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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当时年少青衫薄 第二百九十二章 硕鼠硕鼠,床头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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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出身名门家境富裕的王璞来说;万年县廨的官舍着实有些简陋逼仄。他当初上任的时候;倒也曾打算像如今的杜士仪那般去寻一处合适的宅院;奈何那时候宣阳坊内并无宜居的宅院;再加上打算给上司留下个好印象;便委委屈屈在官舍住下了。
然而住归住;他却花费不少将自己的官舍内外整饬一新;就连家具陈设也全都换了一遍。如今说是养病的他置身正房之中;书卷在手;美婢捶腿;熏笼飘香;一旁尚有jing通琴艺的侍妾在那儿抚琴为曲;说是神仙一般的ri子也不为过。
“哼;我堂堂河东王氏子弟;竟然不得不屈就捕贼尉;这就已经够委屈了;凭什么我就掌不得功曹”王璞突然丢下书气哼哼地抱怨了一句;随即敏锐地发现琴音突然一乱;他便恼怒地喝道;“继续弹你的琴”
喝过了侍妾;他遂喃喃自语道:“只要熬过了这段时ri;到时候我便去求人施压……杜十九那家伙不是自以为公正明允么?既然如此;这个捕贼尉我拱手让给他去当;至于那掌管功曹最是体面不过的职司;自然也该换我了若非韦拯那老家伙一个劲偏帮于他……”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外头传来了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郎君;郎君;韦明府和杜少府来看你了”
一听到是韦拯和杜士仪联袂而来;王璞面sè大变;见矮榻边跪坐的美婢还在那小心翼翼给自己捶腿;他恼火地把人一脚踢开了;继而立刻对那中止了弹琴的侍妾低喝道:“还不赶紧停了学了这么久还乱七八糟的;我眼下病了;记得给我装出些忧切的样子来”
等到屋子里的几个人手忙脚乱一片;纷纷装出了他还在病着的样子;王璞方才动作熟练地立时躺了下来;心底却在庆幸为了装病而在面上敷的那些粉没有去掉。这些天韦拯来看过他三回了;他自然知道;这位出自京兆韦氏;如今官居正五品上的万年令为何突然这般纡尊降贵;可他哪里那么傻;还会去接这样的烫手山芋?更不用说杜士仪竟然跟了一块来;他就算要复出;也得等这一阵子的风头过了再说
不消一会儿;韦拯就和杜士仪一前一后走进了屋子。见婢女垂手侍立;一个仿佛侍妾模样的女子正跪坐在矮榻前低头垂泪;韦拯想起下头人禀报的情形;不禁眉头紧皱;缓步走到榻前端详片刻便开口说道:“玉才;你这病仍然尚未痊愈么?”
王璞在侍妾的帮助下“勉强”坐直了身子;“艰难”地对韦拯和杜士仪欠了欠身道:“明公;多谢你又到此前来探望;还有杜少府实在是我这身体不争气;前两天看似稍好;现如今却又偏偏浑身乏力;竟是连下床也不能……明明正是年底万年县廨最忙的时候;我却只能将法曹事务交给杜少府;自己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实在是……问心有愧啊”
见王璞脸上流露出了仿佛发自内心的愧疚;即便杜士仪早已知道他这病是怎么回事;也不禁嗟叹倘若如今就有奥斯卡;这家伙去角逐一个最佳龙套奖必然没有任何问题。果然;王璞这显然只是开了个头;接下来又扶着侍妾的手沉痛地说自己卧床期间是如何想去调取案卷;争取带病办事;又是如何支撑不住;这些天又是如何忧心忡忡夜不能寐……鬼话瞎话张口就来;让人叹为观止。
