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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顾昀在桌前坐下准备吃早饭时，新鲜美味的煎香肠就端上了他的饭桌。
等送了三少爷出门，白蔻在院里练了几遍拳，换过衣服后，在厨房里把剩余的小香肠分了分，给严伯留出一份，让丫头们去还灌肠工具时一并带过去，其余的用食盒装好，她亲自拿去冰窖存放。
冰窖小院里，只有水三婆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她的小屋中。
“蔻姐儿来了啊。”
水三婆迎出来打了个招呼，又转身进屋拿灯笼，陪着白蔻下了冰窖，把香肠放好。
白蔻打开食盒拿出一个包好的油纸包递给水三婆，笑眯眯地说道：“这是昨晚上做的新鲜香肠，已经蒸熟的，你拿回去随便吃，煎也好，烤也好，水煮也好，尝个鲜。”
灯笼晃了晃，水三婆明显哆嗦了一下，才伸出另一只手恭恭敬敬地接过纸包。
“谢谢蔻姐儿。”
“走吧，有话上去说。”
两人回到地面，白蔻坐在小屋里，水三婆忙前忙后给她倒凉茶，然后站在她面前低着头不敢乱说话。
“庞妈妈几时把人领走的？”
“她们就没来冰窖，庞妈妈派人来说，是直接在后门就把人截住了，全部赶回了家，下午送新的一批人来。”
“你知道她们被退的原因了？”
“知道。前天要她们保密的事，昨天传得全府皆知，她们八个人互相指责吵架，都说不干自己的事，还想着等蔻姐儿过来时跟你喊冤，谁知你昨天一天都没露面。”
“我既然知道消息泄密还过来做什么？前天吃了我的糖，甜了嘴，当面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就不认账，我哪敢还留着她们使用。她们八个人当中谁是真冤枉关我什么事，我只看结果，难不成以为我当时说的玩笑话？二十多岁生过孩子的女人，怎么一点脑子都没有，主子的笑话是那么好说好看的？我还想问问是不是眼红我的位子，故意给我找麻烦想赶我下台呢！”
“哎哟，蔻姐儿，咱们可不敢这么想！你坐这个位子是最恰当的！”
“水三婆，我明白地告诉你，我跟富姨娘的院里有点犯冲，几次矛盾都是跟她的手下有冲突，恐怕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你不妨考虑清楚，以你和你家的人际关系，是站在我这边还是站在她们那边。”
“蔻姐儿，看你说的，咱们冰窖是公中资产，咱们俩头上是一个大主子，我老婆子一家人能跟富姨娘的人站在一边么，她们是三房的，等老太君百年，分家的时候可能都要带走的。”
“水三婆，你脑子倒是蛮清楚的。”
“府里下人的人际来往大致就是这么分的，我一家人都是侍候长房的，跟侍候富姨娘的下人没交情。”
“那就好，既然咱们是一边的，以后该你知道的事我不会瞒你，还希望你能替我分忧，领着媳妇子们好好干活。”
“你放心，蔻姐儿，这批新人过来我一定好好调教。”
“不用急，等新人来了先观察几天，谁知道她们当中是不是有别的毛病，大夫人只批了四个人，得把不中用的挑走。”
“本来上一批的八个人，这几日观察下来，谁留谁走我都心里有数的，谁知道转头就来这么一出，全部走了也是个清静。”
“好啊，那就交给你了，帮我挑出四个好的，这一批要是凑不够人数不要紧，庞妈妈会再补第三批来。”
“蔻姐儿放心，我一定办得妥妥的。”
白蔻微微一笑，喝完杯中凉茶，起身去东厨房。
聂三婶见着白蔻，两人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微笑，东厨房里大家也从小道消息里得知了白蔻是怎么处置泄密媳妇子的，一口气把八个人全退了，那些受了冤枉丢了差事的媳妇子家里，怕是要找着真正泄密的家伙打上门去的。
月例一贯钱的轻松差事就这么被个多嘴的家伙连累没了，换谁身上不是火冒三丈。
