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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氏坐在床上休息，在丫头婆子们的道喜声中满脸羞涩，头三个月胎儿不稳，虽然闵大夫说她情况良好，可既然确诊是有孕，丫头们哪还敢让她下地，连准备过年的家务事都不想她操心，顾婵自告奋勇接下嫂嫂的差事。
众人见大夫人过来，连忙请座和上茶点，屋子里一片欢声笑语。
大夫人坐在甘氏床前与她分享怀孕的经验，正聊得开心，三夫人在得知了消息后过来道喜，接着老太君的贺礼也送来了，一屋子的女人谈笑风生，前后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大夫人和三夫人才一起告辞回去。
回到己诚堂，大夫人正和庞妈妈一块聊起明年府中添丁的喜事，丫头匆匆进来通报，东宫来人。
腊八这么重要的日子，东宫还派人出来，大夫人不敢怠慢，庞妈妈问清客人的马车走侧门进来，连忙到己诚堂的院门口迎接。
过了没多久，一个小太监和一个二十多岁的宫婢，仅此两人随庞妈妈走进正房，向大夫人行礼请安拜早年。
大夫人不认得这小太监，但对那宫婢感到几分眼熟。
“你这丫头我好像见过你，是不是随太子妃来过？”
“正是，奴婢是太子妃的陪嫁丫头丽香，年头随太子和太子妃来过府上。”
“哦，难怪了，今日你俩轻车简从，难道是太子妃有什么事？”大夫人马上明了，眼前两人，只有这丫头是正主儿，小太监只是个领人出门的。
“夫人，实不相瞒，奴婢这趟出来，是有事相求白蔻管事。”
“找白蔻？”大夫人冲自己的丫头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出去，“我倒是想起来了，今年冬狩，太子妃没有来。”
“正是，我们太子妃有孕在身，现在已经六个月了。”
“哦！这是好事呀，怎么没听说呢，这是太子妃的第三胎了，可喜可贺呀。”
“实在是太子妃怀孕以来就一直不太好，所以除了小范围的亲属以外，没有对外宣告，只想等平安生产后再说。”
“到底怎么了？连太医都没有办法，还要来找白蔻出主意？”
“太子妃怀孕以来就一直身上各种痛，却又不是疾病所致，就是怀孕造成的，食医开的食疗方子作用也不大，后来听太医院的闻太医说，白蔻管事擅长跟着药方写菜单，府上的顾绘小姐就是在她的照顾下好起来的。”
“这倒不假，我们顾绘就是闵太医一手治疗的，白蔻那会儿为了顾绘的饮食真是费尽了心思，东宫既然派你出来，可见太子妃的情况是真的不容乐观。”
“这次怀孕的状况比前两次更糟，昨晚上还被痛醒来，哭了半宿，太子一直陪着也没休息好。”
“唉，虽说孕妇腿抽筋骨头疼是正常现象，但太子妃这样显然更严重些，太子能不离不弃一心照顾，他们夫妻真是伉俪情深。”
说话间，门外通传了一声，接着白蔻掀帘进来，先看了一眼东宫来的客人们，然后走到大夫人跟前行礼。
“白蔻，现在有个要紧差事给你。”
“请大夫人吩咐。”
“太子妃如今怀上了第三胎，现在正六个月，但是浑身疼得厉害，昨晚上还从睡梦里痛醒来，虽说孕妇身上痛是正常的，但她现在的情况比前两胎的时候还要严重，食医的方子也不奏效了。”
听完大夫人的话，白蔻瞪圆了眼睛，有些懵。
“白管事，我还带了那些方子来，你要不要看一下？”丽香说着就要从随身小包里拿东西。
“不用看，太子妃怀孕以来，很少吃用海虾做的虾皮，对不对？”白蔻眨眨眼，回过神来，轻轻按住丽香要翻包的手。
“虾皮？这个不是调味品吗？当不上日常食材，宫里菜肴花样又多，没怀孕的时候这虾皮也不是天天吃。”
“但对孕妇来说，这是不可缺的每日食材。”太子妃的症状就是典型的孕期缺钙，在这没有钙片的年代，只有虾皮是最好的补充来源。
“是这样吗？可是食医都不知道。”
“食医不知道很正常啊，京城又不靠海，哪里想得到孕妇要多吃海产品呢？而沿海地区土生土长的大夫，又有多少人有机会进入太医院做太医呢？”白蔻淡淡地微笑道。
“只要吃了虾皮就不会痛了？”
