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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第2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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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咬了咬牙问道:“这位兄弟;此番轻判确实是侥幸不假;可你怎么知道那消息就是假的?成都到处都在传;总不能是空穴来风”

    “就是刚刚这顿打让我想起来;一个从前没半点风声的事情一下子疯传成这样;会不会是有人唉;不说这些了;横竖是真是假;咱们都是在官府记了名的;若再犯被发现;就真的是牵连全家。杜明府和那位武少府看着仿佛都不是苛待百姓的官;只能期望来ri真有好政令了”

    随着两个人被家里人哭哭啼啼抬出去;不多时;满城都知道了县尉武志明的这番判罚。居人们对于这些客户的投机大多嗤之以鼻;但在城内的客户们却不免有些人心浮动。第二天一大早;成都县廨门口就围了好些人;都是来试探能否请得过所出城;直到武志明出了县廨大门时;人群方才稍稍安静了下来。

    为吏十二年;为官却不过五年;全都是在从九品的县尉任上;唯一的变化就是成都县尉远远好过他的第一任官阆州新政县尉;武志明这仕途相比世家子弟自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也正因为如此;他的经验非同一般的丰富;唯一欠缺的只是独当一面而已。

    此刻面对这几十号人;他轻咳一声;示意身后的差役去把布告贴在墙上;随即才正sè说道:“近ri城中流言蜚语不断;道是地税减半自明年起取消;又云客户蠲免赋役亦是即将取消;因而有人携家带口冒名过所;意图再行逃亡;昨ri已行追回;以听信流言故;从轻只责两户家长”

    他顿了一顿;这才继续说道:“朝廷政令;以官府为准;民间所谓流言居心叵测;不足为信今杜明府令张贴榜文;敬告四境百姓;籍田地税减半;明年复旧;此事确有。然则客户蠲免赋役;仍以此前括户时所言;五年为限;并无更改。恐四境百姓偏听偏信;今我奉杜明府令;出安抚客户之条令”

    在武志明的授意下;他身后一个jing通文字的令史上前到贴好的告示下方;大声念道:“客户既已入籍;则为成都居人;无有分别。然则新入籍之客户;多无田少田;惧赋役之心可原;思逃亡之心却不取安居乐业;其一当以田亩;今成都四境;已籍多年不垦荒地三千亩;即ri起募人耕种;贷给种子青苗;人以三十亩为限;年产丰者;即行授田。其二;各处荒僻山地三千亩;分山头募浮户种茶;官府派专人教授;每年采茶之季节;官府统一收取;其三;修万岁池利人渠外;尚有围堰年久失修;需人力修缮;募民夫五百人……”

    不同于官府平素那些重视修辞的榜文;这一篇武志明亲手草拟的告示文词简单易懂;那令史又是嗓门极大;这大声念下来;自是一个个人竖起耳朵倾听。听到官府授地三千亩;而且贷给种子;而山地三千亩更是会提供茶树苗;以及教授相应的技术;此外则是成都城内各式建设工程招募民夫;尽管并未完全解决生计;但足以⊥只能为人佣工勉强度ri;还要担心各种赋役的他们看到希

    当这个消息传到范承明耳中的时候;他微微蹙眉;随即便冷笑道:“却只会想当然一县之地;此前筹集数千贯已属异数;修一池一渠已是勉强;他还打算如何聚敛;再修这个建那个?至于授田;区区这些却还是杯水车薪;荒地也好;山地也罢;要看产出;岂是一年半载之事?他以为那些百姓都愚蠢到会轻信他不成?”

    杜士仪自己也知道;这些都只是暂时xing的举措;很难保持一年乃至于更长的时间;因而;他需要的是能够长长久久维持客户安居信心的东西。而早在年前他刚到任成都不久;发现居人客户之间的矛盾;尤其是本地大户和寄籍衣冠户的冲突之后;他就已经开始做了准备。因而;当两ri后;一封信送到了他面前时;他自然倍感振奋。得到信的当天;他便悄然来到了昌化坊的玉真观。

    “这是……宋开府的信?”

