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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夕阳斜去,依旧不见萧王的身影,在座的人,皆按捺不住了,有人在嘀咕:“萧王这是不是打算避而不见,想把七日之期延后?”
“就是就是,说什么另有隐情,还不是存心想包庇!”
紫珞捏着眉心,心绪难宁,不住的想:无论最终他能不能将在逃的那个人擒拿,这个时候,他都该及时赶回来。为什么到现在都迟迟不出现?会不会另外出了什么乱子?
她的心,异样的生躁生乱生烦,冲杨谱勾勾手指头,吩咐了几句,叮嘱他们另派一些人马出去查看查看。闷
杨谱应话离席。
紫珞已知道,玉连子的死,事有蹊跷,有人不断的给玉连子下套,不仅栽了赃,而且还被摄了魂。
七天前,金晟离开后,安王急匆匆赶来——此番平西南之乱,安王是先锋。
他来时,君熙睡着,紫珞正独自守在客房陪着玉连子。
金贤站在门口处,看着双眼通红的她在无声的落泪,想要叫她,张开嘴,还是闭上。
有些事,金贤不甚了解,可他没问,陪了半天后,承东走来,他想了想一把拉上承东出去问情况,过了一会儿,他又急急走进来,到她身边,低低的很是急切的跟她说:
“紫珞,大哥射杀君墨问,也是迫不得已。这件事,你……你不能怪他……
“真的,那日,原本一切都好好的,是那曲诡异的箫声突然间响起后,才令他无端发了颠。
“紫珞,君墨问在无数双眼睛底下,杀掉车骑将军父子三人,斩死斩伤北沧士兵数十名,这是事实。大哥曾想上前制住发狂的他,可没制住!失去常性的君墨问,功夫比平常精悍数倍,颠狂之下,将大哥都打伤了。
“后来,他强撑着找回几丝理智,冲到大哥跟前,直求他给个痛快。大哥见无人能制服他,才含泪忍痛将其射杀的!
“紫珞,当时你没有在现场,所以,你没有看到,大哥拉弓的时候,手一直一直在颤……我不骗你的,大哥也不想的。君墨问中箭后,他也曾抢在第一时间命冷熠来救治……只是伤的太重,实在没得治了……也是他不想治了,所以,才会死掉的……”
简单的描述,已令紫珞泪流满面。
她只要想到金晟用箭射穿玉连子的那种情景,心,就痛若刀绞。
她没有说话,金贤也不介意,陪着她身边,一五一十把事情全部告诉她。
他说:攻城之前,金晟和“君墨问”早已经联系上,他们一起制定了周详的夺关计划,本来他们是想借这个机会,擒拿住栽赃者,散布谣言者,趁机昭示清白,不想,功亏一篑,车骑将军父子三人同时丧命,令西南关的将卒个个信了眼见之实。
金贤一再的重申,大哥和这个君墨问相交虽浅,虽彼此之间的情谊,亲手射杀,于大哥而言,绝对是一件最最痛苦的事。
紫珞想:金贤一定还不知道,他不光亲手射杀了玉连子,还将玉边子的心挖了出来——这样血淋淋的场面,极可怕的定格在她的脑海里。
她曾问过金晟的,他垂着眼,淡淡的反问:
“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么?墨,我们曾是以命相托的兄弟,相交十年,又夫妻了一场,我原以为我们的情谊是坚不可摧的,可你至始至终皆想逃开我,不管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你的心思始终不曾变过:你从不曾真正将我放心上。墨,我与你而言,到底算什么?还有,你到底想将我伤到怎样一个地部才甘心……”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很伤心,面对她的激辞厉语,他没有辩驳,没有回答,只是不咸不淡的吐出这么一句,就转身离开。
这几天,她就睡在他的隔壁,带着君熙贴身照看。
他在忙,不想跟她做更多的解释,只用行动在向她说明,他从不曾认为玉连子是南诏的奸细,他会给他洗刷罪名。
每天夜里,他都回来的很晚,回来沐浴完,就直接她这边。
很小声的进来,很小心的看看她与君熙。
有时会坐很长时间,有时干脆就在边上的桌案上眯一会儿,有时独自站在窗头继续埋头细想,有时会牵着她的手,会连人带被将他们抱住,她能闻到他满身的薄荷味儿,可就是不说话。
她怒着他害死玉连子,不愿搭理。
他也在生气,气她公然的逃离,气她放跑了展苍,气她的狠心,气她的不肯交真心。
两个人倔强的谁也不肯向谁低头,只有在夜色里的,他才走近她,以一个个细小的动作来表明他对她的依恋。
第一个晚上他进来的时候,她还没有睡着,是清醒的,本想抗拒这样的拥抱,他不放,将她箍紧,低叹的对她说:“别动,我很累,就想这样抱抱你和孩子。”
她的心理防线,被他微微显得疲惫的声音击城溃堤。
黑夜里,她容他这么抱着,就是不交谈。
一连数天,无论多晚回来,他都要来抱抱她,可就是懒的为自己的行为辩说一词。
她觉得很悲伤,他们之间,何时已变成这样?