韦拯宦海沉浮几十年;此等人也不是没遇到过;心底固然鄙夷不屑;可河东王氏在朝也颇有几个有名头的官宦;他即便知道王璞是假病;也派过大夫前来诊治;可那两三个大夫也不知道怎的出来便摇头说王少府病得不轻;他总不可能硬拽着王璞去做事。于是;他只能沉下脸道:“玉才;如今已经是年底功曹考课的时候;倘若你还是无力支撑;今年的考评……”
还不等韦拯把话说完;王璞突然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随即便瞪大了眼睛盯着杜士仪;脸上浮出了恳求之sè:“杜少府;我知道你一向悲天悯人;最能体恤同僚疾苦;倘不是如此;当初你也不会把官舍让给了郭少府;又替他署理户曹却不居功;甚至还在宇文监察面前举荐了他如今我亦是因病不支;还请杜贤弟也多多体恤我的苦衷;明年我这一任就满了;倘使真的就此留下个恶评;再选官谈何容易杜贤弟;望请千万看着同为进士及第的份上;帮我这个前辈一把;我必然铭记在心;ri后必然报答”那称呼一下子从杜少府变成杜贤弟;恰是恳恳切切凄凄惨惨
你既然一直都在外以善心信义为幌子;此番我如此恳求;你若还狠心回绝;那之前的造势便全都白费了
对于王璞这苦苦求恳;仿佛下一刻就要涕泪交加的样子;杜士仪心中冷笑;面上却端着温和的笑容:“王少府还请安心养病;考课的事情;但使能够;我必然全力周全。然则这些都是要送吏部考功员外郎的;因而明公刚刚也只是提点于你。”
他不用看也知道;这会儿韦拯必然是脸sè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王璞固然以为瞅准了他的弱点;可有些事情却着实想当然了。更何况;他可不是被人算计还帮人数钱的滥好人当此之际;他就仿佛被王璞感染似的;突然也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好容易止住了之后;他才在韦拯那微妙的眼神;和王璞不自然的注视下微微笑道:“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些天仿佛有些嗓子痒痒……明公不用拿这种眼光看我;我每ri临睡练剑;身体康健得很;断然不会如王少府这般突然病倒不能理事。”
杜士仪这轻描淡写的一番话;王璞听得差点憋得岔气。可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只听得一阵奇异的荸荸声;紧跟着就是什么东西从天而降;竟是径直落在了他的矮榻上。他先是为之一愣;待看清楚那在床上乱窜的灰sè东西;就只觉得整个人发凉;连头顶上的每一根头发全都竖了起来;嗓子眼竟是完全堵住了。偏生就在这时候;他面前的杜士仪却一把拽着韦拯急急忙忙地往后躲去。
“明公小心;我从前行针用灸时曾经在医书上看到;这等鼠类不但贪婪偷食;而且还极有可能散布疾病;对病人尤其不利;快叫人来打死了”
读书人若是没读过《诗经》里头的硕鼠;那简直是枉为儒生;而在这种年代;即便富家子弟;也少有人没见过老鼠。然而;王璞出身富贵;又生**洁;这等丑陋的东西却还真的没见过。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发凉;尤其是杜士仪那最后半截话说得他心头大骇;竟是猛然间从矮榻上跳了起来;继而连鞋子都来不及穿;越过杜士仪和韦拯就夺门而逃窜出了屋子。
而紧随其后的就是那个体丰肤白的侍妾;几个婢女也都花容失sè地逃之夭夭。面对这番情景;杜士仪方才对目瞪口呆的韦拯笑道:“明公;没想到病人和女子都比你我跑得快些”
韦拯瞅着那两只在王璞软榻上钻来钻去;仿佛很喜欢这个地方的老鼠;又扭头瞥了一眼杜士仪;面上突然露出了一丝恍然笑容。只王璞这些ri子来让他又恼火又腻味;此刻见其出丑露马脚;他自己心头也不禁畅快得很。等听到外间传来了王璞那歇斯底里一般叫嚷仆从进屋打鼠的声音;他转身当先一步出了屋子之后;便似笑非笑地说道:“区区两只硕鼠;就算真的能够散布疾病;身为朝廷命官也没什么好怕的;难道邪还能胜正?倒是王少府;这说话中气十足;呼前喝后的样子;仿佛这两只硕鼠;倒是把你这一身病吓好了吧?”
