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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兔子！”睚眦哀嚎一声，赶忙过去把烤兔取了下来，检视以后发现已经不能吃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帝王之心
子仙惋惜地看了那兔子一眼，回到溪边将野果捡了回来：“吃这个吧。”
睚眦点了点头，抓起一个野果，“咔嚓”一声咬了一口：“还是挺甜的。”
其实这野果又酸又涩，虽然有一丝淡淡的甜味，但是却并不怎么好吃。睚眦这么说，只是因为这是子仙递给他的，就算再不好吃，他也甘之如饴。
子仙对睚眦淡淡一笑，走到朱元璋身边，解开了他的定身术，也递给了他一颗果子：“给，你也吃点吧，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原以为朱元璋会说什么“你们就让朕吃这个”之类的废话，谁知他竟然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大口大口地啃着，几下就吃光了。
子仙见状，又递过去好几个，朱元璋一连吃了六七个，才停了下来。
“你这个皇帝倒是有意思，这山中的野果，竟然也吃的这么香甜。”子仙淡笑道。
“以前，我做过和尚，做过乞丐，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遇上灾荒，能有个野果充饥已是万幸，又哪里有嫌弃之理。”
子仙也听说过本朝的皇帝朱元璋自幼贫寒，但是却没想到真的贫困至此。现在这个传说中的乞丐皇帝就在自己面前，她的好奇心顿时被勾了起来，静静地等着他往下说。
朱元璋也不避讳，见子仙愿意倾听，便继续讲述了起来。
“后来我做了皇帝，吃到了很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山珍海味。但是后来我才发现。那些山珍海味远远没有饥寒交迫之时的一口野果来得香甜。”
“曾经有个人想要取悦我，知道我想念家乡的野果，便跑到凤阳采来。用蜜糖细细调配以后，装在水晶盘子里献给我。我吃了以后觉得味道不对，便以欺君之罪，将那人给杀了。”
“后来，又有一个人知道了这件事，便将没有调配过的野果直接带着枝叶献给我。我一见之下大喜，咬了一口却觉得难吃至极。一怒之下。我将这人也给满门抄斩了。”
“现在想来，不是野果的问题，是朕。是朕变了……”
朱元璋说着，竟然流下了两行清泪。
子仙望着朱元璋的样子，心知此时是个机会，于是坐在他旁边。幽幽地问道：“皇上。你之前和我说，你的理想是做古往今来统治疆域最广、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那么，你从特别小的时候开始，就是这么想的么？”
朱元璋闻言，愣了一下，眼神逐渐飘远，望着渺远的虚空喃喃道：“不是的。我很小的时候，每天连饭都吃不饱。那时候最希望的事情，就是不再挨饿。”
“后来呢？实现了么？”
朱元璋点点头：“实现了。后来我进了军营。军营里馒头管饱。”
“能吃饱饭以后，你的理想是什么？”
朱元璋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羞涩：“那时候就想娶一房媳妇儿……后来我就遇到了秀英。我很喜欢她。”
“真好。那她喜欢你么？”
“她也喜欢我，于是就嫁给了我。那时候我还是个穷光蛋呢。”
子仙点点头：“你真幸运，遇到个好女人。那后来呢？”
“后来啊……”朱元璋想了一下，道：“她嫁给我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有，所以我就想让她以后能跟着我过上好日子。”
“那你们现在过得不是很好么，一个君临天下，一个母仪天下，多少人羡慕。再没有比你们家的日子过得更好的了。”
朱元璋笑道：“是啊。我的秀英，如今是皇后了。”
“当初我要册封她的时候，竟然还有大臣上书说她不能当皇后，说皇后没有那么大脚的。哼，我就觉得她的脚挺好看的。除了她，没人有这个资格。”
子仙轻轻地笑了：“我也觉得。”
“那你呢，你小时候有过什么理想？”朱元璋问道。
