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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我在锦衣卫-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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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

卫夕心里一迟登,嚯一下抬起了眼皮,眸光烁烁地盯住流秦,愣是把他吓了一跳,“流秦兄弟,为什么要叫我老大?”

这俩男人看起来已过弱冠之年,而白鸟也不过十六七岁,怎么看都差辈分。

“因为你功夫好呗,小时候经常把我们哥俩打的鼻青脸肿,连这都忘了?哎……”流秦惋惜地摇头。

“……”

卫夕愣了一记,脑补着这具身体将这两个大高个打的屁滚尿流的场景,嘴角抽出一丝苦笑。听起来是狂拽炫酷吊炸天,可她隐约察觉不妥——

“真是对不住,我撞了头,有些事记不清了,要不你把咱们以前的事重新说一遍给我吧,兴许我能想起来什么。” 没等流秦开口,她惭愧地笑笑,连珠炮似得问起来:“咱们到底是什么身份?前些日子出了什么任务,竟能让我伤成这样?还有,咱们怎么会跟锦衣卫在一起?”

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大通没水准的问题,流秦忍不住扶额哀叹。

“脑子记不清了,性子还这般猴急,怪事了。”尚贡不真不假的揶揄一句,扭头对流秦道:“你先给她大体一说吧,也许过段时间脑袋就灵光了。”

流秦领悟地颔首,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

谈及三大密探,这里面的故事很简单。

流秦和尚贡是对亲兄弟,锦衣卫世家出身,六岁就被送进了锦衣卫训练。而白鸟是骑射教头从大街上捡来的孩子,洗干净了之后才发现是个女娃。本想送给别人养,可她身型矫健,悟性颇高,长得又水灵,很容易让别人掉以轻心,就这么被教头留在了锦衣卫。

康乾帝执政时,朝野一度波涛暗涌。时任锦衣卫指挥使的杜衡一本密函呈到御前,欲在锦衣卫培养不为人知的暗器,私下诛杀不法之臣,为皇帝解决后顾之忧,实则是为了铲除异己。

得到康乾帝允准后,流秦三人一同作为锦衣卫不在册的暗器,秘密接受着血腥残酷的训练。

三人悟性颇高,各有所长,几年的功夫,就成了锦衣卫数一数二的高手。其中,白鸟巾帛不让须眉,尤以轻功最为卓著,不到十岁就已经独自缉拿不法官员了。

由于见血太早,年少的阴影导致这三个孩子不爱说话,性子极冷。据说白鸟压抑的时候总爱以杀人为乐,出刀必须见血,见血必要杀个痛快。但凡由她执行的缉查,对方的死相一定惨不忍睹。

久而久之,白鸟的名号如雷贯耳,让人闻风丧胆。

一些不老实的官员相继死亡,百官心知肚明,逐渐形成了一股风气——家中若有白色鸟类,都不敢久留,全部放生,以求自己福大命大,惹不上锦衣卫那群人。

然而十多日前,白鸟在意外伏击里吸入了毒烟,失踪了……

只有卫夕一个人知道,白鸟死翘翘了。

她懊丧地阖起眼,差点咬碎牙根子,恨不得一死了之。要不要这么苦逼?穿什么不好,非要穿到个密探身上,还不如去混江湖卖假药呢!

流秦并未察觉到她脸上精彩的表情,颇为自豪的说:“对了,指挥使已经下令,处理完章王谋反案后,咱们的名讳就能正式记入锦衣卫册了,到时候咱们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在锦衣卫行走了。”他冲着卫夕眨眨眼,狎笑道:“老大,高不高兴?”

“……”

高兴你妈蛋啊——

平地一声惊雷将卫夕炸了个外焦里嫩,顿时石化在床榻上,目瞪口呆的盯着面前俩兄弟幸福的眉来眼去。

提及锦衣卫,她能想到的无非是两个词——“权势滔天”“催命阎王”,想在百官面前横着走,绝逼没人敢让你竖着走。然而她是个明眼人,心里亮堂的很,这里头的光鲜可都是拿命换来的。

这具身体虽然内力深厚,可她压根儿不会什么武术套路,一时半会也运用不了。穿越前连条鱼都没杀过,更不用说杀人了,万一再被派出去缉查……

死她没商量!

待俩兄弟告辞后,卫夕大骂一声“Fuck”,心塞地捂住胸口,一头栽倒在床榻上。动作幅度太大,她一不小心咬破了嘴巴,口腔里顿时塞满了铁锈般的血气。

完了。

她玩完了。

这哪叫侥幸捡条命?明明就是老天在涮她!

