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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染是最怕痛的,平时蹭破点皮都要假惺惺的掉几滴猫泪,对他说“邵擎天皮破了,你快给吹吹”。可此时她痛得龇牙咧嘴,却倔强的连一句痛哼都没有。
邵擎天的心细细密密刺痛起来。
“邵擎天你要是敢再上前一步,我就把她衣服都扒了把她的脸刮花。邵擎天你牛啊,上次你那脚踩在我背上,我现在还痛。我天天夜里睡不着啊,怎么能轻易放了她。”陈文手下用力,傅染整个头皮再次揪起来。
“我让你踩回去,放开她。”见陈文的脏手快要伸向傅染的衣领,邵擎天停立住,嘶声粗嘎低吼,犹如暴躁的狮子,频临疯狂边缘。
“踩回来我的面子也丢了,”陈文嗤笑一声,命令道,“跪下,磕三个响头。我们再来谈条件。”
邵擎天还没说什么,傅染就整个人剧烈挣扎起来,不断用头去撞陈文的胸膛。
“不准跪,邵擎天,我不准你跪。”厉声嘶吼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凄厉。
“疯女人,给我老实点,要不然干、死你。邵擎天,你跪不跪,你不跪,我打死她。”陈文一巴掌就扇向傅染,把她的头打得微微偏了偏。
傅染口腔里传来铁锈般的血腥味,而她仍然顽强抵抗,奋力想要挣脱陈文。
极其细微的一声响,只是膝盖落在水泥地上的声音。
几乎没有声响,陈文还来不及诧异,傅染就瞬间疯了,她的咽喉发出极其短促的一声哀鸣。她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撞倒陈身强力壮的陈文,疯狂地咬住陈文胳膊上的一块肉,咬得陈文龇牙咧嘴。
“疯女人,滚开,离我远点。啊!!!!”陈文想挣脱,挣不掉,他手臂的一块肉被活生生咬下来。
“傅染,乖,松开嘴,快点松开。”
邵擎天连忙从地上起来,抱住傅染,手强势地钳住她的下巴,命令她松开嘴,而后一脚凶狠暴戾地踢开痛叫打滚的陈文。
“傅染,傅染,染染,你快呼吸,呼吸……”傅染松开牙后,身子急剧颤了几下,眼神焦距快速失散,邵擎天忙掐住她人中,见不起作用,他一把抱起她疾步往外走。
“陈文,我老婆要是出什么事,我让你拿命来偿。”狠厉的阴沉话语,宛若宣誓,像从十八层地狱爬出的恶鬼,令陈文的身子打了个寒颤。
邵擎天走后,一直躲在一旁的农民连忙爬到陈文身边,害怕道:“陈哥,我看那妹子那样,好像是身体有病的。我们会不会沾上官司啊?”
“滚滚,滚!”陈文怒吼,手臂被傅染咬下一块肉,胸口又被邵擎天重踢了一脚,令他整个人都处于极度暴躁状态。
第60章 发病了
邵擎天的背虚倚着白墙,身上的汗干了又冒出来,冒出来又干了,化为一道薄薄的保鲜膜,包裹着他,喘不过气来。
病房门打开,一白衬衣短发女人从病房走出来,邵擎天忙快步迎上去。
“郝郝姐,傅染现在怎么样了?”
“擎天,我刚给她做过催眠,她现在躺着休息了,你跟我去我办公室谈好吗?”郝可可取下眼镜,疲惫地按了按眉心。
作为心理医生,最辛苦的就是遇上高智商患者。
……
邵擎天坐在郝可可对面,眉间拢成了一个川字形,他抽出一根烟问道:“郝郝姐,我能抽根烟吗?”
“我这里不忌讳,你抽。”郝可可拿出烟灰缸,放在邵擎天跟前。
“郝郝姐,傅染这次……她……”邵擎天英俊的面容掩藏在淡青色烟雾后,多了份神秘迷离。
“她这次发病是因为你,她看见你下跪心很痛,才会频临疯狂……”郝可可轻叹一声,无法再说下去。
“根源病因是什么?还是没有找到吗?你刚刚和她谈了将近两个小时。”邵擎天以手撑额,指尖烟雾还在缭绕,表情疲惫。
“但事实就是,我和她聊两个小时,还不如和你谈五分钟,她的戒备心太强。擎天,我还是那个观点,傅染的精神不稳定是因为她的家庭。你最近夜里进她房,凭直觉感受她和她家人相处是什么样的?”
