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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第3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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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对于这一点;无论晋阳令李橙;还是太原尹李量;都是既无奈又懊恼。

    知道这恐怕是李橙借阴氏之口告诉自己;然后让自己再转告兄长的;王容少不得委婉表示了自己一定会把话带到。而阴氏见杜十三娘如此态度;自也心中高兴;殷勤招待了对方之后;又着力挽留;让其次日再启程。等到晚间夫妇俩回到旅舍的时候;杜十三娘见崔俭玄喝得半醉;忍不住大为奇怪。

    要知道;早上去晋阳县廨拜客的时候;崔俭玄可还是老大不情愿;怎会在李橙那儿喝了这许多?

    “李橙人不错”崔俭玄乐呵呵地吐出了一句话;继而在杜十三娘的反复催问下;这才又补充了两句话;“他说了杜十九很多好话;还说云州能有今天;多亏得人。这次那韩不为撂挑子不于反而是好事;与其有那么一个阳奉阴违的下属;还不如我这个妹夫去好好帮他一把”

    敢情就是因为人家说好听的;你就觉得人不错

    仿佛是看出了杜十三娘的想法;崔俭玄一把抓住了妻子的袖子;又认认真真地说道:“我今天一时兴起;给李橙诵了王昌龄的一首诗;道是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李橙听得当即舞剑和乐唱了一曲;小王那首诗是新作的;别人又不知道;倘使不是心有所感;决计不会有那样的情感外露。他因为是燕国公的外甥女婿;又是宇文户部的心腹;一直被人说是因人成事;心里其实憋屈得很……”

    听崔俭玄颠来倒去都在说着李橙的事;杜十三娘少不得哄了他两句;亲自服侍他洗漱之后把人弄上床躺下;她便想起了卢望之的嘱咐。如今云州看似一片大好;但就因为太过引人瞩目;反而很容易树敌。兄长一直都是锋芒毕露的性子;而当地方官;太低调了就容易被人遗忘;她如今既然和崔俭玄一起去怀仁;又应该怎么帮兄长的忙?太原府这边都懊恼于逃户流向云州的事;那么人口更少的朔州代州岚州等地呢?

    果然;从太原北上;过境忻州代州朔州时;当地州县就再也没有什么反应了。而杜十三娘让心腹打探下来;听得从去岁开始;各州就有不少人口逃亡;其中往云州徙居的占了十之**;她越发有些担忧。于是;当进入云州境内;亲眼目睹了那些官驿旁边的旅舍都几乎住满了人口时;对于这种大势所趋;她想起阴氏的话;心头更加沉甸甸的。

    得知这一行人中有新任怀仁令;官驿的驿丞自是殷勤相待;次日一早还特意挑选了几个老马识途的驿卒带路;直到傍晚时分;一行人就看到了荒野之上那所谓的怀仁县——放眼看去只能瞧见一座座依稀可见的夯土围墙;余下的什么都看不分明。当一个驿卒自告奋勇先去通报之后没多久;就只见七八个人迎了出来。为首的那人杜十三娘依稀认识;记得是从前见过的;在记忆里搜寻了一阵子;这才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那是当初在玉真公主别院饮宴上和阿兄斗过气的名士王泠然如今王泠然仿佛是……云州功曹参军?

    “之前听杜长史说的时候;我还有些不可置信;没想到崔明府来得这么快”王泠然比那些从云中县调任怀仁县的官员还到得早;从规划到安置徙居人口;忙了个半死;等冯县尉等人上任之后方才好些。见崔俭玄有些狐疑地看着自己;他这才想起还没做自我介绍;因笑道;“我是云州功曹参军王泠然。”

    “啊;你就是当初救下了固安公主的王仲清”崔俭玄为人喜怒全都放在脸上;这会儿立刻咧嘴一笑;“你是杜十……杜长史的属官;又不是我的属官;这又不是在堂上;叫什么崔明府那么见外;直呼崔十一就行了我和十三娘这一路走得不慢;所以来得比你们预料中早;人口也多。看怀仁县如今这样子;屋舍应该不够吧?实在不成挤一挤也行;我来之前就预料到了这一点;连搭建营帐的油毡都预备好了”

    尽管王泠然并不是隶属于怀仁县;但罗县丞等人一到就只见这位云州功曹参军总揽全局;本着小心无大错的原则;他们就把其当成了真正主官似的;凡事照着吩咐做。等到得知朝中真的派了崔俭玄来怀仁担任县令;几个人私底下碰头时;还很有些幸灾乐祸。