王璞一想到自己那jing心陈设的屋子中竟然跑进了两只老鼠;而且还在自己睡觉的矮榻上呆过;他就只觉得浑身发痒;几乎都快要发疯了。可当听到韦拯这句话;他就犹如当头淋了一盆凉水一般;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偏偏就在此时;杜士仪却还跟着韦拯后头说道:“王少府生**洁;只怕这正房一时半会也呆不下去;而如今县廨的官舍并不宽裕;不若请明公腾两间屋子给王少府暂住如何?再去请个大夫来瞧一瞧;如此便可万无一失”
“好;就如此办理”
见韦拯和杜士仪根本不问自己就做出了决定;王璞顿时气得直发昏。然而;眼看着两个粗壮仆妇冲进正房;里头一时传来了阵阵响声;不消一会儿;这两个愚蠢的妇人就耀武扬威地各自提着一只老鼠出来;心里发凉的他哪里还敢留在这儿?在韦拯那犀利的目光下;他使劲吞了一口唾沫;恼怒地挥手示意那两个仆妇快点把这些脏东西给处理了;这才很不自然地说道:“刚刚吃这一吓;出了一身汗;竟仿佛是身体好多了;兴许是祸兮福之所倚……哈。”
“那就最好;来人;扶着王少府到我那儿去”
等到两个从人上前来架着王璞往自己的官舍那边送;韦拯和杜士仪一前一后跟了上去;远远看见人被安置在了自家廊房;韦拯方才侧头瞥了杜士仪一眼;嘿然笑道:“想不到杜十九郎你竟然会用这样的手段。”
“明公哪里话;我不明白。”杜士仪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这才一本正经地说道;“想来是眼看年关将近;硕鼠四出;该好好在县廨内外整治整治了。”
第一卷当时年少青衫薄 第二百九十三章 投桃报李,怜君孤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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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年尉王璞的病当初来势汹汹;如今好起来却也同样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不等诊断的大夫抵达;他便明显jing神了起来;待到大夫当着韦拯的面给他诊脉时;他更是连声说因祸得福;对韦拯和杜士仪道谢不迭;让后两者都不得不惊叹于他的脸皮厚度。而大夫诊脉过后;道是王少府只需多多活动便能身体康健;韦拯也懒得在这再看那猴子戏;撂下一句法曹事务即ri交割;当即转身扬长而去。
把法曹这烫手山芋重新丢给了王璞;杜士仪这才轻松多了。万年县廨的官吏考课是有常例的;主要是吏考;而官考则是把所有判事等等文书全部汇总誊录;写成相应的官文送交吏部;由考功司再查阅后据此考评。这些事务书吏文山和安海都是再熟稔不过的;他只需要揽总;比起之前那些事情的斗智斗勇轻松得多;上午过后便能出门拜亲访友;尽显万年尉这一职的清要。
这一ri午后;他便轻车简从地来到了郭荃位于宣平坊的新宅。前次送信时来过一回的赤毕张望了一眼围墙;不禁若有所思地说道:“郭少府看样子是备受重用;手头也宽裕;上次我来的时候;这围墙还有些失修和斑驳;现如今却已经修葺一新了。”
“郭兄本就是能员;如今也该有出头之ri。”杜士仪微微颔首;眼见门口侍立的仆人瞧见他拔腿就往里头通报去了;他不禁又笑道;“宇文监察现如今正当受圣人重用;在他麾下却比在任何人麾下都更能显才。”
尽管京兆府括田推勾判官只是个使职;原本并不像万年县尉这样享受各种优厚的俸禄和俸料庶仆等等;可宇文融因郭荃的jing于;在短短时间内就摸清楚了京兆府各县那些不在籍册田土的大致情况;又因蓝田县主一事在御前受了嘉赏;对于这个天上掉下来的能于属官自然信赖有加;竟是为其争取到了和万年尉相同的每月两万五千钱;折合二十五贯的俸钱。
郭荃最初只是赁下了这宅院;待俸钱和从前一样;他考虑到两个儿子都已经不小;索xing花了在万年尉任上攒下来的大半积蓄;将宅院买了下来。得了杜士仪之前订约;他难得提早从御史台南院归家;听到杜士仪到了;正查问两个儿子功课的他立刻迎了出去。
“杜贤弟”
“一个月不见;郭兄风采更胜往昔了所以说;人逢喜事jing神爽;此言诚然不虚。”
郭荃如今意气风发;每rijing疲力竭入睡;大清早却又能jing神奕奕;自己都觉得是人逢喜事jing神爽;杜士仪一说这话;他不禁就笑开了:“那还不是因为我遇贵人相助;故而方才能有今ri?来来;杜贤弟;如今外头天寒地冻;我们屋子里说话”
等和郭荃进了屋子;杜士仪方才让随行的赤毕上前呈上了一个包袱;旋即解释道:“这是前ri樊川杜曲老宅中的家人;送来的腊鹿肉;你也知道;舍妹十三娘去了东都;我一人哪里吃得了那许多;分送了朋友之后;这些就算是我送给嫂夫人和二位郎君尝个鲜。另外是些参须;不甚值钱;郭兄可切碎了用来泡饮;如此可以补益jing气。要知道;括田之事现如今是第一要务;你可不像当初在万年县廨那般闲了。”
郭荃顿时老大不好意思;讷讷说道:“杜贤弟总是这般周到;我真是……”
“相交一场;何必说这些?再说了;此前我请托郭兄的事情;你还不是义无反顾就帮了忙?毕竟事涉宗室县主;旁人哪敢冒这样的风险?”
