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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穆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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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黎家有子
“夫人，冷静点，他被我们关在这里对您根本没有威胁，要是您这么做了要是让老爷知道了肯定会责备您的。”苍老的声音带着怜悯和哀求。
“我如何冷静，这个小杂种就在里面，时时刻刻都在我的眼皮底下，我实在不能忍受了，”尖锐的声音带着怨念和愤怒，“张姨，你也别劝我了，今天我已经下定决心了，今天一定要让他从我眼皮子底下消失，还有，这件事你知我知，要是老爷知道了那肯定是你说的，你应该知道我的手段。”
“夫人……”苍老的声音还想说什么却还是硬生生被压了下去，她也不是不怕的，只是她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善良的小姐一变成夫人就变成了这个偏激的状态。
“张姨，”另一个声音忽然变得平静了下来，“你跟了我那么多年，你也应该知道我对你怎么样，待会儿会有人来把这个小杂种带走，你给我在这里等着，记住，这件事不准任何人知道，还有，把安眠药给那个小子吞下去，这件事要是不成功，你，还有你的家人就等着死吧。”到了这个时候，尖锐的声音又变成了另一种状态，这是在威胁。
“是，”苍老的声音抖了抖，“夫人，我会办好的。”
“那就好，我先走了，待会儿老爷就回来了，对了，到时候要是老爷问起，你就当不知道这件事，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夫人。”同样的声音，可是一开始对于女人的尊敬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害怕。
高跟鞋的声音渐行渐远，老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就把小木屋的门打开了，迎着阳光，她看到了坐在木屋小床上瘦弱的身体，那双如黑夜一般漆黑的眼镜正直愣愣地看着她。
“大少爷，”老妇人一步步朝着床上的男孩走过去，伸出手抓住了男孩的手，没有想象中的挣扎和排斥，只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对不起，张姨实在是没办法了，我不能违背夫人的意愿，不然我的家人就……”
老妇人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只布满皱褶的手就被男孩抓住了，沙哑的声音从男孩嘴里出来：“我知道的，张姨，这些年来要不是你，我恐怕已经死在这里了，谢谢你。”说着，男孩咧嘴笑了，很明显他听到了刚才的所有，可是他却没有丝毫怨愤。
“大少爷，”老妇人突然跪在地上，“你还只是个孩子，为什么夫人要这么对你？”
“我没事的，张姨，”男孩抱住老妇人的头，眼神呆板，似乎已经放弃一切，可是他却依旧安慰着老妇人，“至少我活到现在了，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但是你的恩情我只能来世再报了。”说完，男孩闭上眼睛，一滴眼泪从他紧闭着的眼里流出来，滴在老妇人的头顶上。
头顶的微凉让老妇人的心一惊，连忙抬头，伸手擦去男孩脸颊上的泪水：“大少爷，你叫我一声张姨，可是我却什么都没有为你做，今天，就让张姨帮帮你，好吗？”
“张姨，你做的够多了，”男孩一把抓住老妇人的手，“她说了，今天的事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她会找你算账，我没关系的。”
“没事，”老妇人轻轻拍着男孩的手背，“张姨老了，做事总会想多一些，思辰，今天张姨不能留下你，但是保你一命还是没问题的，夫人的意思是把你卖掉，还特意嘱咐我喂你安眠药，张姨不会让你昏迷着去送死，而且我这里有些东西，或许你可以用得到。”说完，她转身出了门，没过一会儿，她就拿着一个布包进来了。
黎思辰看着布包一点点被摊开，眼中的讶异越来越深，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么薄的刀片。
老妇人看到黎思辰惊讶的样子，笑了笑解释道：“我家祖上是打铁的，打造出这么薄的刀片也费了很大的劲，张姨没本事，不敢违背夫人的话，这些刀片你随身带着，总有能用到的时候。”说完，她拎起放着刀片的布，拉上黎思辰的衣服，把那块布裹在了他身上。
