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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是……不愿意原谅我么？”她终于垂下了脑袋，看起来带着令人心生怜意的沮丧。
“我不恨你，哪里来的原谅一说，你知道么，我宁愿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你，而我大概已经做到了。”他越过她，径直走到酒柜边倒了一杯酒。
甘醇清凉的威士忌，此时却怎么也浇不息他内心翻涌的情绪。
这样绝情的话，从兰擎的薄唇中说出，带着一种瞬间将人冷冻成冰的寒冷的力量，让顾菲儿的一颗心不停地下坠着，最终跌入谷底。
但是她却像是有意撇开话题一样，努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翻涌着的惊涛骇浪，嘴角带着弧度走到他的身边，说：“外面那位黎小姐，就是报纸上那个你身边的女人吧？她很年轻也很漂亮。”
“你突然回国来找我，就是为了亲自来我面前夸赞黎清宁年轻漂亮么？”兰擎忽然转过身，挑着眉毛，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和不屑。
如果问他对眼前这个女人的感情除了恨意还有什么，大概也就是这些了吧。
顾菲儿垂下眼帘，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沉静极了。
但是他们毕竟相爱那么多年，他依旧清晰地记得，每当她这样时，安静的表情下一定酝酿着一种巨大的悲伤，或者是其他什么异样的情绪。
曾经看她露出这样的表情的时候，一次是她得知自己的母亲去世的消息，另外一次便是她冷酷绝情地要他离开的时候。
“也是，兰擎，一个人如果在几年中能够毫无任何希望地爱着另一个人，是一件挺傻的事情。”她说这话的时候，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她的眼中就像是流淌着一条静静的小溪，散发着沉默的难过。
“可是你知道么？”她顿了顿，努力克制着声音里的颤抖，用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继续说道：“我就是那个没出息的人，无论是当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我让你离开的时候，还是到现在我再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我都是爱你的，你在我心里的位置，从来都没有变过。”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不能免俗
顾菲儿眼里的情绪拿捏得到位极了，既不会让眼泪流出来花掉她精心画好的妆容，又不会让自己说得话看起来太过生涩和虚假，眼泪就这样在眼眶不停打着转，最后就像是被风吹干了一样。
如果去角逐奥斯卡最佳演技派的话，顾菲儿怕是能够毫无悬念地捧回一座又一座的小金人儿。
看着这样的她，纵使兰擎的胸中依旧怀有这几年来不断发酵膨胀的恨意，刚刚还高涨蓬勃的情绪，此刻却在她的温软中渐渐败下阵来，一点点变得溃不成军。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现在来和我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对也好，错也罢，现在我只想要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关于当年的事，我一句都不想再听。”兰擎背对着他，语气冷得像是刚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一样。
一股迎面扑来的悲伤气味冲击着她的内心，仿佛窗外的夕阳一般，和煦而又悲伤。
她在这片放肆翻滚的沉寂中默默看着他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眼泪在眼眶涌动着，跟上一次比起来显得更加摇摇欲坠，胸口仿佛被一只大铁锤反复敲打着，周遭的空气也瞬间变得有些稀薄。
“兰擎，其实我……”她心一横，正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室的门被猝不及防地推开了。
“哦……不好意思打扰了，兰总，我是进来送咖啡的。”
自从兰擎从自己的办公室离开之后，黎清宁便心神不宁地在原地来回踱步，但是却迟迟不见兰擎或者是那个女人其中一个从办公室出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来越沉不住气，甚至好像能听得见自己明显加快的呼吸声。
