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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心游-第2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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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小兔子,四阿哥藏在了枕边的一个箱子里,在守孝的三年里,总能带给他一些不明来由的温暖与慰藉。

只是,之后多年,四阿哥再不曾见过那个小娃娃,是了,小娃娃的闺名是玉儿。

如珠如宝,如玉似璧。

玉儿。

这名字,四阿哥含在嘴里,却再不曾出口。女子的闺名,除了家人,夫婿,亲近人,并不轻易告诉别人。四阿哥想,也许,以后,他便要如别人一样唤她伊拉哩氏……

手上这已陈旧黯淡了的小兔子,如同那曾有的温暖,淡出了他的世界,四阿哥难得地有了一丝伤感的怀念。

“爷,这天冷风凉,您披件儿衣裳。”

乌喇那拉氏温柔的叮嘱后,一件外裳落在肩上。四阿哥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把小兔子扔到一边的箱子里,“这都是我幼年的玩物,都封存起来吧。”

“是。”

吩咐罢了,四阿哥再不操心,这些,都是妻子该打理的,是她的责任,他的心神已经转到了这些日子官员任免的差事上——明儿,还须得再去请教请教太子爷。

四阿哥很忙,一直忙,打六岁开始,他就没不忙的时候,以前忙读书,后来进了朝堂后要帮着太子爷,跟一帮面上恭谨实则老奸巨滑的官员们斗心眼子。

刚开始,四阿哥没少吃亏,明亏也是亏,暗亏也是亏,吃亏,从来不是四阿哥愿意干的事儿,因此,四阿哥把精力全用到了朝事上。

妻妾?

妻子是用来管家的,妾是用来放松精神的,一句话,女人,是用来传宗接代的。

别的,还有什么用?

四阿哥很累,要把一帮脸厚心黑的朝堂官员踩在脚下,有时,你得比他们脸还厚,心还黑。

四阿哥看着朝中官员对着皇父歌功颂德,犯了错不改,下次还犯,气得不行,可是,皇父说,难得糊涂,有时候,上面儿人得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可太较真儿,朝堂上的官员不是圣人,不能过于苛求。四阿哥知道皇父说的有理,可是,他却看不得这些,因此,只能花了更多心力在朝事上,让那些钻空子的无路可走。

最初办差时,四阿哥很暴躁,不过,四阿哥觉得,不论谁遇上一帮无耻之徒,都得暴躁,不过,四阿哥觉得皇父说的有理,有时候,你一急,喜怒形于色,你就被人猜出心思了,你心思被奴才们摸透了,你就输了。

输给奴才?

这样跌份儿的事儿,这样让人抓狂的事儿,怎么能有?

当然不能有!

于是,四阿哥喜欢上了佛经,每日手腕上都挂着一串儿佛珠,那珠子,是皇父赏的,日久天长,但凡他动气了,总习惯性地捋下来转转,以此平息怒火,平息心情,让人一日比一日更难看透他的心思,猜透他的喜恶。

被皇父夸了,得皇父赏了,出宫建府了,有嫡子了!

这些,都是让四阿哥高兴的事儿,不过,随着年纪越长,四阿哥越喜欢板着一张脸,不为别的,只想着不让人打自己脸上看出什么来,他更不愿意跟老八似的,成日家见了谁都笑。

皇子,当有皇子的尊贵气度。

便是尊重一帮功高的老臣,也不用恬着脸赔笑吧,那都是奴才才干的事儿。

当然,四阿哥也不会吝于在奴才们差事办得好的时候给个笑脸。

一张一弛,文武之道。

第一个女儿夭折时,四阿哥也伤心过,毕竟,是自己第一个孩子,不过,他是男人,岂可儿女情长,四阿哥在伤心过后很快收敛精神接着办差。

儿女?

儿女以后会有很多。

嫡子很聪明,被他额娘教得很好,四阿哥为此,不免对发妻更喜欢了。不过,妻子是用来尊重的,心烦了,累了,四阿哥更喜欢去李氏武氏那儿,小妾不管家不理事,自该想着法子逗他开心,把他侍候舒服了,若不然,要小妾干嘛。

当然,皇子们的妾还起着拉拢官员的作用,不过,再拉拢,那也是奴才,给他们几分面子也就罢了,不用太当回事。有眼色的,自然知道该如何行事,那没眼色想借着皇子的名头乱来的,不用等人出手,四阿哥自己必会出手敲打。他是皇子,岂能被一帮奴才坏了名头!

