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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皇上,将军已经醒了!”
“那,那她……”随即又坐过去握住那只手,“寒儿,难道你是不想见我才不肯睁眼吗?”
“皇上多虑了,将军她只是身体虚弱,应该是觉得疲累无力,所以不想睁眼。”
“那,那怎么办?怎样才能让她睁开眼睛?”
“皇上莫急,再给将军一点时间,让她积攒些力气就能真正醒来。微臣去把清粥端来,一会儿将军醒了正好可以吃一些补充力气。”
“好好,快去!”
“是。”
司徒寒感觉口干舌燥,心里不由骂道:“这他妈的什么破御医?老子快要渴死了,不先让人给老子喂口水,叽叽歪歪半天却先慌着跑去端什么稀饭!”
用力伸舌舔下唇,从嗓子眼儿深处拼力挤出一个字:“水!”
司徒寒自己以为舔唇了,事实上舌头根本没有伸到嘴唇上去!呐喊声虽然微弱,但关注着她的百里默还是听到了,惊喜叫道:“寒儿是不是要喝水?马上来!默哥哥马上给你倒来!”
随后就是一阵噼哩啪啦身体撞倒凳子又撞上桌子、杯子也碎掉两个的声音,还好茶壶没打翻,还好一套茶具中不止两个茶杯。
百里默抖着手倒了一杯水,端到床边时已洒出一小半,还好没洒光!
苏公公听声儿慌忙奔进来时,就看到自家主子站在床边做着深呼吸稳神,“皇上,让奴才伺候将军吧!”
百里默摆了下手,亲自坐到床头一手扶起司徒寒的头,一手执杯喂水。
白水入口,如清泉入喉,司徒寒被润泽过的唇齿舌喉立即恢复了生机。可是那喂水人的技术实在不怎么样,喂一半流一半,都流到脖子里了!那傻冒儿也不知道帮她擦擦,还在继续一口一口地往她嘴里灌!
喝了水,司徒寒才缓缓睁开眼。
“寒儿!”
司徒寒抬眼一看,吓了一跳!哪儿来的红眼猴儿?
“寒儿,你终于醒了!真好!真好!”百里默轻抚着她的发。
定了定神,“你怎么搞得跟个野人似的?”司徒寒声音低弱,但却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她是失血过多,并非是饿得有气无力,这几日她虽然在沉睡,可汤药和米粥却一直被喂食不曾断过,所以人在睡眠中,但伤口在愈合,胃部被填充。
百里默脸部皮肉揪巴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这时,御医端着米粥进来了,“恭喜将军苏醒过来!皇上,让将军吃些东西吧!”
“好。”
御医将碗直接递给了百里默,显然,这种默契是这几天形成的。
司徒寒眼睛看着御医问道:“我睡了多久?”
“您睡了四天了将军!因为吃的是流食补充体力,所以这几天每天都给您备五六次,顿顿都是皇上亲自喂您吃的!”
司徒寒头疼,我就问昏迷了多久,你就回答一箩筐,我难道从你们的互动中看不出是他在照顾我吗?“也幸亏我睡着了,要是醒着,怎么能吃得下!就算闭着眼睛吃了下去,再睁眼瞧人也得吐了!”
百里默知道她在说自己,脸色变得那叫一个好看!
“还不去把自己收拾收拾、睡一觉把红眼儿病去了再来?”司徒寒翻着有气无力的白眼儿。
百里默轻轻放下她,起身就走,可刚走几步,又回过身来,小可怜儿似的,“喂寒儿吃完我再去可好?”
“你是想让我吃?还是想让我吐?御医宫女都在这儿,我自己有手有脚又没残废。”
百里默闻言,只好快速走人。
御医紧紧勾着头,半丝表情不敢露。这几天皇上谁的话都不听,脾气也大,将军刚睁眼醒来,几句话就把他像治理西北似的给治了!
司徒寒看那男人为自己而憔悴,想起牢门前他什么都不提、却只是质问自己带玉清走的话,想明白了他那瞬间的暴怒是因为什么,不由心中哀叫,他定是受了谗言和挑拨。
司徒静是被碧莲利用了她对百里默的情,百里默又被奸人利用了他对她司徒寒的情,玉清冤死,她除了找碧莲和她背后之人报仇,如何对司徒静和百里默施以仇恨?何况她把一切串联想通后,已经难以再恨起来。都是为了一个情字,又是血脉相连或相爱过的人——她不能对自己否认爱过百里默,但无法在一起的现实原因太多,尤其是他和司徒静有了孩子后,她再也没有接受他的丝毫可能。
“将军,让宫女扶您靠坐着吧?”御医道。
司徒寒微微点头,但又摇头,“你来扶,她力气小,又不懂如何用最好的方式避开我的伤口。疾不避医,何况我没有那么多歪歪叨叨的事儿!”
