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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对南鸿子实在没什么了解，这个修真界曾经传奇一时的人物，事迹倒是脍炙人口，但性情如何，崔少辛拿不准。
于是他不敢再绕弯子，直接肃手作出引路的模样。
没有陷阱，没有弯弯曲曲的复杂路径，就在距离这里不远处的山崖下。
一些重伤难愈的仙人横七竖八的躺着，还有一些在坐死关，周身木然不动，似泥塑雕像。说是坐死关，其实是因为伤势太重，除了突破境界，就再也没有别的办法活下去。
清醒的那些人，看到崔少辛带着人来时，都露出警惕跟惊讶的神情。
南鸿子愈走心愈沉。
因为这里，他来过。
有些跌落境界的仙人，会躲到这里来，他要探听消息，自然来过这里。
这里是一串连贯的洞穴，想要逃命很容易，也是不少仙人聚集在这里的原因，洞穴尽头有一株高大的梅树，并非天生，而是一件防御法宝化成。
只是早就没了灵力，梅树枯死了，上面歪歪斜斜的挂着不少残破的符箓，像是有人勉强维持着这件法宝的完整，不让它破碎。
这种情况在洞穴里很常见。
法宝内或者法宝底下，通常都是一个坐死关的仙人，不死不活的拖着，把护身的防御法宝灵气都耗尽了，因为封闭了神魂，也不能用灵气补充法宝，或者他们本身已经只剩下一口气维持仙核，顾不上法宝了。
但是他们的好友或同门不愿放弃，就会在法宝上加符箓，不让别人去打搅。
崔少辛一路前行，走的分明就是那株梅树的方向。
南鸿子差点想拿出烟袋吸几口，平复这股焦灼不安。
——他这个疏忽，犯得有点大，快要没脸去见徒弟了。
他们停在了梅树旁。
“为何不早将这事说出，贫道的小徒弟，还没有那么吝啬，让你失望。”南鸿子瞥了崔少辛一眼。
“也得我平安无事，走到令徒面前。”
崔少辛这句话是真的，困阵里狂风暴雪轮番换，妖兽仙人争斗不休，陈禾那时是大罗金仙，在几位仙君的势力交界之处，崔少辛要是能走到那里，估计也就不缺功法了。
“那么崔掌门，是看不起我了？”
“南鸿真人此言何意？”崔少辛一副惊愕模样。
这就是他在装了，如果承认他看见南鸿子来过这里几次，就没法解释他隐瞒的原因。
也没什么原因，所谓见到青辞仙君杀人，认出罗波真人是北玄派之人，都是他信口胡言。
崔少辛只是在这里恰好遇到一个伤重欲死的人坐死关，气息像是北玄派的人，但崔少辛实力低微又不敢断言，听其他仙人说，此人至少有罗天上仙的修为，崔少辛就上了心，最后看到罗波真人藏于法器之下，将一块碎裂的翠剑法器，放置在梅树上。
多年后梅树枯死，崔少辛就将这块碎片拿到了手，有用无用，他也说不清，反正十天半个月打一道符箓在梅树上，也不费事，搁着就是。
今日困阵一破，释沣将同样碎片给了南鸿子的事，崔少辛看得清清楚楚，顿时感到机会来了，胡诌了一番话。
南鸿子不理崔少辛，他抬手将梅树上的符箓破除。
一团火光窜进洞穴，落地变成了一个穿着红肚兜的胖墩。
石中火疑惑的看了看四周，伸手去抓南鸿子的袖口：“道长怎么在这里，主人想要找你。”
南鸿子拍了拍它脑门：“来得正好。”
他一拂袖，梅树立刻变成飞灰。
“去把里面的人叫醒。”
坐死关的人无知无觉，除了突破境界，唯一能惊醒他们就是先天之灵。
石中火迷惑的摸着脑门，伸出脑袋一看，果然梅树下有个大坑，里面隐隐约约坐着一人，它跳进去摔了个倒栽葱。
叫醒什么的——
仙人不必睡觉，修士也不用，每次跟南鸿子出去游荡，道长也不用它叫醒啊！
石中火努力思索“叫醒”的办法，结果只想起来一种。
南鸿子看着石中火踮起脚，啪叽一口将唇印在毫无生气的罗波真人脸上，这还不够，又啪叽一下挪到嘴唇，眼看还要来第二次，南鸿子头皮发麻身形如电，跃入坑中一把扯住胖墩的肚兜系带。
然后，睁开眼睛的罗波真人脸色灰白，气息奄奄的听见南鸿子训斥的声音。
“石中火，你在做什么？”
