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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绕过一座独石成山的假山,一间里外三进的小轩便露了出来,又有一群丫鬟婆子笑着簇拥而前,二娘子便收住不说。善桐左右一打量,见园内美景,真是美不胜收,处处都有欢声笑语,有打扮华贵神色欢快的贵妇并伴当穿行,就是这院子的‘乐山居’牌匾,也被琉璃瓦同阳光一道照得闪闪发亮,甚至令善桐感到有几分刺眼,她不禁由衷地道,“真是百年繁华,这金光闪闪,怕不要迷了人的眼。”
二娘子也说,“确实是富贵到了极处,简直是烈火烹油呢……”
正说着,前呼后拥间,三人已经进了内室,因是四月底,天气已经暖热,一进屋众人就觉得一片清凉,又有冷香缓缓萦绕而上,屋内布置自然不必说了,正是美不胜收。三人被四少夫人领着进了内室,便见得一位喜气洋洋,仿佛画上走下来的老寿星一般的老太太端坐在太师椅上,孙夫人忙笑着道,“我来给太夫人贺寿了!”
不过,按辈分倒应该是桂太太先贺喜,太夫人也很客气,亲自站起来走了几步,握住桂太太的手不让她拜下去,一边又道,“早就该来京城了,这一次过来多住几个月,等我忙完了这一段,咱们……”
反正也都夫人客气话罢了,因按辈分来说,太夫人桂太太长辈,可两家又没有货真价实的亲戚关系,因此太夫人不肯让桂太太下跪,桂太太为了保持礼貌又不得不故作踊跃一定要跪,如此客气一番,不过是蹲身万福行礼,这才算是贺喜过了。善桐在背后垂手侍立,不过拿眼角余光左右一张望,却未见世子夫人打扮者,只见得国公夫人在下首陪坐罢了。还有两三个估计是许家其余几个媳妇在太夫人背后站着而已。
这就有点奇怪了,要大家都不在,那自然是四处忙活去了,可大家都在,只有世子夫人不在,总有些耐人寻味的,善桐瞥了孙夫人一眼——孙夫人显然也是扫了一眼找妹妹,见人不在,她唇边不禁挂上一缕微笑,这笑意令善桐琢磨来说的话,倒有些讽刺意味,却也极淡,不过是一闪便消逝了。
紧跟着无非是一套乏味的客气话,太夫人、许夫人都夸善桐长得漂亮,却也不见得多么热情:她要是桂家宗妇,待遇就要比这个好了。一个偏房堂侄媳妇而已,虽然含沁受到皇上宠爱,但许家还真不稀罕这个。
要在以前,善桐没准心里还酸酸涩涩的,可见识过了京城贵妇的手段,她现在是巴不得佩个隐身符,就跟在桂太太身边看她强打精神四处应酬,提着她别出错那就对了,别的人最好都别过来和她说话,省的还要费心揣摩话里的意思。因此别人待她怎么淡也好,善桐只甘之如饴,面带微笑随在桂太太身后,由孙夫人介绍些官宦人家女眷认识。
虽说桂家出身西北,偏远了一点,但善桐也是来了京城才意识到,和边患迫在眉睫的西北人民不同,从前西北乱的时候,京城这些高门大户是看不起这片土地的,现在西北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又开辟了通向西域的商路,可以一路走到西边那些国家开展贸易去了,有了宝石和毛皮的诱惑,大家就觉得西北也不算是什么太差的地方了。很多高门大户女眷,和桂家有一点渊源的,也都矜持地笑着上来套近乎,为的恐怕就是有朝一日要往北边开铺子去时,能得桂家一语照应,那可不是比什么都强?
或许因为如此,桂太太倒是如鱼得水,很吃得开,风头几乎只在几位当红人家主母之下,善桐看她说话越发小心,自己也松弛下来,暗忖只要场面上没起冲突,桂太太应当足以应付过去,因就自己偷了个空,在流觞馆花厅外头站着,望着那一池碧水发呆。
也不知站了多久,忽然远远望见一群女眷走来,居中一个眉眼秀丽,看着竟有几分熟悉,又见她穿着一身正红礼服,看中间补子,倒正和世子爷品级相似,且和一边的杨家四少奶奶神色亲密,善桐便知道这就是她那位族妹杨棋了。她不免运足目力打量了她几眼,见她身形单薄,显得有几分羸弱,却始终笑容可掬,一边挽着四少奶奶,一边回过头和余下几位女眷说话,令人人面上带笑,也不禁暗暗点头,默默地想:看来,她这个世子夫人倒是当得如鱼得水,也就只有她这样的人,才能当好世子夫人了。
正这样想着,忽然见到有个小丫鬟飞跑上来,拉着世子夫人的袖子,踮起脚在她耳根边上说了几句话,世子夫人微微露出讶色,便又一笑,冲杨四少奶奶说了几句话,四少奶奶握着嘴笑了起来,连连挥手,一行人自己近了流觞馆,她一眼见到善桐站在窗户边上,眼前就是一亮,笑着将善桐拉过去道,“这都是自家人!”