    清河崔氏子弟;赵国公之子;这是落地就坐享富贵荣华的顶尖世家公子;即便是杜士仪的嫡亲妹夫;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上任;而且面对的还是一个一穷二白的烂摊子;指不定到时候郎舅俩怎么打架呢

    所以;现如今的场面让他们全都看傻了眼;未来的顶头大上司风姿俊美是一桩;对王泠然亲近热络是一桩;而丝毫不在意这简陋到几乎窘迫的处境;则更是让他们意外之极。还是王泠然咳嗽了一声;几个如同呆头鹅一般的人方才回过神来。

    “何至于此。”王泠然是听过崔俭玄不好打交道那名声的;当即于笑道;“尽管如今初步落成的;不过四个里坊;而且其中屋舍都只是刚刚开始建造;但县廨却是最早就开始动工的;屋宅是比不上两京那些官廨;可容纳崔贤弟你这些人绝对不成问题。本来杜长史是打算让你和尊夫人先去云州一聚;然后再商讨怀仁县规划事宜的;但眼看迁入百姓实在是不少;崔贤弟身为县令;上任便是黎民百姓的主心骨;所以就不耽搁了。”

    “嗯;那就等忙过这一段再说”

    崔俭玄在两京闲得简直发慌了;这会儿恨不得兴冲冲地捋起袖管好好干一场。接下来他气派十足地见过了自己的属官;等跟着王泠然进了一处坊门;抵达了那座灰扑扑毫无装饰的县廨;他把从人都丢给了杜十三娘去调派;自己就直接叫上了罗县丞等人;找了间空屋子去了解怀仁县的情形了。面对崔俭玄这样高昂的劲头;王泠然非但不恼;反而松了一口气;一转头却发现杜十三娘带了婢女向自己走了过来。

    “王功曹近日可会上云州否?”

    “相比云州;怀仁县这边百废待兴;我只怕还会再待一阵子;到时候崔户曹会过来接替我。毕竟;怀仁县的账面上一文钱都没有;若没有云州鼎力支持;什么事都做不了。不过;倘若夫人要送信到云州;可以借用我的信使;一定稳妥可靠。”

    和王泠然这样聪明的人打交道;无疑是令人愉快的;杜十三娘连忙谢了一声;笑说自己有一封家书要送给兄长。等到他辞过王泠然回房;一旁的竹影有些疑惑地探问道:“娘子;为何不挑自家人去?”

    杜十三娘笑着摇了摇头:“怀仁的情形你也看见了;崔郎多一个帮手;就能多做一点事;更何况;我要写的信并不仅仅是家书。阿兄在云州恐怕也未必就清闲;王功曹代我送的信;阿兄说不定能够及早看到;不用再兜几个圈子……对了;也不知道阿嫂什么时候临盆;我这个做小姑的还能去帮上一把。”

第一卷当时年少青衫薄 第六百章 弄璋之喜

    如果可以;杜士仪这个云州长史借着视察的借口到自己请建的怀仁县来;迎接一下自己的妹夫兼下属崔俭玄;这是完全可行的。然而;就在他打算出发之前;发生了一桩让他着实意想不到的事;尽管月份还差半个月;但王容竟然有了临盆之兆

    他千辛万苦才抱得美人归;王容这一胎又来得意外而惊险;他怎么敢在那种时候离开云州?

    此时此刻已经是半夜了;可站在院子里的他一丝一毫睡意都没有。从下午王容就在稳婆的陪护下进了产房;可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动静。尽管并没有什么撕心裂肺的呻吟和叫唤;只有偶尔传来的稳婆低语声;可越是这样;他越是心里没底。一想到这年头生孩子便是女人的鬼门关;他又是庆幸王容如今已经二十出头了;不是十五六身子尚未长开的时候;又是暗悔自己怎么就没记得几本妇科的医书呢?

    “阿弟;阿弟”

    直到一只手都搭在肩膀上了;杜士仪这才回过神。转头见是固安公主;他愣了一愣便苦笑道:“阿姊也还没睡啊。”

    “幼娘就在里头待产;你睡不着;我也睡不着。”固安公主叹了一口气;随即低声说道;“你不会怪我不愿意进去陪着她吧?”

    听到固安公主这么一说;杜士仪先是一愣;随即摇了摇头:“阿姊当年的遭遇;我是亲眼见到的;怎还会勉强阿姊再去经历一番这样的痛苦?”

