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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的一句话,却让他再也维持不住那状似坚定的外表。
“安思顺已经平安回到了陇右,如今陇右军将全都联名上书为他鸣冤,请求让他复为陇右节度使!”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见哥舒翰一下子仿佛垮了下来,耷拉着肩膀脸色无神,甚至流露出了一股绝望至极的信息,尽管鄙薄此人器量狭小,可他到底知道哥舒翰并非无能之辈,就此一蹶不振却也可惜。于是,他就一字一句地说道:“潼关之败,边令诚妄言军机,是首罪,已经在守卫长安之役中,被军中将卒一怒处死,你的失律之罪可以削减不少。你若是想死,想必也不会苟活到今天。据我所知,你家中姬妾子侄很不少,你不妨想一想,倘若你诬陷安思顺的罪名落在你自己身上,他们又会如何?身为大将却如此心胸狭隘,你就没想过当初王忠嗣是如何对你的?”
见杜士仪撂下这些话后便拂袖而去,哥舒翰足足隔了许久,方才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叹息。
早知如此,他还不如战死,也好过如今苟且偷生!
第1166章 亲临前线
安思顺也好,哥舒翰也好,如果换在李隆基独秉大权的时候,哪怕留他们一条性命,也一定会把他们打发到山穷水恶之地,当个县尉之类的小官,自生自灭。可是,现在的大唐已经不是他这个天子金口玉言决断一切的时候了。
所以,当杜士仪亲自上书,言辞诚恳地为哥舒翰求情,说哥舒翰虽有失律以及诬陷安思顺之罪,然则如今是对叛军用兵的紧要关头,不若发去西域,以白衣效力军前,戴罪立功,李隆基竟是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下来。然而,对于杜士仪上书提及重新启用王忠嗣之事,他却装起了糊涂。可这时候重新派出使者前往利州益昌郡也来不及,他唯有希望那边没露出痕迹来。
而高力士的百般规劝也起到了作用,李隆基想到如果东边的安禄山叛军还没解决,西边的陇右兵马也来上一场叛乱,后果不堪设想,他竟只能针对陇右军民的联名奏疏,以捏造叛贼书信的罪名,将哥舒翰发落到安西大都护府军前效力,然后又复安思顺为陇右节度使,以河西节度判官高适知河西节度事,抗击吐蕃进犯。而与此同时,杜士仪和裴宽为将卒请功的奏疏,李隆基也不得不一一准奏。
一边是真正展现出了全部实力的杜系,一边是逼死自己宠妃,又杀了宰相的北门四军,李隆基竟发现自己没有可以信赖的人!而北门四军直到现在还没有回到长安,听说此前那些逃兵竟然祸害乡里,杜士仪已经命仆固怀恩亲自带兵,一面搜捕逃兵,一面安抚乡里。与此同时,杜幼麟则正在招募飞龙骑,据说长安官民应者如云,其中招收的几乎都是此前守城有功的勇士。他知道没办法反对,思来想去,只能想办法给高力士安了一个兼知飞龙厩以及左羽林大将军的职衔。
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希望通过和杜家关系良好的高力士,设法掌控这样一支新生的禁军,同时加强对未来北门四军的控制。
事已至此,对于空缺出来的两个相位,李隆基也就不纠结了,在一路把叛军赶出关中的郭子仪风尘仆仆从潼关赶回来之后,他便支撑着病体出现在了勤政务本楼的大朝上,授杜士仪为右相,裴宽为左相。然而,对于朝中公议设立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他却没有立刻表态,回到宫中更是大光其火。
宗室当中,人望高的已经凋零殆尽,他如果设一个天下兵马大元帅,那是不是相当于皇位也可以拱手让人了?以杜士仪如今展现出来的那锋利獠牙,掌控的这一支支精锐平叛兵马,又怎会真的俯首听命?而姜度和窦锷这两个货真价实的皇亲国戚不但把控宫门,姜度更把两宫都给清洗了一遍,他竟不知道谁能用谁不能用!