“哎，叫醒啊！”胖墩虽然变聪明了，但是对许多寻常之事还是一知半解，它很坦然的说，“主人的师兄就是这么叫主人，不对吗？”
“……”
罗波真人头痛欲裂，他不是快死了吗？怎么还感觉到被谁占了便宜？
第398章天河灵晶
近天之峰，昆仑。
据说浮初小世界西面也曾经有一座高山，名为昆仑。古荒破碎后，山脉不复当年，曾经在修真界显赫一时的昆仑宗，连处遗迹都没有留下。
仙界的昆仑高峰，一直都是繁华的。
寒松仙君回来时，还以为自己会看到破落景象，毕竟他已经“失踪”了六百年，没想到在这里居住的仙人，比他走之前还要多。
亭台连着长廊的仙家集市，熙熙攘攘，更多的建筑一路蔓延到山腰，连防御阵法都变得比之前复杂了许多。
“这是？”寒松仙君迷惑不解。
“安然无恙啊！”
清合仙君是真心感到愉快，虽然吧，听说自己家已经毁了，但是有个落脚的地方，又不失身份，这是一件好事。
众仙正驾云行于半空，不是所有人都像清合那样往好处想，尤其是寒松仙君的属下，他们欲言又止，偷偷看前面的北玄天尊，仰头又观昆仑上方的仙宫。
——话说南显天尊麾下多了两位仙君，北玄天尊这边呢！昆仑的繁盛，该不会是因为有新的仙君，占据了这里吧！
然而事情比他们想象的更糟。
仙宫依旧巍峨，前来迎接北玄天尊的人，看到天尊出去一次，就带回这么多人，竟有些不知所措。
很快有人认出了寒松与清合。
“仙君！是仙君回来了！”这雀跃的声音，欣喜得差点泪流满面的表情，让寒松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安。
寒松仙君御下甚严，不留情面，除了对他忠心耿耿的属下之外，他不觉得自己这么受“欢迎”，而且是这种仙人们无一例外激动振奋的待遇。
“万瀑谷的困阵破了？”
“仙君无事！”
这兜头而来的热情，连清合仙君都有点招架不住，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
好在清合同样满心迷糊的属下，默契的捏了个法决，隔断那似潮水般澎湃的灵力，然后面面相觑。
杨心岳忽然说：“看来，北玄天尊这些年过得不怎么样。”
“什么？”清合仙君惊诧不已。
昆仑这般兴盛繁华，远胜当年，杨宗主何出此言？
万瀑谷困阵破开，天尊亲自将两位仙君，数十位金仙，几百罗天上仙接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从仙宫一直传到昆仑。
人人笑逐颜开，像是走在路上捡到一件上品仙器似的。
等到进了仙宫，众人落座，缘由终于被解开了。
——这个位置，有点不妙啊。
北玄天尊坐在上首，他准备给陈禾也留给位置，陈禾并不在意，他想跟师兄并肩而坐，如果旁边是北玄天尊，陈禾没多少兴趣。
于是陈禾在右边第一个位置，杨心岳就在他对面。
寒松跟清合仙君选了杨心岳后面的位置，释沣就在陈禾旁边。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再后面落座的仙人，谁都能一目了然，全部都是大罗金仙，一个仙君都没有。
“所以说，我们被困的这六百年，天尊你已经落得孤家寡人的地步了？”清合仙君揉着额角，头痛的问，“没有仙君，无法固守疆域，所以连地盘，也只剩下昆仑？”
难怪南显天尊浩浩荡荡带了那么多人，北玄天尊孤身就来了。
难怪他们甫一出现，整个昆仑差点沸腾，总算有“仙君”了不是吗？
难怪昆仑这样繁华，是仙界一大实力，都挤在了一起啊。
这是被南显天尊那边欺压了多少年啊！怨念一朝得消，都来不及问万瀑谷困阵破除后，死对头那边的状况了。
“咳！”北玄天尊神色肃穆的压下满殿仙人的欣喜，“今日寒松、清合两位仙友归来，但南显天尊也接了一位在困阵里突破仙君境界的金仙回去，此人……”
寒松仙君无奈的给天尊做小抄，用神念传音：“那人名为流鹤。”
