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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成长实录-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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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沁面上的笑意便消失了,他忧虑地看着善桐,咬着唇低声道,“那,二哥必定会尽力打消七姑娘的念头的。”

他顿了顿,又道,“你放心,以二哥为人,一定会尽力而为,是决不会有负于你的。如若终究不成……那也一定是他无计可施,连最后一点办法都想过了,这才——”

善桐点了点头,了无笑意。“我信二哥人品。”她慢慢地说,“虽说不算今年那一眼,我已经有三四年没见他,可我还是信他的人品。我就想知道……桂含沁,你想让我喜欢上你,为什么不直接来和我说呢?”

含沁面色刷地一下就变了苍白,他几乎是反射性地要站起身来,但善桐比他站得还快,她颜色肃穆,慢慢地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想不通……你为了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布置呢?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置的?我什么都想不明白,桂含沁,你能告诉我,你为了什么?”

含沁猛地又被她的话语镇住,这张欢快而欣悦,慵懒而调皮的面孔,第一次露出了如许深沉睿智的神色,他张大眼望着善桐,掂量地、不安地、深思地,似乎在沉吟着该如何回答善桐这一番答话,但善桐已经受够了谎言,见含沁不答,她便重又坐下,将手摆到桌面上,端端正正地摆出了谈判似的姿势,自己开口道。“仔细想想,从一开始见面,你就有意将我和二哥送做一堆。嘻嘻哈哈间,推波助澜,似乎很热心促成这门亲事。”

“当然,这也不是没有别的解释。”她缓缓地道。“你亲戚不多,和老九房关系也尴尬,我要是能嫁进桂家,对你来说是亲上加亲,再加上二哥的媳妇,肯定是老九房的主母,以后两房来往,自然会更加亲密。对你的好处,那是不用说的。”

“一开始没想那么多,也就没在意你的话,就觉得你对我好,虽然咱们不是血亲,却比一般的血亲还要亲近。你待我总是特别体贴,特别亲切,咱们俩在一块,我就什么都能说,什么都想说。后来……”她轻声说,“我年纪大了,有些不该有的小心思了,我第一个想到了你,告诉了你,你当时和我说的那一番话,我现在还记在心里。你让我再别和桂二哥见面了,连私底下都不能,免得事情不成传扬出去,坏了我的名声。有什么事,你自然会居中传话。”

含沁又露出了轻微的讶色,他轻轻地挪动了一下姿势,似乎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似的,忍不住伸手就捂住了胸口,然而他却也坐了下来,以一种反常的,克己的冷静,静听着善桐续道,“你待我好呀,我从没想过你会有什么心眼对我,我就信了。此后几年我都真没见到二哥,没听到他的消息,没见过他的面,我都快忘了二哥的长相了。其实现在想想,也挺好玩的,面都见不到,我还说什么喜欢呢?长相都忘记了,声音也不记得了,连他的整个人在心底都成了一团模模糊糊的影子,要是再有三四年见不到面,这份喜欢也终究就会这样淡忘了吧?”

她注视着含沁,越看越是笃定,越说声音越轻。“但你呢,这几年来我能见到的男丁也就只有你了,我总有个由头要见你,明知现在我都十五六岁了,我不该私底下和男丁随便说话了。我是官家女儿,我有我的礼教大防要守。可我和桂二哥之间的约定,吊住的不但是二哥,还是我。我得跟进桂家的婚事,我得惦念二哥的近况,我说过的话不能随便不算数,我就一直要溜出来见你,这些年来,我们见面的次数多得我都记不清了……每一次你都送我东西,费尽心思淘来的小玩意儿,珍贵难得的吃食……就连天癸来潮的时候,在我身边的人都是你。”

她不禁自嘲地一笑。“我也真是瞎了眼了,我怎么一直都没看明白,原来不知不觉间,我最熟悉的少年郎,最亲近的少年郎,其实不是桂二哥,却已经是你了呢。”

“你又待我这样好,又这么热心帮忙我和二哥的婚事,我一直以为你是把我当作了亲妹妹来看待。可现在想想,又似乎不是如此,我要是有个亲妹妹,我可绝不会第一面就想着把她和别人凑成一对,这种事有违礼教,也不知多难操办,”善桐轻声说,越分析越笃定。“万一不成,彼此伤心不说,并且后果极难收拾……这个道理我从前不明白,是因为我还小,可你不可能不明白啊。含沁,你这么做,图的是什么呢?你每回在石板下摸摸索索,刻了那么个妮字,是为了什么呢?你明明能看到我来,可却并不停手,故作看不到的样子,是有意要勾引我问,勾引得我有一天弯下身来瞧吗?你把你的心意遮掩得好吗?一点都不好,我迟早有一天会明白过来的,你……”

