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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阳的脸生得刚毅,眉峰鬓角如刀削似的,难怪岳泽会说他面凶。但每每他睡着,这份冷硬便缓和了许多,烛火里照着,五官有说不出的柔和。
容萤悄悄伸出指头,不敢靠太近,只远远地描着他的轮廓,那温热的鼻息轻喷在指尖,心中异常温暖。
她静静看了他好一会儿,仰头打了个呵欠,将灯熄了,爬到他背后去睡下。
一夜好梦。
晚上忙活了一宿,容萤睡得特别沉,一觉醒来,天居然还没亮,她揉揉眼睛,一转头看到陆阳已经醒了,靠在床边坐着,不知想什么。
因为身上有药膏,里衣并未扎紧,胸怀敞开着,肌肉袒露了半片。
容萤睡眼惺忪地扯扯他衣摆。
“你干嘛呀,睡不着?”
他忽然冒出一句:“端王爷昨天出征了。”
“我知道,这样最好,官府的人未必查得到你。”
陆阳摇摇头,他想说的并不是这个。
西北的战事不是一年两年能够平息的,从前就折腾了许久,端王这次的离开也算是一件幸事。以他现在的能力实在不足以与他抗衡。
在这短暂的时间中,他必须得做点什么。
“我打算去从军。”
宁王是镇守西南的,他如今一死,南边的蛮族大约也在蠢蠢欲动,凭自己的实力再打几场胜仗,挣到官阶应该不难。
容萤没有依靠,他只能努力,成为她的依靠。
四周沉默了一阵,容萤缩在被窝里思索,看到他那一身的伤,似乎也能够明白他的想法。
“陆阳,你想当大将军吗?”
“嗯?为什么这么问?”
“……伯方告诉我的。”
他静默许久,低低道:“想。”
并不是为了野心,也不是为了志向,只是觉得有了那个头衔,办起事来,会方便很多。
“周叔叔在城北大营,正好可以去找他,他一定会重用你。”
陆阳闻言微笑道:“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这次容萤没有任何的犹豫和不舍,待他伤好了就开始给他收拾行李。
春天万物复苏,草木生长,那棵桃树也终于发了芽,嫩绿鲜明。
在一片春光里,容萤目送陆阳上马,驶出城门。
他临走前虽许诺得空会来看她,可这军营中的事又哪里说得准,整个季节,容萤都在树下看蚂蚁搬家中度过。
陆阳在的时候常常盯着这棵桃树看,她却瞧不出这棵树有什么不一样的。
不久之后,过了十岁的生日,皇帝送了一大株血珊瑚,容萤也在这天收到了陆阳的信,她把珊瑚扔到一边,坐在暖阳下读。
丫头在屋内倒好茶水,“郡主,您进来看吧。”
“不要,我就爱在这儿看。”
尽管念过几天书,认识的字还是有限,陆阳已经挑着简单的字写了,容萤依旧瞧着吃力。
她把丫头拉过来问,可惜这丫头也是个睁眼瞎,而且比自己瞎得还厉害。没办法只能把管事叫到身边,一个字一个字问。
信的内容不多,只说他最近很忙,没法回京来陪她过生辰。前些时日军中狩猎,打了几只白狐,留下来给她做了件披风,等过冬再拿来给她……
末了,在信的最后还落了一句话。
管事一面瞅她眼神,一面语气复杂地把那几个字念出来。
“好好待着,勿要惹事。”
容萤愣了一下,甚至能想象得到陆阳说这话时的表情,她朗笑出声,笑得一旁的丫头与管事皆一脸莫名。
容萤笑完了,才把信叠好,拍拍衣裙站起来。
现在是初夏,他已经离开好几个月了。
她对着朝阳咂咂嘴,他还给自己做了件衣裳,不去看看怎么行呢?
