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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心脏病去世了。”聂医生看着婉森朦胧的眼睛。
“心脏衰竭吗?”婉森哽咽地问。
“……”
“聂医生,我可不可以再多加些药的剂量?”婉森请求。
“婉森,不可以了!”聂医生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不可以呢?”婉森呜咽着又问。
“因为你现在用的抗排斥药物,已经是你身体可以负荷的最大极限了。”
“可是我需要啊!”婉森强求着聂医生。
“不是你需要,我就能够给你啊!”聂医生继续阻止她。
“生命是我的,我没有权利自己做主吗?”
“婉森,你要顺其自然,知道吗?”聂医生劝婉森。
“为什么要顺其自然?那不是一样要我死吗?”婉森问。
“婉森,顺其自然并不是要你死,而是要你再重生。”聂医生向婉森说明理由。
“我想活下去!请多给一点药!”婉森怒视聂医生。
“我知道你有千百万想活下去的理由,但是……”聂医生劝她。
“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婉森含泪幽幽望着聂医生。
“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我了解你的身体状况,现在真的不能再多给你药了!”
“你不是想帮我的吗?要我生,又要我死,你很清楚我会死对吧?”婉森对聂医生发脾气。
“婉森,冷静点!”
“叫我怎么冷静?我都要死了!”婉森眼泪直流地对聂医生说。
“你现在比任何人都想活下去,可以撑到何时,也不是我能掌握的。很多事情是不能强求的,但是我们一定要靠这股力量,勇敢地继续努力。”
“聂医生,我懂你的意思了!你要我勇敢去面对死亡。”
“当梦魇来临的时候,阳光也会同时到达。”
这么多年来,聂医生一路陪着婉森。他最后的那句话,千百声回响在已经歇斯底里的婉森耳畔。生命,原是那么脆弱又无法掌握啊!当死神穿着黑斗篷降临时,真能放下人世间的一切吗?因为爱,想生;也因为爱,想死。她的心,也歇斯底里地无法控制了。
婉森接受了聂医生的安排,再次进入了核磁共振室检查。她穿着白色的病人罩衫,躺在冰冰凉凉好像是太空舱的仪器内。她终于可以卸下自己武装的坚强,她曾努力地想活下去的乐观面具,在与聂医生谈话后,彻底瓦解。也许她再也没有机会活下去了,当离开人世时,是否也和现在一样,来到生死交替的黑暗空间,不再有梦想,到时候,人声、脚步声都会一一淡去了。
婉森累极了!最舍不下的人还是Derek。
婉森正在为生命做最后挣扎的时候,真正的Derek还在日本的京都,为一家化妆品公司的广告拍摄,替模特儿做发型设计。
Derek在广告的拍摄片场,日本的工作人员还在一旁喋喋不休地讲解拍摄程序。这时有场务走进来,递给Derek一张高功乐留给他的短笺,Derek才知道婉森将不久于人世。Derek神情肃穆,当初吵架后坚持离家的决心,都在瞬间崩塌了。他慌忙地看表,并向制片人员告假,他要马上回到香港见婉森最后一面。
原来高功乐留给原宿那个发廊老板娘的短笺,一直夹在她的账册之中,她觉得这就像是用别针别在心上的一件心事,她想也许Derek早已另谋高就,根本也不会在乎这区区一个月的薪水了。但是他太太的心,却在香港等着见他最后一面啊!尤其是远从香港到日本来寻找Derek,那个长相酷似Derek的高先生。他那么诚恳与用心,实在让老板娘印象太深刻了,说什么也要帮助这个千里迢迢来寻人的外国朋友啊!也别让曾经在这儿工作过的Derek终身遗憾。
于是她通过一些同行的朋友帮忙寻人,辗转打听之下,才得知Derek现在是专门在帮广告公司拍片,替演员或是模特儿做发型设计。确定他是在片场工作后,这位老板娘立刻派人将短笺拿给Derek,她那份别在心上的心事终于放下了。
Derek要回家了,可是内心却充满懊悔和沮丧。为什么要跟自己心爱的人赌气呢?如果他不曾耗尽心力在这段感情上,那时他也不会如此激动!只是,当时,他实在太疲累了。婉森的病,也许一天都不能等,为什么自己要那么坚持原则呢?如果当时多忍让一下,不就好了吗?也不会到了现在无法收拾的地步了,才要踏上归途。
等我!婉森等等我!当飞机飞离开日本领空时,Derek看着窗外正在聚合的层积云,心在滴血,此刻他心里一直有个信念,无论如何,他都要对婉森说:我爱你。
第三部分第108棵木麻黄与白色茉莉花(1)
医院的长廊,像是生死交替的战场。
聂医生拖着沉重的步伐再次走出病房,功乐也拖着沉重的步伐再度走进病房,他们像是战士,也是斗士,更是都市森林海,行人道上的木麻黄,永远守护最心爱的人。
“我已经知道了!”婉森额头沁着冷汗。
“聂医生说了什么吗?”功乐忙着拿湿毛巾帮她擦汗。
“他说移植的心脏,只要进入心脏衰竭期,要活下去的机会就很渺茫了!”
