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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希逸不料想还没通名就已经被人认了出来。可是;当他看清楚那个爽朗笑着迎上前来的大汉;也不由得生出了难以抑制的惊喜。
“赤毕大叔”
“二十一郎之前下江南的时候;还曾经问过你的近况;所以郎主到了云州之后;就打算邀你过来。”
赤毕上下打量了一番侯希逸;见当日稚嫩的少年已经显出了几分深沉;但此刻的雀跃掩去了面上的沧桑;让他想起了从前那个因太过跳脱而挨了王竣一顿军棍的倒霉小子来。他抢过侯希逸手中的缰绳;若无其事地丢给旁边那好奇的卫士;竟是径直就把侯希逸拉进了都督府。在两人身后;那些削尖脑袋想要进这儿的人们不少发出了惊叹声;更多的人则在琢磨这年纪轻轻的人究竟是谁
尽管这还是第一次来云州;第一次踏入这座都督府;可跟着赤毕一路入内;眼见进进出出的吏员身着白衫;更下头的差役杂役则是皂衫;黑白分明整整齐齐;侯希逸忍不住有几分紧张。当发现自己仿佛越来越深入大都督府的内部时;他终于忍不住问道:“赤毕大叔;你这是带我去哪儿?杜长史不在前头视事么?”
“前头是缉私署、市易司还有守捉署所在之地;郎主大多数时候都在后头书斋接见人。你别看门外有那么多人候着;大多数就是来多少回也见不着郎主的面。这会儿郎主应该是在和王将军罗将军商量军务;还有南八那小子在旁听;这是你的老本行了;去见郎主正好。”
此话一出;侯希逸登时更加吃了一惊:“我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怎好去搅扰杜长史的集议?”
“这是郎主早就吩咐下来的;你一来就带去见他;你就不要推三阻四了
赤毕不由分说地拽着侯希逸;等到了一处廊房;他见门口守着的除了两个部曲;还有陈宝儿身边那两个跟屁虫;他不禁意味深长地盯着两人审视了片刻。果然;那婢女装束的女童唐岫吓得低下了头;身子微微打颤;而那少年唐振则是咬紧牙关;竭力把身体挺得笔直。见到这幅情景;赤毕便含笑放开了侯希逸;因笑道:“那两人你应该还记得;是昔日就扈从郎主的旧人。这两个本是奚奴;虽有唐人血统;如今跟着郎主的弟子陈小郎君;只会奚语不通汉语。”
侯希逸自己便有一半的高丽血统;此刻听说这一双少男少女是奚奴;他倒是并没有生出多少歧视;反而很和气地点了点头。就在这时候;他只听得书斋内传来了一个声音:“是谁在外头?”
随着书斋大门被一个自己很陌生的少年打开;侯希逸便看到了三个人先后出来。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穿绯袍的年轻人;尽管这种颜色的官袍大多数时候都会穿在四十往上的中年官员身上;但这会儿杜士仪穿在身上;却透着一股和年龄绝不相称的气势。而在他右手边的年轻人约摸年轻两三岁;可虎背熊腰面容方正;他只与其对视了一眼;便感受到一股凌人的压迫感。至于另一边那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青年;他先是觉得有几分面熟;但随即便想了起来。
这不是当年杜士仪身边的那个小和尚?