当这场大朝会结束之后,杜士仪和裴宽郭子仪并肩出宫的时候,全都是百感交集。裴宽已经年纪一大把了,他虽然因为笃信禅佛而被不少人讥嘲,但素来是众望所归,李林甫对他一直忌惮非常,故而没少在背后捅刀子,幸而一直得到各方援助,还有弟弟裴宁帮忙,总算一路逢凶化吉,如今终于熬倒了李林甫和杨国忠,一举登上相位,他回首来路崎岖,自然唏嘘不已。
“君礼,虽说出征之事尚未定下,但长安这边千头万绪的事务自有我在,你到时候就放心和子仪去平叛吧。”
“多谢裴兄。”杜士仪笑着对裴宽一拱手,见人已经匆匆前往政事堂了,他也无意去和那些繁琐的政务打交道,冲着郭子仪一颔首道,“子仪,我们去春明门城楼看一看?想当初,这是长安守卫一战中激战最烈之地。”
“好。”
杜士仪和郭子仪登长安东城春明门城楼,到底说了些什么,除了当事者两人之外,其余人不得而知。别人只知道,郭子仪只是回家和妻儿团聚了一晚上之后,便立刻回归潼关。而杜士仪也没有去等那些迤逦数里的皇族宗室回归长安,而是次日便上书请将兵前往河洛。李隆基还想用政务繁忙,留着杜士仪,只派仆固怀恩前往平叛,可裴宽却进宫百般陈情,差点把这位天子又气得吐血。
如若杜士仪麾下大将各自建功,回头只要一个个加官进爵,他们自成体系之后,就会脱离杜士仪的掌控,可现如今杜士仪要亲自前往河洛督战!即便他到现在都咬牙就是不给杜士仪一个正式的名义,但只凭右相这一身份,再加上在朔方安北两路大军之中的声望,杜士仪便有号令三军的本钱!
临行前夕,杜士仪却并不在宣阳坊杜宅,而是在平康坊崔宅。尽管长安已经解围好几日了,但他连日来东奔西跑,连杜幼麟也只是那天在禁苑中耳提面命了一次,其余家人就更加没工夫见面说话了。所以,抱了抱宋锦溪送过来的,自己的第二个孙子,又抱了抱外孙女,他只觉得一颗心不知不觉柔软了几分,连说话的声音也温和了下来。可对于曾经最熟悉兄长的杜十三娘来说,杜士仪的每一句话仿佛都带着几分铿锵之音。
“子仪怀恩全都是大将,奇骏亦是能够捏合兵马的人才,再加上都播那一路兵马,即便我不去,此次平叛也应该不会出纰漏。但我若是不出面,陛下即便素来忌惮皇子皇孙,也一定会在宗室中矮子里拔高子,派一个人到前方去充当大元帅。只要这样一个人有半点私心,又或者行事犹豫不决,就会给将士们平添无数掣肘,所以我一定要亲临前线。来日万一有这样一个人派下来,也只有我能压得住他,我敢压得住他!”
杜士仪把话说得如此露骨,在场众人谁能听不懂?旁听的嗣赵国公崔承训心惊肉跳,脸色都有些发白了,可想想自己的伯父崔泰之,父亲崔谔之当年同样是提着头去诛二张,除韦后,他又不由得苦笑自己到底生在承平年间,没有父辈的魄力,此前除却答应崔五娘和崔九娘,派出所有家丁,他也只是出了些小力,没想到也因此官居卫尉卿,将作大匠。可看着嫡亲侄儿崔朋站在杜士仪面前,年纪轻轻便已经官居一方主司,他又生出了崔家后继有人的骄傲。
万年令官居正五品上,那可是真正称得上天下第一令!
一一叮嘱过家人之后,杜士仪见崔俭玄的长兄崔承训站在一旁始终没吭声,便缓步走到了他面前,郑重其事地拱了拱手。崔承训立刻回过神来,赶紧还礼不迭。可他一声相国刚刚出口,杜士仪却摇了摇头。
“崔杜不但是姻亲,而且相交已有三十余年,崔兄不用和我客气。接下来朝中多事,裴相国一个人独木难支。我此次是来不及了,希望你替我去拜访一下王摩诘,请他出来为生民百姓做些事情。然后替我转告夏卿,太子殿下、广平王和建宁王枉死在前,请他仔细想一想,这样的无根之木是不是值得依靠。”
崔承训听到杜士仪是要自己去当说客,而且对王家兄弟二人的说辞完全不同,他不禁为之大讶。尤其是对自己的妹夫王缙,杜士仪这话里话外,仿佛竟是暗示王缙曾经和太子李亨有关系,他只觉得一股寒气直冲脑际。等到杜十三娘带着崔家和杜家小一辈们送了杜士仪出来,他几次想要追问什么,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如何出口。就这么一肚子胡思乱想到了仪门处,他突然发现寡居多年的崔五娘和崔九娘姊妹倚门而立,顿时想起了当年母亲的联姻之意来。
实在可惜了,不管五娘还是九娘,倘若能够嫁给杜士仪,如今又岂会一个寡居寂寞,一个则是婚后不几年便常常闹脾气回娘家?