当然,四阿哥自认不是悭吝之人,在他认可范围内的事,他还是愿意伸伸手,帮帮忙的。但有一点,必须是他自己乐意,而非被逼无奈的。

四阿哥最恨人逼他了。

他的皇子尊严不允许,他身为男人的自尊心也不允许。

当四阿哥已经快要忘了那个昔日抱过的小娃娃时,他却又一次见着了她。

其时,他二十,她已十二岁了。

八年时间过去,昔日怀里软软小小的一团已长大了,是个姑娘了,美丽、娇嫩、动人心神……

366番外——四阿哥(二)

事隔八年再见到玉儿时;四阿哥脑子里曾学过的所有形容美人的诗句都跑了出来;那些诗、词在四阿哥的脑子里都跑了一遍后,最后剩下的却只有两个字:如玉!

美人如玉。。。。。

十二岁的女孩儿还未完全长开,可那精巧美丽细致的五官;却与八年前一般无二;只她露在衣外的肤质,让人必一见难忘再不会错认的——如玉;无暇,除了这个女子;别人;再难拥有。

当这个女子抬起眉眼,望着远处轻笑时;其人;似不在凡间。

“长大了啊。”明知她不可能记得他,可是四阿哥仍然这样感叹,目的,自是为了打破那种若有若无地真实存在的遥远。

可是,这个小女子,事隔八年,却一眼认出了他,这个小女子,见着他,极自在地说笑,仿佛这八成的成长时光是不存在的,仿佛这八年来,他们朝夕相处的那样熟谂,仿佛当年相见时她不是四岁,他也不是十二,仿佛他们当年相见,便是大人,而现如今,只是老友重逢。

不诲言,四阿哥心里因此升起隐晦的愉悦。

八年,于成人而言,不过是时光的自然流逝,可于孩童,却是一个成长与认识世界的最重要的阶段。一张白纸一样的孩童,在这个过程中被人为地染上各种颜色;在认识世界的过程中,那张白纸被她所遇到的所有的人或有意或为意地描绘了许多,许多,于是,最初的最初,那曾经的记忆变得黯淡,甚或被更多艳丽的颜色所掩盖。

曾经的一面之缘,在一个普通四岁孩子成长八年后,可以鲜明如昨日吗?

不能!

四阿哥知道,他四岁时必然不能如她一般记住一个只见过一面、相处不过一两个时辰的人。

可是,她记得他。

她不仅记得同样从十二岁长到二十岁的他,她还一点不生疏。

惊奇吗?

骇异吗?

可是,因为这记得,四阿哥这样温暖,这样幸福,这样满足。

二十岁的四阿哥比起十二岁的四阿哥成长太多,几年朝堂沉浮、世事挣扎,让他懂得了太多,了解了太多,洞彻了太多。何谓真情,他知道。

这个他曾抱在怀里的的小娃娃,这个由小娃娃成长而来的少女,她待自己与待别人不一样。

是的,不一样。这种区别对待,不仅四阿哥自己知道,老八老九老十知道,皇帝也知道。这个小女子,美丽,任性,一切行事却直指本心。

皇阿玛说她是赤子之心,天人感应,故而能引来神鹰。

事隔八年,他再一次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是因为那只神异得不似凡物的黑白雕,也因为这只黑白雕,行营几万人都或明或暗地关注着她。

可是,一波未平,她却又闹出了新的事端。

十万白银为赌,只为心头一口气。

坐在阿哥们中间的四阿哥扶额。

小十三不知打哪跑来,坐在四阿哥身边,兴奋道:“四哥,小丫头不乐意别人欺负她哥,拿钱砸人呢。”

十三边说边笑边摇头:“好不豪奢呢,四哥,你当初安家银才多少?哈哈,四哥,你敢像这丫头这样大手笔吗?”

四阿哥狠狠瞪了十三一眼:“热血一上头就不管不顾,你四哥我可不会这么莽撞,没脑子。”

十三阿哥兀自感叹:“一掷千金算啥,人家这才豪气呢。十万呀,四哥,比起来,你弟弟我就是个穷鬼。”

四阿哥怒极而笑:“你四哥我十二岁的时候,也是穷鬼。”

十三阿哥脖子一缩:“四哥,我可没说你。”

“哼!”

回头看看周围坐着的蒙古各部落的头领们,再看看场中扬着小下巴毫不心怯的小丫头,四阿哥叹气,这些日子见着她一直是个老实的,除了在仅有的几个人面前,见着别人也总低着头,怎么这会儿却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看着那娇嫩的小丫头因为斗志而变得璀璨夺目亮得惊人的双眼,看着因为抬头,展露在众人而前的美丽容颜,四阿哥头痛极了,她素日不是总摆出一幅恨不能谁都不注意到她的模样?怎么这会儿把平日的谨慎全扔了?

