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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楚听陈显说出“调和文武”四个字,心里揣摩,说道:“调和文武?如今我大汉文武不调么?不会啊。枢密之杨帅、边疆之曹帅,但凡有什么事情,杨相都会尽量配合,这个大家都是看得到的;至于杨帅、曹帅之于杨相,那更是没话说——杨相要推行政治革新,曹帅马上自请削权,这等将相默契就是上下几千年里也找不到几起!”
陈显嘿了一声道:“我儿,有些事,你看得比别人明白,比如曹帅自请削权这件事情,别人都只道他是为了自保,为了避嫌,却不知其中还有配合杨相行政革新、中央集权的深意在。可是你弄明白了一层,怎么就不再想深一层?”
“再想深一层?”
“不错,将相和,乃是国之大幸,可是将相关系太过紧密,可未必是君之大幸!”
陈楚惊道:“难道陛下他……他不信任曹帅与二杨?”
陈显微微一笑,道:“说不信任,太过了。但有些事情,最好能防范于未然,若等出了什么事再作打算,那时可就晚了。君臣将相之间,做什么都得有个度。”
陈楚恍然大悟,明白了陈显方才所说的调和“文武”,乃是更高层次的文武,颔道:“这么说来,陛下调欧阳进京,根本就不是来帮忙的,而是来搅和的?”
陈显微笑道:“不错。”
“可是这样……”陈楚道:“这样于国事未必有利啊!”
陈显笑道:“于国事,或有小误。欧阳到了京畿会扯杨相的后腿,这点我看十分可能。但陛下这次毕竟是亲征漠北,要犯大险,他一走,后方的大权就会落在杨相手中,太子年浅,杨相威望又太重,就算他们兄弟俩论情可以互相信任,但论到势,终究不能不有所制约,所以如何维持好他们君相兄弟二人的信任,才是所有事情的重中之重!”
陈楚道:“所以杨相和爹爹为了顾全大局,才会答应了此事?”
“是啊。”陈显叹道:“欧阳适一来,不但杨相,正汇贤侄和我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陈楚道:“到时候孩儿怕已经北上,父亲在塘沽,可得小心。”
陈显哈哈笑道:“放心,放心,就是出什么事情,论出头鸟,必然先轮到陈正汇,论背后树,却是杨相。我将头放低一些,急祸有陈正汇挡着,大难有杨相顶着,不会有事的。”又道:“其实论到塘沽的势力,谁及得上杨相?真斗起来,四将军不是对手。四将军与我毕竟宾主一场,我希望他莫要意气用事,该收手时就收手,否则怕会难堪。”
不久折彦冲正式布动员命令,宣告天下,御驾亲征。汉廷没有向外界透露萧铁奴被围可敦城一事,虽然一些消息灵通的人也猜到漠北的形势可能不妙,但舆论的主方向还是被杨应麒牢牢掌控在手里,在他的巧妙安排下,这第二次北征便被描述为主动出征,而不是被迫增援,而那些质疑漠北形势不妙的舆论,则都被打入“奸细言论”“金寇谣言”的行列。
“出,出!向北,向北!”
各地学生们在一片大好形势下被鼓动了起来,热情高亢地赞美这次皇帝北征。
“这一次,一定要一鼓作气将漠北纳入版图!胡汉一统,华夏大昌!”