“我最近没进她房了。”邵擎天叼住烟,吸了口,稳重之外多了份蛊惑人心的放荡不羁。
郝可可惊愕,“为什么,我不是让你多了解她和她家人的相处方式吗?”
“……她十八岁成年后,只要我们两个人独处,她就想尽一切办法勾引我……我是个需求正常的男人,那又是我爱的女人,有好几次都差点出事。”
“为什么不顺水推舟?”郝可可转动手上的笔。
“她太小,再加上我想更稳定些。”邵擎天看着淡青色烟雾徐徐上升,飘散在空气中,变淡,变淡……他的面容变得模糊。
“你的考虑比较成熟。擎天,对傅染这样严重缺乏安全感的女孩,我送你一个方法,下次她要想和你亲密接触,你就告诉她,喜欢才会冲动,深爱才会犹豫。这样会增强她的安全感,同时她也会收敛自己的行为。”
“……”邵擎天沉默得如同静立雕塑。
“说不出‘爱’这个字眼吗?”郝可可失笑摇头,拿这个稳重沉默的大男孩没办法,“那你就等着她继续折磨你吧。”
……
顿半晌,邵擎天把烟灰抖落进烟灰缸,重揉眉心,回到原题,“郝郝姐,我们还是来谈谈傅染的病因吧。”
“其实我一直在谈傅染,傅染对你以外的人都很戒备,我只能通过和你的交谈间接理解她。”
“你一直让我多了解她的家庭,她的父母。上个暑假我带她去a市,在放风筝时,她说起了她妈。”
郝可可精神一凛,连忙拿笔在档案上做笔记,“哦,她当时说什么了。”
“她说她小时候身体很不好,有次调皮生了场大病差点死掉,她妈守着她白了半边头发,从那以后她一直很乖很乖,身体也慢慢变好了。”
郝可可在档案上写上几个关键词:生病致死,母亲,转变。
“擎天,在你心里,傅染她妈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61章 冷梅书签
邵擎天略一思索,而后中肯道:“我没有正面接触过,只在傅染房间听她和她妈进行过隔门谈话。很温柔的一个家庭主妇,对傅染千依百顺,关心体贴。”
“你觉得她妈很完美是不是?”
“……作为一个母亲来说,算是的吧。”
“可傅染在外人眼里也是完美的,她真的完美吗,完美有时也等同于残缺。”
“郝郝姐,你这话的意思……”邵擎天倏地抬头,不知想到什么,指间烟灰抖落下来。
“我想,我大概知道傅染精神不稳定的根源了。但在此之前,擎天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
郝可可问道:“现在家庭都崇尚独身或者丁克,如果一个家庭连生了三个女儿,其实有个很强烈的潜在愿望。那是什么?”
“……”
“他们想要个儿子。擎天,你在a市长大,可能不太理解这种封建腐朽思想,但你不理解并不代表不存在。白洲是个相对封闭的老城,重男轻女的观念也比其他地方更严重。”
“……”邵擎天的喉结上下滚动,像梗着块锋利的刀片。
“擎天,我接下来说的这句话,你要做好心理准备。”郝可可低沉道,嗓音不自觉的嘶哑。
距离邵擎天第一次带傅染来她这做心理辅导,已经过去将近两年。随着对傅染的了解,郝可可越发可怜这个女孩。
“……”
“傅染极有可能在童年受过她母亲很长一段时间的虐打。最后应该是傅染险些致死,她母亲才住手,随后她的身子慢慢好起来。但被最爱最依赖的人伤害,童年死亡阴影永远残留在她心中,令她产生严重的心理创伤,这才导致她人前人后两个样、严重缺爱、严重缺乏信任感这些症状。”
“……为什么不说?痛了不是会叫吗?她还有她爸还有其他亲人。”话出口,邵擎天才发现嗓音完全变调了,沙哑粗嘎得不像自己。
“当女儿的会本能的保护母亲。我曾经在儿童收留所做过一段时间义工,里面的孩子就算被虐打,也会选择再次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就算他们明白自己的命运是再一次被虐打。这是无法消磨的天性。”
“擎天,你怎么了?”郝可可注意到邵擎天脸色的骤变,连忙担忧问道。
“我tm、d真是混蛋……我曾经对她动过手。”还打得那么狠。