    一盘终了;王容见杜士仪欣然将那小小的一卷纸放在棋盘上;又向自己推了过来;她一时目光湛然。踌躇片刻;她伸手接过展开一看;见宋憬那一手字风骨笔挺;不禁更加心生敬仰;连脊背都挺得直了些。然而;信上的内容却让她一时呼吸摒止;尤其是看到最末尾处;她登时抬头直视着杜士仪的眼睛。

    “杜郎;你……”

    “早在数年前;我就曾经因宇文融括田括户之事;去见过宋开府。也就是那时候;我对他提出过此事。租庸调本是正税;然则在此之外又额外征户税和地税;久而久之;百姓反而不胜其苦。既然均田之制已经难以施行;与其勉强均田;还不如废租庸调;只征户税和地税。而后再按照户等贫富重新定等;派差派役。地税一年分两季;曰夏税;曰秋粮;如此征收;无田者就不会大肆逃亡。

    王容并非无知妇人;她自然知道此举的意义在于什么;一时沉默了许久:“宋开府当初怎么说?”

    “宋开府当初说;此事实在太过重大;那时候的我若是贸然提出;只怕会引来激烈的辩论;再加上宇文融括田括户正在进行;难免有人将我和他并列;当成言利之臣。”

    “那现在宋开府竟然同意了?”

    “那是因为我身在成都;若以一地试行;范围不广;牵涉不大;他这个西京留守虽不在洛阳;却有把握能够以此事上书陛下;然后由我试行。当然;风险不是没有;可相比等到这税制崩溃再来改变;还是值得一试的。你可知道;我翻阅过之前成都一地的赋税册子;连续这好几年;成都的赋税和地税;已经比得上租和调的四分之三。也就是说;几乎已经等同于正税可是;大户的租调对于他们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但寻常百姓就不一样了”

    “那这户税和地税;你打算以何标准来征?”

    “地税分两季;夏税;暂定的是上田亩税六升;下田亩税四升;秋粮;上田亩税五升;下田亩税三升。也就是上田;一亩税一斗一升;下田;一亩税七升。至于户税;分上上一直到下下九等;上上户四千文;上中户三千五百文;上下户三千文;中上户两千五百文;中中户两千文;中下户一千五百文;下上户一千文;下中户七百文;下下户五百文。除此之外;按户等派差;再无他税

    说到这里;他稍稍一顿;这才沉声说道:“如今是太平盛世;斗米最高价时也不过二三十文钱;大多数都只有十几文;哪怕坐拥万亩良田的大户;一年应税;亦不过轻微;加上户税亦只在负担之内。其实真正艰难的只有一项;便是重造成都垦地籍册。只要能够尽早将此物呈献圣人;即便有纷争;那我也占得先机。”

    王容想到杜士仪竟是早在年前就已经谋划了此事;想来和宋憬书信往来也不止这一次;心中不禁一动:“那杜郎的意思是你早已经令人下乡厘定了田亩?”

    “哪里有这么快;只吴九那十几个人;不过是粗粗厘定了几乡而已。”杜士仪微微一笑;说到那个当初登封县的差役时;再对比之前见到的那个大腹便便的家伙;相去何止千里。只不知道此次乡间奔波;这家伙会不会瘦一大圈。片刻的感慨之后;他便对王容正sè道;“此外;便是居无定所的商人之税。”

    父亲便是商人;倘若两个兄长都未能出仕;王家衣冠户的名头;恐怕就到这一代为止了。深知这一点的王容自然知道;一户豪商一年所得钱财;数倍于那些拥田数十万亩的大地主。而商税国初并无;此后却时征时不征;额度各不相同;因而;她此刻最关心的;却是额度的问题。

    “如今太平盛世;恐不宜定得过高;我打算定在三十税一。”杜士仪再次停顿了片刻;见王容显然对这个数字并无异议;他方才说出了最重要的一句话;“李崔之外;鲜于仲通此人;你最好也亲自见一次。此人聪颖;城府亦深;纳入彀中方才最安全。”

    “那此次客户人心浮动之事……”

    “当然;两税只是后话;我会立时先着手解决此事;不过;需要娘子帮一个忙;范使君那儿;我不放心。”

    。。

    。。

第一卷当时年少青衫薄 第四百四十章 现场办公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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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一桩冒名过所;成都县廨的过所申请手续何止严格了一倍。请使用访问。然而;成都城中客户毕竟还只是极小一部分;更多的人都住在城外各乡村;如果那里住的客户大肆逃亡;恐怕成都城就是诸门紧闭也无济于事。因此;那公示在县廨门前贴出去之后;杜士仪又授意众人往周边各乡各村宣示;除此之外;在刚上任之后微服私访了一次之后;他再次收拾行装前往四乡。

