。”
张翰文看著冯念恩。
“喂，呆子，你不会这麽没人性把我丢在这儿吧！”没等冯念恩出声，司文就抢先道。“别忘了我可是你的……”
“就带她一起回去好了。”不等她把话说完，冯念恩马上开口，“反正顺路。”
张翰文眯了眯眼，头发一甩：“上车吧。”
司文欢呼一声，抢先跳了上去。张翰文把手一拦，示意她到後面。
车子开出了停车场，一路上，司文问东问西，怪叫连连，张翰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好容易到了社区前，张翰文把车停下。
“明天我要到香港去一趟。”她说的郑重其事，但声音却不大。
“啊？”没头没尾，冯念恩不由得一愣。
“啊什麽啊！”她瞪著他，恼恨似的开口，“要是爸爸问你，你就说不知道！”
“可是……”
“没有什麽可是！要是爸爸知道了我在什麽地方，你就给我小心点！”
“喂喂喂，阿姨。”司文插在两人之间，叫道，“你不讲理啊。就算你爸爸知道了你的行踪也不见得是呆子说的啊，为什麽要找他的麻烦？”
张翰文没有回答，脸色一板，“都给我下车！”
“下来就下来。”少女边嘟噜边从车上跳了下来，“不过人还是要讲理的，对吧，呆子。”
冯念恩没有接话，只是在下车前低声道：“我知道了，小姐。”
张翰文却像没听到似的，但没等他站稳，法拉力就如著了火的野牛般冲了出去。
“你怎麽会认识这样的人的，呆子？”看著渐渐远去的法拉力，司文问道。
“我是她的司机。”他一边说一边转身。
“司机？少来！你以为我是傻子吗？不过──”她皱了皱鼻子，“这阿姨长的还真漂亮，你豔福不浅啊。”
“她和我一样大。”
“一样？”少女耸耸肩，“三岁以内叫姐姐，三岁以上叫阿姨，我一向这麽分的。”
他没有答话，默默的走进电梯，在键盘上按了“7”，电梯发出嘎嘎的声音向上升去。
“这该死的破电梯！哪天掉下来把我砸死也不出奇！”她仿佛不耐烦似的飞起一脚踢向光板，见冯念恩皱了下眉，笑道，“你皱什麽眉，以为只会砸死我吗？”
冯念恩叹了口气，走出电梯。
“叹气！叹气！又是叹气！不过二十多岁的人有什麽气好叹的？”
“你不回自己家吗？”见她一直跟他到了自己的房门前，他忍不住问道。
“回去做什麽？里面又没人，不如到你家玩玩。”
“你还是回去吧。”他拿出钥匙，“我现在心情不好。”
“就是看你心情不好才要和你说话解闷的。”司文说著从他身边硬挤了进去。
冯念恩无奈的走进房门，看也不看少女一眼就躺在床上。
“喂，”司文挨到床边，“有什麽大不了的，不就是进了趟局子吗？像我，一年少说也要进去个几十次，不照样该吃吃，该喝喝的。放心吧，那些家夥都是纸老虎，你硬他就软，特别是你有那麽硬的後台，以後他们见了你都要笑著让道的。”
冯念恩翻了个身，面向墙。
“喂喂！”少女不悦道，“我好心好意劝你你就给我个後脑勺吗？”
“你还是回去吧。”他闷声道，心里不由得有些不耐，这少女怎麽老缠著他？
“你让我回去我就回去，那我不是太没面子了吗？”她说著面孔一扬，“我就偏不回去！”
“随便你！想做什麽就去做什麽，就是别来烦我！”
他拉过被子，蒙住脸。
冯念恩声音里火爆气息让司文愣了愣，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怪异的神情。过了片刻，才轻轻的拉开被子的一角，以少有的柔软声音道：“你不是因为进了局子难过，对吧。”
冯念恩动也不动。
“如果我没猜错，你是因为没有讨得那些小鬼的欢心才难过的，对不对？”
冯念恩的肩膀动了动，依然没有答话。
“你那麽想和那些小鬼认识，有什麽特殊的理由吗？”
“好吧，”少女等了片刻，见他依然没有回答，自言道，“既然你真的这麽想，很不巧的我今天又欠了你的情，就帮你这次好了。”
“你回去吧。”
“该死的猪头！”司文愤怒的一把扯开被子，“你以为你是什麽东西？你以为本姑娘是天天这麽好心的吗？你居然敢拒绝？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冯念恩坐起来，看著她，低吼道：“你到底想做什麽？”
“我要帮你！你敢拒绝就给我试试！”
“帮我？”他咬牙道，“就是你那个该死的主意把我弄成这副样子的。”
“我的主意？”她疑惑的看著他，“我什麽时候给你出过主意了？”
他一言不发的倒回床上。
“你该不是……”少女缓慢的开口，“因为我说现在最流行的卡通形象是蜡笔小新才穿了这身衣服跑到花园逗小鬼头去了吧？”
冯念恩再次面向墙壁。
司文发出一阵爆笑：“上帝！上帝！我到今天才相信你是万能的，居然伟大到能创造出这样的人类，我真是太崇拜你了……”