“天天吃，当药吃，孕妇身上痛是常见症状，但不是正常情况，这反而说明孕妇吃的东西不够两个人补，痛得厉害就表示缺得厉害。太子妃是不是半夜腿抽筋？小腿痛？骨盆痛？牙齿松动甚至出血？反正就是腰酸背痛，全身上下没一处舒服的地方，而且因为疼痛难忍，越发懒于走动，都不愿到室外晒太阳？”
“对，对对对，是这样的，你简直跟亲眼看见似的。”
“幸好你来找我，不然太子妃可能撑不到平安生产。”
“会有这么严重？”
“太子妃在怀孕前身子并没有调理好，搞不好前两胎造成的虚亏一直没有补足，于是在这第三胎上爆发起来。其实很简单的道理，怀胎十个月，靠的是母亲的血肉供养胎儿的成长，胎儿大量汲取了母亲体内的养分，母亲又得不到外界的补充，两头亏损，最终只有死亡。我问一下，太子妃今年贵庚？”
丽香哽咽了一下，掏出手巾抹了抹眼睛，她随自家小姐陪嫁入宫，自然知道宫里残酷的生存斗争，倘若太子妃不在了势必危及她亲生孩子的安全，因为太子的新太子妃也会生下她自己的嫡子女，两任太子妃所生的嫡子，有亲生母亲照料的那一个自然更能安稳地坐上储君的位子，而没有生母的那一个，在成长过程中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
第554章 吃豆腐是有代价的
“好，虾皮，我记住了，还有没有别的？”
“别的食物都不如虾皮最好，要再加的话，每天二两豆制品必不可少，这最简单了，煮碗豆腐汤，加点虾皮，两样都有了，而且在东宫自己就能煮，用茶炉或者红泥小炉，白天煮一大碗，热乎乎吃了，再去室外散散步，天气好的时候，每天一个时辰散步不能少，一定要多晒太阳。”
“只要照做就可以缓解我们太子妃现在的痛苦了？”
“不是缓解，而是完全消失，疼痛是不该出现的，出现疼痛代表身体缺失养分，需要尽快补充，不能因为孕妇多数都会如此就以为是正常现象，这是错的。其实换一种说法你一定能明白，十来岁的孩子开始身体发育，会有生长痛的情况，家长却知道给孩子吃各种东西，为什么同样的原理，发生在孕妇身上就非要到症状严重了才病急乱投医？孕妇不好，胎儿怎么可能会好？”
“我明白了！我真的明白了！”丽香心中豁然开朗，拼命点头，一直站在旁边的小太监脸上也是惊讶的神色。
“对呀，生长痛！”庞妈妈突然一拍大腿，“夫人，自从去年白蔻开始侍候世子起，他这一年多个子长了不少，现在都超过老爷了，可一直没听他说过半夜腿抽筋之类的事啊，大小姐和二小姐在长身体的时候多少还曾有过生长痛的情况呢。”
“哎，你这样一说还真是，的确是没听昀哥儿说过半夜抽筋睡不着的话，最多就是他活动过量一点肌肉痛。”被庞妈妈这一提醒，大夫人一边回忆一边缓缓点头。
丽香简直快要喜极而泣，今天出宫前心里还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是不是能得到有用的法子，结果这一趟真的没白走。
“大夫人，婢子先带这位姐姐去小厨房，多教她几道汤水，免得太子妃天天虾皮豆腐汤，要喝腻的。”
“好，你们快去吧。”
丽香擦擦眼睛，向大夫人行礼告退，跟着白蔻飞快地走了，一同来的小太监也由丫头领去己诚堂的茶水房歇息，并很快另有人从小厨房给他送来一大碗滚烫的羊汤和一盘子荤素都有的串串。
小厨房里大家伙正忙着给自己做午饭，白蔻让人拿个红泥小炉点着火，她又随便拿了几样简单的食材，就在食堂里教丽香煮汤。
一个小炉，一口小锅，两碗清水，随便一点素菜，下锅煮熟，浇上蛋液，勾一点芡，用三个指头捏一撮虾皮扔进汤里，搅拌均匀，等香味飘出来就起锅，淋上香油，总共就是一盏茶的时间，甚至煮碗汤面，在汤里加点虾皮也是一样的。
白蔻教了丽香好几道简单易得的虾皮汤，丽香学得也快，白蔻示范地做一遍，她就能照猫画虎地做出来，调味自然照太子妃的口味来，白蔻还特别叮嘱她，放了虾皮的汤一定要白天吃，吃了再出去晒太阳效果更好，晚上身体的气血运行不如白天，吃了好东西在体内运化不开就浪费了。
丽香觉得这个建议甚是在理，一字不落地全部记在心里。
学完了汤，白蔻也请丽香喝了一大碗羊汤，接着她坐在旁边拿纸笔把刚才教的虾皮汤的做法都写下来，让丽香回宫好交差。
