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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珞葬在老家,离这里有些距离,机票这时候订不到了,赫连长葑便开车送夜千筱过去,从下午两点一直到晚上九点,整整七个小时,一路上完全没有休息。
“到了。”
赫连长葑将车停在陵园外面。
“我自己去。”夜千筱打开车门的时候,忽然偏过头,朝赫连长葑说了一句。
正准备陪她一起的赫连长葑,皱着眉沉思片刻,最后还是纵容地点头,“好,早点回来。”
他将风衣外套和手电筒交给了夜千筱,跟夜千筱讲明了具体的位置。
这座城市也下了雪,没有那么冷,可地上铺满了一层银白。
夜千筱接过风衣和手电筒,在赫连长葑的注视之下穿在身上后,才下了车。
双脚一落地,冷风就徐徐而来,没怎么活动的腿有些僵硬,夜千筱站直了身子,循着赫连长葑所说的方位,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她的步伐依旧有些僵硬,可身形却笔直笔直的,站如松,稳如钟,真真切切的是个军人。
赫连长葑坐在车内,却打开了车窗,让冷风习习吹进,车前的灯光照亮夜千筱前行,可到最后,夜千筱的身影还是消失在视野中。
……
最开始,雪地上有不少的脚印,有来有回。
可到最后,夜千筱只看到一串脚印。
同一个人留下的,积雪有些深,只有去的,不见回来的。
在即将走到赫连长葑所指的方位时,夜千筱的步伐慢了很多,活动过后的身体,走起来比最初还要轻松很多,可她脚步却慢下了,每一步才在积雪中,看起来有些沉重。
然后,夜千筱看到了徐明志。
在无意中抬起手电筒的刹那,夜千筱在亮光中瞥见抹熟悉的身影,手腕登时墩柱,手电筒的光亮便打在了徐明志的身上。
静静站在墓前的徐明志,有些无力地偏过头,朝这边看过来。
光线很亮,以至于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然后光线被移开,他眼前登时暗了下来,没有先前看的清晰,但隐隐看到的轮廓,却能让他辨认出来人的身份。
“你怎么来了。”
徐明志转过身,看着穿着黑色风衣的夜千筱。
明显比她大两码的风衣套在身上,最上面的扣子没有扣起来,还露出了她里面穿着的病号服。
凉风迎面而来,徐明志觉得,有点儿冷。
“来看看。”
缓缓地走过来,夜千筱淡声回了一句。
她走至徐明志身边,在墓前停了下来,手中的手电筒从墓碑上一晃而过,足以让她看清墓碑上贴着的军装照,可那手电筒却再也没有照到墓碑上过。
“怪我。”徐明志微微垂着眼帘,在黑暗中,看着墓碑上那张照片,他声音悲伤而自责,“本来,该是我。”
夜千筱蹲下身,靠着墓碑,在旁边坐了下来,她凉凉地道,“没人逼她。”
在路上,她听赫连长葑说了详细的情况。
说到底,这还是冰珞自己的选择。
她没有跟人说,在冰珞陪自己睡的最后一个晚上,冰珞在她睡得迷糊的时候,不知是清晰还是在说梦话。
但是,她听得很清楚。
这家伙,舍不得她,也,舍不得他。
可到现在,是他们舍不得她了。
“给我喝一口。”夜千筱朝徐明志抬起右手,目标是徐明志手里喝到一半的白酒。
徐明志犹豫了一下,将白酒递给了她。
夜千筱喝了一大口。
酒很辣,滚烫滚烫的,好像能让喉咙烧起来。
徐明志看了看她,最后,隔着墓碑上那张照片,在夜千筱身侧坐了下来。
天气很冷,冷到手脚都像是没知觉一般,可白酒入肚,却又烧得慌,酒精能麻痹神经,可两人却愈发的清醒起来。
“她出殡那天,我看到她父母了,都是很好的人,”徐明志喝了口白酒,却红了眼眶,有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他用手掌盖住,却盖不住声音的哽咽,“他们,一点儿都没有怪我。他们哭的很厉害,可还在感谢每个到场的人。”
夜千筱拿过他手里的白酒,闷闷地喝了一口,“你们都去了?”