相对无言,心里唯有怨,唯有怒,唯有止不住的阵阵心痛!
****
“报,萧王回来了……”
一句报禀,令恍惚走神的紫珞收回心神,急急的站起来的时候,抬头,夕阳的余辉里,金晟昂着头带着近卫们走来,一身银色的铠甲,已被鲜血染的通红,一行人就像刚刚自血河里爬上来……
紫珞看得汗毛全竖了起来,将士皆在问“殿下,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多血?”
金晟不答。
银甲之上,多处被利剑划破,有血在止不住的在滴落,在碧绿的地面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金晟……”
他的神色很冷,他的眉头拧在一起,他的步履有点沉……
她忍不住叫住他,想扶他,想查看他的伤。
他拂开了她的手,视若无睹自她跟前走开,是如此的冷淡。
紫珞看着他,感觉到了他身上前所未有的疏离——冰冷的疏离!
她僵在原地,复杂的看他。
金晟一手把着腰间的腥红的长剑,转身看向纷纷站起来的将士们,目光冷冷的自她身上飘走,环视一周后,沉沉吐出一句令紫珞惊呆的话来:
“杨谱,取君墨问的首级给石英他们!”
空气一下静止,所有人都呆若木鸡的看着如浴血归来的萧王,他们原以为会听到萧王一番激昂陈辞,怎会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王……王爷……您说什么?”
杨谱呆呆的看着自己这个冷若冰霜的爷,一时没有将他的意思领悟过来。
萧王横过一目,满眼坚决不容违逆,低磁的嗓音迸出冷酷的话:“本王说,立即斩下君墨问的首级,以祭车骑将军父子三人在天之灵!君家孽子,押向京城,由皇上圣裁!”
此话一落地,众将军皆哗然,石氏三兄弟露出又惊又喜之色,冲脸色一下发白的“准王妃”投去一眼后,纷纷跪地直道:“殿下大公无私,属下等替妄死的老将军谢殿下成全!”
“怎么回事?”
金贤惊跳的跑过来,急急抓住他满是血渍的臂膊,大叫:“大哥,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金晟淡淡一瞥,目光凝在金贤身上,沉声说:
“本王说过,七天之后,不管结果如何,皆会给老将军一个交代,这就是本王的交代!杨谱,还不去照办……”
末了,又是一句面无表情的命喝。
杨谱僵了一下腰背,方应一声:“是!”
转身离去的脚步却是无比的沉重。
无需照镜子,紫珞就能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有多难看,在他无情喝一出那句话的时候,她犹在不信,在他有力的重申以后,她的胃在极度的收缩,想作呕,想吐——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是在儿戏!
下一刻,她拦住杨谱,心痛而不信的目光则凝在他身上,他浑身冷漠,一身血气,透着冷酷的肃杀之气,那样冰冷的眼神,在告诉她,无论谁求情,都没用,他军令如山,出口不改。
这样的他,她不陌生,在北地,每当有人违背军令,每当因此要决策别人生死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一副无人可逆其心意的冷决模样。但是,这样的模样,他从不会对她使出来。
但今天,她发现他是冲她而来的。
她心头直颤,压着疑惑,压着惊乱,冲到他跟前,厉声一叫:“理由,给我理由?”
玉连子已死。
既然已经死了,为什么他还想害他死无全尸?
没有理由,他不可能会如此作贱玉连子的遗体!
他明明查到了很多事!
“铁证如山,还需理由么……”
“不对……”
“是非错对,轮不到你来插嘴。秦紫珞,你一个女人家,好好的闺阁不待,跑到这里胡什么闹!马超林虎,马上送她回京城去!”