“四哥,小丫头这样子真好看。”

一边的十三阿哥火上浇油。

四阿哥瞪了小十三一眼,正低头想着哪幅面容才是那丫头的真面目时,豪奢的赌局开始了。

飞骑一骑接一骑快速回报着比赛的进程,听得场中好胜的王公们都有些坐不住了,打小便长在马上,听着这样别出心裁的赛程,谁不心痒。

两场比赛,四阿哥听着人报说,那个小丫头以金钗击落丹珠格格的飞箭了;那个小丫头联手兄长技压蒙古大汉;赢了比赛后,堂堂蒙古准噶尔大汗策妄阿拉布坦因为付不出足够的赌资被那个小丫头逼入窘境,大失颜面,甚至说出欠款过些日子偿还的示弱之语,而周围同坐的各部落王公们则或明或暗表达着自己的幸灾乐祸之意。

皇阿玛很高兴,是呀,便连四阿哥自己也心里暗爽,四阿哥想,小丫头赢了,大清的人必然没一个不觉得爽气的。这个策妄阿拉布坦,早就有些蠢蠢欲动了,此次,便打着借皇帝出巡来些打探的目的的,却不想被那个小丫头歪打正着,展示出的强大武力让策妄心生忌惮了。

试想,一个养在深闺的幼女都这般厉害,那么精锐的八旗又该怎样可怕,何况还有一个神勇的小丫头的哥哥在那儿摆着呢。

是呀,策妄看出了叔瑫先前较技时的藏拙,必然对于此前所有人的比赛都会存一份疑,是不是那些大清的勇士都如这个一样没尽力呢?策妄不怪罪女儿,必然想着因为女儿的刁钻让自己看出了大清隐藏着的真正实力,故而对于输掉八十万两白银的事儿也轻轻带过了。

那丫头赢了蒙古王公八十万两白银,满行营的人,这一下,没一个不眼红的。

那丫头高高兴兴走了,丢下一堆烂摊子,却得他们帮着收拾,皇阿玛得安抚输得肉痛的策妄阿拉布坦,要与其它部落的王公联络感情,可是,却把护着这丫头的事儿丢给了他。

“老四呀,那丫头打小就和你亲近,她惹出的事儿,你去把尾把扫干净。”

阿玛都这样说了,他能不尽力?他不但要派人监视有可能心生歹意的,连见财起意的也要看着,而且,那丫头拿嫁妆银子打赌的事儿,也不能传出去呀,传了出去,这丫头还能有个好名声?人家才不会管她是为了哥哥出气呢,人家就记着她一掷万金了。

四阿哥忙着安排了这儿,又要处理那儿,忙得晕头转向,皇阿玛心喜那丫头替大清争了脸面,也表示不喜这消息传得满天下都知道,也因此,四阿哥倒也真把这事儿做得圆圆满满的了。

四阿哥本来事儿就不少,为着那个小丫头,不免又添了许久劳累。

只是,不曾想,那起了歹心行刺的人没捞着那得了恩旨到处游玩的兄妹俩,那莽撞的丫头自己却把自己置于危境之中了。

一匹薄纱裹着那个丫头,整个儿吊在雕脚,就敢上天!

四阿哥又惊又吓又气得青筋直跳,真真是胆大包天,真真是不知死活,真真是——这死丫头这些年怎么没惊没险没病没灾活过来的?八年来,在京里,他没听到她一点消息,这倒好,出一次塞,她便打算把天捅个窟窿不成!

咬着牙,忍着不敢吭声,那丫头却想溜,死丫头,还敢往外飞,还不回来!

四阿哥生气吗?

当然生气。

四阿哥惊异了吗?

四阿哥闭目——那灿烂夺目的笑容,那样明丽不可方物的容颜……

佛珠一圈一圈地转动,与转动的佛珠同一频率跳动的,是什么?

