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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凝华点点头，越过她走入房间。房内间的摆设倒也比较干净，只是地上散落着碎裂的瓷片，还有一股子药味传出来，鼻翼略微动了动，沈凝华眼神冷了一下。
“祖母这些日子身体可好？”
听到声音的肖氏转过头来，浑浊的眼睛用力的瞪大。除了手臂，她已经完全不能动弹，就连说话也只能含含糊糊的吐几个字：“凝……凝华……”
“祖母，看上去不怎么好的样子，也是，这里毕竟比不得沈府，怎么能住的舒坦。”
肖氏艰难的抬起手，在空中挥了半天，终于抓住了沈凝华的衣摆，眼中带了哀求：“凝华……好孙女……带……带我走……”
沈凝华低头扫了一眼她干枯如枯木的手指，感慨道：“虽然皇上让我脱离了沈家，但我身上到底有沈家的血脉，祖母愿意跟着我回去，我自然万分高兴，白渃，着人收拾、收拾东西，将祖母请回去。”
白渃连忙答应下来：“是，郡主。”
肖氏浑浊的眼中闪过一道光芒，拉着沈凝华的手晃了晃，想要扯出一个笑意，却只是流了一脸的口水，没有成功。
站在门口没有离开的六姨娘听到沈凝华的话，思量了半晌，终究是忍不住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小姐，求您将语兰也带走吧。”
沈凝华垂眸看着她：“红菱，将六姨娘扶起来，虽然她的身份是妾，但到底伺候了父亲那么多年，我可受不得你这一拜。”
“不，大小姐，奴婢知道现在没什么能入大小姐的眼，但看在沈语兰还有些用处的份上，您将她带走吧，语兰虽然性格莽撞，但到底年纪小，单纯不懂事，您带回去好好调教，还是能派上用场的，毕竟是姐妹，用起来也比其他人顺手一些，大小姐说呢？”沈凝华已经郡主之尊，凭借皇上对她的这份宠爱，她也有也能成龙成凤，哪怕她用沈语兰拉拢关系，也绝对会给她一个好一些的归宿，至少比待在这里强。
六姨娘倒是聪明，并没有说一些血缘羁绊或者姐妹情深的话，有用这个词倒是听着顺耳：“六姨娘一片爱女之心，只是这份心沈语兰怕是体会不到。”
“不会，语兰现在已经懂事很多，只要大小姐派人好好教导，她一定会听话。”
沈凝华并没有说话，反而是抬头看向门口。
沈语兰愤愤不平的跑进来，看到跪在地上的六姨娘，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和不屑：“姨娘，你在做什么？你跪她干什么，赶紧起来。”
六姨娘脸色一阵清青白：“语兰，跪下，求求你大姐，让她将你接回去住。”
“求她？姨娘你疯了，我才不要求她，父亲虽然被贬斥，但定然能够东山再起，我才不要去跟着一个丧门星。你也快些起来，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六姨娘脸色一白，心中一片苍凉，她跪在地上求一个少女，为的就是给自己的女儿搏一个前程，可是自己的女儿却在嫌弃她丢人现眼，还口口声声称呼“姨娘”，她可是她亲娘！
沈凝华眼神越发的淡漠：“六姨娘，看来她并没有你说的那样懂事。”
“大小姐，你听我说……”
沈凝华打断她的话，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递了过去：“这根簪子至少值五百两银子，你大可将它卖掉赚些银钱防身，也可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拿着到我的郡主府去求助，若是我心情好许会帮你一把，好了，我走了。”
六姨娘张张口还要求情，却是对上沈凝华古井无波的眼眸，硬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她知道，沈凝华能够给她这只金簪完全是会看在她还算聪明的份上，若是她再不识趣，怕是招人厌恶了。
看她领会到自己的意思，沈凝华满意的点点头，转身走出房间，她乐意和聪明人打交道，六姨娘若是狠下心来好好管教沈语兰，她也不介意帮一把手。
沈栋并没有亲自送沈凝华，只是站在正堂的门口看着院门的方向。沈凝华吩咐碧珠将一千两银票给他送过去，直接走出了院子。
马车上，看到沈凝华出来，望穿秋水的沈轩霖笑声的欢呼一声，连忙起身要跳下马车迎接。青雀一把将他拦住，不让他乱动弹。