做了这么个决定,容萤心情甚好,哼着歌把自己的东西简单打了个包,然而刚收拾好却又犯了难。
家里这群下人肯定不会让她单独出远门,可一个人走又不认识路。
容萤买了串糖葫芦边吃边在大街上瞎逛,正琢磨着要不要去雇个马车,前面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大宅门前停了两架车,几个杂役进进出出的在盘东西。
“你们小心点儿啊。”
“这可都是我的书,慢点放,慢点放,轻些,哎哟,再轻些嘛……”
伯方热得流汗,拿袖子往脸上扇了扇,自言自语,“真不让人省心。”
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第26章 【忆相逢】
校场上一波操练刚刚结束,士卒皆靠在兵器架旁休息。
正是初夏,然而午后的骄阳仍旧毒辣,陆阳坐在树下拧开水袋来,仰头灌了一口。热成这样还得套铠甲,浑身都湿透了。
说起来已有好些年没这么高强度的训练过,还真有几分吃不消。
耳边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便看见周朗带着笑容,和善地走过来。
陆阳忙起身。
“怎么样。”他笑问,“还习惯吧。”
“还好,多谢将军记挂。”
旁边尚有人在射练,周朗瞧了一眼,又朝他道,“我见你适应得挺快啊……你之前真没参过军?”
陆阳摇头说没有。
“不错不错。”周朗闻言,大掌一伸拍拍他胳膊,“看样子你天生就是做将才的料,我不会看走眼的,你只要跟着我,用不着几年定有大作为。”
他颔首笑笑,也未多言。
寒暄了一阵,周朗抱着胳膊,也随他倚树而立,“这回端王爷带了城南的十万兵马往西北去了。皇上嘴上虽没说,咱们这边应该也快了。”他叹了口气,“太平日子是过不了多久啦。”
陆阳望向校场,淡淡道:“西北不会再增援了,若要出兵,大约也是往南。南蛮势力虽大,却要比胡人容易对付得多,用不了一年就能压下来。”
周朗听完有点意外,“你怎么知道?”
他顿了顿,语气随意:“没什么,我瞎猜的。”
正说着,忽有个眼熟的士卒小跑前来,一脸喜色。
“将军将军将军……”
“诶诶,叫什么呢,有话快说!”周朗不耐烦地挥开他。
“您瞧瞧谁来了。”士卒喘着气,刚把身子一让,陆阳只觉眼前一花,一个不明之物飞奔而来,径直扑到他身上,他本能地抬手要挡,腰却被来者抱了个结实。
怀里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哀怨,却熟悉无比:“好硌人啊……”
陆阳身子一僵,几乎不可置信地低下头。
此时此刻,容萤也扬起脑袋来和他对视,笑得一脸花开灿烂。
陆阳:“……”
“萤萤?”
她喜滋滋地应道:“诶!”
“……你怎么会在这儿?”
容萤理所当然道:“来找你啊,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
惊喜没有,惊吓倒是真的。
介于她此前已经给过他太多意外,相比之下,陆阳这回还淡定了很多。下巴被他这身甲硌得生疼,容萤一面揉着,一面又去找周朗。
“周叔叔!”
“诶!小郡主。”周朗俯下身把她抱起来,腾空举了一圈才放下,“什么时候来的?”
“才来没一会儿。”
周朗垫垫她,“哟,好些时候没见了,重了不少啊!”
“是吗,我怎么没发觉……”
这边尚在闲话家常,陆阳伸手打了岔,将容萤拉到跟前,皱着眉头压低声音,“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神色不解:“军营啊。”
“既是知道你还来?”
“我为什么不能来?”
“……”
他不知如何解释:“这里不是闹着玩的。”
“我没有闹着玩。”
和她简直说不清……
周朗听得哈哈大笑,上前来打圆场:“不妨事不妨事,小郡主从前也爱这么来找我和王爷,这儿都是宁王的人,不用见外。你还该偷着乐呢!她现在特地来找你了,我这么大个人立在旁边她看都不看一眼,我还伤心呢。”
陆阳到底觉得不合适:“军营重地,她还小,万一打扰到别人……”
“没关系,小郡主知道分寸的。”
没想到周朗比自己还纵着容萤,陆阳已经无话可说。
容萤仰头朝他笑:“还是周叔叔了解我。”
“那可不,这儿比京城好玩吧!”周朗摸摸她脑袋。
容萤也不含糊:“嗯,好玩。我能留下来吗?”
“行啊。”周朗想都没想,“你要是喜欢,在这儿一直住着都可以!”
她欢喜不已:“真的!?”
“当然……”
话才起了个头,陆阳颦眉瞪了过来。他立时敛容,抿了抿唇,神情严肃:“当然不是真的,我说笑,说笑呢。”
听他俩一唱一和,陆阳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眼下容萤来也来了,要赶她走也不合适。他只得考虑别的:“军营里太乱,今晚让她歇在哪儿?”
周朗挠挠头:“我帐里?”
陆阳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不行。”
“……那你帐里?”