他当时不明白傅染为什么用那么仇视的眼神瞪他,现在……
“你不必太自责,你事先也不知道,那她当时和事后是什么反应?”郝可可边问边在档案上做记录。
“……她说让我有本事就打死她,看谁更狠,但冷战半个月后,她就收下我的礼物和我和好了。”
“毫无理由的虐打和有引导性质的教训完全不同,我相信你不会无缘无故的动手,她也不是真的怪你。但你以后在这方面要多注意。”
……
“擎天,如果傅染童年被亲母虐打的假设成立,那么就可以解释她很多行为了。在她十八岁生日那天,你在她房里,她母亲就在门外,但她竟然能应答自如。老实说,正常女孩干得出这样的事吗?正常女孩应该是恐惧、惊慌失措,害怕母亲责怪,害怕母亲失望。但她就是不。这应该是她的一种发泄和报复,她像是在对她母亲说,你没有资格管我,我也不要你管。”
“……”邵擎天以手撑额,霎那间,他突然想起他在傅染房间看见的一张书签。
长条素书签,冷梅花边,上面有傅染亲笔书写的一段话:我是唯一的人,命中注定无人过问,也无人流泪哀悼;自从我生下来,从未引起过一线忧虑,一个快乐的微笑。在秘密的欢乐,秘密的眼泪中,这个变化多端的生活就这样滑过。无依无靠的生活,一如在我诞生那天同样的寂寞。
傅染的字不像她的人,她长得秀气小巧,小鼻子小嘴巴的,偏那字一横一竖纵横开阖,磅礴大气,骨力遒劲,气慨凛然,或许是像她的性子。
第62章 戳进他心肝
郝可可心理咨询室,米白色窗帘容易使人心情宁静,窗台处的绿色盆栽生机盎然,整齐的室内摆设也恰到好处。
“擎天,现在的情况很危险。”郝可可放下笔,一瞬不转地凝视邵擎天。
“嗯,我也觉得。还有五天就要高考了,这次她突然发病,我怕会影响她正常发挥。”低敛的鹰眸边抽烟边苦思良策。
“我不是说她,我是在说你很危险。”
“……”
“一般经历过死亡威胁的人,容易形成极端。傅染曾对你说过,如果你背叛她,她就杀了你。她或许不是在对你说情话,而是的的确确的宣告。”
“……”
“她对你很好是不是?像那种老式的小媳妇,跟了你,不论你贫穷还是富贵都不离不弃,什么都愿意给你。”
“……嗯。”
“擎天,记住我今天说的这句话,越聪明越自私。你要小心,她今天给了你多少,他日就会加倍讨回来。她很缺爱,她很渴望从你那里得到爱。你看,她经常故意惹怒你,让你管教她,你不愿让自己父母管教却愿让你管教。她很依赖你离不开你,同样的,她也不会让你离开她。”
“……”
“傅染的性格很烈。擎天,以私交而言,我想提醒你一句。如果你没有和她过一辈子的打算,从现在开始一步一步缓慢地远离她。要不然到最后你背叛她,不是她死就是你死,还是那句话,越聪明越自私,她杀死你的可能性更大。而且以她的高智商,兴许当你死了,都不会有人发现。”
“郝郝姐,你别吓唬我。”邵擎天神色微变,很贪婪地吸了一口指间烟。
郝可可凝重的表情一点都不似开玩笑,她严肃问道:“擎天,你做好准备了吗,爱她一辈子不变心。她的心理阴影可能再也消散不去,她会永远缺乏安全感,她会翻你手机翻你房间,她会做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不管你付出多少,都徒劳无功。”
邵擎天不自觉回想起第一次见傅染的情景,当时她伫立在河畔,身后盛开着一大团木槿花,她笑得光彩夺目,仿佛自身就是洒满阳光的花瓣,可他却只看到她笑里的那抹忧愁。
那时的她是在求救吗,她在向这个世界喊痛,在向这个世界求救,但只有他一个人看见了她的哀愁和疼痛。
邵擎天又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和傅染在一起,傅染曾仰头问他,“邵擎天,做老大累吗?”
“人人有事都来找你,不是你的事也得你出头,难道真的不累吗?”
“明明是同龄人,为什么大家要把你当高一辈看?这样对你不公平。”
“为什么你才二十岁,就得做这么多事情?为什么?”