沈凝华上了马车伸手在他的脑门上弹了一下：“现在还皮的跟猴儿似得，身上的伤不疼了？”
“不疼了，看到大姐就一点都不疼了。”
“我还成了止痛药不成？”沈凝华被逗笑，眼中满是盈盈的笑意。
沈轩霖捂着被弹的脑门，一副傻乎乎的模样，看得人心情不自觉的放松。
回到郡主府，沈轩霖好奇的打量着四周，眼中一片惊奇：“大姐，这里变好看了很多。”
“嗯，你可有喜欢的院子，随你挑一处。”
沈轩霖眼睛一亮：“我想要沁雪居。”
沈凝华挑眉：“为何挑中了那处？”那之前可是沈灵菡的院子。
“因为沁雪居紧挨着大姐的迎月居。”
沈凝华笑了笑：“我现在已经不住迎月居了，而是住在正房芮喜堂，就将迎月居给你住吧。”
能够住大姐以前住的院子，沈轩霖笑的见牙不见眼：“谢谢大姐。”
“不要只顾着高兴，流云好继续当你的师傅教导你武艺，另外每天练习的大字也必须写完，不得松懈。”沈凝华严肃道。
“是，大姐放心，我肯定会做到的。”
将沈轩霖安排妥当，接肖氏的人也已经回来了，沈凝华照旧将肖氏安排在了松涛苑，命令侍女好生照料便不再过问。她对肖氏没有多少恶感，但也绝对算不上有感情，能好好将她伺候到死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她刚刚来到书房门口，便感觉到书房内有一股气息，皱眉推开房，便看到半靠在软榻上看书的楚君熠。
楚君熠听到响动，立刻放下手中无聊至极的书册：“凝华，你终于回来了，我可是等很久了。”
“你来做什么？”
“还不是听说你在发礼物，我也特意来沾沾喜气。”
沈凝华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你还缺我这点喜气？听闻你最近好事将近，萧家有意将他们的大小姐许配给你，你应该最是春风满面才对。”
楚君熠勾起唇角，看着她美丽清冷的面庞，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怎么了，你吃醋了？”
沈凝华挑了挑眉：“我历来最厌恶酸的东西，人也一样，你理我远一点，我可不想沾上不干净的东西。”
楚君熠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一尘不染的衣衫：“我身上连一点灰尘都看不到，哪里不干净？”
沈凝华眼神扫过他腰间的香囊，一丝不言而喻。
楚君熠将香囊扯下来，皱眉问道：“这香囊有问题？”
“也不算什么大问题，不过是会让人身体慢慢虚弱而已，你武功高强，这香囊里的东西短时间对你没什么影响。”
沈凝华说着，忽然皱起了眉，前一世她对楚君熠的印象并不算深刻，只记得这位双绝公子开始惊才绝艳，也的确有一段时间受到过皇上的赏识，五皇子没少暗中拉拢他，可是到后来似乎听说他身体不好，出京调养去了。
原本以为他是躲了出去，不想参加皇子分争，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难道真的有人对他下了手？
“若是长期佩戴会如何？”楚君熠手指捻着香囊，神色看不出好坏，眼中的煞气却是漏了出来。
“里面放的是莎草，会导致人体内寒气旺盛，若是运用的好，练武事半功倍，若是用的不好，则会损害根基，残害身体。”
楚君熠猛地眯了眯眼睛，眼中闪过一道危险之极的冷光：“凝华，我这是又欠你一次呢，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了，以身相许如何？”
沈凝华瞥了他一眼：“早知道你这么快就开始不正经，我就不应该告诉你香囊的问题。”
“哈哈，你总是这般小气。”就如同受气的猫儿，一碰就高傲的炸毛，呃……说猫儿有些不合适了，她应该是老虎才对，能够将人一巴掌拍死的老虎。
“行了，没什么么事我就不招待你了。”
楚君熠自顾自的坐着，丝毫不在乎沈凝华的送客令：“我来可是有重大的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消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也隐约了解到，楚君熠的身后有特殊的消息来源，很多隐秘的事情都能调查到。
“你的外祖父家还有人活着。”