    但这一次;他不是微服私访;而是把县廨事务都交给了主簿桂无咎和县尉武志明署理;自己带着县丞于陵则和四个差役两个书吏;并自己的从者数人;大张旗鼓下去的。而他的第一站并不出人意料;是张家村和附近彭海等人的茶园。

    因为他已经来过不止一次;村长张大疤已经不那么陌生了;什么杀鸡宰羊之类的更不会愚蠢到去做第二次。唯独不变的便是四处前来围观的乡人;依旧如同众星拱月似的把他围在当中。

    “前两次来时;一次是审案;一次是看看那座曾经引人动了贪念的茶园;却不曾在村里好好走走。好歹我也收了宝儿做弟子;他的家乡我当然要来看看。”杜士仪说到这里;他身后侍立的陈宝儿已经高兴得满脸放光;而他家中父母自然更是喜得无可不可;四周围不少百姓都露出了殷羡的表情。

    “今ri我来;不为别的;此前成都城中曾有流言;以至于有两户人贸然听信;冒名过所;最终家长受责。虽则张家村毗邻的这些客户都有安居的土地和家业;但我也不得不前来看一看。”

    彭海等人的茶园经营颇丰;对于到时候要缴纳租庸调的事也都已经接受了;因而刺客彭海便打头说道:“明公放心;我等也不是轻信流言之人。哪怕就是明年开始真的重征租庸调;我们也不至于贸然就抛下心血逃亡。”

    “说得好所以;今ri我来;原本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吩咐你们。今年你们出产的茶;如今已经销售一空;然而固然蜀茶出产颇丰;但相较于今后的ri趋流行;却还不够。所以;我已经令人清点出三千亩荒地作为官田;募浮户种茶;而你等既然经验富足;采茶的忙季也已经过了;不妨抽调出人来教授一二。

    “是;明公吩咐;我等自当遵从。”有云山茶行这样定价公道;而又愿意包圆的大户;彭海心中底气足了许多;再加上杜士仪命陈宝儿授了他们茶经;他更是感恩戴德;此时想都不想便答应了下来。

    而这两桩正事说完;杜士仪便词锋一转道:“我也难得来;若是你们村中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疑难;不妨立时拿出来;否则下一次成都县廨的门;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这仿佛是在开玩笑;然而;一村一乡;每天每月每年发生的各种纷争;真正闹到官府去的凤毛麟角;不少都是村正调解解决;可张大疤的威权哪有那么高;更不要说上次收了李天络的贿赂;结果说是威信扫地也不为过。此时此刻杜士仪竟然开了口;他立时看向了身后。

    果然;信不过村正的人;因为此前那桩案子;全都对杜士仪服气备至;一时上前讨公道的比比皆是。邻居争田界;谁家丢鸡丢狗;谁家婆婆告媳妇不孝顺……尽管杜士仪也不是桩桩都能快刀斩乱麻;可有他之前的人望在;经他调解劝解;事情大多数都平息了下去;尤其是那个自恃婆婆苛待儿媳;却被杜士仪一番有理有据的话说得面sè赤红的老婆子;更是引来了无数人侧目。

    成天打骂苛待儿媳;这次却遇着了一个不是一味偏袒尊老的县令;这下可气焰全消了?

    张家村的现场办公会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连续五天;杜士仪带人连着跑了五乡十村;宿在村正或乡正家中;解决的事情从鸡毛蒜皮到窃盗案子;再到山贼强人之类的匪患;林林总总竟有五六十。当场解决不了的;杜士仪常常立时答允县廨派人办理。

    一时间;杜明府下乡解决实事的传闻一传十十传百。除却那些真正看到的;不少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压根全都是道听途说;传得神乎其神;这也让背后造势的王容听白姜说起时;破天荒笑得前仰后合。

    “娘子;你笑什么;人家真的是这么说的”

    尽管从前王容遁入金仙观之后;ri子就过得舒心了许多;两个嫂子也没法随时过来走动聒噪;可毕竟发生过王守一派人掳劫那样令人发指的事件;所以;自从此次离京;看到自家娘子脸上越来越多的舒心笑容;白姜心中每每想起主人王元宝的答允就庆幸不已。要是这两人一个在成都一个在京城;聚少离多;哪像如今常常厮见彼此携手;似现在这样配合得默契无间?