“杜相国这是就要走了?真是大忙人,连我们都没工夫见。”崔九娘今天正好回娘家,这才从阿姊口中得知杜士仪来了,本待去杜十三娘的寝堂找人,却被崔五娘拉了回来,她却仍是不罢休,干脆在这里直接堵人了。此时此刻,她见杜士仪微微一笑,不闪不避地径直朝自己走了过来,她也扬了扬下巴,一如当年那样骄傲。
“多年不见,九娘子还是老样子。”杜士仪想起当初崔九娘假扮崔俭玄戏耍自己的情景,只觉得犹在昨日,可时光却已经翩然过去了三十余载,当年那个浑身是刺扎人的少女,现如今也已经为人妻为人母多年了。深谙崔九娘性情的他没有给她继续张牙舞爪的机会,认认真真地说道,“我确实是忙得没工夫登门拜访,正好有几句话托了令兄转告夏卿,回头你见到他的时候,替我转达一声问候,我这就走了。”
崔九娘还想说话,可看到杜士仪越过自己,竟是往崔五娘那走去了,她只能恼火地闭上了嘴,没好气地腹诽了一句。我本来就是回娘家散心的,谁要特意再回去给你带话给王缙!
“五娘子。”站在崔五娘跟前,杜士仪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说道,“幼麟和蕙娘阿朋毕竟阅历不足,十三娘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今后还请你代我多多照拂提点他们!我不在这段日子,长安城中恐怕还会有一阵闹腾和乱子,也请你多保重。”
“长安城中再危险也比不上战阵上刀剑无眼,你也务必多多保重。”
崔五娘想到袖中的平安符,最终还是没有拿出来,就这么看着杜士仪一揖之后转身大步离去。那一刻,她想起刚刚看到他那斑白的双鬓,心里默默叹息了一声。
如今长安城中谁人不津津乐道于杜士仪这一场惊天动地的逆转,可谁曾想到,他这么多年来身处长安朝堂之外默默耕耘的辛劳?都说岁月催人老,可分明是那些沉重的责任和压力,方才让他鬓发如霜!
第1167章 王忠嗣赐鸩事件
杜士仪离开长安的时候,并没有惊动天子遣左相裴宽以及文武官员郊送,更没有惊动长安官民,只是出城和仆固怀恩所部主力会合,悄然渡过渭水前往潼关。在这千军万马渡河的时刻,一座灞桥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郭子仪让人搭好,杜士仪亲自检视过的那几座浮桥便显出了先见之明来。即便历经了这么多人马的踩踏,几座浮桥却都坚实耐用,直到亲自殿后的仆固怀恩从灞桥上渡过了渭水,这才回头看了一眼长安。
“等我们再回来的时候,便是安贼叛军剿灭殆尽之时!”
千军万马从官道上呼啸而过,长安城中,当得知杜士仪竟然就这么走了,李隆基紧紧捏着手中那薄薄的奏疏,突然掀开被子坐直了身体,厉声喝道:“陈玄礼呢?他还守着那些没用的东西呆在马嵬驿?磨蹭了这么多天就是不见回来,难不成他们是担心回了长安,就要继续在十六王宅过暗无天日的日子,还是担心杜士仪手狠起来,连他们这些皇族一块杀?”
这样诛心的言辞,高力士不在,没有一个人敢轻易接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才有一个站在榻尾的中年宦官小心翼翼地说道:“回禀陛下,我刚刚去内侍监见过高大将军,说是因为陈大将军回程的时候,有不少之前逃散的内侍拦路哭拜请罪,请求带他们回长安,所以路上就耽搁了……”
一听到是当初那些弃了自己而逃的宦官作祟,李隆基登时气了个半死。他在马嵬驿中惶恐不安的时候,曾经听说过一种说法,如袁思艺这些宦官之所以逃走,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看好退往蜀中后能够收复中原,因此根本就打算跑去投降安禄山!一想到是自己给予了这些内侍高官厚禄,结果大难来时他们却抛下自己这个君王去投靠别人,如今见事情不妙又转回来想要求自己覆水重收,他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他奈何不了杜士仪,难道还奈何不了这些不忠不孝的阉奴?
“之前那些逃兵如何了?”