便逐一介绍起来,果然都是沾亲带故的,还有杨阁老之弟、杨翰林之媳敏大奶奶,并孙家檀哥的表嫂之类的,都在这里,大家彼此打过招呼,敏大奶奶左顾右盼,笑道,“你说奇怪不奇怪,这一路进来,也就是七妹招呼着,倒没看到别的少夫人。”
“都在太夫人跟前陪侍呢。”善桐便随口道,“从大少夫人起,四少夫人、五少夫人都在,还有几位姑娘,也都跟在边上陪着。”
敏大奶奶唔了一声,似乎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又不知走到哪里去了,倒是四少奶奶待善桐很亲热,拉着她仔仔细细地相了相,便笑道,“才进京没几天,看起来就像是京里的少奶奶了,打扮得真好看!我刚才还说七姐,穿着打扮上就只是不经心,要不是她被世子叫去说话,正好介绍你们认识,可以拿你落落她的面子。”
“世子爷倒是粘她。”善桐也不禁笑道,“这么大的日子,还要把少夫人叫去说小话,什么话不能回去说呢?”
“唉,说是七姐早上起来得慌了,没吃丸药,世子爷知道了便亲自取来,现让她过去吃呢。”四少奶奶显得很羡慕,“其实都是借口,无非是心疼媳妇,知道一会招待酒饭,她是吃不好的,这不就让她先过去垫垫底?”
善桐一时间忽然想到多年之前,许凤佳让她带路去小四房祖屋的那一幕,十年间多少风云涌上心头,倒也令她感慨万千,她过了一会,才慢慢地道,“世子爷肯定是疼她的……”
忽然间一眼看到孙夫人走来,善桐不禁一凛,口中话顿了顿,临时就改了风向,“毕竟是有过一个的,更知道疼人,更知道珍惜了。”
孙夫人听见,不免也嗟叹了一番,才道,“可惜,我才知道她这几天接了家务,这一场大寿居然是她一个人操办的,我说刚才怎么没见她呢。”
四少奶奶捂着嘴吃惊道,“什么?可他们家不是一向是五少夫人当家吗,怎么……”
“五少夫人身上似乎不好,临了了才撂挑子。”孙夫人淡淡地说。“我说她这几个月怎么这么忙,连请安的人都打发得少了。”
她又冲善桐道,“今天她难免要里里外外全照应着的,不然,倒可以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善桐免不得赞世子夫人一句,“倒是好本事,今日处处不乱,看起来像是当老了家的主母操办的,一点都看不出是新手。”
孙夫人和四少奶奶都笑了,“七妹/七姐办事就是这样,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的。”
四少夫人又有点遗憾,轻轻地说,“可惜,就是几个嫂子……”
她也没往下说,一时四少奶奶又问孙夫人,“听说宫中有风声,是要立太子了,可有这样的事吗?”
善桐正要搭讪走开时,却被孙夫人一把拉住了,冲她摇了摇头道,“不要紧,你听着就是了,大家都是自己人——”
说着,便和四少奶奶谈起来。“是有这个说法,如今皇长子年纪也大了,听皇上意思,倒是也要操办起来。”
她犹豫了一下,又瞥了善桐一眼,才压低了声音道,“不过,现在皇上还有两件大事要办,还不知道是在之前还是之后动这个念头。毕竟立太子是大典,也比较费事,前前后后,耽搁不少工夫呢。”
四少奶奶眼神一闪,会意地点了点头,却没有继续往下问,孙夫人也不曾继续往下说,便又拉着两人进了屋子。
善桐看似淡淡,心思却顿时也就跟着活跃了起来:孙夫人这么说,那是摆明了在提示她,孙家在宫中,是有很多独门消息的。这里面说不准就有很多消息,也是桂家所需要的情报。
许家精美的酒席,她都吃得心不在焉的。脑海中转来转去,就只记挂着孙夫人的那两句话——这皇上要办的两件大事,究竟是哪两件呢?孙家、桂家能否从中找到机会,借机坑牛家一把?
