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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倾城-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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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滑坡危险,我先去追郡主。”云扬声音已经飘远。天青色的儒衫裹在雨里,只剩下个模糊远去的背影。

“哎呀!”那亲卫在马上顿足,“你个文弱书生,送死不成。”郡主之事,纯属意外,可这云参军安全,实实是他的职责,绝不能让云扬再出事了。亲卫赶紧兜转马头。

突然一阵轰隆声,就在云扬纵马身前几步远,亲卫眼睁睁看见一壁土山的半个山坡都滑动下来。夹着轰鸣声,巨大的石块和着枯木,飞扬了半个天。

“云参军。”那亲卫痛呼。

突然,他更加惊讶地看见,那本该被泥沙吞吐没的天青色的身影,竟从马背上轻盈腾起几丈高。弃了马的云扬,空身腾起,用足尖不断点了飞来的一块块巨石枯木借力,几个起落,就倏地掠过腾起的滔天泥尘,人,再看不见了。

那亲卫惊愕半晌,骇然抚额,乖乖,这身手,好漂亮。他知道参军会武,心内顿时大定,也知自己追不上了,便急拔转马头,回营报信去了。

……………………………………………………………………………………………………………………………………………………………………………………………

云扬徒手攀上一座山头。天地仿佛扯起了一片雨网,风裹着重叠雨幕,打得他睁不开眼睛。脚下的山体,不断轰鸣,仿佛泥土也有了生命,天地都在缓缓移动,周遭的山头,不断有塌陷,夹着土石的泥浆,犹如黑色瀑布,世界仿佛倒悬。

郡主一行留下的痕迹,随着滑坡的严重,已经越来越不好寻见,云扬展轻功,在山间四处查探。力竭前,在已经塌陷的山体废墟上,终于看见一匹马的尸首。他几个腾掠,来到跟前,用手刨开泥浆,看见马身上未着鞍,是拉车的马。云扬顿时心跳如鼓。他掘起一根粗木棒,运起内力,从马身边掘起土来。身边的滑石不断坠下,他也无暇躲闪,只有一个可怕的念头,撕扯着他的心。

突然,云扬住了手,在烂泥里,一角布料露了出来。他颤着手指轻轻抚了抚,那服饰明显是亲卫外袍。云扬扔掉木棒,徒手刨挖起来……

他身后,两条灰色身影,箭般追上来。

两人同时落在他左右,均单膝跪下,急声,“云大人,此处危险,不宜久留了。”正是圣上派给云扬的两名暗卫。

云扬全身湿透,半身是泥,他掘土不停,“等我掘开土看清不迟。”话音未落,几个人身下的土地开始轰轰作响。这是即将再次滑坡的征兆。

“大人,圣上有严旨,命我等保护大人,绝不可令大人涉险。”暗卫一咬牙,擎出御赐金牌,“请大人随属下等出山。”说话间,两人一左一右,护在云扬身侧。

云扬怔了怔。“如朕亲临”的金牌,他并不陌生,自己当日拦下的几块,同暗卫手中的这块,一模一样。于雨幕中,这金牌明黄的颜色,映在云扬眼中,刘诩殷殷关切之意也映在他心里。云扬眨了眨有些涩的眼睛。

“大人……”一个暗卫颤抖看着云扬双手,这位被圣上捧在心尖上疼惜的人,十只手指,已经被沙石磨得血淋淋的,“这……”

“不妨事。” 云扬并不在意指尖上这点伤,他心急地重蹲下身子挖土,“请容我些时间,既然寻到踪迹了,便要一鼓作气。”

那两人本是双生子,此刻对望一眼,便心意相通。显见云扬心意坚定,他二人便也得奉陪到底。

三人都不再说话,一人寻得一块粗木棒,奋力掘土。

半个时辰。

三匹马,一具亲卫的尸首,均被掘出。

三人气喘吁吁地对望,再放眼周遭乱糟糟的层叠山丘,心内均感空落落的。

“大人?”暗卫环视周遭乱石飞溅,心急如焚,“咱们退到山外,汇合王爷的人,再来寻吧。”人力再大,也不能胜天,这样天灾覆顶之下,要找两个人,谈何容易。

云扬没作声。默默又蹲下。

“大人!”一暗卫焦急,伸手欲拉,却在云扬动作时,怔住。只见云扬将掘出的亲卫尸首,亲手又托回坑里,徒手推土填回去。竟是在掩埋尸体。

两个暗卫盯着他动作,再作不得声。这位死了的亲随虽与他二人使命不同,但毕竟同属铁卫出身,此情此景,谁能不心有戚戚?云扬弃了木棒,亲自用手掩土,带着血丝的土块一捧捧盖下去,他二人看在眼里,眼角也开始有些涩意。两人对视一眼,默默收了金牌,蹲下一起捧土。