“当时你在发烧。”
“人多吗。”
“很多。”
“哭了?”夜千筱偏了偏头,在黑暗中看了眼徐明志的侧脸。
“嗯。”徐明志别过头,避开夜千筱的视线。
夜千筱勾了勾唇,将最后的一点酒喝完,然后把空瓶子递给徐明志,“回去哭,她不喜欢。”
“嗯。”
接过那个空瓶子,徐明志闷声应了一句。
夜千筱垂下眼睑,视线落在那张照片上,嘴角勾起的弧度,又渐渐地淡了下去。
她不是太能接受这个。
她有点恼火。
她不太爽。
但是,心里更多的是无能为力。
酒量不好,几口白酒下肚,就已经醉醺醺的,所以夜千筱的思考不是太全面,甚至有些钻牛角尖。
可一看到照片,血淋淋的现实劈头盖脸的砸下来,让她的大脑稍稍清醒了点儿。
“你说她,”徐明志忽然偏过头,眼睛通红通红的,声音沙哑,“会不会还挑食?”
“会吧。”夜千筱抬眼看向天空,上面漆黑漆黑的。
“早知道,以前就不逼她吃其他东西了。”徐明志闷闷地道。
“她不介意。”夜千筱又看了他一眼。
徐明志眨着大眼睛,眼泪又一次悄无声息地流了出来,滚烫的泪水,在溢出的那一刻便冰凉冰凉的。
“我好想她。”
一字一顿的,徐明志咬着牙,尽量让自己别哭出声。
于是,夜千筱转移注意力的眼睛,看着他,忽然就没有移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夜千筱才长长地吐出口气,将心里那抹情绪强行压了下去。
……
足足等了一个小时,赫连长葑才上来找夜千筱。
等他来到墓前的时候,只看到夜千筱跟徐明志两个人,全部坐在墓碑旁边,在这阴森森的地方,倒是一点儿都不怕,等他走近的时候,才发现这两个大活人,不知何时已经成醉鬼了。
赫连长葑手中的手电筒扫了一圈。
徐明志像是刚刚哭过,眼睛还有些红,但哭的有些疲惫了,在赫连长葑手中灯光扫过的时候,有气无力地抬起手挡了一下,而夜千筱则是裹紧着风衣,巴掌大的脸冻得通红通红的,发丝上蹭了不少的雪,融化过后冻成冰渣,可她却跟浑然不觉似的。
她看到了赫连长葑,也感觉到那投射过来的灯光,可她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不是彻底喝蒙了,就是彻底冻傻了。
赫连长葑既无奈又心疼,直接走过去,拦腰将夜千筱抱了起来。
近乎下意识的,夜千筱往他怀里缩了缩。
赫连长葑抬腿欲走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一旁的徐明志还没有动弹,便蹲下身,用手电筒在他跟前晃了晃,声音如冷风一般冰冷入骨髓,“哥,不用我背吧。”
于是,徐明志登时就被吓得清醒了不少。
到这个时候,也终于意识到,凑到他跟前来的,冷冷喊他一声“哥”的,是赫连长葑。
几乎是第一时间,徐明志从地上窜了起来。
将手电筒丢给了他,赫连长葑怕他跟在后面没影了,便扬眉道,“走前面。”
“是。”
徐明志几乎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他还有些醉,但大脑清醒许多,摇摇晃晃地在前面走了两步,忽然稳了下来,他将手电筒朝墓碑那边晃了晃,凝眸看了几眼,最后才移开视线往前走。
赫连长葑捡起夜千筱那个光线有些暗的手电筒。
借着光,顺便在墓碑前晃了晃,看到墓碑仅剩的一个酒瓶,再没有其他之后,脑袋阵阵地头疼起来。
他们就这么来看人家的?
------题外话------
抱歉,最近几天的评论都不敢回,我甚至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们,所以挑的几条回来着,但总觉得我说不清楚,大家还是看文吧,有疑惑的我解答,下周一要实习了,瓶子争取不断更,但评论估计难一一回了,不好意思哈。
☆、058、结婚登记表
赫连长葑照顾了两个醉鬼一晚。
把两人丢车里后,直接去了附近的一家酒店,订了两间房把人给搬房里之后,噩耗就来了。
一个个的轮番折腾,夜千筱喝个水还不行,偏偏得给她弄茶,大半夜的要吃烤串,最后赫连长葑强行搂着她睡了。徐明志吐个没停,吐完爬床上睡了,但半夜爬起来敲这边的门,一开门又没了人影,反反复复,赫连长葑最后直接把他揪到房间里来,一床被子丢下去让他躺地上睡。
直至凌晨四点,赫连长葑才歇停会儿。
但也没怎么睡。
五点左右,赫连长葑把徐明志扛回给他订的房间,然后把夜千筱房间地门给关好了,这才放心地出门。
夜千筱和徐明志两个看人都没带点什么东西,赫连长葑大清早的便去买了些花和祭拜的东西,去陵园看了看冰珞,时间很早,他也没有待多久,回来的时候夜千筱和徐明志才刚起来。
夜千筱和徐明志的房间是对门。
两人几乎一开门,就见到同样开门的对方。
于是,两人颇有深意地互相看了两眼,给人一种诡异的错觉。
半响,徐明志轻咳一声,颇为尴尬地开口,“记得吧?”