下午午休起来，白蔻交待好丫头们做哪些准备，自己赶去冰窖，没过多久庞妈妈就领着新一批八个人进来，交给了白蔻。
这一批也都是三十岁以内的媳妇子，她们都知道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庞妈妈走后，在白蔻面前也依旧大气都不敢喘。
她们都是没有差事的闲人，这次冰窖添人手才会从她们当中选人，上一批人犯错被退，她们才轮到了圈名的机会，谁都想留下来好好当差赚钱贴补家用。
白蔻就拿这事敲打她们，让她们谨记自己侍候的主子，有事做事，没事少议论主子的是非。
媳妇子们连称不敢，恭敬不已，对白蔻的态度好像她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见她们如此表态，白蔻也就放她们一马，将她们交给水三婆学规矩，自己下冰窖提了一袋冰回文菱院做点心。
五月五过节那天府里大概是因为出孝在即，给下人们的节赏也丰厚了一些，除了应节吃食以外，每人还按照等级有点赏钱，但要跟着月中的月例一块发，省得做两遍事。
中午荣恩堂里也摆了宴席，叫了儿子媳妇和孙子孙女们都去吃席，一家人欢欢喜喜地过了节，就连一贯贪吃馋嘴的七少爷都老老实实，老太君还赞他小孩子终于长大懂事了。
过完节后，转眼就到了五月初八，曾珠召集人手制作了足量的红白豆沙，还专门用别的容器把白蔻要的分量另外装了起来。
初九一大早，白蔻早早地给三少爷做完了早餐就赶去了东厨房，鲁豆豆她们已经照白蔻提前的吩咐，按她的要求帮她先揉面。
一百个小点心，帮忙的人手一多进度就快了，白蔻做了个样子，包红豆沙的捏成小鸡模样，包白豆沙的捏成小鸭子模样，每样五十个，交给鲁豆豆她们去做，她则腾出手来去专心侍候烤炉。
大家正忙着的时候，二夫人派了丫头过来，送来了十个漂亮的点心盒子装这一百个烧果子，见烤炉已经在烤第一炉，就安心地坐在大树下等着。
第128章 威名赫赫的七少爷
东厨房的大烤炉，一次能放三个大烤盘进去，一百个果子两炉就全烤完了，稍稍冷却一点后就小心地夹到盒子里装好，然后五个盒子一摞用绳子反复捆紧。
二夫人的丫头一手提一摞飞快地回去向夫人复命，可才走到半路就听到了小男孩凄厉的哭闹声。
“不！我不去上学！我会死的！我讨厌那个夫子！他一定会打死我！”
整个府里会因为上学而哭成这样的只有七少爷顾烁。
小丫头硬着头皮左右一看，发现自己正站在浮柳院出来的小巷口上，巷子里隐约可见两个身材粗壮的仆妇，拖着一个圆滚滚的男孩子吃力地在巷子里移动，要把他弄去能乘车的八步巷。
男孩年纪小体重惊人，又故意一副赖死的样子使劲往地上坠，纵使两个身强力壮的仆妇也累得气喘吁吁。
“七少爷，你这么大了不能不读书，三夫人不是叫你在夫子面前背了书就可以回家吗？咱们早去早回好不好？”仆妇们好言相哄。
“我不去！”顾烁尖叫，惊飞屋檐上一群麻雀，七岁男孩的声音简直是魔音灌耳。
“七少爷，别胡闹了！要迟到了！”
“娘啊！你儿子要死了！”
顾烁一点也不在乎会不会叫哑嗓子，怎么博可怜怎么来。
仆妇们却不会松手，她们领的是三夫人的命令，三老爷也没意见，虽然禁足一个月在家里背书，但总要去几次族学见见夫子，七岁的孩子连蒙童读物都背不下来着实够丢脸的。
小丫头看不下去了，她抬脚赶紧走，再在这里耗下去二夫人就该生气了。
顾烁虽然视读书如生死敌人，但对食物却是异常的敏感，小丫头才迈开腿他就好像有心灵感应似的抬头一瞥，正好瞧见一摞漂亮的点心盒子从自己眼前晃过。
“有吃的！”
仆妇们顿时就冒了一身冷汗，不顾会不会在七少爷身上留下青紫淤青，用最大力气拽着他不能让挣脱。
顾烁沉重的体重这时候成了最大优势，好吃的就在他身前，才不要去上学，他猛地往地上一坐，仆妇们就被他拉得一下趔趄，手上跟着就松了一松，顾烁再把自己像个炮弹一样左右一撞，立马脱了身就去追那丫头。
小丫头听到身后传来各种惊叫，心中知道不好，为了保住手上的点心抬腿就跑。
“前面漂亮的姐姐，把你的点心分我一个吧！”