三人沉默干活,不多时,就堆了个小小土包。

掩好尸体,云扬站起身,只缓了这片刻,他的思路也理得更顺,他环视四周山丘,沉声,“郡主必走不远,性命或许只在须臾……我们就是最近的救兵。”他转目看着两名圣上暗卫,黑漆漆的眸子里闪动着恳切和坚定。

“……好,我兄弟二人,愿助大人一臂之力。”

这样的云扬,这样的请求,真的让人无法拒绝。

……………………………………………………………………………………………………………………………………………………………………………………………………

在一处避雨的山洞里,宛平郡主费力地将昏迷不醒的亲随安置在一块相对干燥的石台上。半个时辰前,他们遭遇了一次滑坡,只有他们两人侥幸逃脱覆顶之灾。身边那一大包书信早被埋在厚泥下面,马匹也不见了,更别提火石干粮了。宛平狼狈地倚在石台边喘着粗气,一边四处张着。见有清洁雨水从洞口蓬草里滴下来,眼睛一亮。她跑过去,用自己随身的绢帕就水洗干净了,汲了一帕子的水,又跑回石台边,给那亲随嘴角边滴了些。那亲随缓了缓,自己张口又喝了两口,终于醒了。

那亲随想起身,却觉腿上一阵剧痛。用手一探,知道是腿骨断了,“郡主,您可有伤?”他急切地问。

宛平安抚地扶他躺下,“我很好,你静躺。此处山洞干燥避风,等雨住了,王爷的救兵也会寻到我们的。”

那亲随虽然伤重精神不济,却也警惕地四下扫了扫,“这里……”

宛平正四处探查,她顿住脚步,脸色也不好起来。这山洞,有人居的痕迹。

两人对望一眼,心内均道,“糟了。”

此地,叛军已盘踞多年,与当地居民血脉相连,民与兵,几乎就是一体。若是被当地人发现他们两人行迹,只怕会被送给叛军作为人质呀。宛平皱眉思索了一下,还是做了决定,“此刻外面滑坡不断,出去甚是危险,若是留在这儿,或有一线生机。”这暴雨山洪的,九成是不会有人随便进山的。

那亲卫已咬牙起身,从身边划拉来两根短棒,正用绳紧缚在伤腿上。伤腿一动,疼得他脸色煞白,冷汗如浆。缚紧了,也是无法行走。

两人都是疲惫不堪,倚着石头,都迷糊过去。

宛平于睡梦中不舒服地缩了缩脖子,浑身湿透,冰冷,却不及颈间一物的冰寒。她不堪其扰地动了动身子,觉得有个温热的物体朝她欺身过来。宛平甩甩头,想从睡梦中挣脱出来。梦中的人,一身武将常服,凭窗回眸,正朝自己温润地点头,露出和暖的笑意,这是那日酒店中情形,云扬三杯清茶便断了和她的婚约,多少次午夜梦回,宛平都会在同一个梦境中惊醒。只是,这一次,为什么醒不过来,是太困太累了吗?

宛平奋力掀开沉重的眼皮,却觉身上的物体越来越热,还有朝自己两腿间硬挤的企图。她猛地大叫,一下子惊醒。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眼前一张放大了的陌生男人充满欲望的脸。

“何人。”宛平厉声。

“呵呵。”旁边有数人在笑。宛平后知后觉,转目去看,身周站着几个人,都是一脸淫邪。这几个男人有的人外衫已经松,一手插进裤子里,裆里鼓起一团……宛平恶心地闭上眼睛,却惊觉欺在身上的人已经成功地挤进她的两腿间。

“住手。”宛平虽是公卿之女,金枝玉叶,却也不是不晓男女之事,她愤怒地拼命夹紧双腿,“畜牲。”

“呵呵,小娘子若是再不顺从,别怪我们要了你情郎的命。”一个人阴笑着,用刀按着她的亲随,揪到宛平面前。

那亲随头脸早血肉模糊,想是方才反抗得很是激烈,却因为伤痛不敌被擒。他目眦欲裂,“郡……小姐别管属下……”后面的话,被那人用土块堵回嘴里。

“大爷们玩个姑娘,当然是有情有调的好。小娘子若还装得三贞九烈,咱们就先割你情郎的一双手脚,还有耳朵,鼻子,再挖他眼睛,嘿嘿,小娘子,削完了他,就轮到你喽。你这娇滴滴的样,爷还真下不去手……”听出宛平可能是大家小姐,那头目更是兴奋,变态的情、欲烧红了他的眼睛。