“…流鹤仙君，尔等日后遇到他，要多加小心。”北玄天尊若无其事的将话补全了。
众仙听后一愣，怎么南显天尊那边，还是比他们多出一位仙君吗？
此刻殿内有跟随清合寒松一起从困阵里出来的，还有原本在仙宫里的人，有些互相认识，有些显然是这六百年间新晋的仙人。
“人数有些不对。”清合仙君嘀咕。
不止是站在这里的，还有南显天尊当初带来的，六百年对仙界不算长，怎会出现这么多他们没有见过的罗天上仙？
“仙君容禀，这些年来，仙界动荡不安，全是因为天河里出现了异宝。”
“嗯？”寒松仙君疑惑的看自己曾经留在仙宫的属下。
恰好北玄天尊也说到了这件事。
“千年之前，天河震动……”
这事陈禾知道，那时候他刚飞升，黑渊谷主到了他方小世界，遇到浣剑尊者，然后这件仙器就飞升到了苍劫原，毕竟是元承天尊的伴生仙器，重归仙界带来天河震动，并不奇怪。
“五百年前，天河出现了灵晶，蕴藏极大灵气，仙人用之修炼，百年间可从小真仙升为玄仙，五百年可成罗天上仙。”
“……”
困阵里出来的人张大了嘴，他们原以为自己身在困阵里，除了遭罪之外，狂暴的灵气还是带给了他们不少好处，只要能活下来，境界都高了一截，心里很是欢喜，没想到困阵外面的仙界，也有这等机缘？
这事显然不寻常，陈禾皱眉：“是仙界出了什么岔子？”
北玄天尊缓缓摇头，朗声道：“并非好事，天河水流较之从前，变少了。”
有出有亏，正是灵气的均衡。
“但是仙人们知晓灵晶能够提升境界，他们又怎能不为之疯狂？”杨心岳慢悠悠的说，“南显与你同时失去三位仙君，还有麾下一半的仙人，正是急着添补人手的时候。如果你们联合起来，封锁天河，不让仙人寻觅灵晶，也许还能控制局势，但是你们谁也不相信谁。”
北玄天尊一摆手里梅枝，坦然道：“这联盟之事，我们确有商议，也付诸于行，但他偷偷截取灵晶，培养下属，我也只能无奈跟上。”
再者，北玄天尊要是执意不给自己这边的仙人用灵晶，人心也就散了。
对许多仙人来说，忠心只不过附带的东西，他们最看重的永远是自身的成就。
灵晶之事，幕后是谁操纵，简直一目了然。
这种正大光明的阳谋，南显天尊北玄天尊即使知道，也没法挣脱这个陷阱。
“确实好手段。”杨心岳自叹弗如。他做仙界天尊的时候，心机比不上元承一半。
殿内众仙有些尴尬，他们多多少少都用了灵晶，要让他们放弃这样的好处，显然不肯。
一样用灵晶，死对头那边出了两位仙君，北玄天尊不允许他们多用，有些仙人心里还有点不满的，好在到了这种地步的，脑子不是摆设，知道从天河里取走大量灵晶，无疑是涸泽而渔，对整个仙界都没有好处。
“元承天尊自己都不怕死，折腾仙界，我们——”
“住口！”
寒松仙君怒起训斥：“你以为他没有给自己留后路？万瀑谷困阵，原本是元承天尊想要毁掉这个仙界所布下的，结果被搅了局。”
搅局者。没按照元承算计的那么走的。杨心岳淡定的在众人目光下端起仙茶细品。
没有经历困阵的仙人则迷惑不解的看他，同样待遇的还有陈禾释沣。
释沣一个大罗金仙，位置莫名在前面就算了，陈禾杨心岳还在寒松清合之前，让他们哪能不多想。
“为夺灵晶，死去多少仙人？那些混沌灵气，够不够元承天尊那边势力增长？你们有了如今的修为，有谁敢说自己性命无忧？”寒松仙君继续冷声道。
北玄天尊有些疲惫的转过头：“只要天河不枯竭，仙界一日无事。”
陈禾漠然的说：“如此看来，你们陷入了僵局，只能越陷越深，想要摆脱这个困境，只有直接对元承天尊动手了。”
“说得容易，这怎么可能？”众仙纷纷质疑。
原本还想再说，接触到陈禾的目光时，他们不由自主的神魂一悸，竟无法再开口。
“元承天尊与仙界气运相连，对他动手，确实是自寻死路。”
“要是想方设法，创出新的仙界，没准正中他的下怀。”清合仙君算是见识够了某人的心机，现在谁要是说杀死元承没事，反正有第二个仙界的计划，清合都要疑心这人是元承天尊派来的。
“进退不得，以至今日？”
寒松仙君心里憋闷，恼怒的自言自语。