为了吃顾烁是真拼了命，眼睛里只有那些漂亮的点心盒子，丝毫不管自己七少爷的身份，但他体重太沉，走路都累，根本追不上身轻灵活的丫头片子。
听到七少爷在身后喊，小丫头给吓坏了，全然忘了七少爷追不上自己，只顾着一心快跑，越跑越快。
“砰！”
“啊！”
“哎哟！要死啊！”
“啊，我的点心！”
仓皇乱跑中，小丫头与另一条巷子出来的仆妇撞个正着，手里的点心盒子脱手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变了形。
“不长眼睛啊！腰都被你撞断了！”挨了一撞的仆妇揉着刚刚磕在墙上的腰，往地上扫了一眼，见这丫头穿得挺好，而且已经闯了祸，心中一软，嘟囔着走开了。
这丫头可哭惨了，提起摔坏的盒子，一路哭着回去见二夫人。
二夫人一听自己丫头被七少爷吓破了胆，摔坏了刚刚做好的点心，顿时就勃然大怒，让身边的妈妈拖下去领一顿板子。
在母亲房里一同等着点心的三小姐顾婉和胞妹五小姐顾婵见此情形连忙劝母亲息怒。
“娘，七弟那贪吃的性子谁不知道，见不得眼前有半点吃食，哪个丫头捧了吃的从他面前走过那几乎等于要倒霉，咱们别为他生气，不值得。”三小姐顾婉给母亲倒了杯茶说道。
“娘，点心摔了就摔了，时间还早，不如去东厨房看看有没有别的补救，要是实在不行咱们就不送了，反正也是临时增加的点心。”五小姐才十四岁，明年及笄，她是很想去看表姐及笄礼的，无奈不能出门。
二夫人喝了茶水顺了顺气，同意了小女儿的意见，派自己的大丫头听雁再去东厨房。
听雁不敢耽搁，领了吩咐出门就走，当她气喘吁吁地赶到东厨房时，白案厨房刚收拾干净，白蔻也没走，坐在树下啃包子。
夫人身边的一等丫头虽然不用来厨房这种地方，但她们总是从二等升上来的，所以听雁一进入大院就有人觉得她眼熟，再看她衣着应该是某位主子身边的，管事们赶紧上前问好。
听雁没工夫与别人寒暄客套，自报了身份之后，直接就问白蔻在不在。
白蔻听到有人叫自己，咬着包子就过来了，曾珠居中给双方引见。
“听雁姐姐，二夫人有何吩咐？点心还满意？”白蔻手上拿着吃完了肉馅的半个包子皮，笑得很甜美。
“点心都摔了。”
“啊？！丫头出门时还好好的啊。”
“半路上碰到了七少爷。”
“哦！”白蔻瞬间了然，“既然姐姐过来找婢子，是二夫人有什么新的示下？”
“夫人问你来不来得及重新补救？夫人作为侄小姐的嫡亲姑妈，她不能出席已经很沮丧了，不想在今天这么重要的仪式上失了姑妈的颜面。”
“那果子是来不及了，面团揉好后要在冰窖里冷藏一些时间，二夫人送礼的车子快出发了吧？”
“真的一点补救都来不及了吗？”
“换水馒头行吗？豆沙是现成的，用藕粉做皮，只需煮，不用揉面不需饧发。”
“行行行，能来得及就行。”
白蔻微微一笑，“那就麻烦姐姐回去转告二夫人一声，请她不要太担心。”
“好，那就交给你们了，我先回去了。”
听雁转身就跑，白蔻冲着曾珠傻乐。
“你还要什么？”
“一百个花模，曾管事，不拘花样，凑数即可。另外多派几个人去冰窖，豆沙还是那么多，再拿十个冰袋回来，准备两个大盆，把冰块倒进去一会儿做冰镇降温，加快藕粉冷却。”
“行。”
第129章 开始钱账交接
曾珠马上利落地分派人手，拿钥匙分别去器皿室和去食材房拿需要的东西，食材房里储备的都是做面点的原料，正好昨天库房送来一袋全新未开的藕粉，本来正宗水馒头是用葛粉做，没有葛粉的话藕粉也能做，其实马铃薯粉和玉米淀粉都可以做。
一百个各式各样的花模很快凑齐，杂工们放下手上的事，一部分人集中过来洗模子，一部分人去喊厨子厨娘们过来帮忙。
白蔻两口咽下手里的包子皮，洗了手，穿戴整齐走进白案厨房开始熬煮藕粉。
去冰窖的人回来后，冰块倒入加了水的大盆中弄成冰水，红白豆沙各分成五十个馅团整齐地排列在长桌上，红案厨房的大锅里也在烧开水，洗干净的花模送过去在开水锅里烫上几遍，然后再送到白案厨房去。
剩下的步骤就简单了，藕粉熬煮到粘稠后，先在沾了冷开水的花模里添上差不多三分之一，放入一团豆沙，再铺满藕粉，然后搁在冰盆中降温冷却。