“记得。”夜千筱倚靠在门边,发丝从耳畔垂落下来,落到左侧脸的伤疤上。
“怎么办?”徐明志纠结地皱起了眉。
“不知道。”夜千筱淡淡地回了一声。
“……”
“……”
两人面面相觑。
鬼知道他们怎么记得昨天晚上是怎么折腾赫连长葑的?!
想想就哔了狗了。
“忏悔?”徐明志眨着无辜地眼睛看夜千筱。
“……”夜千筱嘴角一抽。
“认错?”徐明志又提议。
“……”
夜千筱没有接话。
半响,徐明志琢磨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提议道,“装?”
“得!”
夜千筱打了个响指。
徐明志颇为纠结地看了看她。
夜千筱泰然自若地往后退了一步,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将门给关上了。
想了想,徐明志一扬眉,也识趣地关了门。
于是乎,从赫连长葑坐电梯的功夫,徐明志和夜千筱两人,又决定各回各屋大睡一场,等到赫连长葑刷卡进屋时,他们俩都默契地在自己的房间里睡觉。
“醒了?”
赫连长葑拎着两份早餐进了门。
夜千筱刚翻一个身,睁开狭长漆黑的眼睛。
“嗯。”
应了一声,夜千筱面色平静,从床上爬了起来。
“吃完早餐就回去。”赫连长葑道。
“好。”
穿好拖鞋,夜千筱淡淡应声。
她事先去洗漱,而赫连长葑也没发现什么异样,确实不知道夜千筱事先起来过,且对昨晚的事情表示“刻意遗忘”。
赫连长葑给夜千筱留了一份早餐,之后又给徐明志送了一份过去。
徐明志把赫连长葑阻隔在门外,客客气气地将早餐给接受了,可一转眼就将门给甩上,让赫连长葑碰了一鼻子灰。
赫连长葑脸色止不住一黑。
若不是念在这小子刚出院、心情不好……
赫连长葑黑着脸走回对面。
“你什么时候回去?”夜千筱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地喝着粥,看着回来的赫连长葑,问了一句。
“明天。”赫连长葑说着,随后语调顿了顿,又继续道,“明早帮你办出院手续,回去住院。”
“好。”
夜千筱轻轻点头。
赫连长葑没有受伤,上面自然不会随便给他假期,估计是自己请了假,现在半个月都耽搁了,自然也不能留的太久。
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粥,又瞥了眼早餐袋里的其他的早餐,夜千筱惊叹于赫连长葑的细心。
这样的早餐里,见不到寻常最容易见到的馒头包子。
夜千筱表现的很平静,跟赫连长葑说了些闲话,再没有提起过冰珞一句。
赫连长葑也没有提起别的,顺着她的话去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吃过饭后,赫连长葑强行去将徐明志给拎了出来,丢到了车里,并且塞给了他一张下午回基地的机票。
反正醉成酒鬼的徐明志和夜千筱,昨天晚上什么防备都没有,赫连长葑看着徐明志就觉得烦,直接用徐明志的身份证订了张机票,今天上午去取他跟夜千筱机票的时候,顺便把徐明志地提前给取了出来。
早点打发他回去,早点能安宁些。
“谢谢队长。”
不得不承认,在收到赫连长葑递来的机票时,徐明志心里还有那么丁点的感动。
只不过,在得到赫连长葑嫌弃的眼神后,就那好不容易得来的丁点感动,在瞬间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徐明志受挫地缩在了后座。
夜千筱晚上没太睡好,在车上、飞机上又睡了一段时间,以至于回到军区医院的时候,夜千筱倒是精神满满的。
“饿了吗?”将夜千筱送进病房,赫连长葑摸了摸她被冻红的耳朵。
“嗯。”夜千筱将他的手打开。
赫连长葑倒也不生气,又抬手揉了揉她凌乱的头发,“我出去一趟,不准乱跑。”