在这期间，黎思辰一动不动，即使他刚才再怎么视死如归他也还是怕死的，现在有了逃生的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
裹了一块布，再把衣服拉下来，黎思辰的身体也不再像一开始那么单薄。
黎思辰低头看了看，果然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的地方，当即就有些惊喜，抬头看着张姨：“谢谢你，张姨，我一定会好好活着的。”
“嗯，张姨还等着你以后来找我呢，”救下一命，老妇人也觉得很开心，“思辰，记住了，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放弃希望，明白了吗？”
“嗯。”张姨是他最信任的一个人，黎思辰选择相信她，只是这一声应答，最终出现的后果却是连他自己都想不到的。
一个小时之后，一个粗犷的大汉来到木屋前，张姨连忙把黎思辰交给大汉，并叮嘱道：“小伙子，他还小，希望你不要虐待他。”
张姨本是好心，可是大汉听了却一把夺过黎思辰并推开了张姨，骂骂咧咧道：“这家伙是我掏钱买的，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有资格对我说三道四，有本事就拿钱把孩子买回去。”只说了一句，大汉就扛着黎思辰快步离开了。
而此时被大汉扛在身上的黎思辰却睁开了眼睛，看着不远处刚刚站起来紧张地看着他的张姨安抚性地笑了一声，得到的却是张姨抹泪的一幕。
被大汉扛着的一路上，黎思辰都是清醒着的，他看着渐行渐远的小木屋，再然后，就是那栋美轮美奂的别墅，最后是这座城市，他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将是哪里，可是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回来，回到这个生他养他同样带给他无尽痛苦的城市。
上了船，黎思辰就被扔进了一个漆黑的仓库里，只有几平米的小地方转个身就会撞到，那些人还以为他已经被迷晕了，大大咧咧地站在门口聊天。
“这么小的孩子，也太丧心病狂了吧。”有人这么说着，他似乎在吸烟，先是重重地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浓重的呼吸声在小小的仓库里回响着。
“据说已经十二岁了，不小了。”另一人说道。
“十二岁？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样子，现在的父母，真是舍得。”
“谁说一定是父母卖的，不过他怎么样关你我什么事，这孩子明显营养不良，可是看起来挺漂亮的，一定能卖个大价钱，我们只需要赚钱就够了。”无情的声音从男人嘴里吐出来，然后，一条毯子从门口扔了进来，刚好盖在黎思辰的身上。
借着毯子的遮挡，黎思辰睁开眼睛，刚巧看到一人缩回手，显然刚才扔毯子进来的是在外面聊天的两人中的一个。
“也对，我们走吧，让他一个人呆着，要是把这个孩子跟其他孩子放在一起肯定只有受欺负的份，那张小脸要是花了就卖不出好价钱了。”
“你说的不错，对了，下一站是哪里？”
“哪里，好像是美国吧，美国人都是有钱人，这次肯定能大赚一笔。”
仓库门被关上，说话声越来越远，黎思辰知道在这个小仓库里，他根本就站不起来，所以只好小心翼翼地爬起来，透过缝隙看外面的情形，即使只是这么一个视角，他还是看到了外面来来往往的人，而且个个都是膀大腰圆的大汉。
黎思辰靠在门上，小小的拳头紧紧握着，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在船上，也知道在这里他根本没可能逃走，所以只有等到这艘船到了美国之后才能找机会离开。
虽然张姨说过世界上还是好人比较多，但是黎思辰还是知道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这个船上的人摆明了是坏人，今年黎思辰已经十二岁了，可是他看起来跟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几乎没有区别，甚至在心智上也是如此，在作出判断时也很呆板。
在黎思辰三岁的时候，黎妈妈就因病去世了，一年之后，黎父娶了现在的夫人，再过了半年，黎家的二少爷出生，而接下来的日子对于黎思辰而言就真的是水深火热了，他被关在小木屋里，没有人来找他，一日三餐从来没有准时过，甚至给他吃的都是馊菜馊饭，也正因如此，到了黎思辰十岁的时候看起来跟五岁的孩子也差不多大，乍看甚至比一个五岁的孩子还要小，还要瘦弱。
黎思辰的日子直到张姨的到来才好了许多，至少那个时候他吃的饭菜不会是馊的，而且也有人跟他聊天了，因此在他心里，张姨是给他带来光明的人，因为有张姨在，他才能活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脚步声满满逼近的声音，黎思辰连忙躺回了原地。
门被打开，有一个碗被放在门口，然后门又再一次被关上了。