御医微笑点头。
待宫女放好被子、御医扶起她半靠着坐好,苏公公立即上前对米粥进行银针验毒,待确认无毒后才放心给她食用。
司徒寒不习惯让人伺候喂饭,可手还是积攒不起足够的力气端碗,“把榻上的小几搬到床上来搁我面前,碗放在小几上,我自己吃。”
待她吃完饭,力气有了些,刮了胡子、净了面、洗了澡的百里默出现了,苏公公一招手,御医和宫女等人都随他识趣地退了下去。
司徒寒语调平平,“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让你去睡觉吗?”
“不看着你,我心里不踏实。”
“现在看到了,踏实了,睡去吧!”
百里默站着不动不说话。
司徒寒看着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人头相祭 权势滔天
半饷,司徒寒终是无法做到坐视不理,“去那头儿睡!”
百里默终于有了反应,但显然是在压抑着不敢反应太过,“我先扶你躺下。”
“不用,让我坐会儿吧,睡多了会骨头痛。”
“可你的伤,还是躺着养好!”
司徒寒默了。百里默也因为提了不该提的话题而沉默了。
“玉清呢?”司徒寒不得不问。
“已经厚葬。寒儿,我……”
“等我好了,让人带我去看看他。”答应他临死前的请求,也只是权宜之计,她不能让他在死时还不能了却心愿死不瞑目,相邻而葬,不是不可以,而是到那时,她的后人能做到吗?她那时已经死了,根本管不了后人如何对待前人的感情。她现在能做的,就是人在京城时,常去坟前看看他。
“好,我带你去。”
司徒寒沉默半饷后道:“皇上,如果我们自相残杀像仇敌般相对,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所以,”司徒寒抬起眼帘,“请不要追究我姐姐,她本不是这样的人,只是被人利用了。”
“那我呢?寒儿,你也会原谅我吗?是我误会了你们才……”
“唉!这一页,也揭过去吧!”顿了下,“但我有两个请求。”
“你说!”
“一是把碧莲交给我。”
“她在我们互相伤害时已经溜走了,现在正大力搜捕。”
“好几天了,如果还抓不到,很可能已经出城了!”
“嗯,我会令人加大搜捕力度和范围。”
司徒寒思考着,手指无处叩,便放在被子上无声动着,但显然,手指昂叩的幅度小了很多,百里默看了,心里又是一阵愧疚。
“也难说就一定是出城了,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也许……”
“她还在宫中?”
“嗯,但还有另一个地方。”
百里默想了想,恍然大悟,“司徒将军府?”
司徒寒垂目,“她也只能躲着,而没有可威胁的人,我娘她们,去看我爹了。”
百里默只沉默了两秒,便说道:“那是最好不过,我一直令他们绕过司徒府没搜,现在想来,倒是为她提供了一个最安全的地方。”
两人心照不宣地将司徒寒的谎言认作了事实。
百里默终于睡了个好觉,眼中的红血丝也消退了许多,几日没有上朝的帝王也终于临朝了!
司徒寒既然已醒,男将女身之议便在朝堂展开,有知道太上皇意思的人精儿,便顺着皇上的心意主张继续重用,只要有才,能为国出力、为君分忧,男的女的又有何区别?这群人里,除了见风使舵的主儿,还有臣服之心早已植入心底的迟将军、鲁将军及奉常承天恩等人。
而高度近视又思想陈旧的老古板们却强烈反对,自古从未有过让女子为将还入朝为官的事,何况她是骗了整个天下,这种存心欺骗的行为太过恶劣,若不对她的欺君之罪加以惩处治罪,以后如何规制约束百官?国法之下,还有谁能心服口服?
而以丞相周卿璘为首的中立派则是任凭你们吵个天翻地覆,我们就是一言不发!
第一次的讨论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结果,百里默只是淡淡地听着,也没有作任何表态。
栖鸾殿。
“苦着一张脸做什么?他们又吵你了?”