配合着治安转好带来的人心向上,配合着商道开通带来的市井繁荣,配合着第一季大秋收和免税令带来的安定团结,整个河北路都在载歌载舞,仿佛在预先庆祝北征大军尚未实现的凯旋。
折彦冲调兵遣将,着阿鲁蛮进驻临潢府以配合整个北征的行动,着欧阳适率领部分水师北上塘沽拱卫京畿海疆,同时兼领新都建都总监。大军继进,蒙兀尔以步骑三万为先锋,即日进军可敦城,折彦冲率中军六万,王宣以后军三万,次第进。郎将任得敬得卢彦伦推荐,也得以进入中军,率领三千夏边铁骑为中军第一营。
这次北征,究竟动用了多少人?连杨应麒、陈正汇也只有个大概的估计,如果汉zf有意夸大的话,连同后勤队伍算上,“百万大军”是可以叫出口来的。数十万民夫被动起来,从塘沽、燕京、辽口、津门、辽阳、黄龙等地出,将粮草押解到大定府、临潢府,然后再随大军押解到前线,大臣杨朴、张浩、韩昉都为粮草押运的事情费尽了心思。
不但官员出动,连商人也多蜂拥而起,商运粮道已经开辟,只要商人们将粮草运到大水泊,那就是两倍的利润,运到大盐湖,那就是五倍的利润!若能随军运到可敦城,那就是十倍的利润!今年河北东西路、京畿路、安东南路的收成都不错,zf在河北又布了减免农业税的政令,民间有了余粮,粮价本来该低下来,但因有大量的商家大肆购买,反而把粮价抬了起来。
若在旧宋统治时期,农民为了换银钱布帛去交税,商家来买粮时将价格压低,他们也没办法,但今年河北路的农民却大多不用交税,交税也可以直接用谷物来交,所以并不急着出手。加上汉廷沿袭在辽南的政策,各级地方都张贴有物价表,奸商要想欺瞒,却也不易。河北路是一个残破新立的行政区,大乱之后转入大治,区内兼并不严重,粮食流通渠道也还没有被垄断,由于商人没法成规模地进行有效的压价,所以这一年里开荒务农之家,大多得到了北征战争的沾润,有望过个肥年。
这场经过包装的战争和这场与战争相辅相成的秋收,让河北数十州县呈现欣欣向荣的气象。如果不是塘沽华表坛周围多了数百个逃难的灾民,这一年冬天简直可以宣告汉廷已经进入盛世了。但那些灾民就是在那里躺着,也不管那些拼命想粉饰太平的人视他们为眼中钉,只是两眼直地等着有司衙门按例给他们一口饭吃。
“那些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这不是来给我大汉抹黑吗?简直不成体统!”
不过华表坛的规矩是:百步之内,寸铁不入,武官下马,文官下轿,来去自由,言者无罪。
不但言者无罪,凡是来到这里的人,该管的有司衙门还不能饿了他们,朝晚两餐粥饭,冬日火炉帐篷都要给他们的。
“可他们为什么就不去怀恩营呢?”又有人质疑,一些官员还曾派人来劝他们到塘沽专门负责收留各地流浪到此、无依无靠者的怀恩营去。但许多人却不敢下来,据说是害怕。
“他们到底害怕什么?”
这个问题,并不是没有人知道,但却迟迟得不到处理。没多久,庄严肃穆、在建成初期曾得到文人学士诗词赞美的华表坛,就被一百多个黑污污的小帐篷给围住了,一眼望去,简直变成了一个难民营。这些人又大多没什么文化,没什么修养,长日待在这里,屎尿、垃圾自然也都扔在左近,没半个月下来,整个华表坛就臭气熏天。
华表坛代表着汉廷以民为本的政治理念,是塘沽最尊贵的建筑物之一,出现这种情况后,一些养尊处优的文士忍不住愤愤不平:“这还是大国气象吗?丢脸啊!上面的人,怎么就不处理一下!”
不过,也有一些有良心的学者士人持相反的态度:“难道要把他们赶走吗?那这华表坛还设来做什么!他们这么做一定有他们的道理,问题的根本若不解决,一味掩饰,又有何用?”
“七郎,”赵橘儿抱着孩子,对杨应麒道:“这件事情,你不会不知道吧?”
“嗯,我知道。”
“那你就该处理一下啊。”赵橘儿说:“虽说华表坛是来去自由,但……这样也太不体面了。”
杨应麒黯然良久,说道:“体面?何止是不体面。他们聚在那里,其实就是在扫我的耳光啊。”
赵橘儿道:“那你还不处理?”
“我一时没法处理。”杨应麒道:“所以,只能先挨他们的耳光了。他们在那里虽然刺眼,但正是这刺眼让我时刻记得:我的事情,还没做好。”( )
第三零五章 西夏的将相(上)
汉廷关于北征的论调,毕竟瞒不过明眼人,不过,汉廷境内的明眼人凡是顾大局的,多数知而不言,那些不知好歹或心怀叵测的又被大舆论环境给压制住了。
然而境内如此,境外则不然。宗弼、赵构见了汉廷的举动已经生疑,而云中的宗翰更是洞若观火。迪古乃提议马上动进攻,但宗翰却忍了下来,他认为这的确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但这样一个良机却得把握好,不动则已,一动就要致折杨于死地!