浓郁的肉香在小小的仓库里散开来，黎思辰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走了过去，等到看到碗里的鱼之后眼睛都发光了，脑子还来不及思考手就开始动了。
一大碗的饭菜被黎思辰全部吃进了肚子，他打了一个饱嗝，满意地靠着墙坐了下来，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只是没过多久他就感觉到了脑子一阵晕眩，还没来得及想是怎么回事，他就倒在了地上。
第二章 谁在设计
知道饭菜里面有安眠药成分，黎思辰一直在控制自己，即使饭菜的香气总是进入他的鼻间，只是送饭的人似乎也不介意，总是匆匆把碗拿走，又放下新的碗，根本不在乎里面有没有饭菜，这样撑了两天，不吃饭又没有喝水的黎思辰在下一次饭菜送过来的时候直接就冲了过去，在他看来，昏迷总比饿死要好。
这样经历了几次，最后一次黎思辰缓缓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船的速度慢了下来，然后停下，他被带下了船，并跟一群跟他差不多的小孩子关到了一个大仓库里。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一人凑到黎思辰面前，他衣着褴褛，唯独一双眼睛亮的惊人。
黎思辰紧抿着嘴，想起张姨的话，世界上总是好人多，或许他应该卸下心房跟这个人聊聊，想着，他开口了，十二三岁的孩子到了变声期声音就会变得沙哑，他也不例外：“我叫黎思辰，今年十二岁。”
“十二岁？”对方捂着嘴惊讶地叫道，没过一会儿也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似乎太大了，连忙压低声音：“你这么小，怎么就十二岁了，我今年才十岁呢，看起来都比你要大。”说完，他比划了一下自己与黎思辰的差异，两人不仅是身高，连体形都相差甚大。
几乎没有人在听到他自报年龄的时候不会表现出惊讶的，就连前段时间那两个在他的小仓库门口说话的两个大人都不例外，黎思辰抱紧了双腿，显然心里很不适应，可他还是抬起头看向了对方，张姨说在说话的时候面对说话人才是礼貌。
“我叫李狗蛋，你记得了吗？”
“嗯。”李狗蛋，这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名字，黎思辰心里带着满满的疑惑，可是他却选择了闭口不言。
见到黎思辰的反应竟然是这样，李狗蛋那双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黎思辰，你是唯一一个听到我的名字没有笑话我的人，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朋友了。”
黎思辰偏了偏头，不明白为什么听到这个名字要笑，在他活着的十几年里有印象接触到的只是张姨和送饭的，那些人不会跟他聊这个问题，他自然也不懂李狗蛋这个名字充满了乡村气息：“为什么要笑？”他的嗓子比刚才更沙哑了，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处在变声期，还因为这段时间一直在海上喝水不够。
“我才不告诉你为什么要笑呢，反正别人都笑我，就你不能笑我，因为我们是好朋友，从今天开始就由我罩着你了，不会有人欺负你。”说完，李狗蛋拍了拍胸脯。
听了李狗蛋的保证，黎思辰的视线不由瞟向另外几人，虽然那几个人年龄看起来确实要比他还大，可是论体格，这些人都比不过李狗蛋，这次他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为什么你也会被卖掉？”他知道，自己是被那个女人卖了，但是他却不相信所有人都跟他一样这么可怜。
“卖掉？”李狗蛋似乎想起了什么，“其实是我自愿的，我有很多弟弟妹妹，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可是他们却愿意出几千块钱买我，所以我就同意了，我想被这些人买了总比在家里饿死要好。”他说这段话的时候没有丝毫埋怨，甚至还是在自豪自己可以有那么大的价值。
“啊……”黎思辰张开嘴，却只发出了这么一个单音，在他看来，李狗蛋的经历比他要更加离奇，他实在是想不出会有什么理由会有人自己把自己卖了。
“对了，差点忘了跟你说了，”李狗蛋突然小心翼翼地凑近黎思辰的耳边，“我不想呆在这里了，所以需要你帮我个忙。”
要帮忙才来找他的吗？黎思辰顿时有些委屈，可是看到李狗蛋小心翼翼的样子，他还是点了点头：“嗯，你说。”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李狗蛋不愿意呆在这里。
“听我的，你待会儿就假装肚子疼，然后我们就可以换个地方呆着了，记住啊，你肚子疼等有人过来的时候一定别忘了把我带走。”李狗蛋这么说着，双眼紧紧盯着黎思辰，带着一丝威胁。