丽香喝完汤，收拾整齐，白蔻陪她又回己诚堂正房向大夫人道谢和道别。
送了客后，大夫人叫住白蔻，对她下了个新任务，给甘氏写孕妇餐的菜单，这位长孙媳妇有自己的两个陪嫁厨娘，白蔻只要写出菜单来，倒是不必她亲自烹饪。
白蔻一口应承，反正她与甘氏的关系还好，就是不知道等二老爷和二夫人回家过年，二夫人乐不乐意自己管她儿媳妇的饮食。
晚上男人们陆续到家，听闻甘氏有喜皆都很高兴，唯独顾旭没有回家，朋友约了他出去过节，叫家丁回来拿换洗衣裳，今天腊八，男人们吃酒自有能过夜的地方，也省得犯夜。
甘氏院里高涨了一天的欢喜气氛这会儿就跌落了谷底，原本还以为等旭大爷到家能第一时间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可他偏偏今晚不回家，甘氏有些情绪低落，丫头们也不敢多话，服侍她换好衣裳去荣恩堂与老太君一块过腊八。
荣恩堂的正房里，在家的子孙们全数到齐，老太君特别拉着甘氏坐在她身边，全家人都向她道喜，多少弥补了一点丈夫没在身边共享快乐的遗憾，而这喜庆的时候，大夫人也没拿太子妃的事来吓唬甘氏，只是聊天中顺带提了一下，让甘氏想吃什么就找白蔻写菜单，孕妇绝对不能亏了自己的嘴。
晚宴结束，众人各自回屋，白蔻也从东厨房回来了，才换好衣裳，又被顾昀叫去耳房。
“听说今天上午来了特殊的客人？”
“是，太子妃孕期情况不好，病急乱投医。”
“你给的建议真有效？”
“有没有用，也得吃半个月才能见分晓，太子妃身体亏损的情况有些吓人，大夫人生了你们四个孩子真的很了不起。”
“可是太子妃的身体怎么会亏损得这么厉害？能进太医院的太医，水平不会差的，知识的广度也够。”
“只要是人都会有力所不及的时候，太医们也一样，又或者阴谋论一下，御厨房没有配合呢？把孕妇该吃的东西没给太子妃吃？提供的分量不足？那里可是赵贤妃的势力范围，她可不敢赌太子妃这次怀的是男是女，万一真是个男孩，太子又多一个嫡子，对赵贤妃的派系来说可不是好消息。”
“那得去查太子妃这些日子以来的食谱才行。”
“那就查一查呗，就当图个安心，如果御厨房无辜，那就真是太医们的水平问题了，他们需要学习新的知识，扩大自己的知识面。”
“嗯，好，等过几天，太子妃要是真的情况好转，那么我们再向太子建议检查东宫这几个月的食谱记录，太子一定会详查。”
“婢子倒情愿东宫保持低调，哪怕太子妃情况好转也不要声张，要查什么私下里悄悄地查，等大年初一进宫拜年，看拿了什么赏赐就知道婢子的法子到底有没有奏效。”
“你是担心倘若真有人捣鬼，一旦得知太子妃好转，会悄悄篡改存档记录？”
“司膳监和御厨房都是赵贤妃的势力，不得不防，对不对？现在双方还都只是暗斗，闹到台面上就不好看了，会引发一连串原本可以避免的重大问题，国本之争有损国运，这又不是一句吓唬人的玩笑话。”
“好，你有理，我明天就从府学找人递消息。”
“哟，您现在人脉的范围可以啊，还有能直接往东宫递消息的哥们了？”
“詹事府啊，你忘了？邵大人家中也有子侄在府学念书的。”
“哎呦，真忘了，有些日子没往茶室去了，好久没看到邵五小姐，她的腿伤痊愈了，现在订婚了吗？”
“你问我我哪知道。”
“突然紧张什么？”
“哪有？！”顾昀屈指在白蔻脑门上弹了一下，“你少给我下套。”
“才没有。”白蔻冲顾昀皱皱鼻子，向他伸出手，“家姐的官司打完了，账本呢？”
“真算账啊？”
“当然咯。”
“白蕊是自由身，我还想凭这个让她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呢。”
“想得美，能用钱解决的问题，绝对不欠人情。”白蔻把手掌往顾昀鼻子前一伸，“快点，账本。”
“没算。”
“早说啊，明天婢子找大管家要。”白蔻很干脆地收手欲走。
顾昀眼疾手快，一把抱住白蔻的腰，把她重新转过身来，捏捏她的脸蛋。
“怎么开口闭口都是钱钱钱，谈钱伤感情，知不知道？”
“谈感情伤钱啊，少爷。”
“是不是我说一句你都要顶嘴啊？”
“要是说得有道理那自然没得顶了。”