大家正忙着，听雁带了四个仆妇回到厨房，见新点心已经做了一半，心里这才稍稍轻松一些，带着人在树下休息。
白蔻又要了十个椭圆形的鱼盘和两个五层大食盒，看到有冷了的花模就拿出来，淋点冷开水再在盘子上一扣，水馒头就脱模出来了，滑滑嫩嫩，晶莹剔透，半透明的表皮下隐约可见里面的豆沙馅。
为了不让水馒头到了主人家手上后就失了水嫩光彩，一个盘子装了十个水馒头后就浇一层糖水，并将冰盆里的冰块捞出来，铺在食盒最底层的水密层里，冬天的时候这水密层装的是开水，才能保证食物从厨房到餐桌的一路上不会冷掉，在这大热天的运送新鲜食物，自然要铺一层冰块才好。
一切完成后，听雁向曾珠和白蔻连声道谢，带着仆妇提着东西赶紧走了。
厨子厨娘们这时候也不休息了，用多余的食材学着白蔻刚才的手法，又做了不少水馒头给大家一起分享。
二夫人和两个女儿见到听雁带回来的水馒头大喜过望，吩咐装车出发，并派身边的老妈妈跟车，务必确保这些水馒头能安全地送到嫂嫂和侄女手中。
送礼的马车早就装满了礼物在八步巷等着，老妈妈带着下人提着食盒紧赶慢赶地总算赶到了，没有误了出发的时间，不然车夫是不等的，因为主人家的仪式不等人，嫡亲姑妈的礼物要是在仪式结束后才送到就有些失礼了。
白蔻这一上午干脆就呆在东厨房一直没走，大家分享了水馒头后把厨房收拾干净，还剩点休息时间，曾珠就把白蔻拎到自己院里商量新菜单，早就该给主子们换点新花样了。
说到新花样，白蔻就想到先前做烧果子揉面时只用了蛋黄，剩了一大碗蛋清没动，她就动笔写了鸡蛋干的菜谱给曾珠，这真是简单到一点厨艺都不会的小孩子都能轻松学会的做法。
白蔻把她这些日子以来每晚送到荣恩堂的菜谱都写了出来，只要主子们中午吃到东厨房送去的一模一样的菜，自然而然会知道是自己写的。
午饭时间结束后，劳累一上午的白蔻回到文菱院，往床上一倒直睡了两刻多钟才醒，净面更衣后又赶去冰窖拿下午点心的食材，顺便在小屋里和水三婆开会，这第二批新来的媳妇子差不多要决定淘汰哪些人了。
水三婆自从跟白蔻交了底，两人是利益一致的同伴关系后，水三婆这些天就一直很勤劳地为这八个媳妇子操心，默默观察，暗自记录她们的点滴表现和人品性格，欺负她们没有自己识字多，就算被她们看见自己在写东西也看不懂，只会以为她在整理簿册。
白蔻拿着水三婆的详细记录回文菱院考虑了一晚上，这一批八个人就老实多了，没有管不住嘴巴的，也是吃到了上一次的教训，摸到了一点白蔻的性子，知道她不喜欢多嘴多舌不听吩咐的手下。
次日一早，送了三少爷出门后，白蔻把她的决定意见写在纸上派了个小丫头送去给庞妈妈。
看着人走了，白蔻就想换了衣裳去找鲍二嫂子练几趟拳，又被美轮叫住。
“正好，你今日上午没别的事，我有事找你，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美轮的房间，厅堂的八仙桌上摆着四本簿册。
“美轮姐，这是？”
“这是今年头四个月院里收支的账簿，少爷吩咐了，你识字算账的本事比我们好，这些就提前交给你了。”
“不用这么早吧？美奂姐也是能接手的。”
“不早了，少爷说了我今年是一定要出嫁的，美奂又是个大咧咧的性子，我以前让她代我管过几次账，记得乱七八糟，同样的支出她都能写得好似两笔不同开支，叫她管着少爷的器物册子她都能少记几笔，幸好东西没丢。我都怕了她，交给她负责不如直接给你好了。”
“啊？！”白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美奂看上去不像是这么粗心大意的人。
“你别不相信，美奂的性子只适合听人吩咐做事，叫她坐下来看账簿，要不了一炷香的时间她就要喊头疼。”
“那，好吧，婢子收起来慢慢看。”
“嗯，这几天你先把账本看熟，这个月你跟着我慢慢把钱账都接过去，要是下个月你能完全接手就最好了。”
“美轮姐，你太心急了啦。”
“哼哼，你以为光是接手钱账就完了？少爷房里一纸一笔一块手帕都是有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