“杜贤弟这么说;我可要无地自容了。你那哪里是请托;分明是让我能在宇文监察面前更得信赖。不瞒你说;那一ri宇文监察进宫之后禀报此事;回来之后chun风满面;对我大为褒奖;几个同僚都羡慕得很。看样子;此事应该是成了。”
尽管杜士仪心中也觉得此计能有七八分把握;但郭荃如此说仍然让他心情大振;当即含笑抱拳谢道:“所以说;我这是求人求对了”
放下了心头一桩大事;杜士仪自然轻松;接下来也就和郭荃天南地北随便闲聊;等提到郭荃的两个儿子时;他却发现郭荃的面上有些微微迟疑。他正思量莫非是郭家二子又有什么不对;他就只见郭荃竟是突然有盘膝趺坐改成了正襟危坐;又对他举手深深一揖。
“郭兄这是何意?”
“杜贤弟;我实在是愧然。如今我家长子已经到了婚配之龄;以你我交情;本该由你为大宾;然则宇文监察听闻之后大有兴致;所以……”
见郭荃说着竟是有些语塞;杜士仪不禁哑然失笑;连忙亦是正坐把人扶了起来;因笑道:“你我不用计较这些。再者;我是福薄之人;又并未婚娶;这等大事我出面自然远远不如宇文监察;还请郭兄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对了;吉ri可是已经定下了?看来我要备上一份重重的贺礼了”
“这却不敢;但使杜贤弟到时候来喝上一杯水酒;我就承情不尽了……”
在郭荃的新宅足足盘桓了一个时辰;又应郭荃之邀;无可奈何地“指点”了其二子;杜士仪方才告辞离开。出门之际;想到郭荃转瞬间便是要当公公的人了;指不定什么时候还能抱上孙辈;他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要说他自己拖着;那是因为情势所逼不得不如此;可十三娘却已经老大不小了。等到这一次她从东都回来;有些话不妨摊开来说清楚;他也得先听听妹妹的意思再做决定。
如此回到宣阳坊私宅;等到牵马的仆从将他送到二门口;他才一下马;留守家中的刘墨便上前低声说道:“杜郎君;奚王牙帐的信使回来了我把人安排在郎君书斋外头的廊房等候;信使的随从还带了十几块上好的貂皮;说是即将到新年了;奉贵主之命送给杜郎君;做氅袄均可。”
长安到饶乐都督府路途遥远;杜士仪掐指一算;发现来回耗费了二十余ri;待听得固安公主还如此周到;他不禁更是心下感激。等到了书斋请人将信使带进屋来;他接过对方双手奉上的铜筒;一面划开泥封;一面开口问道:“路上可有什么波折?”
“路上顺利得很。”那信使正是之前在西市和蓝田县主家奴起过纷争的人;此刻犹豫片刻;见杜士仪低头看信;他突然咬了咬牙;低声说道;“郎君;恕某多嘴;自从去年贵主杀了塞默羯;慑服三部俟斤;李鲁苏就一直对贵主颇多猜忌提防。尤其是几批茶叶送到那三部之后;除了资费之外;贵主得了三部俟斤不少馈赠;李鲁苏越发喜怒无常;贵主口中从来不说;但实则在奚王牙帐之中的ri子很不好过。”
听到这里;快速浏览了一遍信笺的杜士仪立刻抬起了头。固安公主的信上对蓝田县主的那一出闹剧嗤之以鼻;丝毫无惧;甚至还嘱咐他不用过多理会;只管自己好好做官就好;对自己在奚王牙帐中的生活只字不提;反而很关切他的仕途婚姻等等。想到她素来便是如此xing子;他不禁放下了信笺;郑重其事地问道:“照你这番话;贵主在奚王牙帐中岂不是举步维艰?我记得贵主之前身边有数百奚人护卫……”
“李鲁苏既然对贵主心生忌惮;又怎会容得贵主继续保有这些人?虽则因为是奴隶;不能轻易强夺;但他还是借着训练新兵;防备契丹兵马等各种名义;几次三番向贵主借调人手;又大方地馈赠其他奴隶;但全都是老弱妇孺。这一年以来;最初的三百老人之中只余下了一半多;余者是塞默羯的人;天知道是否有异心;迟早贵主会孤立无援”
“贵主上一次的锋芒毕露;看来是吓着他了。”
杜士仪轻轻叹了一口气;便捏着信笺站起身来;不知不觉在书斋中转了几圈。长安城中有蓝田县主这样狠毒跋扈的嫡母;而奚王牙帐之中却又有李鲁苏那样戒心重重的丈夫;固安公主那孤立无援的处境实在是太糟糕了然而;他身在长安;顶多只能帮助压下蓝田县主这等愚蠢妇人;对于奚族之事却是鞭长莫及。可要是袖手不管;三年五载之后;他这位风仪让人心折的阿姊;焉知就不会凋零在北疆那冰天雪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