那个女人，究竟是谁呢？旧情人？老相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显得暧昧极了，更何况是在一起单独相处了这么久，一男一女之间，哪里有那么多纯洁的革命轻易需要聊呢？
她最终，还是打定主意，于是去泡好了两杯日本起绿田的咖啡，咖啡的香气充斥在整个屋子，但是在黎清宁闻来，却是满屋子苦涩。
她端着咖啡托盘，径直走向兰擎办公室。她的步伐甚至还有些大义凛然的味道，越是靠近兰擎办公室的门口，她的心跳得越快，密集如鼓点一般。
其实她无比害怕，推开这扇门之后看到的是一些不该看到的画面，那样的话，她该如何全身而退？
想到这里，她的胸口就像是被无数个打桩人一锤一锤地抡过。心中极度的紧张让她甚至忘记了敲门。
或者她潜意识里，就不允许自己这样做，而是直直地闯进去，才能看到最真实的一面。
让黎清宁出乎意料却又松了一口气的是，办公室内的氛围并没有她最坏的设想那样香。艳。
兰擎站在酒柜边低着头，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握着酒瓶，而那个女人则站在兰擎的身后，她十根贴满碎钻的水晶指甲将身侧那条光滑的裙子抓得都皱了起来。
气氛看起来有一些冰冷，甚至是，尴尬。
兰擎转过身，眼神扫过黎清宁，他的目光轻得就像是羽毛一样，若有若无地扫过她的脸，最后落在那个女人身上，声线平平地说：“你走吧。”
顾菲儿也转身看了她一眼，知道这并不是一件能急得来的事情，毕竟要让一个被自己狠狠伤过，恨了自己这么多年的男人忽然放下心中的芥蒂，也并非是一天两天能够实现的事情。
于是她收敛起眼中那些肆虐的情绪，微笑着说：“好，那我先走了。”
她的眼圈看起来红红的，让黎清宁心头的那些猜测微微得到了一些印证。
“黎小姐，咖啡味道很棒，但我就不喝了，谢谢你今天的帮忙。”说完之后，顾菲儿拿起一旁的手袋，朝她微笑着点了点头，朝门外走去。
这个女人，就连背影都散发着优雅的美丽。
“她是？”等到人走后，黎清宁还是难以抑制内心的好奇，忍不住问道。
兰擎走到她身边，拿起她手中的托盘里的一杯咖啡，转身走向办公桌后。背对着她的时候，淡淡地说道：“没什么，一个旧时相识而已。”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遥远而又陌生，让黎清宁不禁有些恍惚。
她明明从一进来便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不寻常的味道，混杂着那个女人身上祖马龙铃兰草味道的还有一阵阵秘密的气息。
而兰擎言语间的反常，更加证实了她内心的想法，但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追问。她知道，如果这个男人不愿意，她根本无法从他口中得知任何事情，于是也只好作罢，低下脑袋看着手中另外一杯咖啡冒出来的阵阵浓郁的热气。
“去收拾东西我们一起回家吧。”兰擎看着还站在原地的她，知道这个女人又在胡思乱想，于是极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淡淡地对她开口，尽管他此刻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等到他们肩并肩沉默着走出兰氏上了车之后，夜幕已经悄然而至，车窗外是华灯初上的繁华城市，连绵不绝的灯光从车窗上摇曳而过，仿佛金鱼的尾巴一样扫过车内的寂静。
古往今来，各种文人墨客用尽各种华丽的辞藻来粉饰爱情，这种不过是大脑中分泌的多巴胺作祟的虚幻的情感，被粉饰上绚烂的色彩，最终它为人所称颂，让人心甘情愿为它去做着各种各样的傻事，它耀武扬威，金身修为，像一个崇高的信仰一样在每一个人的心头闪闪发亮。
就连黎清宁也不能免俗，跟兰擎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她明白了古人那些文邹邹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矫情，也懂了“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的感叹。
说到底，爱情不就是一种想法，一个途径，一条桥梁罢了，它看不见，摸不着，今天说着“我爱你”，也许明天也可以对另外一个人说出相同的话。
爱情这种东西，是世界上最壮烈的情感，让人为它赴汤蹈火不死不休，但它同样也是这个时间上最脆弱的东西，一丝怀疑，几分猜忌，一些欺骗，几分隐藏，都能够顺利地让它咽气。
这个世界上，谁都不能够免俗，一边浩浩荡荡地歌颂着爱情，一边心怀鬼胎地为着各自不为人知的目的。
第二百六十九章 无法镇定
对于黎清宁来说，爱情不过是两个人对对方坦坦荡荡，没有任何保留没有任何秘密，每天守在一起，不急不缓地一起过完这一生。