可眼下不容他再从容整理记忆了;他连忙上前行礼道:“侯希逸见过杜长史”
“希逸?”杜士仪眼睛一亮;随即哈哈大笑;继而双手把侯希逸搀扶了起来;“你好快的脚程;岳娘子也不过昨日刚到;没想到你竟是紧随其后好;我正愁守捉署还缺一个副使;你先给我署理几天”
听到这话;王忠嗣不禁诧异地打量起了侯希逸。他面上谦和;心气极高;等闲庸才都不放在眼里;若不是杜士仪初到云州便说服白登山;而后一个圈套将马贼一网打尽;而后又赋予了他治军练兵的大权;甚至漂漂亮亮打赢了那场粮价之战;他根本不会对杜士仪心服口服。因此;如今杜士仪说是云州守捉使;其实他才是守捉署真正的掌权者;对于这个刚刚一来就要成为自己副手的青年;他不禁又好奇又疑惑。
尽管杜士仪在信上推心置腹;侯希逸二话不说就赶来了云州;可对于自己的未来;他仍然是有几分惶惑的。此时此刻;和杜士仪使人如沐春风的言语;那种放开的信任更让他铭感五内。他几乎想都不想便挣脱了对方的双手;退后一步深深下拜道:“希逸何德何能;竞得杜长史如此信赖希逸初至云州一无所知;愿为杜长史马前卒”
“谁都是从一无所知到似懂非懂;再到游刃有余的”
杜士仪再次伸手把侯希逸搀扶了起来;这才对王忠嗣说道:“王将军;多亏了你这一连数月风雨无阻的操练;云州军马方才有如今的战力;然则;以你之能在云州掌兵;实在是委屈了;圣人必然不会让你在云州呆太久。希逸是我当年北地观风时因缘巧合结识的;他曾为张丞相赏识;从平卢调入幽州;却为户部王尚书不喜;所以当初在奚王牙帐力拒三部之后;裴将军便替他请功;让他回了平卢。云州既然只设守捉;则兵贵精而不贵多;所以我思来想去;得知他在渝关虚耗日子;便起意邀了他来。别的不说;希逸精通奚语、突厥语、高丽语、龟兹语多种语言;武艺也颇为不错;在武官中很难得了。”
拜托李林甫去解决调动是一回事;但他需要侯希逸和罗盈接王忠嗣的班;需要王忠嗣好好把这支军队交接过来;则是另一回事。所以;他宁可对王忠嗣推心置腹一些;也好过让人心怀芥蒂。果然;他这一番坦陈;王忠嗣的脸上立时露出了笑容。
“如此人才;怪不得杜长史见猎心喜。不过;杜长史未雨绸缪也是应该的;我怕是真的在云州呆不了几天了;我接到京中的信;陛下大概属意于我去河西。”
大唐如今最大的敌人是吐蕃;而不是渐渐进入了战略收缩期的突厥;再加上王忠嗣本就是河陇起家;杜士仪当然相信这番话。他正要开口;就只见外头一个从者疾步小跑了过来;快到近前时行礼禀报道:“王法曹回来了;说是有紧急军情通禀”
“快请他进来。”杜士仪立时把所有杂事暂且丢在了脑后;沉声说道;“王将军罗将军再留一会儿;希逸;你也随我进书斋说话”
侯希逸本待谦逊;可看到赤毕对自己连连使眼色;他最终一咬牙跟了进去。待到了屋中;他见杜士仪居中而坐;王忠嗣罗盈坐了右边的第一位和第二位;起头那开门的少年则是侍立在杜士仪身侧;他正在犹豫时;刚刚另一个自己不认得的少年却是搬了坐具于罗盈下手;恭敬地请他坐;他微微一愣;谢过之后就上前坐下了。
很快;他就看到书斋大门再次打开;紧跟着进来的赫然是一个满面精悍之气的中年大汉。对方旁若无人地行礼参见后;就沉声说道:“杜长史;白登山送来消息;道是邻近云州;位于九十九泉附近游牧的郁射部、艺失部、卑决部;打算近日劫掠云州。”
第一卷当时年少青衫薄 第五百七十三章 备战请缨
“什么?他们怎么有这样的胆子”
王忠嗣这一怒之下;之前那谦和的外衣立刻完全撕去;取而代之的是燃着熊熊怒火的凌厉。饶是侯希逸之前已经听杜士仪介绍过这位王将军掌管云州军马;地位颇高;可仍旧被王忠嗣这霸气外露的一面给震得吃惊不小。
一下子难以按捺露出真火;王忠嗣随即这才意识到这是在杜士仪面前。知道自己是孟浪了;他连忙告罪一声复又坐下;这时候;杜士仪仿佛丝毫没察觉到刚刚那一幕;面色凝重地向王芳烈问道:“消息是从哪里打听来的?可经过证实?三部可动员军马多少;突厥牙帐是否知情?”