“笑够了就回去吧。”
他拉过被子重新蒙住头。
少女收住爆笑，拉开被子：“好了，好了，不笑你了，哈……不笑了，不笑了……”她又断断续续笑了好一阵才忍住，正色道，“这次真的不笑你了。好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要这麽小气，被笑两声又不会少块肉。再说你要想讨那些小鬼头的欢心可少不了我呀。”
“不用了。”
“啧啧啧，干嘛这麽沮丧啊，不就是一群小鬼吗？只要我出马，没有搞不定的。”
“你能不能出去，或者不要说话让我静一静。”他揉著眉心，不耐道。
司文抽出根香烟：“呵，和我玩起深沈来了，静一静？好！见鬼去吧！”
她说完将刚抽了一口的烟扔到他身上，走到门外，砰的一声甩上门。
冯念恩慢慢的将少女扔下的香烟揉碎，灼痛的感觉从手掌传到心脏，他打了个哆嗦，依然揉著……直到全部变成粉末，从他手中一点点的落下。
过了好长一会儿他才从床上爬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刚喝了一口，就丢下杯子冲到洗手间趴在水池上拼命的吐了起来。
没有消化完的面条、胆汁、酸水，吐完了所有能吐的一切仍然觉得有什麽东西想从嘴里跑出来，仍然觉得异常反胃。
他完了。
是的，完了。
只剩一天，只剩下一天他就要和那些东西一样吸血了。
虽然已经想到有可能要走到这一步，但是在这以前他却总抱著侥幸心理，以为可以躲开。他找到了第三条路，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总值得试一下。他总以为这并不是太困难。
不是吗？一个小女孩，一滴真心的眼泪，如此而已……
但他能得到吗？能得到吗？女孩子是经常哭的，但有可能是为他吗？
今天下午，还有昨天……一切都再清楚不过了，他得不到！他永远也得不到！
冯念恩抬起脸，破碎的镜面上是几十张泛青的惨白面孔，一如……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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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念恩打开房门，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才闭著眼迈出了第一步。他的理智一再提醒他如果不想在无法控制自己的时候吸允某个人类的血液，就不得不做些准备。
他出门的时候是六点零五分，四月底的天空已经蒙亮，没有风，但依然如水似的凉。早点铺已经炸出了金黄的油条，蒸笼里冒著白烟，包子的香味慢慢回荡在空气里，牛奶、豆浆的叫卖声在街道上来回交替。
他穿过街道，来到菜市场，在贩卖鲜活鸡鸭的店前停了下来。浓浓的血气迎面扑来，他闭上眼，竭力克制著欲望和内心的冲动。在这瞬间，他甚至想不顾一切的冲上去，趴在盛放血液的盆子里，将那些鲜红色的液体喝进去、喝进去……
他全身的血液都在呼唤著那些鲜红色的液体，仿佛彼此响应著。
“先生？先生？”
冯念恩睁开眼，竭力使自己的目光不再向盛放血液的盆子那里看去。
“您想买些什麽？”中年男子以带著明显南方口音的普通话问道。
“血。”仿佛这个字如同魔鬼般，他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血？要鸡血还是鸭血？如果要鸭血还要等一会儿，正杀著呢。”
“不。”他舔了舔嘴唇，“鸡血就好，鸡血就好。”
“要多少？”男子一边找容器，一边问道。
“二、二斤。”
“二斤是吗？先生要回去做汤啊，我这血最新鲜了，您看颜色还是红的呢，哎呀，高了点，二斤五两了都。”
“多少钱！”他再次闭上眼，每个字都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一斤一块五，本来是要三块八的，您给三块七就好了。”
他抓出一把零钱，数也不数的塞到男子的手里，一把抢过盛放血液的袋子，转身就跑。
“喂喂！多了多了！”
……
一直到进了自己所住楼房的过道，冯念恩才停下脚步。他趴在墙壁上，浓郁的血气仍然围绕在左右，如同妖冶妇人放荡的微笑引诱著他。他不停的做著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