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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眸子,轻轻的说:
“我愿用整个世界去换取她!整个世界!”
高立德沉思不语,他是个最善于用思想的人。好一会儿,他才忽然说:“你有没有去 各舞厅打听一下?”
“舞厅?”柏霈文一怔。
“你看,她原来在舞厅做过,因为想新生,才毅然摆脱舞厅去当女工。可是,你打击 了她,粉碎了她的希望,一个在绝望中的女孩子,她既然发现新生不能带给她尊敬和荣誉 ,甚至不能使爱她的人看得起她,她会怎样呢?”
“怎样呢?”柏霈文的额上沁出了冷汗。
“自暴自弃!所以,她说要‘随波浮沉’,所以,她说要毁灭,要沉沦,因为她已经 心灰意冷。现在,她有两个可能性,一个是她已经嫁给那个白痴了,另一个可能性,就是 回到舞厅去当舞女,所以,我建议你,不妨到舞厅去找找看!”
柏霈文深深的看著高立德,半晌不言也不语。然后,他就直跳了起来,抓起椅背上搭 著的一件夹克,他向屋外就走,高立德惊讶的喊:“你到哪里去?”“舞厅!”“什么舞 厅?你一点线索都没有怎么行?”
“我一家家去找!”冲出了屋外,高立德立即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他站起身来,走 到窗口,目送柏霈文的车子如箭离弦般驶出去。他扬了扬眉,微微侧了一下头,把双手插 在夹克的口袋里,自言自语的说:“唔,我倒真想见见这个章含烟呢!”
又是三天过去了,柏霈文跑了总有十几家舞厅,但,含烟的踪迹仍然杳不可寻。一来 ,柏霈文不知含烟在舞厅中所用的名字,二来,他手边又没有含烟的照片,因此,他只有 贿赂舞厅大班,把舞女们的照片拿给他看。不过,这样并不科学,因为许多舞女,并没有 照片,于是,他常默默的坐在舞厅的角落里,猛抽著香烟,注视著那些舞女,再默默的离 去。可是,这天晚上,他终于看到含烟了!
那是个第二、三流的舞厅,嘈杂,凌乱,烟雾腾腾。一个小型乐队,正在奏著喧闹的 音乐,狭小的舞池,挤满了一对对的舞客,在跳著竭特巴。含烟就在一个中年人的怀抱中 旋转,暗沉沉的灯光下,她耳际和颈项上的耳环项链在迎著灯光闪亮。虽然灯光那样幽暗 ,虽然舞池中那样拥挤,虽然含烟的打扮已大异往日……但是,柏霈文仍然一眼就认出她 来了。他走进舞厅的一刹那就认出来了!他心跳,他晕眩,他震动而战栗,在一个位子上 坐了下来,他对舞女大班说了几句话,指指在舞池中的含烟,然后,他开出一张支票给舞 女大班。那大班惊异的望著他,走开了。他叫了一瓶酒,燃起一支烟,就这样静静的坐在 那儿等待著,一面把酒一杯杯的倾入腹中。然后,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阴暗罩住了他,有 个人影遮在他的面前,他慢慢的抬起头来,一件黑丝绒的洋装,裹著一个怯弱纤小的身子 ,敞开的领口,灵出修长秀气的颈项,那瘦弱的肩膀是苍白而楚楚可怜的,那贴肉的发亮 的项链一定冰冻著那细腻的肌肤。他的目光向上扬,和她的眼光接触了。
她似乎受了一个突如其来的大震动,血色迅速的离开了她的面颊和嘴唇,她用手扶著 桌子,身子摇摇欲坠。他站起身来,一把扶住了她,然后,他让她在椅子里坐了下来。他 用颤抖的手,给她倒了一杯酒,递到她的面前。她端起杯子,很快的把它一口喝干。他坐 在她的对面,在一层突然上涌的泪雾中凝视著她。她更瘦了,更憔悴了,脂粉掩饰不住她 的苍白和疲倦,她的眼睛下有著明显的黑圈,长睫毛好无力的扇动著,掩映著一对朦胧而 瑟缩的眸子。他咬住了嘴唇,他的心在绞紧,绞得好痛好痛。
“含烟!”他轻唤著,把一只颤抖的手盖在她放在桌上那只纤小的手上。“你让我找 得好苦!”