“知道。”
夜千筱草草的应下,完全没把他的交代放到心上。
然,再见到赫连长葑转身的那刻,夜千筱又叫住他,“等等。”
赫连长葑停下动作的时候,夜千筱已经将自己身上的风衣外套脱了下来,很快递到赫连长葑面前,“穿好。”
微微垂下眼帘,看着递到跟前来的风衣,赫连长葑嘴角勾起抹笑容,心情看起来不错的样子。
“回来时带把剪刀。”
摆了摆手,夜千筱朝他交代一句。
于是,赫连长葑视线从夜千筱的头发上掠过。
大概有半年没有剪头发了,夜千筱的那头短发疯狂地长着,估计再过两个月就可以齐肩了,一头稍稍长长的头发,衬得那张脸愈发的精致小巧,同时令她少了几分干脆利落,多出几许温和气息。
事实上,赫连长葑还挺喜欢夜千筱头发留长的。
可惜的是,这大抵,是最后一次看到她这般模样了。
赫连长葑领命而去,回来的时候,不仅带了丰富的晚餐,还带了专业的理发工具。
那时的夜千筱,正坐在椅子上玩手机,游戏里枪战的游戏被她玩了个通关,实在是无聊地很。
一见到赫连长葑回来,夜千筱就将安装无聊游戏的手机,丢在了一边。
她站起身,本想帮赫连长葑拿出饭菜,可去被“冷落”到一边,赫连长葑根本连碰都不准她碰。
夜千筱只有当懒人老老实实吃饭的份。
饭菜很丰盛,三菜一汤,水煮鱼、红烧茄子、醋溜土豆丝、外加一个海带汤。
“买的?”夜千筱端起饭碗,漫不经意地朝赫连长葑问了一句。
“嗯。”赫连长葑在她身侧坐下,在看了她一眼后,又补充道,“回去给你做。”
夜千筱微微一怔。
她尝的出,前面几日吃的饭菜,都是赫连长葑亲手做的,夜千筱原意是想说买的挺好的,可看到赫连长葑这般话语,夜千筱稍稍犹豫了一下,却点了头,“好。”
赫连长葑给她夹菜。
夜千筱一一接受,倒也不觉得矫情,好像挺习惯的样子。
吃了几口,见已经盖了帽子的碗,夜千筱想了下,问,“回去后,我可以接手选拔吧?”
“你确定?”
动作微微一顿,赫连长葑视线直白地打量着夜千筱。
夜千筱身体伤成这样,就算出院了也得好好养一阵才行,训练中磕磕碰碰的都有,赫连长葑心疼暂且不谈,可是以夜千筱休养过后的体质,估计跟那群女兵在一个档次。
“确定。”夜千筱眼睛黑亮,神情笃定。
养伤的日子总归是无聊的,况且,她还想找点儿事做。
“那好,”赫连长葑果断地选择了纵容,“回去后给你看名单和训练计划,你在医院里好好了解一下。”
“嗯。”
夜千筱遂点了点头。
吃过饭之后,赫连长葑便开始给夜千筱剪头发,据说是第一次给女人剪头发,平时都是给人剃寸头的,但在剪头发之前赫连长葑强调让夜千筱放心,说是刚刚特地学过。
夜千筱完全不把他所说的“放心”放到心上。
反正一个短碎发而已,又不奢求有多好看,赫连长葑若是真的剪得惨不忍睹,她大不了多戴几天的帽子,顺便今后再也不允许赫连长葑碰她的头发罢了。
反正说破了天,也就那么点小事儿。
夜千筱在赫连长葑给自己剪头发的时间里,又下了个围棋游戏跟机器对战,在十战十败后,赫连长葑终于将她的头发给剪好了。
“镜子。”
一见赫连长葑收手,夜千筱便扬了扬眉,颇感兴趣地说道。
赫连长葑轻笑,站在她背后,给她理了理头发,然后才拿了个镜子,从后面递到她面前,小小的镜子映入夜千筱的容颜。
看着那面镜子,夜千筱愣怔了两秒。
头发短得绝对符合标准,几乎跟以前一模一样的短碎发,唯独多了前额那抹细碎的刘海。
“你学了多久?”夜千筱拿过那个小镜子。
赫连长葑想了想,道,“五分钟。”
夜千筱的动作又是一顿,近乎诡异地看了赫连长葑一眼。
啧。
以后真要退伍了,赫连长葑这个老头子,到时候没准还能在理发店干活儿。
又一项技能傍身的赫连长葑,并不知道夜千筱心里在想什么,认真清理着夜千筱脖子上细碎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