那个说话的中年宦官没想到愤怒的天子突然略过那些内侍不提,而是问北门禁军中的逃兵,犹豫了一下方才低声说道:“仆固将军吩咐人在四乡张贴榜文,三天之内回长安西城金光门和延明门自首者,减两等押送朔方戍边,若是逾期不回,来日杀无赦。之前扫荡了三天,仆固将军一共拿住了八百余人,全都已经押送朔方戍边了。”
李隆基虽也痛恨那些禁军往日待遇优厚,遭遇大变时却不是背叛就是哗变,可眼看飞龙厩中多了一支那样如鲠在喉的飞龙骑,他就算捏着鼻子,也需要相应的兵马来抗衡。可还不等他预备施恩,仆固怀恩竟是自作主张把人送去了朔方!他只觉得心中那团火越烧越旺,当即冷冷说道:“去告诉裴宽,北门四军乃是天子禁军,就算犯了重罪,也自有朕这个天子来决断,轮不到别人来越俎代庖!”
如果杜士仪和仆固怀恩以及那支大军还在长安,李隆基也许还能继续忍耐下去,可现如今他却一刻都不想再忍。杜士仪想要带兵就让他去,趁着人不在长安,他如果不能把舆论以及大局完全掌控,回头等他们大捷而归的时候,他岂不是要更加被动了!
“是,奴婢立刻就去传话。”
见那中年宦官答应一声便要往外走,李隆基想起偌大的宫殿中,只有这唯一一个人回答自己的话,他便又将其叫住:“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陛下,奴婢程元振。”
李隆基微微一颔首,等到人快步去了,他方才轻轻舒了一口气,决定趁着杜士仪离开这段日子,尽快养好身体,尽快把朝中人事重新梳理一下。就算他现在不可能把兵权从杜士仪手中夺回来,可将来却一定要设法拿回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然而,程元振一去就是一个多时辰,直到李隆基几乎认为他出了什么不测,他方才踏入了大殿,面上竟是又惊惶又焦虑。面对李隆基那不耐烦的表情,他不敢立刻开口,而是用眼神示意天子屏退了四周围的人之后,方才在榻前双膝跪下,随即压低了声音说道:“陛下,奴婢万死,到了政事堂见到裴相国时,不敢转述陛下的口谕。”
见李隆基那目光一下子变得如同刀子似的,程元振却顾不上害怕,咚咚磕了两个头后,这才带着哭腔说道:“奴婢并不是担心惹怒了裴相国,这才不敢转述,而是因为山南道益昌太守王忠嗣命人送来了血书呈文,说是有人冒陛下诏令,给他送去了鸩酒!”
李隆基之前在杜士仪上书请求重新启用王忠嗣时,一度当了鸵鸟含糊过此事,当这个消息钻入耳朵的时候,他不由自主抓住了身下那锦绣被褥,脑际轰然巨响,甚至连吞咽唾沫的力气都没了。人人都知道王忠嗣曾经在宫中长大,是他这个天子的养子,而他更清楚王忠嗣那绝不会质疑君父的性子。如果有鸩酒送到,王忠嗣肯定会想都不想就仰药自尽,又怎会命人送上血书陈情?他又不是杜士仪!
竭力稳定了一下情绪后,他终于恢复了开口的力气,眼神凶狠地问道:“此事有多少人知道?”
程元振当然知道天子是什么意思,可是,想到自己去政事堂时,那里竟是仿佛东西两市一般沸反盈天,仿佛有头有脸的文武官员全都到了,即便他不想说出这样的消息来刺激李隆基,还是不得不尽量含含糊糊地说道:“奴婢去政事堂时,那里有数十人。”
十一个人也是数十,而七八十人也能说是数十!
李隆基重重捶在了床板上,厉声问道:“到底有多少人?”
被质问到了这个份上,程元振再也不敢避重就轻:“中书省门下省五品以上,尚书省六部尚书侍郎和左右丞,十六卫大将军,以及四品以上的各寺监职事官,全都在。而且,益昌太守王忠嗣连送鸩酒的人都给押送了回来。”
糟糕了!
李隆基无论如何都难以想象,一贯忠义的王忠嗣竟然会采取这样激烈的举动。刚刚才经历了惨烈的围城一役,长安城中官民百姓只怕有很多人还在怨尤他这个天子,没能随驾同行的文武官员也有很多心存怨言,王忠嗣的这一举动就犹如在热锅里浇下了一瓢滚油,直接把他架在了火上烤!天下是他的天下,为什么一个一个人都会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