“我啊，我小时候，父母很早就过世了，后来我就去拜师学艺……”
……
睚眦看着子仙和朱元璋相谈甚欢，心中有些落寞，但是心知主人这样做一定有她的用意，是以并未打扰。
朱元璋听得很认真，偶尔评论一两句。
子仙虽然看得出他对自己的故事很感兴趣，但是帝王之心一向都是很难测的，要不怎么说伴君如伴虎呢？所以子仙把故事里的人名全都略了过去，门派名字也很阴险地换成了“天山派”。
万一什么时候朱元璋想不开，非要去灭自己九族，那就由天山派顶缸好了。
子仙与朱元璋围在跳跃的篝火旁，几乎聊了一夜。
朱元璋从不知道，自己竟然这般话多。但是他控制不了。已经太久没有一个人能够这样平和地与他聊天了。
作为皇帝，他是不可以随便说话的。很多话，只能放在心里最阴暗的角落，任由它发霉长毛，也不敢放在阳光下晒一晒。
孤独是最可怕的敌人，能够摧毁一个人的意志。再强大的人，也是渴望与他人交流的。只不过，越是强大的人，就越是难以找到能理解他的人罢了。
恰好，子仙就是那为数不多的能够理解他的人。
而且，子仙是这般博学，无论朱元璋说什么，她都能够理解，她的每句话，都能够说到朱元璋心里。
恍惚之间，朱元璋竟有一种错觉：这个女子不是刚刚才遇到的陌生人，而是认识了好几辈子的知己好友。
这种犹如故友重逢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好了。
黎明时分，朱元璋终于忍不住身体上的困倦，身子一歪，沉沉睡去。
直到此时，睚眦才向着子仙传音道：“主人，聊的怎么样？有什么收获没有？”
子仙想了想，传音道：“朱元璋虽然心狠手辣，但是也不失为一个勤政又节俭的皇帝。他的狠辣，实际上与他的经历有关吧。若不狠，他可能也走不到今天这个位置了。”
睚眦闻言嘿嘿一笑，揶揄道：“哟呵，看不出来啊，主人你这立场变得挺快啊。”
子仙瞟了睚眦一眼，没好气道：“谁说我改变立场了？我理解他也不代表我就认同他的做法啊。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第一百七十章 竭泽而渔
“那主人打算拿他怎么办？”睚眦问道。
子仙头痛地揉揉额角，道：“起初我以为，这个朱元璋是做了皇帝以后，生活过得太安逸，才会不管百姓死活。所以我本想带他沿路体验一下黎民百姓的疾苦，来唤起他的同情心。”
“但是你现在改变主意了，是吗？”。
“是啊。我现在才发现，他不是不懂民间疾苦，他是太懂了，懂到已经习以为常了。就算真的让他看到尸横遍野的惨状，他也不会有什么感觉。”
睚眦不解道：“如此说来，他也是受过苦的人。既然他自己经历过这些惨事，理应知道这其中的痛苦，为什么却反而对此没有感觉了？”
子仙深深地吐出一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拿他的话说就是，‘这些苦难，朕当年都能受得，你们为什么受不得？’，总之就是，他受过的罪，别人再来受，他觉得没什么。”
睚眦听到子仙的解释，又是讶异又是忿然：“这是什么歪理？怎么会有人这么想问题？”
子仙苦笑道：“睚眦，其实，这么想问题的人，还不在少数呢。”
“岂有此理，这种人可真是太让人厌恶了！他们为什么不想着，自己受过的罪，不要再让后来人继续受？为什么不这么想？为什么非要那么偏激？”
“呵呵。”子仙笑了一声，“别气了。不这样的话，怎么区分黑与白，善与恶呢？怎么去划分谁入仙界谁进地府呢？就是这对待同一件事的不同看法。才构成了大千世界那么多种人，以及那么多种人生啊。”
睚眦道：“那现在怎么办？他这种想法虽然不对，但是好像没有办法反驳啊，细想想好像还很有道理的样子。总不能强行要求他不去这么想吧？”
“没办法了，只能按照当初考虑到的最坏的情况行事了。我们先把他带去雁门关，逼迫那些军队撤退，然后再去想别的办法吧。”
接下来的几天。三人以最快的速度，一路向北而行。
子仙看着朱元璋被睚眦拎着，着实非常遭罪。又不可能让睚眦去驮着他，所以就用彼岸花的花瓣化成云朵带着他飞行。
朱元璋一开始飞行的时候还很惊恐地趴在花瓣上，后来竟然慢慢的适应了，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神情兴奋无比。
“仙人。这花瓣好神奇，竟能带着朕飞，这就是腾云驾雾了吧？”朱元璋颤颤巍巍地站在花瓣云朵上，转头对着睚眦脑袋上的子仙兴奋道。