“畜牲。”宛平厉声。

“哈哈,不动真格的,还真不知道怕字怎么写。”有人伸刀过来,在宛平的眼皮子底下,划开那亲随的一条手臂。

“呃。”亲随很硬气,挑断了手筋,也只闷嗯了一声,嘴角有血汩汩涌出,想是忍痛,咬破了舌尖。

“住手。”宛平断喝。

“……”几个人哈哈狂笑,并不理会她的狂怒和屈辱。

眼见那亲随的另只手筋应声而断,宛平悲愤得一口血喷出。

“住手……”嗓子早已喝哑,宛平突然敛住气息,冷冷地睁开眼睛,“住手……我答应你们……”

这些人不只是要占有自己的身体,更想看到她的曲意顺从,宛平一口血喷出,心内却更加清明。当此劣势,纵使一切都如了他们的愿,只怕完事后,她还是脱不过被灭口的命运。不过是一时屈辱,一条残躯,有什么舍不下?若是一味死硬,真要是被捉到敌营,到时自己的身份泄露,那就是万死也难赎的大祸了。宛平脸色煞白,却强迫着把眼泪咽回去,冷冷道,“好,只要保他一命,我答应。”

几个人顿时哈哈狂笑。小女子,还挺有刚骨。只是落到他们哥几个手里,便是欲仙欲死,生死由不得自己喽……

☆、隐瞒

全身剧痛,似火焚身。宛平于昏迷中,眼角有灼热的泪,缓缓滴落。唇边,突然有丝丝沁凉滴落,咽喉火燎般疼痛的宛平无意识地张口喝下,是水,仿佛甘泉。

“嗯。”早已经沙哑的喉咙,艰难地收缩了下,宛平于万般痛苦中,醒来。

眼前模糊一片,使劲眨了眨眼睛,那张梦中无数次的英挺面庞,又映入眼帘。宛平愣了愣神,举起伤痕斑驳的手指,仿佛要掩住这梦境,苦涩啜泣,“此生,便不能再梦见你了,……再见。”

略停了停,就觉得一双颤抖的臂膀,轻轻抱起自己,深深的叹息含着最深的痛意,“郡主,你……安全了。”

宛平被裹在年轻男子温暖的气息里,全惊醒过来。

“云……公子!”宛平先是惊喜,既而羞惭,设想过无数次的面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无数闪念仿似一瞬间从好的思维中抽离,她突然爆起仅剩的力气推开云扬,义无返顾地一头撞向身后的石壁。

云扬和两名暗卫寻了一个下午,才在天黑前发现这个洞穴。此刻,身心俱疲,却无法抵过初见洞中情形的猛烈冲击。这是怎样一幅画面?遍体是伤的一名亲随,血肉淋漓地死在石桌上,在一堆零乱的衣物中,一名裸身女子仰躺着,气息微微。云扬抑制住心中涌动的波澜,一步步走过去,看清了宛平。全身未着寸缕,青紫斑驳,那记忆中温和淡雅的脸上,又青又肿,嘴角被撕裂的血迹仍未干。身下还宛延着一摊血迹……纵使云扬未晓男女之事,但这样子只看见,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郡主。”被猛然推开的云扬,眼疾手快地拉住宛平。

宛平已耗尽全力,气喘吁吁,眼泪早铺满面颊。

“郡主莫做傻事。”云扬急声,“您一向睿智豁达,当知寻死乃是下下策。”

宛平猛烈摇头,已是泣难成声。

云扬痛惜地看着已近崩溃的宛平,亦觉此种耻辱,纵再劝说什么,也是枉然。滞了片刻,终是抚着她瘦削的背,将她揽进怀里。

宛平被云扬温和疼惜的气息包围,使劲挣了几下,就呆住,好一会儿,哇地哭出来。

“好了,都过去了。”云扬松下口气,轻轻安抚她急颤的背,此刻才真正体会到,若是能哭出声的,便是有了生机。

拥了她良久,觉得宛平气息平和不少,云扬松了松手臂,腾出一只手。侧过头,解自己的外衫。

宛平恍然中才惊觉,自己一直是裸着身子的。云扬揽着自己的手心,都沁出汗来了。

云扬也局促起来,双手捧着衣服递过来。宛平羞惭不能自以,强撑着把自己裹住。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洞外。两名圣上暗卫见云扬进去探看,许久不出来,不禁焦躁。正踌躇要不要偷偷进去时,见云扬大步走出来。

“怎样?”两人一齐问。

“郡主在,无伤性命。”云扬尽量压抑自己的气息。

“噢。”话虽这样说,两人俱不住打量云扬神色,心里惊疑不定。云扬向来温和,从不曾见他会有如此刻的一身冷肃杀气。

“两位大人,云扬……有一事相托。”云扬语气很沉。

“呃?云大人请讲。”

“帮我守住洞口,我有要事要办,三个时辰内会再返回。”

两人对望一眼,很是为难。

“……”云扬咬唇。周遭天色已全暗下来,雨势也小了些,时机稍纵即逝,“两位分出一人守在这,另一个随我办事去,也不算……违抗圣命。”他撩起眼帘,“可好?”

