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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丽丝·镜城"杀人事件-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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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系列之——“爱丽丝·镜城”杀人事件

 
  ※作者简介:
  北山猛邦,2002年,以《“钟城”杀人事件》荣获第二十四届梅菲斯特奖而出道,是日本推理文坛近年来最受关注的年轻作家,其小说富有创新精神,构思奇幻、设定惊人,故事的舞台超脱世俗,却又具备着合情合理的物理诡计,有人因此称他是“物理的北山”,但更加常见的则是——“物理·悬疑·叙述名家”!
  
  
  ※内容提要
  文学史上赫赫有名的“爱丽丝·魔镜”是否真有其物?
  卡罗尔递给她一个橙子,问道:
  “你是用哪只手拿橙子的?”
  “右手。”
  她的确是用右手拿着橙子。卡罗尔颔首,又将她拉到一面大镜子前,问道:“镜子里的那个女孩,是用哪只手拿橙子的?”
  “左手。”
  “没错,那你说说理由?”
  女孩答不上来。若问缘故,只能说看着像是那样。所以她想了一想,说道:“倘若走到镜子里面的话,橙子还会在我的右手上吗?”
  卡罗尔对她的回答感到喜悦无比,大大夸奖了她。
  远离人寰的孤岛上,名侦探相继死去。
  让你目瞪口呆而又寓意深远的杀人动机。
  “城”系列第三弹!
  
  

   Ⅰ

    Remain 10

    '插图1'
  
  
  下午三点之后,雪花纷纷飘落。
  水泥浇筑的码头上,并排放着几台报废的发电机。码头紧邻沙滩,沿岸一带没有任何能便利行人的灯台或照明塔。漫天雪幕和阴沉苍穹之下,沙滩隐隐透出一丝寂寥。唯一使人印象深刻的,是沙间插着的一小块铁板,但它也即将消失在这慢慢飘积的大雪中。鹫羽从码头走到沙滩上,捡起这块铁板,发现其表面似留有些许字样。
  