卫夕闷头嗷嚎:“老天爷!我要当良民——”。

与此同时,指挥使府中一派安详静谧。

牧容换了身绛紫色的云锦常服,坐在书房里钻研兵法,在火烛的映射下,眉眼甚是谦和。

没多时,君澄便匆匆赶到了指挥权府,轻车熟路的来到了书房。

抬眼瞥到他后,牧容放下手头的书卷,闲闲问道:“白鸟安顿好了吗,伤势可有大碍?”

“回大人,已经安顿妥当了。”君澄如实禀告:“伤势都是不轻不重的皮外伤,内气有些紊乱,不过大夫已经开了调剂的汤药。”

牧容微一颔首,漆黑的眼眸里光华浮动,“汤药务必及时送到,另外选些好的膳食,给她进补一下。瞧她那瘦削的身膀骨,太不经打了。”

君澄点点头,“属下遵命。”

少顷的沉默后,牧容抬头问他:“时下锦衣卫正缺少中流砥柱,待章王事件解决后将白鸟三人正式纳入锦衣卫,你觉得如何?”

这个意向君澄早就知道了,三大密探武功高强,挂起锦衣卫名号可谓是名副其实,只不过……

“大人,白鸟她是个女子,若要加入锦衣卫的话就得和我们这群男人待在一起,是不是有些不便?”

白鸟三人目前在京城有单独的隐秘别院,可若是加入了锦衣卫,在尚未得到官职前就要住进普通军士们所在的锦衣营。那里可全都是清一色的爷们,十来个人一屋,这个顾虑并非是无稽之谈。

牧容并没有着急回答,手肘着下巴,饶有趣味望着他,“君澄,你似乎挺在意白鸟啊?喜欢上了么。”

话落,君澄脸色倏尔一变,嗵地跪下了,急声道:“属下不敢!只是随口一问,请大人明察!”

他和白鸟只限于任务交接之时才会见面,这锦衣卫本就是男人的天下,五官精秀的白鸟自然很惹眼。身为男人,喜好美色是天性,但这并不等同于情爱,况且锦衣卫有严格的法纪约束,他断然不敢违背一二。

“本官也不过是随口说说,你紧张什么,快起来吧。”牧容踱上前,将他扶起来,意味深长的嘱咐道:“不及而立不可谈及婚嫁,本官向来器重你,你可不要一时脑热坏了咱们锦衣卫的规矩。”

君澄神情肃穆,拱手呈敬上去,朗朗道:“大人请放心,属下牢记在心!”

“嗯,天色不早了,回去好生休息吧。”牧容淡然一笑,眉眼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是,属下先行告退。”

待君澄走后,牧容又坐回了书桌旁,白净的手指翻动了几页书卷,心思却不在上面,而是细细斟酌着君澄方才的话。

白鸟作为锦衣卫里最特殊的密探,知晓不少朝廷秘闻,早已经不能置身事外。正儿八经入了锦衣卫后要安置在哪里,委实是个问题。

想了好半晌还没半点着落,牧容捏了捏眉心,斜睨着窗外漆黑如墨的苍穹。

他担任锦衣卫指挥使四年有余,诸事办的得心应手,官场上更是如鱼得水,人人忌惮。可不知为何,一碰到女人就有说不出的烦乱事儿。

这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骄纵蛮横的长姐,没点知书达理的模样,小时总爱欺负他取乐。若不是长姐进宫多年,恐怕他这指挥使府会被折腾的鸡飞狗跳。

失神了须臾,他沉重地吁出一口气。

这世间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还好他是孤家寡人一个。

翌日傍晚,牧容处理完公务并未着急离开,只身前往后院的交堪馆。白鸟身为锦衣卫的得力干将,昨日自家兄弟又出手伤了她,于公于私,他身为指挥使都应该去探视一下。

晚风带着凉意拂面而来,卷走了一天的疲惫,两侧的翠竹被风儿晃起,沙沙声如若丝竹之乐。牧容批了一天的公文,此时惬意的眯起眼眸,只觉一阵心神舒畅。

在交堪馆当值的花六这会子百无聊赖,正跟同值的校尉说着荤段子。抬头看见牧容后,两人噌地跪下来,齐声道:“见过指挥使。”

牧容示意他们起来,“白鸟在屋里吗?”

“回大人,白鸟一天没出去,就在屋里猫着呢。”

牧容点点头,上前几步站在门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门框上叩了几声,然而屋里一片沉寂,没有半点回应。

这会儿还不到入寝的时辰,他困惑地敛起眉心,手头上的动作有些迟疑。

花六眼明心亮的,很识趣的对着屋内喊道:“白鸟,指挥使大人来看你了。”

可屋里依然没人应。

花六蹙了下眉头,和身边的校尉面面相觑。下午送饭的时候人还在呢,这会子怎么没动静了?