“你还更来劲了。”
“才没……唔……”白蔻的声音戛然而止。
顾昀才不听她哼哼唧唧，低下头精准袭击，并且就趁着白蔻张嘴说话来不及闭嘴的时机，迅速突入她的口腔转了两圈又马上撤退，只在她的嘴唇上轻轻地来回摩挲，然后慢慢地收紧手臂，将人抱在怀里，嘴唇也从白蔻唇上一点点地移到她的额角。
白蔻觉得肚子上好像贴着一个火热的玩意儿，轻轻地动了动腰，想离这个奇怪的热源远一点，接着马上就听见头顶上传来顾昀奇怪的闷哼声，下一刻他的嘴唇就移到了她的耳朵上并轻轻地咬了一下。
“不要乱动。”顾昀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一丝火气。
“要不，您把《史学》从头到尾背一遍？想想前四朝和当朝国政的不同之处？”
“好建议，比一盆冰水都奏效，若真想通了，我都能写成一篇万字的策论。”
“您可以现在开始打腹稿。”
“不如你帮着点评一下？”顾昀坏心眼地往白蔻的耳朵里吹气。
“婢子才疏学浅，就不耽误您时间了，婢子还有婢子的事要做。”白蔻哆嗦了一下，悄悄提起脚跟踩在顾昀的脚趾上。
脚上突然吃痛，顾昀马上岔了气，白蔻迅速挣开，脱身出去，冲顾昀做个鬼脸，穿鞋闪人。
顾昀揉着可怜的脚趾，一点脾气都没有。
第555章 有钱就是好
与此同时，御厨房里总管王笑东的房间点着一盏烛光，司膳监掌事太监邵一平也在，两人脚边各有一箱装订好的案卷，他俩分别一本本地拆开，找到其中特定的几页取出来，换上几页新的，再将绳子穿回去扎紧，把案卷恢复原状，但里面已经替换过一些内容。
两人忙了大晚上，终于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由御厨房和司膳监分别保存的后宫每日饮食记录中关于太子妃的部分内容给抹掉了，换成了正常的饮食，从这些存档记录上绝对找不到御厨房坑害太子妃的任何证据。
东宫今日居然派人去了晔国公府寻主意，还真得了个法子回来，白蔻那贱婢真是麻烦，迟早要再给她个教训，让她知道些厉害，别总是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
王笑东和邵一平交换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邵一平抱走了自己的箱子，王笑东也把他的箱子放到存放记录的房间去，替换下来的真实档案直接扔进了火盆里，化成了一团灰烬。
次日上午，顾昀在府学里找到詹事大人邵家的子侄，让他们带封信转交给邵大人。
晚上，两天不在家的顾旭终于回家，从进门起，家丁就不断地向他道喜，却又不说什么事，于是顾旭一头雾水地进了自己房门，丫头们迎上来也是连声恭喜，甘氏在卧室迎出来，亲手为丈夫宽衣，侍候洗手净面，然后换上家居便服，奉上茶水，才怀着激动欣喜的心情镇定地告诉丈夫自己怀孕了。
顾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放下茶杯将妻子抱起来转圈，甘氏满面飞红，伏在丈夫肩上，想象着即将到来的小生命，心里充满了幸福。
旁边侍候的丫头们纷纷识趣地退出卧室，还体贴地合上房门，让他们夫妻尽享恩爱。
与此同时，詹事府的詹事邵大人差不多也下衙到家，从妻子手中接过顾昀世子转来的信，拆了信封抽出来一看还是个信封，但封皮红签上写的却是太子亲启。
邵大人连忙将信收好，第二天去衙门时，将信混入公文中，呈到了太子面前。
太子从公文中发现了那封信，顾昀在信中说得很委婉，就是等太子妃好转以后，调查一下太子妃突然身体亏损得如此吓人，到底是太医院的太医们水平有限，还是御厨房送错了食物。
看完信，太子就下令去太医院调太子妃的孕期医案，以及找司膳监拿饮食记录。
邵一平让手下人找出太子妃的饮食记录交由东宫的人带走，自己坐在房间里喝下一杯热茶，抹去额头上因热茶带出来的薄汗，脸上浮起一丝得意的冷笑。
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