对于兰擎来说，爱情就是那个人无条件陪伴在自己身边，听自己的话，不问不该问的，不做不该做的。爱情之于他，总归不过是简单的，就只是一种感觉，爱一个人就是给予她这世界上的一切。
对于顾菲儿来说，爱情就是兰擎，她从小便心高气傲得像一只白天鹅，自从遇到了他，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她尤其爱中国的古诗词，虽然在美帝待了那么多年，但是浑身依旧散发着一种中国古典那种沉静。
她从来没有想过，像兰擎这样一心钻研商科的男人，会懂她的那些古典情怀。她曾经在推特上发表过一条状态“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是你，冰河也是你。”
唯独只有兰擎，在下面回复道：“一方素帕颠倒看，横也是我，竖也是我。”
从那时起，她便不由自主地爱上这个男人。尽管她曾经狠狠地伤害过他，可是她是爱这个男人的，尽管后来她也曾经历过几个男人，有过几段故事，但是她依旧爱这个男人。对她来说，爱情就是穷尽一生都要得到的占有。
对于林白来说，爱情也许就是经历过一场无望的追逐之后，忽然发现有一个人在身后等着你。尽管他曾经伤害过你，尽管他曾经在无数个女人身上卖着力，但是只要一个男人能够下定决心从此只爱你一个，这就够了。
而对于封迟来说，爱情就是有一个人突然成为了你的牵绊，她让你的人生瞬间偏离了原来的轨道，但是却甘之如饴，心甘情愿地接受。在那个人最终朝他走来的时候，她哒哒的脚步声里，他也听见了爱情的华丽乐章。
对于李琳呢？爱情是什么？她也不知道，她常常或长或短地暗自叹息，或许对于她这样的人而言，爱情从来就不存在吧，它不见光，背阴生长，还没有破土而出，便已经走向了死亡。
看吧，每个人，对爱情的看法都是不同的，但是却莫名其妙地被一种叫作命运的东西羁绊在一起。他们的命运在无形中痴缠着，带着一种世界末日般的欢乐。
爱情这个东西，除了有让人迷醉的功效之外，还带着毁灭的性质，它沉重得足以将这个世界碾压为一堆碎片，而这些对于爱情无比虔诚的善男信女，就像是赤着脚在这堆碎片上翩翩起舞一般。
他们回到家之后，兰擎默默地上楼走进自己的房间，而黎清宁则垂着脑袋想了想，也上楼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迅速收拾妥当换上睡衣，在床上静静坐着，又起身在窗边来回踱步。其实她是有一丝期待的，她期待着自己房间的门忽然被推开，然后兰擎走进来默不作声地将自己紧紧抱进怀里，然后抱着自己睡去。
只要这样，她就可以什么都不问，选择全心相信他。真的，只要他现在走进来。
可是，并没有。整个晚上，她的房门始终都是寂寞而孤独地站立在那里，那个男人没有来推开它。
黎清宁的头有点痛，长时间的告诉运转让她的大脑有些超负荷，但是她依旧无法入睡，就这样整个晚上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而兰擎，坐在卧室的床边，满满地，一杯接着一杯地，往自己的身体里输送着那种号称可以麻痹神经的液体，但是此刻对他来说却丝毫不起作用。他满脑子都是顾菲儿那张在他看来无比陌生，却又只看一秒就立刻辨认出来的脸。
那一刻就连他自己都看不懂自己，他原以为，如果再让自己见到那个女人的话，自己会一把提起她的领子眼中满是怒火。
可是没有，他再见到顾菲儿的时候，内心翻腾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让他想要逃离，他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女人，好像当年是他主动离开的一样。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就像一锅炖了四五个小时的饺子，黏糊糊的。此时此刻她没有任何心力去面对黎清宁，他不想和她说话，他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怕，怕稍不注意，就会从眼神中流露出些什么。
时间连续不断地滴答滴答走动着，在某一个不起眼的瞬间，轻轻的一声听起来没有什么异样的滴答声，一枚棋子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落在棋盘上，让这盘棋变得更加错综复杂，转眼间，结局就变得扑朔迷离。
那颗小小的棋子，正在悄悄降临。
第二天他们两个人像是约好一样，同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然后在楼梯口沉默着面对着对方。
“你……睡得不好么？”黎清宁看着兰擎脸上的疲态，忍不住问道，他的眼圈有些发青，看起来像是一夜未睡的样子。
“还好。”他抬起手，在太阳穴上画了几个圈。看着她站在自己的面前，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心头一热，向前走了一步，伸出长长的手臂，把她抱紧怀里，迎面而来的酒精气息。