232、细瞧
等吃过酒,有些自度身份不够的客人便告辞了去,还有些或者是许家的老亲戚,或者是朝廷中重臣女眷,一向又和许家交好的,便被死活留了在捧寿池附近的鸳鸯厅看戏,一屋子满满当当坐了也都是人,虽说是鸳鸯厅,可男丁们是在外头另外开了一台戏看,因此阴面阳面全坐满了,桂太太本来也要辞去,可又被孙夫人并四少夫人、许夫人拉过来看戏,秦太太、杨太太也都道,“难得过来,自然要听听麒麟班的戏了。”
桂太太要留下来,还真不止为了听麒麟班,先善桐陪在她身边,也见过了秦姑娘、吴姑娘并郑姑娘、石姑娘,但因为人实在多,桂太太也不好失礼,不过彼此打了个招呼,吃酒也不在一处,她们没出阁的姑娘家自己有一桌的,两人总未细看过这几位姑娘家。现在有了机会,桂太太也自然不会放过,因就跟着诸位诰命夫人一块坐了,又命善桐挨着她身边坐个圆凳,乘着外头锣鼓喧天,桂太太便拉了拉善桐,低声道,“刚才人实在多,我头晕脑胀的,都没记全,你先告诉这屋里哪个是哪个。”
善桐便也低声在她耳边逐个介绍了一遍:能有份进鸳鸯厅看戏的,不过是十数人而已,其实说起来也都是老熟人,石太太不过吃了酒就辞去了,林夫人和许家不大亲近,也就是吃了酒就走。厅内除了太夫人、国公夫人以及在下首照看着的五少夫人之外,还有就是秦太太、杨太太、倪太太、莫太太等亲戚,并尚书吴太太、通奉大夫郑太太这样或是朝中重臣,或者是皇上心腹人家的女眷,桂太太这样外臣女眷倒并不多,还有一个云南布政使太太也恰好进京,因年纪还轻,座位还在善桐更下首。其余又有几个许家扬州的老亲戚,有的就在窗前站着听戏,气氛倒是相当热闹。
桂太太听善桐这一路如数家珍,连家世带亲戚关系这样介绍过来,倒是松了口气,道,“亏得你记得清楚,我就是怵他们家那五花八门的亲戚……”
正说着,吴太太倒笑道,“桂太太真疼侄媳妇,看个戏都和她咬耳朵呢。”
她说是戏迷,今天倒是不大听戏,表现要比在杨家活跃得多,时不时还和国公夫人搭两句话。国公夫人似乎身体不好,一直满脸倦容,也就是和她说话时看着还舒服一些,脸上也有笑意。桂太太因就笑,“我耳朵老,听惯了秦腔,京戏、南腔也就是听个热闹。倒是吴太太母女俩都爱听戏,千金也听得专心呢。”
吴太太瞧了女儿一眼,唇边不禁露出笑意,爱惜地轻抚了抚吴姑娘的手背,不意就撩起吴姑娘的衣袖来,露出了一枚绿得能耀花人眼的镯子来,许家五少夫人见了,也微微一笑,轻声细语地说,“世婶总这么疼女儿,每次见世妹,手上的花样都是翻新的,这对镯子,越发衬得世妹眼似秋水,脸若白玉了。”
这位五少夫人说起话来,就像是小唱捏着嗓子,有些怪,可又很中听。看得出太夫人也疼爱她,今日走到哪里,都把她带在身边,听她这么说,招得太夫人都笑了,“就你出口成章,夸起人来一套一套的!也就是人家吴姑娘生得好看!这镯子给她戴了,才显得出来!”
善桐也觉得吴姑娘真是美貌,比她母亲还要有神好些,一双大眼睛最难得炯炯有神,像两枚寒星,偶一顾盼间,竟有逼人风姿。被太夫人这么一夸,她花一样的脸蛋上浮现出一点笑意,像是高兴,又觉理所当然,反透出矜持。吴太太笑着握住吴姑娘的手,道,“您们快别夸了,再又把她夸得傲起来,那可怎么是好?总之我也就这一个女儿,年纪大了懒怠打扮自己,无事也就收拾收拾她了。”
虽然有谦虚的意思,但疼爱女儿,以女儿为傲的心情,却是一望即知的。
善桐只看这一回事,便在心底熄了说吴姑娘的心思。这么矜贵的女儿家,到了西北,见了远远比不上京城的西安,怕不是要先哭上一个多月?看她为许太夫人夸奖时那理所当然的态度,更能知道此人心高气傲,将来到了桂家,慕容氏和善喜本来就处处比不上她,她再一高傲,妯娌之间简直永无宁日了。难道宗房还要闹得个分崩离析,兄弟们各自远远地分派出去,彼此间不相往来?