只是如今大汉的实力实在太强,就算折彦冲北上,萧铁奴被困,留在中原的势力也有扛住诸国同时进击的可能,宗翰以屡败之师,自忖就算全力一击,也未必能攻破杨开远、曲端的防线。
高庆裔献策道:“如今折彦冲来势汹汹,不但我女真为之所迫,就算西夏、南宋,也都担心迟早会被他吞并。而河南六王爷虽有僭越之嫌,但和我们毕竟是同仇敌忾。当下之计,莫若西联夏人,南联六王、赵氏,议定事成之后,平分天下。”
就眼前局势而论,这自然是上上之策,宗翰当即派人扮作商人,以求与宗弼互通消息。南下的使者能否顺利越过汉地进入河南,宗翰没把握,但西夏这边却是领土相联,所以宗翰特意派了高庆裔为使,出前往西夏都城中兴府。
对于汉军在漠北的形势,西夏君臣也有所耳闻,这时听说高庆裔来,还没交涉就已经大体猜到他要来做什么。
这时的西夏国,已不是李元昊立国时那个西夏国,尤其是乾顺继位以后,既事佛,又礼儒,在经济上鼓励农耕、兴建水利,在政治上分封诸王,巩固政权,俨然已是一个相当开化的国家。虽然乾顺已开始崇文抑武,但前朝武功余威尤在,而军中也还有许多良将,所以这几十年来才能周旋于辽、宋、金、汉之间,维持不堕。但汉廷崛起以后,却让西夏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汉廷之强大连远在天山的回鹘国王也深有体会,何况西夏?尤其在灭金臣宋之后,汉家已是天下新霸主更成为诸国之共识。
乾顺并不是一个野心大到要吞并天下的君主,也算比较有自知之明,他晓得,如果按现在的形势展下去,西夏是惹不起大汉的。但现在摆在他面前最大的问题是:就算他不去惹大汉,等大汉收拾了宗翰,解决了宗弼,平定了漠北,还会容许西夏存在么?
在考虑这个问题时,夏人很快就将汉廷的态度和旧宋的态度联系起来。从开国气象、君相魄力以及崛起形势等诸多方面看来,汉廷无疑都要比北宋强硬得多,北宋以不能北胜契丹之势,在稳定下来以后也谋求打通甘陇,甚至以赵佶这等末世之君也不忘对西夏连年用兵,可以想见,以折彦冲之强悍,连漠北也不肯放过,何况甘陇?所以西夏君臣将相很快就达成了共识:一旦汉廷平了漠北,灭了云中,下一步就会轮到西夏!
这个共识达成以后,下一步的考虑就是:西夏究竟该严防死守,谋求负隅顽抗,还是应该主动出击,趁着折彦冲北上进取中原。在这个问题上,西夏的将相却分成了两派。其中,濮王嵬名仁忠并不赞成主动出击,而晋王嵬名察哥则主张主动出击。
自刘锜、种彦崧西进以后,陕西、秦凤两地开始进行军政两方面的改革。在军队方面,刘锜和种彦崧一南一北分别整顿了宋边、夏边的军纪军律。刘锜种彦崧都是陕西出身,又能爱护士兵,在秦人眼中是既亲且威,麾下兵将都愿意为他们卖命。所以陕西军队在改革之后,一方面保留了北宋西兵强悍的战斗力,另一方面又摆脱了宋廷中枢的制肘,边疆将帅在战术上的自主权,提升到了北宋制下所不敢想像的地步,在秦晋与东海仍然隔绝期间,刘锜已能稳稳守住西北边界,到了去年,东海与秦晋一打通,西北边疆更是连番告捷,将战线重新推进,恢复了靖康之前的旧宋领土。
西北军事改革的成功不但确保了渭河流域经济的展与民生的休养,而且支持了这几年陕西政治改革的顺利进行。这场政治上的初步改革,由既熟悉北宋旧运作体系又熟悉汉部新运作体系的邓肃,会同熟悉陕西本地情况的郭浩,参照河东的模式,废除了北宋末年的一系列苛捐杂税,汉廷在东西一统后直到今日也没拿过陕西一文钱,所有依照制度应上交的税赋都就地返还,用于当地的经济建设与军方犒劳。在东海与秦晋连成一片以后,塘沽中央抓得比较紧的也只有人事的委任与司法的统一,至于兵与财则仍然给西北以相当大的自主权力。
嵬名仁忠非常清楚地看到,这一年来汉帝国东部并没有一兵一卒进入河西,但陕西、秦凤两路的地方zf与边疆守将也已经实现以秦人之钱养秦人之兵,同时面对西夏、南宋两方面的威胁而不落下风,东西一统后渭河的经济因商路通畅而更是兴旺,西北汉军也是士气如虹,所以他认为南侵必然失败,对夏主道:“秦地旧称天府,秦汉因之以一统,隋唐因之以大兴,虽然今日疲惫,人力物力比之汉唐十不及二三,但宋之弊制既去,以秦川一地,足当我甘陇有余!且这几年里汉廷在此已大得民心,夏边刘锜为名将,长安虞琪亦老成,兵民均愿为之效死,而视我为仇寇,当此局面,我大夏纵不惜倾国之力,恐怕也是劳而无功!万一汉廷腾得出手来,以东方兵力来援,则南侵之举势必变成引火烧身!”