牧容心头警觉,顾不得礼节,直接推门而入。雕花木门刚打开了一条缝,他的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一个娇小的身影上——

卫夕裹着件皂色常服,手肘搭在圆桌上,一动不动地坐着,宛若一尊雕像,俨然还没有从昨夜的打击中走出来。

见人并无大碍,牧容登时放松了神色,踱进屋后抬手抵唇,轻咳了一声。

卫夕怔忪了一下,这才察觉到有人进来了,循声望去时,面上挂着被打扰的不悦,眈眈相向。只见屋门口站着一个身影欣长的男人,左手搭着绣春刀,飞鱼服穿的一丝不苟,昂首挺胸的模样看起来英姿飒爽。

茫然的眼光对上他那双深邃眼眸时,卫夕登时回过魂来,屁股像被人扎了一锥子,跪的相当利落,磕磕巴巴道:“指……指挥使大人……”

第六章

好端端的,这蛇蝎男怎么又来了?卫夕不明就里,手臂上的鞭伤忽然隐隐作痛,肌肉条件反射的抽搐了一下。

牧容迅速地捕捉到了她这个小动作,抖的像活见鬼似得,至于吗?他没奈何的笑笑道:“行了,起来说话吧。”

清冽的嗓音让卫夕骨子一酥,咽了口唾沫才慢慢站起来,不知所措的杵在那里。她原本很会待人接物,可跟牧容接触起来却不知该做什么好,或许是因为他身份特殊,说句话就能置人于死地——真去见阎王爷的那种死,分分钟不稀罕你。

牧容闲庭信步的走上前,捋了曳撒坐在凳子上,莞尔道:“你有伤在身,坐下说吧。”

卫夕乖巧地应了声是,在凳子上坐的笔直,像是接受检阅一般。

见她神色已经比昨天好多了,牧容稍稍松了口气,余光瞥到了桌上没怎么动的饭菜,微微敛眉道:“饭食看起来都没怎么动,味道不合口吗?”

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要是还能吃进饭去,跟猪有啥区别?卫夕腹诽一句,笑吟吟的扯起谎来:“合口合口,不过我中午吃了不少,现在还不太饿。”

牧容眯眼看她,半信半疑的点头,“想吃什么可以告诉门口的弟兄们,他们会去通知厨房的。”

“是。”

“身子可好些了?”

卫夕笑意更浓,“谢大人关心,好多了。”

牧容微一颔首,眼波淡淡地环视了一圈,最后落在她那张白皙清秀的脸上,“这里住的还习惯?”

“……嗯,习惯。”卫夕嗫嗫回他,眉尖一敛旋即又松开。指挥使这几句话让她心头茫茫的,难不成过来是找她闲聊的?

事实证明,指挥使纯粹是过来闲聊的,说白了就是嘘寒问暖,体恤下属那种。

放别的锦衣卫来说,指挥使若是对他们说些熨帖话,兴许早感动的不知东南西北了,可卫夕并不来电。她打心眼儿里畏惧牧容,就像草民见了县太爷,就算没做错什么,也情不自禁的心惊胆寒。

往后一盏茶的功夫,牧容问什么,她便老实回答什么,始终保持着眼观鼻、鼻观心的恭敬态度,不多言不多语。

直到牧容找不到话头继续了,卫夕才如负释重的松了口气。可他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自个儿斟了杯茶,径自品起来。

卫夕没奈何的觑他一眼,简单的呷茶动作在他这里流露出清和风雅的调调来——

只见他那端着青花茶盏的手白净修长,指甲修的短短的,看起来清爽利落。俊逸的面容上刻着不疾不徐的神态,狭长上挑的丹凤眼中水波潋滟,多看几眼就会让人觉得心神荡漾。

若不是她昨天经历了那一番生死劫难,这会子铁定被他这柔美无害的外表给吸引了……

一想到他是个笑面夜叉,卫夕全身难受,登时把欣赏的眼光收了回去。可这沉默下去也不是办法,屋里的氧气仿佛被一点点的抽离,让她压抑的喘不上气,总觉得要找一些新话头。

想来想去,她心中一横,轻咳一声试探起来:“大人,我有点事想问你。”

牧容神情恬适,曼声道:“你想问什么,但说无妨。”

“如果……”她咽了咽喉咙,“我是说如果,锦衣卫在缉查中受了重伤,从此以后就不能再使用武功了,这该怎么办?”