“消息是阿爷的人从奚王牙帐;以及那三部之中打探得来的。”说到这一点;王芳烈不禁有些自豪;“我们居于白登山这么多年;和突厥也好;奚族也好;本来就有些往来。阿爷说;要打败这些夷狄;就得先弄清楚他们的弱点;他们的格局;所以各部之中;颇有些与我们交好的人。据说;这次是奚王李鲁苏散布出去的消息;说是奚族那些来往云州贸易的商队交易巨大;如今云州城遍地金山银海;所以方才让突厥人为之动了心。三部军马总共不会超过三千;突厥牙帐不知情;因为毗伽可汗如今已经没了雄心壮志;一心想要求娶大唐公主。”
杜士仪不禁冷笑道:“上次那拨马贼;是可突于派的人;意图栽赃李鲁苏;如今看来;这位奚王是根本就不用栽赃;因为他一直没安好心”
“云州兵马如今满打满算;绝不会超过一千五百人。”罗盈忍不住插了一句话;随即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而且;这三部军马是想劫掠云州;还是商队;这其中的分别可就不一样了。而且;他们兵犯云州;无论胜败;突厥牙帐必然会有所反应。”
当初那个憨厚的小和尚;如今看上去依旧一如往常;可真正商量起军务来;却犹如脱胎换骨一般;杜士仪想起罗盈曾经在张说麾下立下赫赫战功;不禁暗自点头。这时候;王忠嗣方才再次接口道:“只要是他们先出兵;那就不用担心什么后果。吐蕃杀了王君鼍;萧大帅便用反间计诱使他们的赞普杀了悉诺逻;如今河西形势一片大好;如果突厥想要伸手;便得掂量掂量朝廷的反应
“王将军说得没错;只要站住理;那就不用担心突厥的反应。”说到这里;杜士仪突然若有所思地侧头看着陈宝儿道;“宝儿;今年垦荒加上从前的旧有耕地;在云州城北的有多少?”
作为记室;陈宝儿充分发挥了自己博闻强记的特点;此刻只是略一思索便自信地答道:“云州城内的田地;总共九百四十七亩。云州城北已经开垦播种;秋日便能收割的地;应该是两千零二十六亩。云州城南因为地势更好;水源地更近;故而开垦播种了六千二百三十五亩地。此外;分配出去但还没有耕种的;超过一万亩。这些都是邻近云州的;因为徙居的百姓们都担心夷狄来犯;故而不愿意要离城太远的土地。”
云州城现在的大多数百姓都住在城里;辐射云州城的村镇至今还没有一个;只有那些用来安置奚族奴隶的安置点。这很不利于春耕秋收;但杜士仪也知道短时间强求不得;所以安排了公共马车。此刻;他轻轻吸了一口气;继而便站起身道:“刚刚王将军说的理由;如今还要加上一条。近日就是田地收割的日子;倘若不能在抢收前赢下;亦或是把战事拖到秋收之后;今年云州城吸纳逃户流民;垦荒播种秋收的大好局面便要毁于一旦辛辛苦苦忙活了这大半年;倘若真的耽误了;明年粮食便仍要倚靠外部输入;那时候此前再多功夫也都是白费各位想来;谁也不愿意半途而废吧?”
此话一出;王忠嗣登时离座而起;斩钉截铁地说道:“就依杜长史;我立刻想办法王法曹;罗兵曹;还有你;侯希逸;立时随我回守捉署”
罗盈已经习惯了王忠嗣的令行禁止;侯希逸却没想到自己也被点了名;因见杜士仪毫不犹豫点头;他便立时起身行礼答应。这时候;杜士仪又看着南霁云道:“八郎;你也去旁听学一学。”
南霁云年纪最轻;资历最浅;本来就心里痒痒;听到杜士仪如此说;他登时高兴得不得了;连声答应后;便跟着王忠嗣四人去了。他们这一走;刚刚还济济一堂的书斋中便只剩下了杜士仪和陈宝儿师徒两个。杜士仪缓缓坐下;见陈宝儿仿佛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他便鼓励道:“有话就直说;对我还有什么藏着掖着?”
“杜师;真的能够不耽误秋收吗?”
陈宝儿一句话问到了点子上;杜士仪不禁笑了起来:“这就要看王将军拟定的应对之策了。事在人为;尽管困难;但未必就做不到。”
“可是”陈宝儿犹豫了一下;最终低声问道;“可杜师为什么不让王将军就在这儿商量策略;而是让他们回守捉署去商议;反正都是在云州都督府内不是么?再说;杜师身上兼的本来就是云州守捉使。”
“如果是罗盈和侯希逸;我必定会留他们在这里商量出一个对策来;但王忠嗣不一样。他在云州虽然没有实际上的名义;甚至都不如罗盈和王芳烈已经拜官;可他是陛下的假子。而且;他心高气傲;之前练兵的时候肯和士卒同食同寝;可一有过错却决不轻饶;这样的人自然需要一场硬仗来证明自己;所以;这次的突厥进攻;他可谓是求之不得。而我甫一到云州;做的种种已经很显眼了;不再需要和他争战功。”
“杜师就这么相信王将军?”陈宝儿并不是怀疑王忠嗣;他只是难以置信;王忠嗣只是养在深宫长大的贵公子;杜士仪就不怕他纸上谈兵?