“夏家？”沈凝华惊讶，当初夏家被诬陷通敌叛国，判的可是被满门抄斩的重罪，除了嫁出去的夏静言，几乎被灭族了，还有什么人活着？
“说起来你应该叫她一声姨母，她是夏家庶出的女儿，和你的母亲是姐妹，当初她因为犯了错被你外祖母安排匆匆忙忙的嫁给了一个六品的外放官员，竟是让她躲过了一劫，就在前几天，她的相公被升职然后调任到了京城。
沈凝华皱了皱眉：“怎么会这么巧。”她才搬皇宫住进了郡主府，正要准备接下来的及笄礼，那边就发现了夏家遗留的亲戚。
“说起来还真是巧合的很，而且，我调查了许久，竟然也没发现是谁在背后出力，好像就真的是正常官员调动一样。”楚君熠抿了口茶水，颇为有兴趣的说道。
“我知道了，等他们回京再说吧。”
两人话音刚落，门口白渃敲了敲门走进来，脸上带了焦急之色：“小姐，赵老太君冯氏前来探望老夫人了！”
第91章 行礼？你也配！
沈凝华皱了皱眉，她前脚才将肖氏接回来，后脚赵家便来探望，这消息倒是真够灵通的，看来，这府上的下人要好好的梳理一下了，省的有些人认不清谁才是主人！
“走，去看看。”
松涛苑内，赵老太君一点没有身居别人府院的尴尬，坐在首座的金丝檀木圈椅上脸色格外的难看。而她身边站着的章氏则一脸嚣张，将一屋子的侍女指挥的团团转，口中还不满的斥责：“你们是怎么做下人的，身为侍女连怎么伺候人都不知道了吗？真是没规矩。”
沈凝华迈步走进来，竟然都没有人要通报，全部低着头听章氏的训话，沈凝华眼神一冷：“舅母这是对郡主府的丫鬟不满了？说起来，这些人都是皇上从内务司赐下来的，若是从外面买来的，我定然将她们通通打发了。”
章氏一哽，抬头看向一身风姿绝艳的沈凝华，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你这是嫌弃我多嘴了？”
“为国公夫人怎么会这样认为？我可没有说过。”沈凝华径直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白渃立刻端了杯茶水上来。
沈凝华端起茶盏轻轻的抿了抿，低头嗅了口茶香，姿态格外的清流雅致。
冯氏猛地用手中的拐杖捶了下地面，冷脸开口：“这就是你的教养吗？称呼自己的舅母为为国公夫人？见了长辈都不知道问好？”
沈凝华抬眸，嘲讽的一笑：“我记得以前赵老太君还说过，我不配称呼您一声外祖母，现在我也不自作多情了。对了，还要提醒您一句，先是君臣而后长幼，我现在是皇上认的义女，亲口封赏的昭华郡主，要行礼也该是你们向我行礼！”
和赵家已经是不死不休的仇敌，没有必要再去维持表面上的和平。而且这位赵老太君可是最会倚老卖老，刚才她要是服软认她做外祖母再行个礼，日后，她就会逼着自己给她端茶倒水！从脱离赵家开始，她可就不想忍气吞声了。
冯氏脸色一沉，脸颊一边的肉抖了下，沈凝华的品级是正一品，但这一品等级也是有好有次的，哪个一品的官员敢和皇室的人叫板？哪怕对方只是服侍皇帝的内侍，你也要好好地伺候着。
“凝华，你是郡主没错，但肖老夫人却是你的亲祖母，你就是这么孝敬她的吗？”冯氏说着，用眼神示意章氏。
章氏连忙走到肖氏床前，将她身上的被子掀起来，一阵恶臭顿时传出来，让人止不住皱眉。
沈凝华抬头冷冷的看向周围神色惶恐的侍女，猛地一拍桌面：“你们好大的胆子！”
侍女们连忙跪下请罪：“奴婢有罪，请郡主责罚。”
沈凝华神色冷厉：“我让你们来是伺候祖母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要等赵老太君和卫国公夫人指出来，这样的奴婢我可不敢用，青雀，将这几个人的卖身契拿出来，我立刻进宫禀明了父皇，将她们送回内务司。”
几个侍女脸色彻底变了，一旦被送回内务司，哪里还有她们的活路：“郡主饶命啊，刚刚赵老太君和为国公夫人进门的时候，奴婢等人正准备为老夫人清理，可是她们硬是不让奴婢动手，还要等郡主来理论、理论，所以才耽误了，请郡主明察。”
沈凝华转头有些疑惑的看向冯氏：“赵老太君，为何刚刚不让这些奴婢动手呢？我刚才还想着，毕竟祖母刚刚回来不到半个时辰，就算侍女疏忽，也耽搁了没多长时间，怎么劳动您这般大费周章的，非要等我来了再处理？”
冯氏脸色一僵，冷厉的目光将沈凝华从头扫到脚，她没想到沈凝华竟然这般硬气，原本她想着，操控一下京都之中的流言，将不认亲生父亲的不孝名声安到她头上，可是还没等动作，就听说沈凝华将肖氏接了回来，这样还怎么说她不孝？