    “没错;身为女人;亲手堕下自己的骨肉;亲手扼杀了那个还没来得及看上这世界一眼的孩子;打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知道;自己这辈子不配再为人母了。”

    固安公主痴痴地看着产房;眼睛里渐渐流露出了水光:“当初和蕃的时候;我对未来的夫婿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希望;但总希望不会太糟糕;可到了奚王牙帐;我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和蕃和蕃;本就是大唐舍弃一个宗室女;换来边境的暂时太平;抑或者说;给奚人一个恩宠。所以;李大酯有多少女人;我并不在乎;可他明面上端着奚王的架子;背地里却想凭着大唐女婿的名义要这个要那个;甚至给我下药;我却不愿意束手待毙”

    固安公主咬牙切齿地捏紧了拳头;一字一句地说:“所以;我一个一个地把奴隶挑到身边充当护卫;不辞辛苦地习武骑马;又想方设法了解刺探奚人各部的情形;皇天不负苦心人;那李大酯率兵和营州兵马一起和契丹人交战时大败;我离开了奚王牙帐;却没想到这么多年没有开花结果;却偏偏在路上发现了征兆。服下那碗药的时候;我只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疼;可最疼的还是心。哪怕我后来不得不再嫁李鲁苏;都没有像那时候那般心灰欲死。”

    “阿姊;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不要再想。等幼娘这孩子平安出生;我让他认你做于娘可好?”杜士仪只听固安公主此刻的语气;就知道她的情绪正在大幅度波动;倘若没有劝慰;恐怕会更加失控;于是适时岔开了话题。果然;听得他此言;固安公主顿时愣住了。

    “阿弟……你是说……是说真的?”

    “那当然”尽管杜士仪还牵挂着产房中的妻子;但此时此刻的口气极其郑重;“无论是儿是女;我都希望能教导他学得阿姊的胸怀和武艺”

    “也只有你;能够因为当初那情分;便一直帮我到现在。”固安公主只觉得胸口满溢都是喜悦和欣慰;一下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打起精神来;“既如此;我就算再发怵;也要到产房中去看看幼娘是怎么个情形;你且在这里等着”

    眼见固安公主竟是径直就冲着产房去了;张耀本待拔腿去追;随即陡然醒悟了过来;连忙对杜士仪屈膝一礼;轻声说道:“杜长史;真的是多谢你了。贵主近来总有些郁郁寡欢患得患失的;若没有你这句话;恐怕就要憋闷出毛病来”

    “日后若是还有这样的情形;记得及早知会我一声”杜士仪见张耀点头答应后;立时去追上固安公主进了产房;刚刚安慰别人时还驾轻就熟的他立时又陷入了焦躁和不安中。

    这都已经多久了;妻子承受了多少痛苦;怎会迟迟还没有动静?那个该死的小家伙就不知道少折腾些他阿娘?

    偏偏就在他最心烦意乱的时候;产房那边的动静渐渐大了。王容压抑不住的呻吟;固安公主的劝解;稳婆的唤声;急促的脚步声……寂静的晚上;这些动静全都呈几何级数放大;让他听在耳中更加心神不宁。就在他几乎忍不住;想要破一破那该死的规矩;进产房去一探究竟的时候;他身后突然又传来了一个风风火火的声音:“刚得到消息;咱们新任怀仁县令到任了”

    崔颢兴冲冲地进来;这才发现杜士仪面色发黑。他一整个白天都被郭荃拎到利人市去清帐;回来之后得知杜士仪还没睡就立时赶了过来;甚至来不知道发生了怎么回事。一见顶头上司这光景;他就讶异地叫道:“怎么;难不成是又遇见了什么糟心事?是朝中有人给咱们云州使绊子;还是突厥或奚人那里出什么幺蛾子?这些家伙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

    “别说了;是你嫂子临盆了”

    杜士仪这一句话砸得崔颢目瞪口呆;他看看不远处那亮着灯火的产房;又看看杜士仪;忍不住挠了挠头小声说道:“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有的是折腾;你守在这里也没用啊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

    尽管崔颢这嘀咕的声音不大;但杜士仪却听得清清楚楚。他陡然转头;犀利的目光在崔颢脸上一扫;继而就冷冷问道:“你还好意思说?据我所知;你家娘子近来常常独守空房?”

    崔颢登时不乐意了:“怎么;这点小事;莫非她还敢到外头告状?”