其实还有个主意，大家都能想到，只是太过荒谬，故而无人提起——代替元承天尊，承担仙界的气运，这样对元承天尊动手，就无后顾之忧了。
陈禾感到神魂微微一动，抬眼看释沣。
他朝师兄摇摇头：师父那边有石中火在呢，出不了事。
那边杨心岳品完了茶，说了一句令众仙惊愕的话：“灵晶是天河里所出，但是元承也不能随心所欲的摆布天河，他能做到这点，本质上还是因为仙界不稳。”
“什么？”
“至于不稳的源头，则是万瀑谷困阵，原本他要在这里让地脉毁掉仙界，我以千昙并蒂莲化作日月，压下破除了这个势头。但是阵法存在一天，仙界仍是不稳，现在阵法没了——”杨心岳讥诮地拍了下手掌，“现在天河里，不会再出现灵晶了。”
“此言当真？”众仙齐齐发问。
“当然。”杨心岳笑道，曾经有一个仙界给他练过手，什么能做，什么不能，还有比他更清楚的人？
北玄天尊神色肃然，厉声说：“即刻下去准备，天河灵晶断了，就只剩下现在你们手上这些，南显天尊的人很快就会因为要夺灵晶，攻打昆仑。”
第399章叙情
一颗晶莹剔透，形状不规则的东西搁在高几上。
拳头般大小，越到里面颜色越深，呈现出青碧色泽，外围则是普通的白。
“这就是灵晶？”陈禾感兴趣的拿在手上，轻轻掂了掂。
很沉，拿到人间去可以压碎磨盘，寻常人根本拿不起来。
神念一探，就能感到充沛的纯净灵气，陈禾随手将它丢了回来，意兴阑珊的说：“这点灵气，只对罗天上仙有用，一旦成了金仙，还不如直接去天河里自己修炼呢。”
“师弟进过天河？”释沣皱眉。
“没有。”陈禾赶紧申辩，“是感悟地脉的时候知道一些。”
释沣的神情稍稍舒缓。
天河是整个仙界的灵气源头，它从高空奔流不息，寻常小仙不要说进天河一观，就是靠近天河都会气血翻涌，仙核破碎，一命呜呼。
要是陈禾从前去过天河，那可真是胆大包天，冒险行事。
“师兄，以我二人的修为，现在去瞧瞧，也没关系。”陈禾眼珠转动，一看就在盘算着什么主意。
释沣纹风不动，直接问：“你想做什么？”
北玄天尊给他们安排的静修稳固境界的地方，当然是最好的。
单是主梁，就有五人来高，柱盘鸾，檩托祥云。
地面是一尺就可做法器的寒玉，幔帐也是难得一见，能够做上好法衣的翠明纱。
香炉、矮案、高几、云榻等等一应俱全，没有一件不是仙器，更难得的是材质品阶也是一般无二。样式华美典雅，在细节处分毫不错。
换了仙界任何人来到这里，都挑不出什么错。
但看在陈禾眼里，还没有北玄天尊命人送来的那颗灵晶有意思。
释沣将师弟按在静芯草编的蒲团上，眼都不抬的说：“修炼。”
陈禾人是坐下来了，却没有盘膝半点练功的意思。
“如今仙界一片混乱，混战随时将起，师兄自地府归来，境界跃至金仙，但要成为仙君，必定要有足够的灵力，我为师兄去南显天尊那边抢掠灵晶？”
释沣有些不悦的说：“灵晶看着虽好，吸纳其中的灵气也简单，可我若是元承天尊，没准会留有后手，譬如说在某些灵晶里做些手脚，混在其他灵晶里，并非难事。你方才不是说，用这东西，不如去天河修炼？”
“这不一样。”
陈禾斩钉截铁的说。
仙界最为莫测的就是天河，水灵脉是地脉，跟天河并没有直接的关系，据说只有天尊跟仙君才能在天河里来去自如，其他仙人只能靠近比较安全的河段。
这样没有定性，说不分明的东西，陈禾当然不肯让释沣去冒险。
释沣感到好笑：“不是有你？”
陈禾不说话，只坐在那里生闷气。
释沣将功法运转十八周天后，睁开眼见陈禾还在，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伸手给陈禾理了理乱掉的衣摆，起身道：“你跟我来。”
仙宫里乱糟糟的一片。
许多仙人才回来，众人路过时看到陌生的面孔，也没有多加注意。
派出去查看南显天尊那边动向的人，一波接着一波，各种仙器在殿阁楼宇跟云层间飞上飞下，查看昆仑的情况。
释沣带着陈禾，避开了最为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