她轻轻的抽出了自己的手来,抬起眉毛,她的眼光是今晚第一次正视他,带著一层薄 薄的审判意味,和一份淡淡的冷漠。“你要跳舞吗?先生?”她问,那张小脸显得冷冰冰 的。“谢谢你捧我的场!”“含烟!”他喊著,急切中不知该说些什么,含烟那张毫无表 情的脸刺痛了他,他慌乱了,紧张了,在慌乱与紧张之余,他五脏六腑都可怕的翻搅痛楚 了起来。“含烟,别这样,我来道歉,我来接你出去!”他急急的说,手心被汗所濡湿了 。
“接我出去?”她喃喃的说。“对了,你付了带出场的钱,你可以带我出场。”她站 起身来,静静的望著他。“现在就走吗?先生?”他看著她,那憔悴的面庞,那疲倦的神 色,那冷漠的表情,好像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舞客,距离她很遥远很遥远的一个陌生人。他 的心被撕裂了,被她的神态所撕裂了。他知道了一件事;她不愿再继续那段感情了,他失 去了她!他曾把握在手中的,但是,现在,他失去了她!
“怎样呢?”她问:“出去?或者是跳舞?”他咬咬牙,然后,他突然的站起身来。 “好,我们先出去再说!先离开这个鬼地方!”
含烟取来了她的风衣,柏霈文帮她披上,揽住她的腰,他们走出了那家舞厅。含烟并 没有拒绝他揽住自己,这使他心头萌现出一线希望,从睫毛下凝视著她,他发现她脸上有 种无所谓的,不在乎的神情,他重新被刺痛了。
“到哪儿去?”她问他。
“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就在附近。”“能到你那儿去坐坐吗?”“可以。”她扬扬眉毛。“只要你高兴。 ”
她不再说话了,只是往前走著,深秋的风迎面扑来,带著深深的凉意,她有些儿瑟缩 ,他不自禁的揽紧了她,她也没有抗拒。这是中山北路,转入一条巷子,他们走进了一家 公寓,上了二楼,含烟从手提包里取出了钥匙,打开房门。柏霈文置身在一间小而精致的 客厅中了,这是一个和以前的小屋完全不能相比的房间,墙上裱著壁纸,屋顶上垂著豪华 的吊灯,有唱机,有酒柜,柜中陈列著几十种不同的酒,一套雅致的沙发,落地窗上垂著 暗红色的窗帘……柏霈文环室四顾,心中却在隐隐作痛,他看到了一个典型的、欢场女人 的房间,而且,他知道,这儿是常有客人来的。
“房间布置得不错。”他言不由衷的说。
“是吗?”她淡淡的问:“租来的房子,连家具和布置一起租的,我没再变过,假如 是我自己的房子,我会选用米色和咖啡色布置客厅,白色、金色和黑色布置卧室,再加个 红床罩什么的。”她指指沙发:
“请坐吧!”打开了小几上的烟罐,她问:“抽烟吗?”
“不。”“要喝点什么酒吗?”她走到酒柜前面,取出了酒杯,“爱喝什么?白兰地 还是威士忌?”
“不,什么都不要。”他有些激动的说,他的眼光紧紧的盯著她。“那么,其他的呢 ?橘子汁?汽水?可乐?总要喝点东西呀!你为我花了那么多钱,我总应该好好的招待你 才对!”她说,故意避开了他的眼光。
他走到她的面前,他的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臂,把她的身子扭转过来,他强迫她面对 著自己。然后,他深深的望著她的脸,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丝,他的头发篷乱,他的呼吸 急促,他的脸色苍白而憔悴。
“够了!”他哑著嗓子说。“别折磨我了,含烟。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你别折 磨我了吧!”他控制不住自己,他紧紧的把她揽进怀里,就痛苦的把脸埋进她的衣领中。 “你发脾气吧!你打我骂我吧,你对我吼对我叫吧,你告诉我我是最大的傻瓜吧,但是, 别这样用冷淡来折磨我!别这样!你知道这一个月以来,我除了找寻你,什么事都没有做 ,你给我的惩罚已经够了,已经够了!含烟,你饶了我吧!”