  一九六八年
  切割之时……
  
  铁板看来年代久远,被铁锈腐蚀得破烂不堪,表面凹凸不平,只能勉强辨出上面的字,而且从中间开始,文字就完全不见了。四周的圆形螺丝孔也已经被腐蚀得失去原形,放在手中轻轻一动,铁板就寂静无声地断成两半。其中一半掉落在脚边的雪地里,鹫羽遂把手中的另一半投进海里,继续爬上码头,以迎接即将到来的船只。
  船慢慢靠近码头。甲板上摆着两台巨大的起锚机,钢缆前叠放着黑色的渔网,甲板中间的航海灯在雪雾中隐约闪烁着微弱光芒,微光在船舱的窗玻璃上反射,使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况。靠岸后,船舱里走出了三个男人,连踏板都没搭好就直接跳上码头。最后出来的是一名女子,正当她烦恼着该如何跳上码头之际,幸蒙一位男性援助,总算成功下船。他们转身对着船轻轻挥了挥手,那船便离开了岸边,消失在一片漆黑的大海里面。
  “大家好!”
  鹫羽向他们打招呼,太寒冷了,嘴唇都被冻僵,连个像样的问好都无法做到。不过,他的声音似乎传进了对方的耳朵。
  “哦,辛苦啦!”身材最矮小的男人单手向他挥了两下,“这小岛还是挺不错的嘛。”
  “确实是不错的小岛。”
  “哪里不错?”
  他讶然反问鹫羽。
  “刚才您说的。”
  “那只是客套话啦,之所以会说不错,只因我是初次踏足此岛罢了。你是城堡里的人吗?”
  “我不是。”鹫羽慌忙摆了摆手,“我和大家一样,是侦探。这座岛上预定会有八位侦探抵达,但负责招待的人却只有两位。”
  “哦?”
  “我叫鹫羽,从横滨来的。”
  “我叫观月。”
  观月的手依旧插在大衣的口袋里,态度傲慢地答道。其外表跟口吻颇不相符,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年幼的高中生。身材不算很高,穿着一双稍稍嫌大的黑色长筒皮靴,和他的身材极不相称。他那墨黑的眼眸定定看着鹫羽,须臾,他开口问道:“想要多少?”
  “啊?”
  “给你小费,收好了。这么冷的天,你是特意来迎接我们的,对吧?从你的脸色和雪地中留下的脚印看来,大概等了三十分钟左右吧?顺便一提,那城堡的位置我知道,所以不需要你来带路。只要顺着路往北走,就行了吧,想来不会难找。这鬼天太冷,我就先走一步了,再会。”
  观月把灰色的皮夹放进口袋,为了防止头发被雪弄湿,又把身上粗呢大衣的帽子戴在头上,没再望鹫羽他们一眼就径直走了。鹫羽张着嘴,哑然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只见观月在中途停下脚步,很有兴趣地打量着路边放置的巨大机器,旋即又抬脚上路,最终消失在森林深处。
  鹫羽依然默默望着手中一张折叠整齐的一万日元。
  “别太在意了,鹫羽君。”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很不是滋味地说道,“一样米养百样人啊!”
  “真让人为难呢。”鹫羽放下紧绷的神经,叹道,“您和那位先生是熟人?”
  “没有,没有,只是在新干线上碰到的。实际上,这男人相当敏锐,我一打开时刻表,他就知道我的目的地和他一样,因此便结伴上路了。给他买了件二百五十块的大衣,他居然给了我一万块!倘若他不是个有钱人的话,那就一定是个完全不会计算的家伙。”
  他苦笑着说道,呼出的气息在空中凝结成朦胧的白雾。他那近一米八的高大身材和观月相映成趣,他穿着一件双排扣宽腰带的厚短大衣,简直能安然度过冬夜的堑壕战。他的年龄是三十五岁上下,脸上的邋遢胡子似乎久未整理,身体非常结实,只需往上风口的位置一站,飘雪和大风就会直接从鹫羽身边穿过,完全不会撞到后者身上。
  “我是从东京来的古加持,这两位是?”
  “我叫无多,她叫入濑。”古加持旁边的男人首次开口,“初次见面。”
  “啊,您好,初次见面。”
  鹫羽低头重新打了招呼。
  无多和入濑看来都只有二十岁左右,和鹫羽相差无几。两人都不太爱说话,自下船之后,无多便一直面无表情,默然看着大海;入濑则始终站在无多身旁,满脸不安地环视着这一带。她头上斜斜戴着的那顶白色毛线帽子非常合适,仿佛怕帽子被风吹走,她用戴着手套的右手轻轻扶着帽檐,脸颊因寒冷而泛红,还微微有些发抖。她肩上有些许积雪,却因身穿白色大衣之故,不太容易辨别。从无多和入濑偶尔亲密靠近的样子来看,两人的相识恐怕不是一天两天。
  “刚才那位观月是从关西来的,据说是位挺有名的侦探,展开调查和推理前先用财力解决事件。我以前曾耳闻他的大名,但碰面倒是首次。”古加持望着观月走进的那片树林,“如果他不说话,倒是个挺可爱的家伙。”
  古加持放声大笑,无多和入濑依然望着别处。