话一说完,他竟然冲她使出一记擒拿手,又快又准又狠,幸好,她发现了,连忙退让。可他下手毫不留情,一记“秋风扫落叶”攻她下盘,她在半空翻了一个跟斗,随即在地上打了个滚,纵身起跳刚刚站稳,紧追而来的掌风往她颈间落下。
只觉一阵酥麻,整个人就软软瘫下。
耳边,就听得金贤在急叫:“大哥,好端端的做什么要打晕紫珞……”
承东怒不遏的叱喝声由远及近:“金晟,放开我家小姐……你疯了不成……”
有个比较近的低磁嗓音在喝令:“来人,将杨承一干等人全部拿下……”
她被他抱起,在失去意识之前,最后听到的一句话是:“传令下去,君墨问的尸骨就地掩埋,今日大祭过后,搬师回朝!”
****
阁楼上竹帘下的男子,凝眸,眼里泛起疑惑,低低传令:“去查,刚刚萧王在回来的路上跟谁交过手了?”
“是!”
半晌后,侍卫倪衡来报:“皇上,萧王回城途中遇上了萧融,一番激战,萧王身边一大半近卫战死,景侃身受重伤,如今昏迷,生死不定,萧王也是身负多次刀伤,所幸秦姑娘发觉有异,曾私下令杨谱另派人手去探看,如此才不至于全军覆没。至于萧融,已被萧王殿下一剑刺死。不过,听说死前,那萧融曾与殿下耳语过几句,随即,狂笑而死,嚣张之极……”
沧帝听着,不觉蹙眉。
这当中,大有文章。
****
紫珞被迷药迷晕,一路晕晕沉沉,只知道自己在马车里睡着,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发现身在岚阁,还被制住了穴道,再无法施展武功,整个人软绵绵的,提不起半分劲儿,并且,她悲惨的以现,自己被囚禁了——
自醒来以后,她既出不了岚阁大门,也见不到金晟。
待续!
晚上可能还有一更!
正文 珠胎劫 爱恨从此休 48
天热起来了,外头的太阳毒辣辣的,偶尔自窗户吹进的风,也是潮热的。
半个多月了,害喜害的厉害,但凡吃得进一点东西,过一会儿,必会吐的干干净净。
药,天天在吃。
这药,越吃,人越是乏的厉害,越发的想赖在床上,什么也不想动,什么也不愿想。累
今天早晨,起来的时候,精神比较爽,大概是昨儿夜里睡的踏实的缘故。
吃过早膳,精神还挺足的,还能在园子里走动一下,待用过药,待她又想自解穴道,这一动真气儿,人又开始难受——
便到亭子里坐着静看书想定神,却因为闻到小厨房那头一阵血腥味儿,胃里一阵难受,就又开始吐,吐得差点把黄连水都给吐干了,原本有点红润的脸色,一下变的腊白腊白的。
香儿一直守在边上,看到这光景,忙惊恐的叫:“秋儿,秋儿,快去请冷先生,快点请冷先生……”
秋儿原在摘花,听闻,忙跑到阁门去,央求守在门外的杨谱去请冷熠。
紫珞倚在贵妃榻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神思晃晃的只看到凉亭外。
那明透如水晶的天空,瓦蓝清澈,飘着几丝白云,鲜艳的色彩,会令她每每想到广袤无边的草原,长不见头的河流,高不可攀的绝峰高岭……闷
“小姐,您别苦了自己了,你若再这么心思苦闷,把什么都憋在心里,会把自己活生生给憋坏的……”
有人在低低的劝她,是香儿,她身边再没有玲珑。
蓝蓝的天空上,蓦的,就现出了玲珑冷艳清丽的笑容。
钝钝的心,又生出疼来。
她与玲珑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如今玲珑落难被掳,她心里是何等的急,却苦无办法,眼睁睁的就只能病在这里。
她想玲珑,想江湖游历的逍遥日子,想笑傲山河的悠然自得,可如今,她成了牢笼里的一只金丝雀,生生被人折了翅膀,将她无情的困锁!
“秦姑娘,怎么样?又难受了?”
视线里忽出现了冷熠的身影,青袍玉带,分外的倜傥,眼里则挂着几分凝重的神色。
紫珞淡淡的一瞟,现在的她连生气的劲儿都没有了。
冷熠已经很熟络的扶了她的手腕搭脉,紫珞猛的就将手给拍开,冷静的声音自唇齿间蹦出来:
“你的药有问题!说,你到底在我身上作了什么手脚?”