她有点说不下去了,掩藏了许久的泪意,竟一瞬间就要决堤。“你这样又吊着我,又不许我和桂二哥见面,你这样把你变成我一生里最亲密的一个同辈,你,你是想让我喜欢上你?你是怕没有了桂二哥,年纪稍长几岁,我就要守男女大防,再不能和你说话,久而久之,两个人也就渐行渐远?”

她胡乱地猜测,然而不知怎么回事,这话出了口,似乎就是不证自明的答案。善桐连含沁的神色都不愿看,她顿了顿,努力维持着冷静继续问。“可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你就没想过,也许我和二哥的婚事就那么顺顺当当地成就了下来,你的一番苦心终究成了空?”

她没给含沁回答的时间,就又沙哑地问,“就算是现在这样,就算我明白了你的心意,你就不怕我终究还是喜欢二哥,还是一心要嫁入桂家?”

“就算我发觉了你的心意,这才也明白我真正中意的人是你,可你想过没有。我们家如今位居二品,我娘的为人你难道不清楚,她对你喜欢不喜欢,你看不出来?你又凭什么那么肯定,我会冒着和家人闹翻的危险,一定要嫁给你,做你的娘子……”她的泪水终究盈满了眼眶。“到了那一天,我可是什么都没有了,桂含沁,就算一切成真,就算什么都依着你所能想到最好的安排来办,我真能嫁到你家,你娶到的也是个和家人决裂,一无所有的新娘子。你可得不到我爹娘的半点帮助,说不定我的陪嫁,还没有你米铺的一年出息来得多,你家里人丁稀少,没人帮扶,应当要娶个对你有用,有帮助的妻子,而不是一个废人,一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你、你不明白这点吗?”

在一片朦胧中,她似乎见到含沁轻轻地点了点头,他看着也似乎要哭了,紧紧地抿着薄唇,却依然是一语不发。善桐只好哽咽着问完了横亘心头最大的疑惑,“那,那你又为什么要这样处心积虑地安排呢,沁表哥,你……你是为了什么,费这么大的心机!”

长长的寂静,几乎将她的眼泪都要冻住,而后,她听见了桂含沁轻轻的叹息声,他倾过身来,轻柔地拭去了善桐眼里的泪水,轻而坚定地问。“你还不明白吗?杨善桐,我就是为了你啊。”

善桐再忍不住,她猛地推开了含沁,双手一叠,顿时伏在桌上,无声地痛哭了起来。

149、无法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甚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而哭,但善桐的确哭得无比伤心,似乎就连发觉自己不过是母亲心目中的一枚棋子时,她的情绪都尚且未曾到达这样濒临崩溃的高点。无数张面孔,无数个时刻在她心头胡乱转动着,一时是桂含春清朗的声音,“任谁改,我都未改。”一时又是含沁气急败坏,沉下脸来数落她的严肃面孔,桂太太、王氏、老太太、父亲……她已经全然乱了方寸,连自己都难以明白自己的心思,而含沁居然冷眼旁观,也不曾出声,也不曾按上她的肩头抚慰,要不是善桐还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声在一边微然起伏,她简直都会怀疑含沁已经径自离去,将她就这样丢在了亭子里。

忽然间,她的思绪又漂浮到了从前刚回西北,刚见到桂氏兄弟的时候,善桐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怀念那个灰色的冬天,那个在她记忆之中总带了阴沉晦重,天色阴暗寒冷彻骨的冬天。其实回头这么想想,她赫然发现自己的一生竟少有开怀大笑,无忧无虑的时刻,或许太早太早,那样懵然无知的童年时代便已经褪了色,她的人生一贯如此,在那一层鲜亮的表皮之下,拥挤着无穷无尽的缺憾、昏暗、遗憾与不甘,她所要办成的每一件事,都充满了崎岖与烦难,一帆风顺的滋味,居然距离她是这般遥远。就连此时此刻,要成就自己的婚事,也似乎必须付出绝大代价,必须难比登天。