一遍一遍念着佛经,四阿哥努力拽回自己神智的清明。

看着那丫头在自己一通训斥后慢慢收敛,看着那个桀傲、张扬得让人心跳加速的小女子黑亮的眸中激烈的狂焰慢慢沉静变得温驯,一曲不知名的箫曲后那小丫头缓步而行,低头,垂目,敛衽,四阿哥松了一口气,女子,本该这样柔顺、恭谨;女子,当学蒲草,如丝而柔韧便好,那样不管不顾的燃烧,会把她烧成灰烬,伤己亦伤人。如果生命是火,那么,应该慢慢燃烧,那样,持续的时间才能更长。

只是,多年后,四阿哥才明了,曾经那不知名山头

发生的一切,那样激狂的热情,那样明亮的目光,那种他明明极其不赞成的恣肆得不管不顾的行径,却烙印在他的脑中、心上,永远不曾消逝。那明明是极其叛逆的,逾矩的,不庄重的。只是,二十岁的四阿哥急着生气,急着按压随着那个小女子翻涌的、不受掌控的莫名情绪,而不曾深思。

其时,四阿哥第一次知道,雅尔哈齐,庄亲王伯的独子,对那个小丫头有意。不过,四阿哥也未放在心上,小丫头还小,而雅尔哈齐却不小了。

因为那只黑白大雕,因为那次豪赌,这个小丫头在此次出塞之行中很是让人侧目,好在,在自己一番教导后,那个丫头收敛了一切光芒低调地随行,不再出头。只是,老八老九知道她了,老十成天跑去找她,太子也问起她了。

四阿哥暗地里有些生气,气她的不安分招来这么多人的注意,至于为什么生气,四阿哥不曾深想。

在热河行宫,一起游湖时,她表现得很乖巧,四阿哥很满意,只是,雅尔哈齐的心思,却是表现得更明显了。缘起即灭,缘生已空。看着那个女子醉后在亭中慢舞,把少女纤细的身姿扭成动人心魄的形状时,当看到那个女子无防备下惊人美丽的容颜时,四阿哥想起了皇父玩笑间把她与雅尔哈齐同时提起,想着,四阿哥不免又闭目转动佛珠,而他心里已经只剩下痛苦了。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与佟额娘的离世时爱别离差不多的痛涌上心头,再一次,四阿哥体味到了放不下之苦。

咀嚼着那狂涌的想要伸出双手狠狠把小丫头搂在怀里,从此藏起来不再示于人前的独占欲,四阿哥咬牙苦忍,不,她不属于他,至少,她现在还不属于他,他不能伸手,一伸手,他必会为这激狂而乱了心智,那能想像到的柔软,那方才刚看到过的能让他想象柔软会让他不顾一切,他是皇子,岂能被美色乱了心智,美丽的女人,身为皇子,何时不可得,为一个美人而与兄弟相争,岂非可笑。世上女子,没有皇子要不到,只有皇子不愿要之理。这是四阿哥的自信,也是所有皇子们的自信。雅尔哈齐中意这个小女子,四阿哥不可能夺堂弟所爱。

还有三年,这三年,若别人不能得到她的倾心,他必要不顾一切伸手,不是他不愿为她努力,而是他本能的知道,她与别的女子不同,一旦沾染,他必然再难放手。可是,她现在才十二岁,离她可以选秀还有三年,他不愿意忍受爱别离之苦。

多年后,四阿哥从那个与众不同的活佛那里得到一纸传言: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四阿哥想,打她四岁,他十二岁始,几十年来,他与她相见了,相知了,也算相伴相惜了吧,不过,他们不曾相恋,不曾相思,也不曾相欠相忆,她参与他的生命,却总隔着一段安全的距离,那距离让他安心又让他叹息。

四阿哥的心里,总有淡淡的惆怅,总有一丝遗憾,不过,这些,都很淡,虽持久,却轻淡,让他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却又并不形成困扰。

那个女子,总用她独有的温暖让这惆怅与遗憾不断延续,延续在他其后的整个生命过程。

四阿哥知道,自己是个多疑的人,这多疑,源自对人性的透彻了解,因此,当那个女子总为他付出时,他也曾怀疑过,想过许多为什么,可这多疑,在她救回晖儿后,终于消散一空,他把自己毫无保留的信任给了她。这种信任,他给过佟额娘,给过发妻,继而,便是她。因此,他守护她,斩断一切伸向她的黑手,无所求,无所图,如同她给予他的关爱。**

无求!

四阿哥闭目轻叹,他的生命中,这样的人,有几个?

“爷,您累了吗?妾身服侍您躺一会儿吧。”

四阿哥轻哼一声,在年氏的服侍下安卧枕上。

如花解语,这是年氏。这年氏,年轻娇嫩,有风情,亦有才情,更有美貌,累了乏了困了,她总能把他服侍得极妥贴。最让他满意的是服侍他,年氏从不假手旁人。

“爷,我二哥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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