对于嵬名仁忠所说的这些问题,主张主动出击的嵬名察哥并不是没有看到,相反,他在这一点上和嵬名仁忠的看法几乎一样,但他却得出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结论:“濮王既然也已知道汉人势大,怎么还要我们束手等死?我听说,秦地税赋,不及汉廷所有税赋十分之一,汉军十大上将,刘锜亦不过其一人,而十上将之上还有五元帅在。如今汉廷以不到一成之财货,一上将之兵力便能与我相当,将来等折彦冲平定了漠北,灭了云中,到时我们还如何自保?”
嵬名仁忠道:“攻守之势不同。用以攻,西夏全军未必能克刘锜一人,用以守,则折彦冲千里远来,要破灭我西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嵬名察哥冷笑道:“或许不易,但真让他混一了漠南漠北,我西夏之亡国便只是迟早之事了。”
嵬名仁忠道:“若是妄自出击,恐怕我西夏亡国就在数年了!”
嵬名察哥大声道:“宁可放手一博,也胜过坐以待毙!”
仁忠道:“折彦冲征伐漠北,未必便胜。不如且看折彦冲在漠北胜负如何。若其胜,则我以小事大,如事辽宋故事;若其败,再作进退决断。”
嵬名察哥道:“漠北一盘散沙,萧铁奴或已被困,然而尚未覆灭,折彦冲再以大军继之,胜算颇大。若等他得胜南归,到时我等再要以小事大,恐怕他也不许了。”
仁忠与察哥一文一武,同时为乾顺所倚重,对于将相二人的分析他也觉得都有道理,一时无法决断,舒王嵬名仁礼道:“不如便请那高庆裔上殿,看他有何话说,再作打算。”( )
第三零五章 西夏的将相(下)
近百年来大华夏圈诸国的国际礼仪,基本是围绕“澶渊之盟”这个核心盟约而形成了一个有理可循的复杂体系。澶渊之盟中,宋辽两个大国宋为兄,辽为弟,萧太后为叔母,算是势均力敌。宋辽以外,西夏为西北一制衡关键,宋夏间是且战且和,而辽夏之间则是舅甥关系——辽主是舅舅,夏主是外甥。至于高丽、大理,则分别向辽、宋称臣,地位比西夏要低得多。安南分裂出去时日不久,宋廷对其独立地位不予承认,只是北面事重,一时无法顾及而搁置。日本尚游离于这个体系之外,在海外自大自娱。
在这个体系下,辽使出使大宋,用的是敌国之礼,出使高丽,使者与高丽国王分庭抗礼,出使西夏,则辽国使者执臣子之礼,居于下位,夏主立而受之。金承辽统,本来也是此制,在吴乞买全盛时期,曾压迫西夏要乾顺称臣,但现在宗翰以云中之地,兵力或可与西夏抗衡,但形势却大见局促,所以宗翰再不敢要西夏称臣,而只是要和乾顺兄弟相称。故而此番高庆裔来到,嵬名仁礼本要高庆裔代表宗翰称臣,高庆裔抵死不肯,嵬名仁礼无法,只答应夏主将在偏殿召见。
高庆裔到了偏殿,行了兄弟国家使者见君之礼,嵬名察哥代夏主乾顺答礼,然后便问高庆裔此来所为何事。
高庆裔道:“特奉我大金皇帝之命,来救西夏百万军民的性命!”
嵬名察哥冷笑道:“怕是怕要我西夏出兵,救你大金都元帅的性命吧。”他这么说,那是仍不肯承认宗翰是皇帝之尊。
高庆裔深知此来目的,更知道现在宗翰确实是处在一个十分糟糕的局面,所以也不在这个细节上纠缠,说道:“我云中尚有精兵强将三十万足以纵横天下,眼前受困只是暂时,将来龙腾九天,亦未可知。”
嵬名察哥淡淡道:“云中除去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