她猛地又回过神来,将破碎的理智一片片捡起,渐渐地住了泪水,掏出帕子来仔细清理着脸颊,就好像在清理着疮痍满目的内心。可泪痕重重,鼻音浓重,她才开口试着清了清嗓子,含沁便递过了自己的手帕。

“擤擤鼻子吧。”他说,语调虽然经过极力的伪装,似乎想要显得若无其事,但到底还是带了一线紧绷,一线难以确定的试探。

善桐却还是一如既往,被含沁这坦然的态度逗得噗嗤一声破涕为笑。她接过帕子响亮地擤过了鼻子,又看了含沁一眼,见他已经大致回复了平静,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板板正正地盯着她瞧,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团起帕子,嗫嚅道,“洗干净了再还你。”

含沁耸了耸肩膀,似乎在说:这样小的事,你自己做主就好。而善桐深吸了一口气,又挺直了脊背,摆出了那张惯常的,无动于衷的面具。她似乎又得回了对情绪的控制权,又似乎是已经被另一个杨善桐统治,被另一个源自直觉、由本能引领的杨善桐,穿戴进了自己的躯壳里。她听见自己问,“我到底好在哪里?值得你这样来争取?”

她仔仔细细地看着桂含沁,就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瘦削高挑,猕猴一样灵巧而调皮的少年,似乎想要从这张脸上看出另一个桂含沁来。可不管怎么看,这都还是她熟悉的那个‘沁表哥’,她早知道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心机深沉,是个一等一的能人。她早知道他心中早有定计,为人又灵巧,一旦有机会,便绝不会让它溜走,他所想要得到的东西、的人,如果不是她杨善桐自己,就算是天边的明月,善桐都会毫不犹豫地压下重注,赌含沁一定会弄到手中。他如果想要得到“杨善桐”,那么做出这种种布置,又算得了什么呢?

含沁却没有回答她,而是反问,“若我没有这样争取,你可能中意了我吗?”

善桐略微思索,便肯定地摇了摇头。

她和含沁之间的差距,看着虽浅,但却是一条难以跨越的深沟。他是庶子承嫡,身份敏感,在族中少不了口舌是非。家事菲薄,上无长上,过门后若是含沁欺男霸女、败家嫖赌,甚至没有谁能名正言顺、耳提面命地管束得了他。再加上含沁虽然有五品世袭官身,但职官地位到现在也就是五品,有他婶母有意无意的压制,将来在官位上要想往上一步,肯定是难于登天。更别说母亲不喜含沁脾气,父亲虽然似乎欣赏含沁,但也还没有欣赏到不顾种种不利因素,硬是要把女儿许配过去的地步……善桐不是个天真的小姑娘了,如果不是这样安排,如果不是含沁将自己如此密集地渗透进了自己的生活,就算可能对含沁有过浮念,这浮念也会在日复一日单调的生活中逐渐消散。没有共同的秘密,没有数不尽说不完的话题,就算是见了面,也不过是点头之交,他们的生活注定就像是泾水与渭水,就算短暂相交,也终究是泾渭分明。

而这些潜台词般的回答,她不用开口,含沁也能听得清楚明白的,他微微笑了,注视着善桐紧张地舔了舔唇瓣,低声道,“既然如此,我又怎么能不争取争取呢?”

善桐不知为什么,也跟着微笑起来,她也压低了声音。“那若是我最终还是愿意跟着二哥,你会怎么办?”

“我自然还帮你尽量成就好事。”含沁的呼吸声顿时尖锐了起来,他撩着眼皮细致地观察着善桐,而善桐也伴随了清晰的自觉,明白他已经将所有心思都摆在了自己的表情上,桂含沁正揣测着、猜度着她的心意,猜测着连她自己都不甚明白的心思。他的声音平滑而亲切,倒是一如既往,令善桐打从心底松弛下来,“只要你一句话,善桐,我还和以前一样帮你。”

他又略带自嘲地笑了,“不过现在二哥已经动身往京城去了,成与不成,那都看他在京城的表现,别的事,我能帮得上你的也不多啦。”

善桐不禁微微摇了摇头,似乎在否认“成与不成,都看他在京城的表现”,又似乎在否认“我能帮得上你的也不多啦”。她却没有就这个话题多说什么,而是轻声道,“你知不知道,就是祖母那样喜欢你,都觉得我们并不相配……”

“我本来就没有多少亲戚。”含沁说,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善桐。“这些年来虽然承蒙姑婆照顾,但没有这门亲戚,我也未必就活不下去。”

“我爹娘……”善桐又轻声说,但含沁仅仅微微一笑,这个身世凄苦的小伙子,还是第一次展示出如此强大的自信,无须言语,他也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连老太太的欢心,他都没看在眼里了。二老爷虽然看重他,可给他的帮助却也不能比老太太给他的支持更多吧?至于王氏,不喜欢归不喜欢,她还能如何?