    “你家娘子不善与人交际;自不会多口舌;可你若是以为我都不知道;那就太小看我了。”自从发现崔颢那美艳妻子仿佛有些难言之隐;王容就时不时邀人过来坐;却发现对方屡屡谢绝;起初还以为是她脾气使然;可打探下来的结果;却让王容气恼得很。此刻趁着崔颢刚刚说怪话;杜士仪少不得就发作了起来。

    “娶妻当娶贤;但是;既然你只凭美色娶妻;而且已经娶回来了;就不能当成婢妾一般对待你家娘子固然只是小户人家出身;不是名门著姓;但对你也称得上百依百顺;唯恐违逆了你的意思;你却又嫌弃她一味顺从如木头似的;你自己说说;云州上下这么多人;有谁像你这般;常常夤夜流连那些酒肆?

    崔颢当年被王缙不喜;就是因为他放纵浮艳的性子;后来因其仗义为王维奔走;王缙方才渐渐打消了起头的偏见;杜士仪也因此与其走得近了。然而;崔颢乃是父母老来得子;最是娇宠不过的;哪里被人这样指着鼻子教训丨过?此刻挂不下脸的他只觉得心下极其憋火;忍不住顶了一句。

    “娶妻是我自己的家事;不劳杜长史你过问”

    “你以为我愿意过问你的家事?”自从去年底得知了崔颢这些家事之后;杜士仪多了一个心眼;有意命人去打听崔颢进士守选期满后第一任官期间的事;此时自是更加面露严霜;“你在第一任官的任上因为看中女子貌美;娶了其过门;可尚未任满就将其休弃;而后回到东都又娶了现在的娘子为继室;却又没多久再次故态复萌你也不想想;你在第一任官的任上就是目下无尘;又有现成把柄落在了同僚眼中;怎会没有人透露出去?你以为你最初吏部集选一无所成;是偶然?”

    崔颢顿时愕然;好半晌才讷讷说道:“你竟然连这些都……”

    “我想打听的事;没有打听不到的”杜士仪**地打断了崔颢的话;这才疾言厉色地说道;“我是把你当成友人;当成左膀右臂;这才提醒你的;你若是听不进去;我日后自不会再说夫妻之间的事我不想多说;人生在世;一时冲动在所难免;但若是坏了品行口碑;到时候千夫所指的时候;方才是无可救药更何况;因子及父母;你有没有想过会让人如何指摘你的亲长?你随我到云州鞍前马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在有些人眼中却不啻是眼中钉肉中刺;王子羽王仲清老郭他们;都是找不出什么可以⊥人指摘的;可若是你成了众矢之的呢?不早了;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

    说完这话;杜士仪便撂下了崔颢;打定主意也不顾什么规矩了;径直走到了产房门前。然而;他刚刚伸手打算去推门;门内就突然传来了一个响亮的婴啼。那一瞬间;他的双手完完全全僵在了那儿;脑海中竟是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面前那两扇大门猛然被人打开了。

    张耀没料想杜士仪已经等在了门口;呆了一呆便喜上眉梢地让在一旁;露出身后用颤抖的手抱着手中孩子的固安公主。

    “阿弟;恭喜你;弄璋之喜”

第一卷当时年少青衫薄 第六百零一章 吾儿广元,采煤供幽州

    初为人父的喜悦;对杜士仪来说;竟然还胜过当年状头及第名扬天下的时刻。接过那个软乎乎的襁褓;看着里头那个脸上皱巴巴的婴儿;他简直有一种不敢相信的感觉。他忍不住伸出食指;戳了戳孩子的脸颊;可下一刻;他就看到孩子睁开眼睛呆呆地看着自己;旋即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他被这哭声吓得手忙脚乱;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只能讪讪地将孩子交给了赶紧伸手来抱的固安公主。

    等到孩子哭声渐歇;他突然想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赶紧开口问道:“对了;幼娘这次是未足月而生产;这孩子可要紧么?”

    “分量是稍稍轻了一些;但所幸如今这天气已经开始热了;早产的月份也还好;总比冬天好养活。至于幼娘;我才问过稳婆;恐怕是她昨日静极思动;在外头多走了几步;这才以至于孩子早产了小半个月。”固安公主笑着解释了一句;正想要再说什么;却只见杜士仪直接从身旁掠过;竟是径直冲进产房去看妻子了。见他如此性急;她哑然失笑的同时;心中却也不无赞许。

    多少男人都是重子嗣多过重妻子;她这阿弟却是不一样

    在阵痛中度过了昨日下午和晚上;一直等到过了子时方才生下了这个儿子;王容早已疲惫得一动都不想动。可刚刚在发动之前最最痛苦的那段时间;她却听到杜士仪在外头训丨斥崔颢的声音;尽管明知道不该分心;但她还是忍不住分神去听;到最后又是感动又是欣慰;反而奋起余力将孩子顺顺利利生了下来。此时此刻;当这满屋子血腥气远未散去的时候;杜士仪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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