百里默坐到床沿上拉起她的手放入手心,不答反问:“有没有感觉好了一点儿?想吃什么?默哥哥马上让他们做!”
“我想喝人血,你有吗?”司徒寒的眼珠往上斜了斜。
百里默立即横上自己的手腕,“只要能把你的血补回来,喝多少都行!”
司徒寒伸手打开他,“难道你吃猪肉还能长猪肉?”
百里默的俊脸又揪巴了!
司徒寒忍不住笑了笑,百里默见她终于露了点笑颜,百里一族被骂成猪也不计较了。
“太上皇的意思是什么?杀还是留?”语气淡得像说别人的事一样。
“父皇惜才,何况是你这样千年一遇的!”
司徒寒沉默了下,才道:“你打算怎么办?”
百里默摇摇头,“我暂时还没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堵朝臣的嘴,又能留下你。”
司徒寒沉默半饷才道:“若你们真心放过我,等找到了碧莲,你让我回西北,朝臣的问题,我来解决。”
百里默睁大了眼。
“你忘了,我有免死金牌。”石碑之事,她不能跟他说。他毕竟是握有生杀大权的帝王,若他知道这都能造假而对上天没了畏惧之心不再顾忌,以后哪天有真正翻脸可能时,就什么也唬不住他了,朝臣们信不信都不再有用。
百里默的手忍不住往她手心轻拍一下:“对啊,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因为它没有进入你们的思维。而我,早就指望它保条小命儿!”
“寒儿!”差点儿让你死掉的不是欺君之罪,却是我手中的剑!
“攻打西风国,我需要几年的准备时间,西北屯田建设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我需要时间做充足的准备,否则只有失败这一种结果。你和太上皇若等不及,我就无能为力。”司徒寒陈述道。百里一铭肯首先第一个表态留用她,定是因为百里默对他说了她开始时提的交易,那才是让一个成熟的帝王最心动的大事。
“寒儿,你觉得默哥哥是为了那些好处吗?”百里默把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默哥哥这里是有心的,一颗人心,会爱会痛的人心!”
司徒寒抽回手,垂目,“我知道。”
但百里一铭只有半颗心,你的朝政,还要继续受他的影响与干扰。何况你被人轻轻一挑拨,就重伤了我,杀了玉清,又如何能靠得住!
当天晚上,就传来碧莲已被抓捕归案的消息,百里默信守承诺,一字没问,直接交给了司徒寒。
已缓过劲儿来但走路还有些虚弱的司徒寒,携带着百里默还给她的匕首千仞,在他的亲自陪同下,走向天牢。
到了牢狱大门处,百里默停下脚步,“你的身体还有些虚,不要太靠近她。”
司徒寒点了点头,你把我当弱柳了么?以为我真有这么虚?
穿过昏暗的通道,司徒寒来到了一间牢房,正是当初关押她的那一间!
碧莲被铁链锁在了水池中,直到今天,司徒寒才知道那是一个冰池,里面的水冰冷刺骨!当初她们把她关在这里,大概是打算百里默动怒后再把她继续关押回来,用冰池里的水配合着给她用刑。
冰池中的碧莲在这短短的一个时辰里,已经冻得牙齿打嗑,乌紫的嘴唇不断抖着。看到司徒寒走了过来,张口骂道:“司徒寒,你怎么还没死!”
“你还没死,我怎么舍得死呢?看着我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你却身陷牢狱受冰池之苦,骂人声音都打哆嗦,一定是生不如死吧?”
“你也好不到哪儿去!百里默那一剑也不是白刺的,被相爱的男人刺杀,你也生不如死吧?”
司徒寒拖着长调道:“比你强!起码我在地上,你在水里!说吧,你背后的人是谁?”
碧莲嗤笑,“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我就是死了,你们也别想安宁,你们司徒府的人会一个个被除去!”
“是吗,连你都死了,哪里还有人呢?难道你们的鬼魂来找我的麻烦吗?哎呀,我真是好怕怕啊!”司徒寒轻轻拍着胸口。
“你……”
“很奇怪我怎么知道是吧?十九王爷的碧莲?”
碧莲的身体震了一下。
司徒寒更确定了。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问案,有时候不一定需要逼供。司徒家得罪的人虽然很多,但只有两种,一是边境战争所带来的相关国家,不过,”司徒寒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你这种小气吧啦、上不了台面儿的货色,级别实在太低,离国际间谍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碧莲横眉冷对。
“第二种就是两拨儿叛贼,我算来算去,最大的可能就是十九王爷,查了查你进宫的时间,正是在十九王爷被杀之后,世上没有那么巧合的事,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你是漏掉的叛逆余党!”