黎思辰撇了撇嘴，压下想要哭出声来的冲动，他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那么好，还说要保护他的李狗蛋突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哦。”这么应了一声，他就捂住了肚子。
“等等，不是现在，”李狗蛋抓住黎思辰的手，两个人的手完全不一样，李狗蛋的手上都是老茧，十分粗糙，而黎思辰虽然同意不受人喜欢，但至少不会有人让他去做体力活，所以虽然瘦弱却绝不粗糙，两只小手相握，此时的李狗蛋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好说话，“等到晚上，还有，知道肚子痛是什么滋味吗？”
黎思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知道是什么滋味，那一次他肚子痛没人理会，整整痛了一个一整天，直到被张姨发现，可是现在的他又没有肚子痛，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表现出自己肚子痛的样子。
“痛过对不对？”李狗蛋低声道，一双漆黑的眼镜转着，十分警惕也让他多了几分机灵，见黎思辰点头，他继续说，“等到晚上的时候，你就努力回想起自己肚子痛的样子，不止是那个时候的痛楚，还要在脑子里想象当时的环境，要是你搞砸了，我们的结局就会很惨，而假装肚子痛的你也会受到虐待，明白了吗？”
“明白了。”黎思辰的声音颤抖着，已经带了哭腔。
“不准哭，”李狗蛋低声咒骂着，“你以为现在的你还是以前吗？我们是被卖掉的，也就是被遗弃的，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没有人做事是不带有目的的，只有你自己才能对自己好，你以为世界上好人多，但那只是因为有些事没有涉及到他们的底线，只要你今天听我的话，我不会再来缠着你，而且我还会帮助你让你跑出去。”
黎思辰愣住了，这样的话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说，世界上好人多是张姨说的，可是眼前这个人却告诉他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对他好，除了自己所有人对他的好都是带有目的的，可是张姨不是，这么想着，他对李狗蛋的话就产生了那么一丝怀疑。
刚刚威胁过对方，却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盯着，李狗蛋有些赧然，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原先的状态：“反正你听我的就好了，我绝对不会说错的，别忘了晚上的时候要装肚子痛，还有，别吃他们的饭菜。”
时间过得飞快，黎思辰一直呆坐在原地，这些天了许多事都出乎他的意料，甚至让他不能想象自己以后该怎么办。
晚上很快来临，李狗蛋又坐到了他身旁帮他把地方的饭菜处理掉，这个处理自然不是吃光，而是偷偷把饭菜倒到了某个角落，仓库里的男孩子们都是一个个独立的，所以也没人管李狗蛋在做什么。
黎思辰一直看着李狗蛋的动作，过了许久，在得到对方的示意之后，他脑海里自动想起了当初自己肚子痛了一整天的情况，很快就捂住了肚子，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牙齿紧紧咬着嘴唇，眼角处突然流下一滴泪水。
黎思辰自己没有注意到他现在的状况与一个真正肚子痛的人没有任何区别，无论是捂着肚子的情况，还是脸上纠结的痛苦。
李狗蛋面上一喜，抓着黎思辰的手就大喊道：“来人啊，有没有人，再不来就有人要痛死了。”仓库里其他的男孩子都吃了饭菜陷入沉睡了，李狗蛋的饭菜还好端端地放在旁边，他会醒着也是正常。
或许是听到了呼喊声，很快就有人冲了进来，走到黎思辰身边，皱着眉：“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肚子痛？”
“我也不知道，”李狗蛋抱紧了黎思辰，这样一来如果有人要把黎思辰带走的话就必须要带走他，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我刚才在忙自己的，就没有吃饭，一转身就看到他捂着肚子很痛苦的样子，大叔，求求你救救他吧，我看他那么小的样子，没准肚子一痛就死了，你们把我们买过来花了好多钱呢。”他这么说着，其中意思很明确，肚子痛一般是死不了人的，可要是死了损失的肯定是他们这些掏钱的人。
果然，听到李狗蛋的话那人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这些人里李狗蛋是唯一一个自愿跟他们来的，也是最听话的一个，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