所以她才匆匆忙忙赶来，想着抢占先机，证明沈凝华苛待祖母、居心不良，反正肖氏已经不会说话，这罪名还不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可惜，这个沈凝华竟然丝毫不服软，还格外的不要名声，竟然要大张旗鼓的将内务司派遣的侍女退回去！
看着冯氏不断变换的神色，沈凝华心中愉悦，端起茶盏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章氏见不得她这幅嚣张模样，张口说道：“郡主，身为皇上的义女，德容言功样样都要修炼到家方不缀皇室脸面，郡主一言一行都要格外注意才是。”
沈凝华闻言将茶盏放在桌上，杯底和桌面接触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她抬起双眸，微微动了动肩膀、将脊背挺得笔直，冷冽而不可侵犯的高贵气质从幽冷的双眸中喷薄而出。
章氏猛地一惊，额头上的冷汗刷的一声出了一头，她惊讶的看向沈凝华，却只坚持了几秒钟就侧过头躲开她的视线，那种居于高位产生的威压和气质让人不敢直视，她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沈凝华为什么会这样睥睨无双？
别说章氏，就是冯氏也愣住了。
感觉时候差不多了，沈凝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卫国公夫人，我的一言一行均来自皇室教导，就不劳你费心了，对了，我倒是忘记了，赵如筠可还好？”
章氏猛地抬头，强忍住心头的战栗撑着自己的气度：“好得很，不牢郡主挂心。”
沈凝华略微笑了笑，唇角上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那就好，两位想来也吃不惯我郡主府的膳食，我便不留二位了。”
冯氏强忍了心头的怒气，鼻端猛地吸了口气，站起来带着章氏和身后的丫鬟婆子快步离开。
沈凝华冷眼扫过地上跪着的侍女们，幽深的视线仿佛能够看透人心。几个侍女浑身都被冷汗打湿，战战兢兢地趴在地上。
“这几个人玩忽职守，带下去杖责二十，让全府的人都来观刑。”
“是，小姐。”青雀挥手，几个婆子上前便将要哭喊的侍女抓了下去。
沈凝华走到肖氏身旁，看向床上不断挥着手啊啊乱叫的人，开口道：“祖母，我好心将你接过来赡养，你就安心被服侍好了，有些心思还是不动的好，我和赵家的仇怨已经很深了，不用你在从中作梗也会闹得不死不休，所以你大可好好活着看看，兴许能看到赵家灭族的那一天。”
说完，沈凝华直接转身走出了松涛苑。
白渃将披风拿过来给她披上：“小姐，刚刚那场面，难道还有老夫人操纵？”她都已经不能动了，还能有那么多心思？
沈凝华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她的身体是不能动了，心思可还活跃的很，她不能说话还有个能说话的雪竹，我刚刚也不过是试探一二罢了，不过看肖氏的表现，这次的事情还真有她的参与。”
白渃唏嘘：“老夫人也真是的，都已经不能动弹了，好好养老不就好了。”
“她和赵家可以算是宿仇，不报仇她死也不甘心，人越老，心中的执念也就越重，你带着碧珠将松涛苑上上下下的奴婢、仆役都清理一遍，没有我的允许，一个字都不能多传。”
“是，小姐。”
沈凝华抬头看向天边的晚霞，红色的天空犹如被火焰铺满，红彤彤的一片。她有了自己的府院，那么接下来就是将这里打造成一个铁桶。
冯氏回到赵家，当天便请了太医。章氏回到院子后，先去看望了赵如筠，看着躺在床上骨瘦如柴的女儿，她心如刀绞：“筠儿。”
赵如筠呆呆愣愣的看着床顶，仿佛没有听到身边的声音。
章氏擦着眼泪：“筠儿你放心，不管花费多少代价，母亲一定要治好你。”
赵如筠终于有了反应，她僵硬的动了动脖子，勉强转过头，凹陷的眼窝直楞楞地瞪着：“滚！”
章氏咬唇：“筠儿，我是你母亲啊……”
“滚！”赵如筠尖叫一声，模样更加恐怖。
章氏不敢再刺激她，连忙转身走了出去。
沈凝华自然知道赵家的一些事情，尤其是赵如筠瘫痪之后几乎疯了的消息更是时不时的传过来。
此时，她正拿着本医术一页页仔细的看着，感觉有些口渴，便开口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