“司徒寒,就算我不能为王爷报仇,你们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么重的剑伤,你永远也回不到过去那种好身体的状态,随着年龄的增长,在你身体虚弱之时,它的后遗症就能随时要了你的命!而司徒静被禁足形同打入冷宫,又有你这个情敌妹妹如鲠在喉,要不就是继续对付你,要不就会抑郁而死!还有百里默,他不能废后,更不能娶你,所以,他将永远都是一具行尸走肉,治理东炫国的工具!而你爹娘,哦,说到这个,我倒是不得不佩服你,居然在府里挖了一条——唔!”
一把锋利的匕首“噗”的一声直插咽喉!
司徒寒看着她瞪大双眼,僵直着脖子,“时辰到了,你该去地狱会你的情郎了!”你话太多了!
碧莲的目光停在司徒寒的脸上仅仅几秒,便断了气,垂了头。
走出大牢,百里默还在等着她,见到她,什么也没问。
“百里凌的属下和爱慕者。”司徒寒道,他不问,她却要说。
百里默点点头。
“已经送她上路了。让人把我的匕首取回来,明天我要带着她的头颅去祭奠玉清。”
“好。”他对她的要求都是无条件答应,何况他现在又欠了她。
第二天上午百里默下朝后,便带着手里捧着一个木盒子的司徒寒到了京城郊外。到了目的地,司徒寒看着那立起的新坟,想着那活生生的人如今却在那土里没了呼吸一动不动,看不到他的笑,看不到他的人,想到他对自己的偷吻,想到他帮助自己对百里一铭汇报时的部分隐瞒,想到他在宫中的几次暗暗相助,不由悲从中来,眼泪浸湿了眼眶。
触摸着石碑,蹲下身,手指一个个抚过碑上的追封大字“御前一品侍卫玉清之墓”,司徒寒喃喃而语:“玉清,寒儿永远记得双色楼的玉清,记得司徒府的玉清,记得流风城的玉清,记得你的琴音,记得你的画,记得世上那双最漂亮的手……玉清,还记得那幅向日葵的画吗,你说那是我唯一为你题诗的画,所以你珍藏着不舍得拿出来给任何人看一眼。玉清,那也是我唯一被你配画的诗,所以寒儿不舍得还给你,就让它陪着我可好?玉清,有它在我身边,我就像永远能看到你……玉清,寒儿已经把害我们的背后凶手带来了,玉清,一个人在下面肯定很孤寂,让她做你的牛马为你所驱吧!”
司徒寒打开木盒,从盒中揪着头发拎出碧莲的断颈人头退后几步放在坟前,“玉清,我把她放得离你远一点,免得她熏到你。你要出门时,就拿上鞭子将她当作牛马拉车驱赶吧!”
“玉清,地下太冷清太孤单,所以不要等我,早点儿去轮回台再世为人吧,如果有缘,我们定会再相见。”
“玉清,我还要回到西北,以后回京城会来看你,希望那时你已转世为人,投到一个普通的人家,过平凡幸福的日子!”
百里默就那么看着司徒寒含着眼泪念念叨叨,从小到大,他都没有见她有过悲伤,更没见她流过泪。她就像快乐无忧而又有点儿贪财的天仙童子,又像成天蹦蹦跳跳的小麻雀,不是馋嘴偷吃,就是到处游荡不得消停。自从玉清死亡的那一刻,寒儿才初次有了这种情绪,有了眼泪,体会到了悲伤的滋味。
百里默看着坟与碑,玉清,我不知是该羡慕你还是佩服你,或是降罪于你,一个父皇安插的密探竟能做到让寒儿把第一次的眼泪送给你,你该是为寒儿做了不少我们不知道的事吧?虽然你死了,可寒儿的初次悲伤和眼泪都给了你,其实你也是值得的,因为你被她记在心里了,恐怕一生都难以再忘掉。
司徒寒上朝了!
当那依然一身红衣、银玉发冠中横插着一根大红玛瑙簪的人儿大步走来出现在朝堂时,整个朝堂死一般的寂静后,又比平日沸腾些了。支持她的人欢呼她的到来,反对她想治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