……
那一句句话戳进他心肝最深处。怎么可能不累,但他既然已经应了那声大哥,那么就有他该有的担当。
怎么可能不辛苦,跟着母亲离开霍家,从挥斥方遒、鲜衣怒马的大少爷变成一无所有的穷光蛋,这落差大不大。当他披星戴月搬红砖时,可有怀念那时在酒吧歌厅拼酒逗妞的奢豪生活。
第63章 愿你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曾几何时,他开几万块的红酒眼都不眨,未成年也敢开几千万的豪车在高速上飙车斗狠。当他第一天搬砖时,他嫌脏嫌丢人,可看见母亲做那种家庭式的小零件做到手指都肿了,他最终踏出那艰难的一步。
他闷头干活,羞耻难当,怕别人认出自己,怕别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自己,可最终工头只是高喊了一句,“小天,过来领工资。”
小天,tmd以前谁敢这么叫他,他过去打爆他的头,用拳头教会他南天门朝哪边开。
可当时他只是沉默地走过去用双手接住了那三百块钱,从早到晚,他没歇一下,只赚了三百。
他太自以为是,谁会认识他,他十多岁出来做事没什么稀奇,有些六七十岁的老头因为子女不孝也出来做事。那些老人知足常乐,搬一下歇一下,他过去搭几把手,老人无比感激,抽空就跟他讲解地基、建房知识。
空闲时,抽几口旱烟,天南地北的侃,老大哥们的知识接地气近生活,邵擎天的知识面不断扩大,心智不断沉淀成熟。他变得沉默,多做事少说话。
不是没想过回霍家,但人可无傲气,不可无傲骨,再苦再累他都会扛在肩上走下去。
那些个霍小太子,霍少,霍哥离他渐渐远去,与他的生活再无干系。
那个精神不稳定又过分敏感细腻的女孩。犀利,狡狯,懂他。
“郝郝姐,虽然还没扯证,但我们拜过堂了。”
她是他的妻,永远的妻,唯一的妻。
郝可可沉默良久,深深地叹息一声,“傅染应该醒来了,你带她回家吧。”
“那郝郝姐,我以后定期带她来你这。”邵擎天把烟摁灭,站起身。
“恐怕没有机会了。我今天做催眠时踩到傅染的底线,她以后不会再愿意来我这。”
……
从郝可可心理咨询师出来后,邵擎天手上提着两袋东西,一小袋是郝可可给傅染开的药,一大袋是郝可可送给傅染的心理书籍。
“我来。”傅染去抢邵擎天左手上那一小袋的药。
“我一个人就好。”邵擎天扬开手拒绝。
“但我喜欢这样啊。”傅染还是把那个小袋抢过来了,她牵住邵擎天空出来的那只手,十指相扣,荡啊荡的。
于是邵擎天顺从了傅染,两个人手牵手向公交车站走去。
傅染边踩着邵擎天的影子边跳走,状若无意道:“邵擎天,以后我们不要再来这里了好不好?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赚钱好辛苦,她那收费又那么贵,划不来。”
“……”
傅染用那只拿袋的手扯了扯邵擎天的衣袖,“其实我也懂心理学,真的,那只需要稍微细心一点就行了。我一看那老处女的办公室摆设就知道,她曾有过一段在美留学的经验。我还能知道她暗恋一个男人暗恋了二十几年,她是a市人,因为那个男人避走到白洲。一个三十好几的女人竟然是处女,说不定她本身就是变态,下面都结网了。”
“傅染!”邵擎天沉声低喝一声。
“傅染,你觉得这样背后说人好吗?她还帮过我们那么多次。”
“……那不说啦,你不要生气。”傅染委屈地垂下头。
很快,傅染又重新抬起头,期盼地恳求:“以后不来了好吗,我不要你为我乱花钱。”
邵擎天望过去。
她眉间微蹙,分明是在用尽所有力气忍哭。
邵擎天的心像被什么拽了一下。孤独如她,偏执如她,矛盾如她,他只愿她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在一望无际的辽阔的生命里,让那些伤害成为过客,化为浮光掠影,白昼带她前行,黑夜带她凯旋,时间是自然,生成微风,拂去她一切烦扰与忧伤,焦躁与不安。
“……好,以后我们不来了。”
第64章 跋山涉水,我只为你而来
一路无话。公交车上人很多,邵擎天吊着吊手,站立得很稳。傅染抱着邵擎天精瘦的腰,脸贴着他的胸膛,眼神空洞。
下车后,邵擎天把傅染送到香榭别墅区不远处就让她进去。
哪知傅染并没有走,她蹲下身,把邵擎天膝盖上不存在的灰尘拍掉,而后抱住他的腿,脸贴着他的膝盖,低声道:“邵擎天,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让这双腿弯下。”
“又没少块肉,快起来。”邵擎天拉扯傅染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