黎清宁虽然在他的怀里，但是却像是笼罩在一片悲怆之中。她心中已经猜到些什么，只是不愿意面对罢了。
感受到她的身体愈发僵硬，他心中带着些许不忍，伸出手捧起她的脸，这双指节修长，总是带着干燥的温暖的手，如今却散发着一丝凉意。
他轻轻俯下身子，用他那温柔的嘴唇咬住她的嘴唇，口腔更加浓烈的威士忌味道把她的思绪吞没。她的脑海就像是一片沸腾的海洋，慢腾腾地将她淹没。
不知怎的，她忽然觉得鼻头一酸，一滴晶莹的泪水从她的睫毛上滴落。
昨天早上，他们之间还是甜甜蜜蜜像是寻常的恩爱夫妻，可是一夜之间，仿佛所有的一切就都变了。他什么都没说，同样也什么都没做，可是她清楚地感觉到，某些地方正在悄悄地，发生着肉眼看不到的变化。
爱情，原来是这样羸弱的东西。
感受到黎清宁眼里的湿润之后，他的心被生生地扯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着，喉咙里仿佛还带着低沉的呜咽，半晌，他才开口说道：“清宁，相信我，什么都别说只要相信我就好。”
她从那个吻中抽离出来，将心中的那些猜疑和情绪隐藏在浓密的睫毛下，轻轻点了点头。她除了选择相信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呢？毕竟爱了一个人，就是生生地将自己的心捧到他的面前，无论他是视若珍宝，还是狠狠践踏，自己都别无他法。
第二百七十章 和谐一幕
整个上午，黎清宁看着坐在那里埋头专心工作着的李琳，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有的时候真是羡慕这个女人，永远都没有烦恼，可以心无旁骛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最终，还是李琳先开了口。她明明一直低着头，却像是能够感受到来自黎清宁的注视一样，头也不抬地说道：“你有什么话想说？说吧，再这样继续盯着我真的很打扰我的思绪。”
黎清宁连忙道歉说：“对不起啊，我只是……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李琳放下了手里的工作，抬起头看着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地说：“有什么想问的，我给你三分钟。”
“琳姐，你……见过顾菲儿么？”她垂下眼帘，仿佛不愿意面对这个名字。
但是当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对方却是一阵沉默。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李琳已经重新将视线落在了手中的文件上，“没有，我没有见过，你为什么这样问？”李琳不动声色地打探着。
黎清宁不知道该不该说这么多，可是昨天发生的种种就像是一个巨石阵一样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喘不过气，她急需倾诉，而身边好像只有李琳这一个倾诉对象，而且她对李琳又足够放心。
“昨天你不在的时候，有一个女人自称是兰总的朋友来办公室找她，自从那之后，兰总就变得很反常，我觉得……她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顾菲儿吧。”黎清宁垂着脑袋，自顾自地说道，没有注意到李琳脸上表情的变化。
李琳脸上依旧是淡淡的，好像丝毫不惊讶。她抬起头盯着黎清宁，语气平平地说道：“我不知道她是谁，而且我也不关心她是谁，我只是一个秘书，打听老板的私人生活好像不在我的职责范围之内。”
她说得无比官方，公司的最佳劳模奖不发给她，都是人事部偏心了。
说来也是，那个女人是不是顾菲儿，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李琳不过是兰擎的高级秘书而已，她的指责不就是听兰擎的命令么？
她轻轻“哦”了一声，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失落，索性站起身来，说：“我去星巴克买咖啡，你要什么么？”
“摩卡，谢谢。”李琳头都没抬，语气中带着疏离的礼貌。
虽然她没有抬头看着自己，可是黎清宁还是习惯性地轻轻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她真的看不懂这个女人，有的时候，她离自己好像很近，就像是那种可以交心的朋友，给自己一种安全感，好像可以和她分享心中的任何秘密。
可是有的时候，她好像又变得很远，脸上的表情，说话的语气，都是礼貌而疏离，保持着一种陌生人那般的安全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