她挣扎著跳了开去,背靠在墙上,她睁著一对大大的眼睛,瞪视著他。她的脸色苍白 如死,她的神情瑟缩而迷惘。
“你——你要做什么?先生?”她问,好像他仍然是个陌生人。“我要向你求婚。” 他急促的说。“我请求你做我的妻子,我爱你,我要你。”她望著他,脸色更苍白了,一 层疲倦的神色浮现在她的眼底,她慢慢的转开了头,垂下了眼睑。
“如果你是在向我求婚,那么,我拒绝了,先生。”她说,声音平淡而无力。“含烟 !”他嚷著,冲到她的面前,握住了她的双手。“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你恨我,我知 道,我都知道。但是,不要说得这样决绝,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再考验我一次,请求你, 含烟!”“不,”她轻声的说,她的眼睛空空洞洞的看著窗外,脸上一无表情。“你轻视 我,你认为我是污秽的,我不能嫁给一个轻视我的人。不,不行,先生,我早就说过,我 配不上你!”
“不,不,含烟,不是这样的。是我配不上你,我庸俗,我狭小,我自私,现在,我 想通了,那件事一点也不损你的清白和美好,我太愚蠢,含烟!现在没有什么可以阻碍我 们了,我不介意你的出身,我不介意你的过去,你在我的心目中永远完美,我请求你,含 烟,嫁我吧!嫁我吧!含烟,别拒绝我!”她战栗了一下,她的眼睛仍然看著窗外,但是 ,一层泪浪涌了上来,那对黑蒙蒙的眸子浸在水雾之中了。她的嘴唇轻轻的蠕动著,唇边 浮起一个无力的微笑。
“如果一个月以前,你肯对我说这几句话,”她幽幽的说:“我会跪在你的脚下,吻 你的脚。可是,现在,没有用了,我已经重回舞厅,我已经不再梦想了。我不嫁你,柏先 生。不过,你可以到舞厅里来,你有钱,你可以买我的钟点,或者带我出场。”“不!含 烟!”他喊,迫切的摇撼著她,抚摩她的面颊、头发,他的眼光烧灼般的落在她的脸上。 “我不会让你留在舞厅,我不会!我一定要娶你!随你怎么说!别对我太残忍,含烟…… ”“是你残忍,柏先生!”她说,眼光终于从窗外掉了回来,注视著他。泪水滑下了她的 面颊,滴落在她的衣服上。“请你放了我吧,别再缠绕我。”她说,开始轻轻的、忍声的 啜泣起来。
她的啜泣使他心碎,使他心痛。他捧起她的脸,用嘴唇吻去了她的泪,恳求的说:
“饶恕我,饶恕我,含烟。我错了,我像一只蠢驴,我让你白白受了许多苦,受了许 多委屈。我错了,含烟,给我机会,给我机会来赎罪,我要弥补我的过失,我向你保证, 含烟。你这一生苦难的日子已经结束了,我要给你一份最甜蜜,最幸福的生活。含烟,答 应我,嫁给我!含烟,答应我!”
“你……你会后悔,”她哭泣的说:“你终究有一天会嫌弃我……”“我不会,绝对 不会!”
“你会,你已经嫌弃过我一次,以后你还会嫌弃我,我怕那一天,我不敢接受你,我 不敢!”她用手蒙住脸,哭泣使她的双肩抽搐,泪水从她的指缝中流出来。“我说过,我 自惭形秽,我卑贱,我渺小……我不愿嫁你,我不愿!当有一天,你不再爱我,那时你会 诅咒找,你会后悔……啊,不,不,”她在掌心中摇著头。“你放了我吧!让我去吧!我 那么卑微,你别寻我的开心……”她说不下去了,她已经泣不成声。柏霈文把她的手用力 的从脸上拉下来,看著那张泪痕狼藉的小脸,那份委屈的、瑟缩的神色,他的心脏抽搐痉 挛起来,他明白了,明白自己怎样伤害了这颗脆弱的心,伤害得这样严重,使她已不敢再 相信或再接受爱情了。他注视著她,深深的、长久的注视著她,然后,他喊了一声,惶悚 的把她拥进了怀里,战栗的紧抱著她的头,喊著说:“哦,含烟!我对你做了些什么?我 该死,该进入十八层地狱!哦,含烟!你打我吧,你骂我吧!”
托起她的头来,他把嘴唇紧压在那两片颤抖的唇上。含烟仍然在哭泣,一边哭泣,她 一边用手环抱住了他,紧紧的环抱住了他,啜泣著说:“你……你……你真……真要我吗 ?”
“是的,是的,含烟!我每根骨头,每条纤维都要你!我要你!要你!含烟!我们明 天就结婚,我会帮你还掉欠养父母的那笔债,我会代你结束舞厅里的合同。含烟,你再也 没有困苦的日子了!我保证。我将保护你,今生,今世,来生,来世!”“你……不是真 心……”
“是真心,是真心!”他一叠连声的说。
“你知道我……不是好女孩,我不纯洁,不……”
他用手蒙住了她的嘴。
“你是好女孩,你纯洁!你完美,你像一块璞玉!你是我梦寐所求的那个女孩子!”