  “还是先去城堡里吧,这天真是越来越冷了。”
  鹫羽领先走了。积雪使水泥码头变得很滑,一个不慎就会摔得四脚朝天。他边提醒后面跟着的古加持他们,边走上一条上坡小路。这条路蜿蜒曲折,有若蛇行,但幸好没有岔路,故确如观月所言,不是一条难走的路。地面上留有观月的脚印,积雪细细软软,铺了薄薄一层,踩到上面便发出嘎吱嘎吱的微响。一群不太常见的白鸟齐齐向东而去。古加持见状,嘟囔了一句:“有白鸟。”而无多和入濑则停下来仰望天空。一伙人就这样停留了几秒钟的时间。
  “入,要扔下你喽。”
  无多对入濑说罢,转身就走。离海岸线越远,道路两旁的树木就越多。几乎全是杉树、松树之类的针叶树,所以,尽管此时是皑皑寒冬,那一片几近不祥的浓绿依旧遮天蔽日。眼下,那些浓绿换上了大雪准备的白衣。偶尔会听到一些积雪从枝叶上滑落的响动,亦能见到被雪堆生生压断的若干枝丫。
  “鹫羽君。”背后响起古加持的声音,“从刚才我就很奇怪了,这些是什么机器?”
  古加持站定,指着小路右边那不知何用的机器。说是机器,其实更像是巨大的水闸门——陆地上孤零零放置的水闸门。相当厚重的铁板似可上下活动,铁板两旁以两根粗大的四角柱子支撑,但四处都找不到水闸门必备的开关阀,反而柱身上有个类似控电板的东西。若未看到操作控电板或配线这些东西的话,他是不会如此断然地称之曰“机器”的。这东西大概放置了颇有一些年月,整个机体锈迹斑驳,似乎轻轻一碰就会有崩毁倒塌的危险。
  “我看这像个机械水闸,具体是何物就不太清楚了。要说这里以前有水路的话,真是让人难以想象,而且这种莫名其妙的物体在岛内似乎还有几个,码头那里还放置着破旧的发电机呢。”
  “看着的确是古董级的!”古加持触摸着控电板的周围,“陆地上放置的水门?挺像是杜尚风格的小便池——《泉》'1917年,美籍法国艺术家杜尚将从商店买回的一件小便池题名曰“泉”,送至纽约独立艺术家协会举办的展鉴会上,该作品引发了持久的解释学喧闹,后被英国专业媒体评选为20世纪最具影响力的艺术品。'嘛。”
  “艺术作品?”
  “嗯,但完全不觉得有何美感,倘若动机不是艺术的话,就很可能是战败的遗留物了。朝鲜战争时,有传言说这座岛是秘密补给基地,不知道是不是那时留下的遗迹。”
  “基地?”
  “对,刚才送我们过来的那条捕鱼船上的老爹虽未明言,却隐隐透有此意,当地的渔民都不会接近这座江利岛,这是从朝鲜战争开始时就出现的不成文规定。朝鲜战争是一九五〇年爆发的,距日本太平洋战争的失利足足五年,换句话说,这是日本以国宪法强调永不参战之后爆发的战争。当然,日本没有明确表明参战之事,但当年其背后有美国这个国家握着傀儡线,他们执意开战,日本必须协助。表面上是冠冕堂皇,宣布永不参战;实则因战争之故,把全日本的国土借给美国!日本的这种态度,恐怕至今都没有改变。朝鲜半岛在北纬三十八度线内,北有苏联和中国的援助,南有联合国军队的支持,但这支军队只是打着联合国军的旗帜,纵然说是美军亦不为过。在这种局势下,日本不得不扛上补给基地这个任务。但对内依然发表了一套台面上的漂亮话,毕竟《波茨坦宣言》这种国际性条约依然有效,所以,日本的作用并未公布,都过去近五十年了,真相依旧被黑暗笼罩。总而言之,日本海上的几座岛屿当年都是秘密的运送、补给基地,这并非一件怪事。没准,当时的渔民们都知道这件事,所以才把不准靠近江利岛的警告代代传下?是渔民们察觉到这个有战争意味的秘密,还是直接听从政府不准靠近的命令,这都很难说。”
  “原来如此,但若是九州或山阴的岛屿还说得过去,这里可是东北的小岛,离朝鲜半岛的距离非常远呢,简直就是远海中的孤岛。这种小岛有何利用价值可言?”
  “战争就是利用一切可用之物。与濑户内海或八丈岛周边不同,这一带的岛屿非常稀少,不管再小的岛屿,只要是浮在日本海上,就可以成为充分的据点。要知道,隔壁就是战场!”
  “嗯,我对战争不太了解,所以不清楚这些事。”
  “总之边走边说吧,一直站在这里,脚都要冻掉了!”
  古加持催促着。鹫羽又看了一眼那机器,再次起程。无多与入濑默默跟着。
  “不过,渔民们不靠近这座岛的原因,有可能纯粹是海流使这里没什么鱼吧。捕不到鱼,所以还是别去了,或许是先人们这样告诫的。我想这种想法更加现实,也更加可信。不过,我这么快就亲自推翻了刚才的推理,未免有点说不过去。鹫羽君,你觉得呢?”
  “就算这座岛上曾建立联合国军队的基地,但那水闸到底有何用处?我看它只是个无用之物罢了。”
  “哦?”古加持摸着下巴说道,“鹫羽君,既然你也是侦探,对江利岛肯定调查过吧?”
  “嗯,说是调查,实际上只浏览了一下以前的报纸。”
  “只要调查了江利岛的过去,就一定能推测出那机械的用处。”
  “那到底是……”
  “切割机。”
  “啊?”