子仙笑了一下：“应该算是吧。你不用那么紧张，掉不下去的。这是我的护身花瓣，你怎么折腾它都能接住你。”
子仙和朱元璋这两天相处下来，早已经不把他当做皇帝看待，而朱元璋却越发相信子仙绝对是个神仙。
朱元璋闻言。试着向前踏了几步，那些花瓣果然立刻向前延伸了一段。恰好接住了他。
“怎么样，没骗你吧？”
“仙人果真法力高强。”朱元璋由衷赞叹道。
“得了吧，你心里肯定想的是，‘这贼人的手段如此高超，朕要如何逃脱才好？’是也不是？”
“没有没有。自从落入你们手中，我就没想过能够逃出去。依你们的神通，就算逃了，也会再被你们抓回来。”
子仙纳闷道：“你既然知道如此，为何不干脆答应我们的要求，我们也就不用绑架你了，这样不是皆大欢喜？”
“唉……”朱元璋深深地叹了口气。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也许我能帮你解决呢。”
朱元璋想了想，道：“一开始我确实心有不甘，不想因为你们的出现就打乱自己的布局。我一直希望我大明的版图能够比前朝更为宽广。”
“后来被你们挟持，我感觉你们触犯了我身为帝王的威严。如果就因为你们的威胁，我就下旨撤军，那些臣子岂不小看了朕！”
“而现在……”朱元璋拍了拍身下的云朵，龇牙笑了：“我觉得和你们在一块太有意思太好玩了，我暂时不想回皇宫了。”
“你……”
这是什么情况？早知道就让睚眦继续拎着他好了。
子仙深吸了口气，压下了心中的懊恼，缓缓道：“皇上，我知道跟你说什么百姓现在水深火热之类的，你也听不进去，不如我换一种你能理解和认同的说法吧。”
“不知道皇上听没听说过‘竭泽而渔，岂不获得？而明年无鱼。’这句话。好比将池子中的水都淘干了，固然可以将里面所有的鱼一网打尽，但是明年呢？后年呢？将再也不会有鱼供你捕捞了。”
“老百姓也是一样。你现在固然可以将壮劳力都抓去给你开拓疆土，但是以后呢？”
“现在是灾荒之年，百姓本就不易，你还要妄动兵戈，这不是把黎民百姓往死路上逼么？难道你忘了，你是因为什么揭竿而起的了么？你想让你的百姓，也像反抗蒙古人一样反你么？”
一番话说的朱元璋哑口无言。他没有多少同情心，也不会在意别人的死活，但是他在意他的统治，在意他手中的这片江山。
看见朱元璋沉默了，子仙也就没有再说下去。是时候让他自己好好考虑一下了。
朱元璋足足有半天没有再说一句话，傍晚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仙人，我想，我已经明白了。”
子仙点点头：“好，我们送你回去。”
“不，朕想去雁门关看一看。”
……
四大派的营地，冷凝霜的帐篷中。
冷凝霜端坐上首，慕容行云和李迎春分别坐在冷凝霜左右，面前跪着兰馨，以及几个粉衣弟子。
子灵怒气冲冲地指着兰馨等人，小脸憋的通红：“我说最近怎么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偷偷潜进我的帐篷里偷东西，就连肚兜袜子之类的也不放过！还有一些人老是有意无意地跟着我，就连我上茅房也要跟进去！原来，原来都是你们这些人搞的鬼！”
几个粉衣弟子看着子灵愤怒的样子，吓得抖如筛糠，连声告饶。
第一百七十一章 殴打同门
“子灵师姐，这都是兰馨师姐的主意啊，不关我们的事……”
“对对，都是她的主意，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
“子灵师姐，我也不想造谣生事，我还劝过兰馨师姐，可是她不听……”
……
冷凝霜冷声道：“兰馨，你指使他人散播谣言，害得灵儿成为众矢之的，现在证据确凿，你可知罪？”
兰馨仰头望向那个高高在上的掌门，眼中含泪，声音颤抖道：“掌门，馨儿冤枉，馨儿没有指使她们，没有……”
慕容行云略一沉吟，道：“前些日子兰馨找过我，还说了一些挑唆我和灵儿关系的话，此时看来，应该也是造谣了。”
子灵听了慕容行云的话，怒意更盛。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掌门和师父在场了，猛地抓住兰馨的衣襟，对着她消瘦的小脸就是重重一巴掌。
“啪！！”
清脆的响声令粉衣弟子们都跟着一抖，兰馨被打的脑袋一歪，苍白的脸上立刻肿起了几道鲜红的指印，余下的话也被迫吞回了肚子里。
“你这个贱人，几个月没理你，你竟敢算计到我头上了！现在掌门师叔都查出来了，你还敢装蒜！你再装啊，我让你装！”