含烟抬起头来了,闪动著那满是泪雾的眸子,她望著柏霈文,好一会儿,她就这样望 著他,然后,她怯怯的、柔弱的说:“你——不会——后悔?”
“后悔?”他凝视著她。“是的,我后悔我耽误了一个月的时间,我后悔让你受了这 么多苦!”
她垂下了眼睑,一动也不动的站著。
“含烟,”他轻唤著。“你原谅我了吗?”
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轻轻的用手抱住了他,轻轻的倚进了他的怀里,再轻轻的把 面颊靠在他那坚强而宽阔的肩上。
16
那个早晨像个梦,一清早,窗外的鸟啼声就特别的嘹亮。睁开眼睛来,含烟看到的是 满窗的秋阳,那样灿烂的、暖洋洋的投射在床前。她看了看手表,八点三十分!该起床了 ,柏霈文说十点来接她去法院,她还要化妆,还要换衣服。可是,她觉得浑身都那样酥软 ,那样腾云驾雾一样的,她对于今天要做的事,还没有百分之百的真实感,昨晚,她也一 直失眠到深夜。这是真的吗?她频频的问著自己,她真的要在今天成为柏霈文的新娘吗? 这不是一个梦,一个幻想吗?
床前,那件铺在椅子上的、新娘的礼服像雪一样的白,她望著那件礼服,忽然有了真 实感了。从床上直跳起来,她知道这将是个崭新的、忙碌的一天。梳洗过后,她站在镜子 前面,打量著自己,那焕发著光彩的眼睛也看不出失眠的痕迹,那润滑的面庞,那神采飞 扬的眉梢,那带著抹羞涩的唇角……噢!这就是那个晕倒在晒茶场上的小女工吗?她深深 的叹息,是的,像霈文说的,苦难日子该结束了!以后,迎接著她该是一串幸福的、甜蜜 的、梦般的岁月!
拿起发刷来,她慢慢的刷著那垂肩的长发,镜子里浮出来的,不是自己的形象,却是 霈文的。霈文,这名字甜甜的从她心头滑过去,甜甜的。她似乎又看到霈文那热烈而渴望 的眸子,听到他那急切的声音:
“我们要马上结婚,越快越好。我不允许有任何事件再来分开我们!”“会有什么事 能分开我们呢?”她说,她那一脸的微笑像个梦,她那明亮的眼睛像一首诗。他望著她, 陡的打了个冷颤。“我要你,我要马上得到你,完完全全的!”他嚷著,紧紧的揽住她。 “我怕失去你,含烟,我们要立刻结婚。”
“你不会失去我,霈文,你不会,除非你赶我走!”她仍然在微笑著。“要不然,没 有力量能分开我们。”
“谁知道呢?”他说,眼底有一抹困惑和烦恼。然后,他捧住她的脸说:“告诉我, 含烟,你希望有一个怎样的婚礼?很隆重的?很豪华的?”“不。”她说:“一个小小的 婚礼,最好只有我和你两个人,我不要豪华,我也不要很多人,那会使我紧张,我只要一 个小小的婚礼。越简单越好。”
“你真是个可人儿。”他吻著她,似乎解除了一个难题。“你的看法和我完全一样。 那么,你可赞成公证结婚?”
“好的,只要你觉得好。”
“你满了法定年龄吗?”
“没有,我还没有满十九岁呢!”
“啊,”他怜惜的望著她。“你真是个小新娘!”
她的脸红了,那抹娇羞使她更显得楚楚动人。柏霈文忍不住要吻她,她那小小的唇湿 润而细腻。抚摩著她的头发,柏霈文说:“你的监护人是你的养父吗?”
“是的。”“你想他会不会答应在婚书上签字?”
“我想他会,他已经收了你的钱。”
“那么,我们在一个星期之内结婚!”他决定的说:“你什么都不要管!婚礼之后, 我将把你带回家,我要给你一点小意外。”“可是……”她有些犹豫。“我还没见过你母 亲。”
“你总会见到她的,急什么?”他很快的说,站起身来。“我要马上去筹备一切!想 想看,含烟,一星期之后,你将成为我的妻子了!噢,我迫切的希望那一天!”
现在就是那一天了。含烟望著镜中的自己,这一个星期,自己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