  这时,正好掀起一阵强风,使古加持的声音模糊难辨。
  “切割机,用来切割木材的。看起来像是水闸的那块铁板其实是巨大的刀刃,能上下移动,像法国革命时期使用的断头台一样将砍伐来的木材斩断。树木从根部被砍断的话,还是太大了,所以用那个切短些以便搬运。”
  “是不是因妨碍补给基地的建立,所以才要砍掉不必要的木头?”鹫羽问道。
  “有可能,但还有一个可能。”古加持望着这片森林,“这岛上长满了杉树,从岛的位置来看,这些树可能是天然的秋田杉。遗憾的是,我对杉树不甚了解,所以不能完全区分。但那毕竟是天然杉呀,一个普通的小岛大概没人注意,但对买卖木材的生意人而言,多少总会有些赚头的吧?从森林里把树砍下,再用那机器切断。我以前知道有那种机器,但没见过实物,所以不能一口断定这就是切割机。”
  “原来如此。那些生意人来到这里,留下了不能用的机器,对吧?”鹫羽好像认可这种说法,“说起来,以前这座江利岛的所有者白角就是经营木材加工业的。”
  “是啊,白角最初是一九六七年来到这座岛的,当时他做的是树木砍伐和加工的生意,便将目光瞄准了江利岛的这片森林。根据他们的计划,要在这岛上砍伐三个月左右,所以火速买下了江利岛,当年冬天就把砍伐及加工的机器运来,计划开春时进行伐木。当地的报纸上都记载着这些计划。哪知第二年春天,他们突然偃旗息鼓,轻易放弃了江利岛的事业。”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谁知道呢,报纸未曾报道。总之,白角是经营木材加工生意这件事不容置疑,而且他们肯定曾来过这座江利岛。说不定,白角留下的机器至今依然随处摆放着呢。码头的发电机可能原定要搬离小岛,却因超载或其他缘故舍弃了。”
  “你的意思是说,把带不走的机器都扔下了?”
  “大概是吧。就算把坏掉的机器带走,也换不了几毛钱啊!但他们为何突然放弃了江利岛呢?”
  “按常理而论,莫非是破产了?”
  “倘若真是那样,报纸该有消息的吧。虽没有明确记载,但他在其他地方的生意持续经营了数年,想必不是资金方面的问题。”
  “那会不会是要建城堡,所以才中止了砍伐?”
  “那样子的话,未免急躁了些。倘若从一开始就是要建造‘爱丽丝·镜城’才买下这座岛的话,这转变未免太快……嗯,益发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
  “果然还是和过去的战争有关吧。”
  “也有可能……”古加持的嘴角泛起一抹微笑,望着鹫羽,“白角当时是要砍伐杉树才踏上这座岛,却发现了跟战争有关的某个重要东西,譬如未使用的燃料库、大量的导弹头,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所以他觉得这不是砍伐的时候,于是就建立了城堡,隐居在这座岛上,目的是为了隐藏什么东西。”
  “听起来就像是一部冒险小说啊。”
  “谁让我是个喜欢冒险小说的侦探呢!”古加持耸耸肩膀,开了个玩笑,“你呢?知道这座岛的秘密了吗?”
  “完全没有。”
  “诀窍就是要纵观全局,整体性的失败就是寻求真理的失败。若要知道事物的本质,就不能将世界粉碎,而要把它当成一个巨大的整体来看待,这才是最重要的。实际上,就是要将世界上所有界限都清除掉。”
  “那就是侦探的任务?”
  “没错,但还有一事不得不提,那就是‘命运’这东西。”古加持皱起了眉头,“若侦探只以‘外人’之姿置身局外的话,那他很可能是一位名侦探。但他若被牵扯到这个整体里面,或者从一开始就被牵扯进去的话,那其下场只有两个——成为被害者;或者,成为犯人。”
  “有理。”
  “而眼下,我可以断言,”古加持略一停顿,须臾说道,“我们现在就是从一开始就被牵扯进去了。”
  “这话真不吉利。”鹫羽苦笑道,“你是不是想起了那个英国有名的孤岛杀人事件?”'此处是指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无人生还》。'
  “我没办法不想起来啊!或许,我们也会像那十个人一样,迎来完全相同的结局。”古加持远眺着道路尽头,说道,“前方就是那座有问题的城堡吧?”
  “对,马上就要到了哦。”
  “招待我们的路迪,是假名吗?还是外国人?”
  “她好像是英国人和日本人的混血儿呢!虽然国籍是英国,但表面看来明显是盎格鲁—撒克逊人。她自称日语很差,其实用语方面比我都要恭敬。似乎几年前,她就和朋友住在日本了,这座江利岛目前的所有者据说就是她的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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