子灵说着，还嫌不解恨，又是狠狠两巴掌甩了过去。
“啪！！啪！！”
兰馨的脸被打的高高肿起，脑子一片空白。耳膜似是被小刀刮过一样，发出一阵尖锐的嗡鸣。
嘴里的肉早已被牙齿磕破了，一股腥甜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口腔。就连牙齿也有些微微松动了。
若不是子灵紧紧攥着她的衣襟，兰馨恐怕早已被这势大力沉的几巴掌打倒在地。
慕容行云赶忙上前拉住了子灵，柔声劝道：“灵儿乖啊，莫要动怒，掌门肯定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子灵“哼”了一声，恶狠狠地将兰馨甩在地上。
兰馨伏在地上，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抽抽搭搭地哭着，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将整张肿胀的小脸都洇湿了。
带着血丝的口水从她的口中滴下。黏黏腻腻地淌在地上，看起来十分凄惨。
冷凝霜见此情景，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暗叹灵儿真是太冲动了。
虽然兰馨有错在先。但是殴打同门也是触犯峨眉门规的。如果李迎春计较起来，自己这个掌门也不好徇私啊。
果然，李迎春见状立刻站了起来，向着冷凝霜拱手一礼，神情激动道：“掌门，请你为迎春做主！迎春武功低微，自问不是子灵师侄的对手，但是好歹也是峨眉的长老。是灵儿的长辈，可她上次却趁着掌门昏迷之时。对迎春大打出手！”
冷凝霜当然知道这件事。但是当时仙儿为了救她而死，灵儿悲痛欲绝几度昏迷，又有谁会忍心因为这件事去责罚她？所以她明知此事，却并没有去追究。
其他长老也觉得子仙的死和她们有些关系，心中对子灵多少都有一丝歉意，何况那时候掌门正为爱徒的死而肝肠寸断，心情差到了极点，所以她们自然也没有去触这个霉头。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逐渐地淡忘了这件事。
现在李迎春忽然提起来，冷凝霜却是不得不面对惩处子灵的这件事了。
尽管冷凝霜的心里跟明镜似的，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所以冷凝霜故作惊讶地望着李迎春道：“竟然有这种事？”
李迎春心里暗骂道，冷凝霜你可真能装啊，我才不相信你不知道这件事！
但是为了惩处墨子灵，她也只能忍了！
于是她表面恭恭敬敬地对着冷凝霜道：“回禀掌门，此事千真万确，峨眉所有的长老都亲眼所见！如果掌门不信，可以去问她们。”
慕容行云见事不好，连忙在一边争辩道：“掌门师妹，上次灵儿是和李师妹切磋武艺，并非有意冒犯李师妹……”
李迎春哼了一声，道：“切磋？切磋用得着把我的手腕关节都卸下来吗？慕容师姐，你未免也太护短了吧？！”
慕容行云哑口无言，只得对冷凝霜一拜，道：“掌门，上次仙儿的情况你也知道，灵儿担心姐姐，一时情急才会情绪失控。此事实属人之常情，还请掌门开恩，莫要再罚灵儿了！”
冷凝霜皱眉道：“灵儿虽然有错，但是你们这些做师长的，难道就没错吗？上次如果不是灵儿阻止你们，你们还不一定会对仙儿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
慕容行云和李迎春闻言，脸上一红，默默地垂下了头。尤其是慕容行云，羞愧得简直想要钻到地缝里。
半晌，李迎春才捡回气势，抬起头来恨声道：“上次的事，我可以算了，毕竟我也有错！但是这次呢？当着三位尊长的面，墨子灵就敢殴打同门，可想而知她平时要骄横跋扈成什么样！这种弟子如果不惩处，峨眉的门规我看直接废了算了！”
“放肆！峨眉门规乃祖师所订，岂有作废之理！”冷凝霜冷声道。
李迎春直视着冷凝霜，坚持道：“那就请掌门下令惩处墨子灵，以正门规！如果不惩处她，不止我不服，峨眉的其他长老和弟子们也不会服的！”
冷凝霜的脸色阴沉的可怕，玉手紧紧地攥着。她不想、也不忍心责罚灵儿，可是不这样，李迎春又不依不饶。
半晌，冷凝霜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