“嗯;我相信他。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嘴上这么说;杜士仪脑海中却想的却并非如此。横竖还有经历过实战的罗盈;在渝关守捉应对过数次契丹袭扰的侯希逸;有了这左膀右臂;日后的名将种子王忠嗣倘若还不能打胜;那么就真的是天数已尽了再者;不论如何;那份计划还会递交上来给他审核认可的当然;与此同时;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王芳烈前来禀报的这个紧急军情;除了几个在场者之外;连带王翰崔颢等不在的人都暂不知情;但杜士仪却并没有瞒着固安公主和王容。当两女得知突厥人谋划着侵袭的那一刻;固安公主脱口叱喝了一声好胆;而王容则是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不太懂得突厥自上而下是怎样的形式。但发生这样的事;是不是代表那位毗伽可汗的统率力变弱了;竟然有人敢背着他如此胡作非为?”
固安公主顿时惊咦了一声:“幼娘说得对;毗伽可汗固然老迈不比当年勇;阙特勤也老了;可他们不应耳昏眼花到如此地步不是还有人提出过让我再嫁毗伽可汗吗?正在一心想要求娶大唐公主的突厥可汗;被人蒙骗发生了这样袭扰大唐的事;岂不是在他的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
杜士仪之前倒忘了站在毗伽可汗的立场想一想;可此刻被王容这一提醒;他不禁若有所思地沉吟了起来。即便是李鲁苏散布的消息让人生出贪念;但倘若不是有更深一层的缘由;那些小部落应不至于这样铤而走险才对。于是;他沉吟再三正要开口;耳畔突然传来了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
“这有什么好想的;直接捅到那位毗伽可汗面前不就行了?”
听见这句突兀的话;杜士仪扭头一看;就只见岳五娘不知何时出现在屋子里。固安公主顿时又好气又好笑地指着人说道:“刚刚好一副惫懒样子;硬是要借我的地方呼呼大睡;这会儿又来精神了五娘啊五娘;你这性子什么时候安生得下来相夫教子?”
“罗盈如今神气了;哪里用得着我帮他?再说;这么多年了都没能有个一男半女;急也没用”岳五娘满不在乎地挨着王容坐下;却是抬起头道;“杜十九郎;如何;我去一趟突厥牙帐?”
王容想起岳五娘甫一到云州就没歇过;一会儿定州;一会儿渝关守捉;如今竟是变本加厉要去突厥牙帐;她不禁瞠目结舌;好容易才挤出一句话道:“这太危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岳五娘笑着露出了雪白的小银牙;还故意磨了磨;这才说道;“再说;要避免突厥的过激反应;总得有个脚程快的人去跑一趟。”
杜士仪也着实不想让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公孙大娘高足去继续犯险;少不得拿理由搪塞:“你可别忘了;你当初可是还在同罗部扮过阿史那氏的突厥王女。万一这些年铁勒同罗部有人投靠突厥牙帐;到时候认出你怎么办?”
“阿史那氏一族的人那么多;他们自己都没准认不过来;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岳五娘却仿佛吃了称砣铁了心;不但如此;她甚至因为杜士仪的话而眼睛一亮;“你不说我倒是忘了;阿史那氏的突厥王女;这身份可真不错”
第一卷当时年少青衫薄 第五百七十四章 不速之客
岳五娘向来是我行我素的性子;杜士仪和固安公主王容谁都劝不住;就连罗盈也在她面前败下阵来。于是;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单骑飘然而去。然而;妻子撇下自己走人;罗盈却突然发起狠来。如今他的麾下已经增至了三百余人;这些还算得上精锐的士卒被他操练得死去活来;可看着主将亦是每日完成同等强度的训练;他们也只好硬生生憋着忍着;而刚刚抵达云州的侯希逸则是被王忠嗣带在身边作为副手;耳濡目染之中;竟是收获很不小。
毕竟;侯希逸出身寻常;父祖不显;相较于几代将门;父亲更是名震河陇的王忠嗣;差距可谓天壤之别。兵法、军略、大局……一层层自己从未发觉过的迷雾拨开;他登时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一时对即将到来的这场大战非但没有畏缩;反而更加盼望了起来。至于南霁云;从未真正混过军伍;经历过战阵的他更多的时候都如同跟班似的追随在前两者身边;要说受惠最大的;却是非他莫属。
而王芳烈说得信誓旦旦;杜士仪很清楚王培义虽还没下白登山;可却不至于在这种事上危言耸听;因此自也一手推动提早秋收。尽管很有可能来犯的三部在兵力上占据了绝对优势;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兼且破坏王忠嗣的战略安排;他并没有让都督府贴出榜文号令百姓尽早秋收;而是授意陈宝儿;通过米行粮店放出高价籴米的消息;一时间引得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