闻声后,牧容撩着茶盖的手略略一顿,倏尔笑了起来,“这不可能,锦衣卫受过严苛的训练,失手这种事鲜少。就算受伤了,也不会到不能使用武功的程度。锦衣卫医馆里的大夫医术高明,除却重伤不治,皆有妙手回春之术。”

这番话说的胸有成竹,而卫夕却神色凝重。这个年代里,妙手回春这种事她不信,若是锦衣卫提前找到了白鸟,送进医馆估计也是重伤不治那种类型的。

心头骤然一沉,她叹气道:“万一人没死,武功也不能用了,怎么办?”

这丫头还真固执,揪住一个莫须有的问题不放了。牧容暗忖着,不过瞧着她较真的模样,还是耐下性子,言简意赅的说道:“锦衣卫里不养闲人。”

言外之意是……

卫夕眼仁儿一亮,不禁提高声调:“那就是说,他可以离开锦衣卫?”

牧容怔愣一瞬,看她的眼神有些耐心人寻味,薄唇轻启,幽幽吐出一句话,把她好不容易滋生出来的希望破灭了:“锦衣卫有内部法纪,如果不是到了年限还乡,一般情况下会被赐死。”

“……”

卫夕愕愣地张开嘴巴,眼中的璀璨渐渐被惶恐覆盖,伏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地收紧,指甲掐进肉中都不觉得疼。

明明是工伤,还要被赐死……

难怪广大人民群众要推翻万恶黑暗的封建社会,卸磨杀驴,道义让狗吃啃了?!

此时,牧容毫不避讳的凝视她,两人的眼光在空气中稍一胶着,他便读出了卫夕的惊慌失措。不易察觉的叹了口气,他放下茶盏,手指按了按太阳穴。

其实看她是个姑娘家,有些话还是被他憋在了心里——

混到一定官职的锦衣卫会被朝廷赡养在京城,说白了就是圈禁。而普通的锦衣卫被允准回乡了,也会在途中不声不响的死掉,毕竟他们知道不少的朝廷秘闻,而这些都是不能暴露出去的。

只有死人的嘴最严实。

想到这,牧容的眼里黑暗欲浓。这就是锦衣卫的悲哀,所有用血和生命换来的荣光,也不过像流星一般,稍纵即逝。

卫夕只顾着震惊,没有留意到他微变的神色,莫名的凉意渗入到四肢百骸里,她吸了口气,不死心的喏喏道:“那……要是那人偷跑了呢?”

牧容敛了思绪,温文尔雅的冲她笑笑,“锦衣卫天罗地网,上哪儿跑去?”

“……”

最后一缕希望残忍破碎,卫夕的五官痛苦地扭在一起,不用想就知道该有多么滑稽。

牧容被她脸上要死要活的表情逗到了,面上笑意更浓,忍不住揶揄道:“怎么这幅模样,莫不是你撞坏了脑子,把武功套路也给忘了?”

不过是一句随口打趣,但却一语中的。

卫夕心虚的发毛,脊背登时渗出了冷汗,右手猛拍了一下圆桌,话没经过脑子就从嘴边转悠出来:“怎么会?!属下记得妥妥的,一掌劈死一头牛不成问题!”

眼前的女人粉拳紧攥,黑瞳子里的眼神很坚毅,一副不服输姿态,横竖都没有一点姑娘家该有的矜持。牧容心道有趣,眉睫轻弯,难得的迎合起来:“真不愧是白鸟,天赋神力,名不虚传啊。”

卫夕硬着头皮,扯出几嗓子干笑,算是应了。

牧容又道:“眼下锦衣卫正缺少得力干将,你好好养伤,早日为锦衣卫的脸面出一份力。”

卫夕心头叫苦不迭,嘴上却答的很顺溜:“属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牧容满意的颔首,眼底浮出一股赞赏的意味。眼见时间不早了,他叮嘱了一句好生休息,便离开了。

屋里重回寂静后,卫夕呆傻的坐在床榻上,刚才的谈话像走马灯似得在脑中重放无数遍,让她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在锦衣卫里混,出外差可能会英勇就义,丢了武功要被赐死,偷跑也只能是死路一条……这也就算了,偏偏她还搭错了神经线,跟指挥使扯了犊子。

一拳打死一头牛?

他娘的……水浒传看多了吧!。

撒谎简单,嘴皮子一张一合而已。但为了圆谎,人们往往会付出诸多代价。

卫夕这几天夜不能寐食不知味,等鞭伤好的差不多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后院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练轻功。

她对武术套路根本不熟,只在健身房里打过一年的搏击操。万一打不过贼人的话,一定是走为上策,会轻功可以飞檐走壁,用来逃跑最为实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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