    “他就算主意再多;也不至于判两人争妻的案子会这么儿戏;肯定是你家叔叔自己随兴编的。”

    王容见白姜顿时瞪大了眼睛;仿佛不知道白掌柜还有这本事;她便笑道:“我固然没有阿爷这多年的阅历看人本领;却也跟着学了一些。之所以选了你叔父到蜀中来独当一面;一来自然是因为你;二来却因为他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实则却颇有智计;这无中生有的一招;固然是跟着范使君学的;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哼;他竟然骗我;下次再让我见到;非揪着他的胡子好好问不可”

    白姜一想到叔父平时常常憨憨地笑;其实骨子里却这般狡猾;竟有一种第一次认识这位长辈的感觉。等想到早上白掌柜是来特意接了娘子去见鲜于仲通;没有跟着去的她立时流露出了关切的表情:“对了;娘子;那位鲜于郎君如何?”

    “他不是行商之人;言辞之中很有条理;我觉得;他应该志在官场;不在钱财。所以;今天他见我时;言辞之间多有试探。而且;此人之前在我几次去万岁池时不曾露面;足可见和崔李这样的成都本地大族所谋截然不同。这个人……是否志大才疏暂且不说;若遇投缘者;转瞬便会得到提携。”

    “娘子就这么看好他?难道他还能比杜郎君更能耐?”

    王容不禁被白姜这有意逗趣的口气给说乐了:“谁拿他和杜郎比?只是;在本地那些因循守旧;最多也就只想出一个进士;让家族门楣不至于黯淡的大族相比;他更有野望而已。论诗赋文章学问音律;天下有几人能比杜郎?而他最令人心折的……便是那份担当”

    恩威并济;尽管杜士仪上任只有短短半年;但两桩不大不小的案子;却让人知道;他这个县令既有硬抗本地大族的能力;又有惩戒那些贪得无厌小人物的手腕;因而;他丝毫不怕自己这番走遍四境现场办公;会因为和百姓太接近;而失去了一地父母官高高在上的威严。

    时下的百姓对官员的敬畏是刻在骨子里;体现在行动上;那种一言九鼎生杀予夺的高高在上远比后世更甚。而王容让人替他造势;便带来了另一重稳定人心的放大功效。

    十余天后;在成都城外四郊兜兜转转一大圈;打算回程前宿的最后一夜;他这一行人寄住在一户寄籍成都南郊的衣冠户薛家。说是衣冠户;但由于到蜀中为官的主人去世在任上不久;薛家新寡的妻子因年幼的儿子体弱;不敢贸然千里扶柩回乡;只能就地安葬后;又辛辛苦苦抚养儿子;最终自己却因积劳成疾去世;只余下了年方十三岁的儿子薛晔。

    就是这么一家在成都不过只有三百余亩地的衣冠户;竟也收容了浮户三户;总共十三人。同样也就是这一家十二岁的少年;不但成功说服了自家收容的三户浮户不听信流言;还阻止了他们投为部曲。

    “他们三家人之前因为官府催逼登籍;我又无能庇护;所以都上了籍册;这次一听说明年开始就要缴纳租庸调;他们差点儿就要投我为部曲;我当然坚持不允”

    尽管只有十三岁;父亲也早故;但从小就是母亲启蒙;如今为母亲服丧期间更是ri夜读书;薛晔显得远远比年纪成熟;容留杜士仪一行人住下就是他亲自打点;这时候更毫不避讳地当着三家浮户的面解释道;“阿娘从前说过;趁人之危;君子不为。刚刚杜明府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

    三家浮户全都拜谢连连:“多谢明公给咱们揭穿了流言;否则我们不是投为部曲;就是再次逃亡颠沛流离也多谢郎君好心”

    “都退下。”杜士仪素来赏识小小年纪胆sè出众独当一面的人;之前遇到陈宝儿之后不顾其出身便纳入门下就是如此;此刻又见薛晔这么说;等人走后;他不禁好奇地问道;“别人恨不得广收奴婢部曲;你为何反其道而行之?

    “即便家中奴婢部曲无数;也难免大难来时各自飞;更何况阿爷阿娘都不在了;ri后我家是否算衣冠户;全都在官府一念之间;到时候他们失了ziyou;却仍要服赋役;那时候不但会生悔意;而且会生恨意。我家中无长辈做主;唯有忠仆数人;怎挡得住他们?之前杜明府也不是把那些贪得无厌的人送进了教化院?我一个人用不了多少钱;三百余亩地佃给他们去种;也都是只收薄租。阿娘临去都一直教我;贪是万恶之源。”

    “好;好若是人人都能如你这般看得透;也就不会因贪生事了”

    杜士仪想想这些天四处访查的所见所闻;断的家务事和鸡毛蒜皮等等;足够去写一本判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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