“……是。”两人对望一眼苦笑。

………………………………………………………………………………………………………………………………………………………………

天黑时,云扬和暗卫停在一处山坳。山坳口处有凌乱的马蹄印和足迹,还有散落的食物残渣。

“全歼,不留活口。”云扬在风口处停住,观察了一会儿,沉声。

暗卫惊了一下。他侧头看云扬神色,年轻英气的面颊,挂着不同往常的肃然和悲愤。暗卫心中不断猜测,却不得要领。

山坳内共有七个叛军。走走停停,似也被方才那场翻天覆地的大滑坡困扰,寻不见来时的路了。猛听身边人惊呼,领头的人堪堪回头看,只一眼,便魂飞魄散。两个矫健身影,已如大鹏般从天而降,直撞过来……

杀戳……

战斗只在瞬息间结束,两个绝顶高手雷霆打击下,七个游勇没有一丝抵抗之力。云扬倒提着剑,最后一滴敌人的血,从剑尖无声滴落,没在脚下的泥土里,不见踪影。

站在横七竖八的七条尸身前,云扬心绪纷乱,气息难平。暗卫在身后一直观察他,深觉他的异样,却不敢劝。

直到天色黑透,云扬才缓缓转过身,哑声道,“大人辛苦了,回吧。”

“……是。”暗卫小心紧跟上来。云扬向前走了几步,动作沉滞,似有千斤重物缀在他腿上。

暗卫预感不好,赶紧扶他。云扬一个趔趄,单膝抢在地上。

“云大人!”暗卫惊呼。

内外交困,心思紊乱,终于牵动旧伤,云扬一口热血从口中直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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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泞官道。

慎言的车驾走走停停,除却雨大路滑难行,伤痛是最大的原因。车停在一处路边茶肆,赶车人下去买干粮,慎言独自在车内掩实了窗帘。稍微检视了一下自己。虽是垫着厚垫坐着的,但路上实在颠簸,身下已经血透了一大片,裤子湿了干,干了湿,已经黏在身上。慎言咬牙狠下心抬手褪裤子。

“大人,吃点饭吧。”车夫捧着热气腾腾的馒头和酱牛肉,在车外唤道。

掀开帘子,见慎言煞白着脸,冷汗涔涔,倚在垫子上轻喘,“呃?大人?”

慎言下身新换了条深色的软罗裤,微颤着手指抹了把汗,“有劳,放下吧。”

“哎。”那车夫得了令,放下饭,见慎言精神尚好,只道是累的,便笑着说,“大人多用些,香着呢。”

“好。”慎言含笑,“再买些粥回来吧。”

“是。”车夫脆生答应,颠颠去了。

马车又吱哑摇晃着走起来。

慎言按了按饥肠辘辘的肚子,终于还是放弃了香味诱人的饭菜,慢慢喝起粥来。另只手中捏着的刘诩的信,字纸都被汗浸透了。慎言凝视了许久,转头几大口将粥喝干。

官道渐变宽,街市中喧闹之声也渐大起来。

行宫,就快到了。

最后一次歇脚,是在一处小茶馆。慎言下了车,扶着树站着吹风。一只灰色飞鸽扑翅落在他面前。慎言伸手抚了抚它的羽毛,摘下小爪上的封套。展开纸条,看了一遍,慎言深深叹出口气,掂指将它毁去。

车夫拿着水袋回来时,远远见慎言临风站在树下,裹着寒意,修长瘦削的背影说不出的萧索和孤单。车夫摇摇头。他伺候过不少来来往往的官员,或是去上任,或是去贬地。官员们宦海浮沉见得也不少了。这个慎言大人是往陛下侍候去的,那就是天子近臣了,为何没有点喜气?

车夫想不明白,直摇头。

听到脚步声,慎言紧了紧手心里早汗成沱的那封信,回头展颜,冲他和暖笑笑,“我们上路吧。”

在摇晃的车驾内,慎言自己脱了外衫,又咬牙褪下裤子,从包裹内翻出一套衣服换上。车内狭窄,慎言直起身,半跪在车厢内,收紧开将常服的封腰。收拾停当,慎言最后看了眼手心里的那沱汗湿的纸,掀开窗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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