“也不行……”他摇头解释,“容萤毕竟是姑娘家,营中皆为男子,待在这里实在不妥。”
周朗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几时想得了这么多,经他一提也觉得有点棘手了,摸着下巴一想:“对了。大营外原有个小院子,本是用作医室的,后来那医长嫌小,就给他换了个地方,眼下空出来了,正好你带她去吧。就是小了点,不过东西都是齐全的。”
陆阳闻之怔了怔:“我陪她去?”
“我事情多脱不开身。”周朗牵着容萤把人递给她,“何况她本就是来找你的,自然得你来陪了。”
陆阳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可军营这边……”
“不打紧,反正这会儿闲,又没让你去打仗,权当我给你放几日假了。”周朗笑道,“萤萤好不容易来一趟,领她去附近镇子上玩一玩吧。”
营中大半都是宁王的旧部,对容萤只有迁就并无排斥。陆阳看着手里这个兴致勃勃的小姑娘,既无奈又怜惜。
出了大营,没走多远就瞧见那间小木屋,的确是很小,总共也就两间房,因为之前是医工的住所,里面还有不少药草没拿走。
陆阳把东西放好,开始整理打扫,容萤空着两手里里外外转悠了一遍,见他弯下腰在铺床,于是过去看他忙碌。
卸了铠甲,他身上凌厉的气势散去许多,单薄的衫子将背脊愈发衬得挺拔,薄汗与热气混合成了一股淡淡的阳刚气息。
隐约看到她在身侧站着,陆阳随口问道:“你出门就一个人?”
“我是跟着那个伯方来的。”
这么说伯方还活着。他闻之松了口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目时发现容萤盯着自己发呆,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此地偏僻又空旷,没什么好玩的,住处也不如宁王府好,你又何必来。”
容萤没留神听他说这么多,只把他包袱里那件白色的斗篷抖出来,扑在床上,幸福地躺了上去。
“我特地来瞧瞧我的衣裳合不合身。”
见她这模样,陆阳不禁失笑:“大夏天的,不怕热?”
“就不怕。”她在床上打了个滚,这才坐起来,把他垂在腿边的手握住,像是无聊又像是刻意地玩弄着。陆阳将手掌摊开,也由着她玩。
“其实,我还有一点点想见你。”
他立在对面没动弹,隔了半晌,才用另外一只手在她小脑袋上揉了揉,随后转身准备出去。
容萤跳下床:“你去哪儿啊?”
“去给你找点吃的。”
过了半个时辰,陆阳便提了肉和面粉回来,烧了水准备给她包饺子。
没办法,他的厨艺有限,又不可能指望容萤做出什么像样的菜,只能将就吃。好在她现在不挑,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容萤不会包,其实陆阳包得也不怎么样,马马虎虎能看就是了,一顿饭做下来,她倒在一边添了不少乱。
在天刚黑时,饺子终于起锅了。
浓浓的香气扑面而来,容萤舀了一大碗坐在桌前等他,不是没吃过好东西,但心境不同,连普通的食物也变得分外可口。她蘸了酱冲陆阳努努嘴:“你包得好丑啊,你看,肉都掉出来了。”
他拿筷子头往她脑袋上一敲,“吃你的吧,话那么多。”
陆阳这饺子做得特别实惠,一个顶寻常两个那么大,丑也丑得很新奇,容萤没吃多久就扶着肚子喊撑,只好把剩下的都推给他,自己跑去院子里消食。
军营所处的位置十分空旷,这间小屋亦是如此,草低树矮,仰头满天星辰,像是伸手就能抓一大把。
容萤坐在地上看,身后的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四下还能闻到面粉的味道,陆阳在灶台边洗碗,声音细细碎碎的,听入耳中竟有别样的宁静与舒适。
她很喜欢这种气氛,比在宁王府里更让人安心。
夏夜里暑气未消,陆阳忙完了事也走出来挨着她坐下。
由于热,他只穿了件单衣,胸口敞开着,袖子往上撸了一节,容萤一转头,刚好看见他结实有力的小臂。
随着她的目光,那只胳膊抬了起来,在脑袋上轻轻一摁。
他的话语带了几分笑:“长高了。”
“有么?我怎么没发觉。”
陆阳收回手,静了一阵,忽然道:“玩够了就回去吧。”
容萤猛地扭头,撅嘴看他:“我不想回去。”
闻言,他似意识到了什么,沉下声来:“可是他们又欺负你了?”