她就是担心桂太太看吴姑娘好了,不过度了桂太太一眼,正好也见她望过来,两人目光相对,就知道彼此都是一个心思:是头金凤凰,家世好、有圣眷、家境殷实,家教应该也是好的,生得又美,可就是因为太好了,人家恐怕瞧不上桂家,桂家也自认配不上她。
再转而去看秦姑娘,善桐就觉得有意思——这真是和郑太太夸得一样,秦家的家教,那是没得说了。这位秦姑娘打扮得要比母亲华贵一些,也就是一些——秦太太真是安之若素,在满场花花绿绿簇新的礼服里,就她还是独树一帜,穿着半新不旧,三四年前的花色衣裳。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身为国公夫人娘家人,要为国公夫人端架子撑场面的事。秦姑娘估计因为没出阁,有点特权,穿的是今春时新的缠枝桃花夹米字纹裙子,其实从料子来看,再添上她头上那对金钗,手腕上那对白玉镯子,善桐觉得秦家压根就不差钱,估计就是秦太太根本不打扮自己,就是沉得住气,不追求京中潮流。光是这份稳重,善桐觉得,那才是不愧多年来的名门呢,这才叫真真正正的韬光隐晦、锋芒不露。
不过这家教落到秦姑娘头上,就显得她有点不会打扮自己了,秦姑娘生得也很平常,估计是随了父亲,下巴略嫌方正,有国字脸嫌疑。虽然是老生闺女,可一点都没有老生闺女的娇气,一动不动、挺着腰杆坐在那里,年纪还轻呢,看起来就像个教学嬷嬷一样,叫人望而生畏了。正好国公夫人拿了戏单子来,笑道,“好了,暖场的戏也快完了,还有一出戏没点。大嫂别客气,你来点吧!”
秦太太道,“我日常不大听戏,不会点。”国公夫人便笑着冲秦姑娘道,“那你来点,你平时总也难得看麒麟班的戏,今日想听什么,姨母许你听。”
善桐想到她素日里果然是难得听男班戏的,再一联想那个什么‘崔子秀’在京城内眷里的名声,一时也就好奇地望着秦姑娘。不想秦姑娘一脸为难,看了母亲一眼——连秦太太冲她微微点了点头,她却都还说,“阿姨,我从小没怎么听戏,万一这没点好,岂不是扫兴了?”
一时又推给杨太太,“小阿姨来点吧。”
杨太太不禁失笑道,“你平日里在家都做什么呀,也不见你出门到我们家来玩。成天就关着门,也不听戏也不作诗的,日子都要过得无聊死了。”
一边说,一边把戏单子递给孙夫人——善桐一眼看见四少奶奶给孙夫人使眼色呢,不禁抿唇一笑,倒觉得四少奶奶可爱得很。
孙夫人也不知道看见没看见四少奶奶的眼色,看了看戏单,又问善桐,“妹妹爱听什么戏?只管告诉我。”
善桐这下倒得到众人瞩目,连国公夫人都不禁讶异地闪了她一眼,善桐只觉得芒刺在背——她看戏看得乐呵,可不想做个场中人,因就把绣球抛给四少奶奶,“我不懂京戏,四堂弟妹说说看。”
四少奶奶还没说话呢,吴太太已经半真半假地道,“这说了半天,戏没点,什么阿姨呀,舅母呀,嫂子呀、弟妹呀,倒是说了一大堆,要世子夫人也来了,又要添个姐姐妹妹的,戏单子再不送出去,崔子秀面上的白粉都要干啦。”
说着便点了一出,又问四少奶奶,正好是四少奶奶想听的,便将戏单子送出去了。平国公几个庶女都在太夫人附近围坐的,其中一位二姑娘早都伸长了脖子看戏单呢,这时候也安耽下来。秦太太还问呢,“正想说,怎么不见世子夫人。”
“她才接手家务就操办了这一场大事。”国公夫人便淡淡地道,“焉能不小心求全?这是在外头领着人亲自忙活呢。按我说,她安排得已经挺妥当了,满好进来听听戏休息休息,只是她自己又谨慎得很,不肯听我的。”
虽说是责备,但责备中的满意、得意,那是谁都听得出来的。连一直未曾说话的郑太太都道,“若是刚操办家务,那可真是能干得出奇了。今日从进门到听戏,真是处处妥当,宾主尽欢。我心里还嘀咕呢,一样都是下人,怎么我们家的就得我亲自看着操办,才把事儿做好,可嫂子家里,太夫人不说,连你都不动,也就是几个小字辈里里外外稍微一帮衬,就这样顺下来了。可见世子夫人的能耐了,杨太太真调和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