善桐顿了顿,竟是多少有些无奈地道,“就算你不在意这些,就算连一个没有娘家,不能给你带来一点帮助,只能拖累你的媳妇,你都不在意,可,你不能不在意二哥呀……亲事若成,将来在二哥跟前,你该如何自处呢?”

含沁的呼吸声顿时为之一顿。

是啊,桂含春身为含沁亲生兄弟,对含沁如何,善桐也是看在眼里的,这些年来居中来回传递消息,是看在善桐的情面上,也是看在桂含春的情面上。这消息传递来传递去,两个人居然传递到一块去了,就算这是只有三人彼此知道的密事,桂含春又会有多伤心,多愤怒?这竟是赤。。裸。裸的双重背叛,就算他能揭开这一层,日后两兄弟之间不留心结,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更不要说,还有含欣、含芳,他们要是知道一些蛛丝马迹,万一从此对你离心……”善桐眼底已经漾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望着含沁,几乎是好奇地问,“这些事,你都想过了?”

含沁挪动了一下,他支起了身子靠近了她耳侧,态度是那样的推心置腹,也是那样的坦诚无疑。

“天下的好事哪能被我一个人都占尽了?”他说,“没有什么事不需要付出代价。为了别人吗,我说不准,可要是为了你,那就值得。”

她一下又想哭了,这股泪意来得如此汹涌而直接,几乎直冲了鼻窍,就要冲破泪关,善桐咬住唇泪眼朦胧,她望着含沁,听他慢慢地说,“但一样的话也要问你,三妞,你自己也看明白了,要和我一起,你……你是一定要把家里闹得天翻地覆的,你爹你娘甚至你祖母,也许都会对你失望,对你伤心。我知道你的良心里更觉得这么做就对不起二哥,你背着这么多包袱过门到了十八房,我……我的家底也不比老九房厚,你的诰命也不会特别光鲜,我虽然会尽力不让你受委屈,可咱俩的日子也还是会难……”

他忽然又自嘲地一笑,“唉,你别怪我深沉,可要是我不为自己争,谁能为我争呢?你这么好,可又离我那样远,就像天边的风筝,飘啊,飘啊,我……我只有一点点地算计,一步步地安排,慢慢地往你身边靠。三妞,你——你怨我吗?”

善桐满心苦涩,却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你还是办得那么漂亮,”她低沉地说,“我哪能怨你呢,我也有不好!”

她忽然抬起头来,又疑惑地问,“你不会看不起我?我到底哪儿好了,我和别人私定终身,我心里还有别人,我一点都不贤良淑德——”

含沁不禁噗嗤一笑,这笑声虽然还发着抖,可却还是那样地爽快调皮。“告诉你个事吧。”他说。“我才不喜欢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呢,和你二姐那样的,我看着都怕!私定终身又怎么了?发乎情止于礼,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我是个粗人,孔孟礼教,我可一点都不在乎。”

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也不能这样说,礼教对我有好处的时候,我还是在乎的。你看,十八房就我一个爷了,我叔叔婶婶可只能给我说媒,不能强着我娶谁不娶谁……你看,我什么时候上门提亲好呢?”

善桐又是忍不住要笑,又是忍不住要哭,她狠狠地白了含沁一眼,含着泪水笑了。

“我可还没答应你呢!”她说,“谁说我要过你的门了!”

含沁的笑声也带了几分破碎,他的紧张就像是一股潜流,虽然在肤下不动声色未曾露出,但依然将气氛渲染得更形凝重,而在那逼人的无形重压之下,他的声音却反常地更加和缓了。

“你不想过门当我的媳妇儿,又何必说这说那的,杨善桐,你就认了吧,”虽然语速不快,但含沁的语气倔强而霸道,他素来轻佻和缓的口气已经不翼而飞,善桐又是第一次见识到了他的这一面。“你心底中意的人是谁,你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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