“不是不是,这次不是。”那几个丫头对她还是不错的,容萤怕他担心,小声嘀咕,“我只是觉得住在那儿挺冷清的,你又不在……”
听得这个理由,陆阳哭笑不得,耐着性子与她解释,“我现在不同往日,没办法时常陪着你。”
“我知道,不要紧啊,你忙你的,我就在这边等你不行么?”
“说得容易,那你吃饭怎么办?”他瞥她一眼,“衣食住行,样样都要靠自己,你行么?”言罢,又想到什么,摇头轻叹,“出门也不带个丫环。”
“我可以,不用丫环。”容萤不服气地还嘴。
“你就让我留下来吧,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知道这事一时半会儿谈不出结果来,陆阳只好道:“算了,过几日再说吧。”
晚上炎热,他又在床上铺了一层凉席,幸而小木屋里阴凉,透过窗还能看到外面的星辰。容萤数着数着星星,不多时就睡着了。
因为许久不见陆阳,这一觉她睡得很是香甜。
入夏了,天亮得早,第二日,两人都起了个大早。
原说准备带容萤去附近的镇子上逛逛,不料才用过饭,院门竟被人敲响了。
“咦?谁啊。”容萤猜测道,“难不成是周叔叔?”他这么闲?
陆阳起身走到门边,伸手一推,迎面撞见一张笑脸。
“哎哟。”伯方看到来的是陆阳,不由笑道,“一路打听,得知你们住在这儿,我特地来瞧瞧,精神头不错嘛。”
☆、第27章 【举高高】
陆阳愣了片刻,也笑说:“你怎么也来了,不是在御书院当先生么?”
“别提了,小公主们嫌我教得不好,都不待见我,课业一落千丈。”他摇摇头,佯作委屈,“没办法,圣上只得把我发配到这儿来做个小县官儿。”
听他话里似乎还有别的隐情,陆阳刚要问,他却接着说了下去。
“这不,正好路上碰到你家姑娘,非得要随我一块儿来……不过亏得她提到,否则我也不知道你跑这儿从军了。”
陆阳歉然颔首:“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咱们俩谁跟谁啊!”伯方大手一摆,垂眸看到容萤趴在他背后探了个脑袋出来,于是笑道,“小郡主到底还是最听你的话,我可拿她没辙。”
闻言,陆阳轻笑了一声,伸手盖在容萤脑袋上。
“既是来了,中午留下吃个饭吧。”
“诶……难得有机会。”伯方伸手把他肩膀一搭,“我今儿还带了两个孩子,就是来找你蹭吃蹭喝的,走走走,咱们去挑个小酒馆好好喝一杯。”
“两个孩子?”陆阳尚在琢磨这句话,就听见身下的容萤“啊”了一声。
简陋的院门外果然还站了两个人,一个体格健壮,一个身形清瘦;一个眉宇轻扬,一个神色阴沉。两种性格,极好分辨。
陆阳几乎是第一眼就看到了裴天儒,脸色骤然一变,而与他的关注点不同,容萤的目光却落在岳泽身上,她上前两步,颦了颦眉:“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
岳泽似觉心窝里中了一箭,脱口而出:“你以为我想啊!”
“你不是去给世子做陪练了吗?”她奇道。
闻言,他却抿着唇不说话了,一旁的裴天儒瞅了一眼,适时补充:“人家看不上他。”
岳泽拦都拦不住,咬着牙拽他衣服:“都让你别告诉她了!”
“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容萤移开视线,颔首望向另一边,“那你又干嘛来了?”
裴天儒耸耸肩,答得简单:“陪他。”
后者哼了一声:“去,谁要你陪啊。”
他想了想,改口:“怕他受刺激想不开。”
“你才想不开!”
……
这边聊得很愉快,那边陆阳的眉头却皱得死紧,倒是伯方无知无觉,一副天下太平的样子拍拍他的肩,道:“你看,几个小娃娃在一块儿玩得多开心啊!”
陆阳:“……”
于是,一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往小镇上去。
伯方扯着陆阳走在前面,岳泽叼着根青枝行于中间,容萤和裴天儒慢吞吞的,很快落在了最后。
她左右看了看,忽然小跑了几步,跟在他旁边,悄声问:“诶,咱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裴天儒难得弯起嘴角笑了一下,不过笑容仍旧异常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