“嗯?怎会有问题?熠只是依病开方,何来做作手脚之说?”
很磊落的回答,没半点心虚之色。
那么,是她多疑了?
不会!
紫珞暗自思量着,抚着自己日渐清瘦的脸孔,微露疑惑的看着冷熠道:
“你若不曾做过手脚,我如何就变的四肢绵软?冷熠,你的方子不对。以前,我也曾学过几天医,对于医道,多多少少还懂的几分,你给我开的药,不仅仅是保胎的药,还加了几味很古怪的药草!那药草有什么用处?冷熠,你和你家那位爷到底想做什么?”
冷熠好像知道她会问,微微一笑,从容不迫的侵过身,不依不挠的捉住她的手,继续把脉。
紫珞倒是没有再争。
一会儿,他把完脉,皱眉细想一下,才转头对上紫珞逼迫的眼神:
“秦姑娘,但请相信一件事,爷不会害你性命,熠也不会!所以,这药,姑娘大可安心的先吃着,等吃满一个月,如果再无效果的话,我们再研究别的法子……纵然有点难受,只要可以养好身子,吃一些苦,也算是值得的不是……”
他没有回答那些药会起什么效用。绕着弯子的话,她不想听,便冷冷打断道:
“我想见金晟!”
她已经N次提出这件事,但是,冷熠已经N次用各种借口,把这事回掉。这刻再次提出,他脸上果然又露出为难之色:
“哼,这么简单的事,需要你想这么久的吗?还是又在编骗人的理由……”
冷熠微一笑,忙恭声答道:
“好,等爷回来,熠让爷过来瞧瞧姑娘!告辞!”
步子远去了。
园子又安静了。
不喜欢这样的安静,太过死寂。
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太过可怜可悲可叹……
一墙之隔,传来的是一阵阵欢声笑语,两个妙龄女子正在攀谈……
“姐姐,你慢着点,都怀了身子了,还在那里跑来跑去……锦儿啊,还不快些扶着桦主子……”
这是程襄的声音。
“没事没事……”
这是韩千桦的声音。
“怎个没事?瞧,都把脸都晒红了……姐姐,这么热的天,做什么要走来我这里?要走动,也该是我这个做妹妹的来看你……”
“这不,我刚刚在厨房做了一些冰镇西瓜汁,送了一些给爷解暑,顺道也来给妹妹捎一些……还有就是,我是有事儿想求妹妹……”
韩千桦柔美的嗓音儿,声线儿里有一种千娇百媚的神韵。
“哦,何事?”
“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听说襄妹妹女红不凡,故想来拜师学艺呢!我盘算着趁着现在还能走动,想为肚子里的孩子做一些小毛头的贴身衣裳,不知道妹妹愿不愿意教?”
“愿意愿意,自然是愿意!难得姐姐不嫌弃,妹妹定当帮衬着姐姐把我们王爷的第一个世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对了,姐姐这个时候来这里,是不是爷已经回东院了?”
“嗯,刚下朝回来呢?正在房里午睡,我怕吵到了她,这才出来走走!哦,之前妹妹让我捎的香囊,我已经给了爷。爷直赞这绣活儿精致来了呢……”
好一番姐妹情深的一唱一和。
香儿听着耳里,甚是刺耳揪心,急急的回过神,小姐的神色越发的淡漠,眼里皆是嘲弄的笑,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王爷。
“我累了,香儿,扶我进里面歇一下!”
紫珞淡淡的吩咐,声音是那么的冷清,就像深山里迟缓滴落的水滴。
香儿应声扶上小姐往楼上回去。
现在,在这个牢笼里,紫珞除了睡,就是吃,除了吃,就是处,日子很无聊,很可笑!
身子坏败了,身边的人,走的走,关的关,抓的抓,一时之间,很难指望有人来救她出去——这些情况,她都知道。
紫珞倚在床榻上,闭着眼,想的是山上君熙甜甜软软叫“爹爹”的小模样——
金晟将君熙送进了宫,据说沧帝本来还想治这孩子的罪的,七公主曾发了疯似的御书房前叩头相求,方保住了孩子的命,如今这孩子养在太后身边。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讨好太后,亦或是为了皇族的颜面——皇族的血脉总归是不能流落在外的,金晟最终还是娶了韩千桦。
就在她昏昏沉沉被迷药迷失神智的那些天里,他们匆匆忙忙再次行了大礼,名份是:萧王的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