“这不会发生在你身上,凡事总有第一次,你不要胡思乱想。”功乐安慰她。
“Derek!我撑得住,你休息一下吧!如果你倒下去了,谁照顾我呢?”婉森体贴地说。
“我还好,可以撑得下去。”
“现在已经没力气陪你跑步了,好想清晨陪你跑步啊!”婉森想着以前和Derek在山坡上奔跑,迎接早晨第一道阳光,幸福的模样。
“等你好了,你一样可以陪我跑步啊!”
“我想不可能了!之前,那个捐心给我的女孩子,一定是一个很有活力的人,至少她让我多活了六年,也在最后让我等到你从日本回来,陪我这段路。我想我应该知足了。”
“婉森,你要加油,为了你心里的那颗心加油啊!”功乐为婉森打气。
“Derek,你知道我的,我已经很努力了。”
“你想不想听你的心,那个主人的故事啊?”
“好啊!”
“这是聂医生告诉我的……”
六年前,有一位高医生,每天每天都在医院忙呀忙地,却没时间理会高太太一个人在家中,孤独地等他。
因为高医生总是想着,反正夫妻是一辈子的事情,来日方长啊!改天再聚,或改天再说,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下次再还就好了。结果高医生越来越忙,妻子却越来越孤单。
那一天,刚考上驾照的高太太,开车来到医院,要接高先生一块吃晚饭,没有想到高医生临时又有会议要开,结果高太太却遇上了车祸……
这一夜对高医生来说,实在是太漫长了!
重伤的高太太已经无法说话。她半眯着眼睛,躺在病床上,指着生理监视器仪表板的心电图形及Do、Do、Do、Do的声音,深情地向高医生望去。那Do、Do、Do、Do的声音,对他们来说,就像是爱的誓言。高医生对妻子会意地笑了一笑,知道妻子一定是想起了他们快结婚时,那个I do的故事。
高医生警觉地察看生理监视器仪表板上的心跳变化,他伸手摸摸高太太脖子上的脉动,发现妻子颈子及后背微微地冒着冷汗。他轻轻地才擦了几下,想去换一盆干净的冷水,于是他取下了手表,放在妻子病床旁的柜子上。
高医生卷起袖子,体贴地拿着脸盆及毛巾,走出病房,来到了病房长廊外的医务室。他发现水龙头的出水量出奇的小,他将毛巾放入洗脸盆,等水缓缓地滴进脸盆。他靠着墙边,缓缓地坐下来了,连日来的疲惫,忽然一阵阵袭来,他习惯性地拿起手表一看,他对自己的举动哑然失笑,眼皮一沉,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I do!I do!I do!妻子的声音在梦里响起,从高山到大洋,来到都市森林海行人道上的木麻黄。他曾经向高太太比喻自己是一棵木麻黄,他会像防风林一样,替她抵挡风浪。I do!I do!I do的声音,成为Do、Do、Do、Do的生理监视器的仪器声,又变成嘟、嘟、嘟、嘟的滴水声,怎奈又变成一摊流也流不完的眼泪。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洗脸盆的水,慢慢地流到洗手台的墙边,水渗到地板上。高医生身体一阵沁凉,慌忙地起身关上水龙头,头却碰到了墙角,额头右方渗着鲜血。他内心却非常地不安,半跑半冲地,往妻子病房的长廊过去,水泼洒了一地,也让自己滑倒了。
不幸地,高医生的不安,果然灵验了。睡在病床上的妻子,忽然呼吸急促,身体剧烈抽搐,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她嘴里喷出来,接着鼻子、耳朵也都流出血来。
第三部分第108棵木麻黄与白色茉莉花(2)
医护人员马上汇集医生抢救。医生打开她的嘴巴,察看阻塞物是否哽住喉咙,测探她的颈动脉是否跳动,有护士则帮她擦拭着脸上的鲜血,换上新的氧气罩及插上别台呼吸器,由于她大量吐血,又紧急运来血袋急救。
高太太什么都无法掌握了,只有眼睛睁得大大的,她在等高医生回来,手指朝着门外,微微地动了一动。
医护人员一阵阵地骚动着,医生正用手电筒照着高太太的眼睛,她的瞳孔不再收缩,眼球也不再转动;医生在她的手脚施压,盼她能有反射性的动作,生命的指数,却顽固地化成一条长长的平线,一个在空间里,一个掉在空间外。
高太太张着盼望的大眼睛,被人用手慢慢地将她的上眼帘轻轻往下合住。他们替她盖上一条长长的白床单,推向长廊的尽头。高医生只敢往后退,他不能面对,也无法接受,爱妻在漫长的等待之后,竟然不给他任何弥补的机会就撒手人寰。
他不敢接近她的遗体,甚至连旁边医护人员说的话他都无法听到。就连,医疗单位要他填写一份确定愿意捐赠妻子心脏器官的表格,他都没有回过神。
六年来,高医生他非常内疚,也很懊悔,他永远无法忘记妻子被自己忽略的那些日子,她是如何啃蚀着孤单,忍让着他的一切不在乎。
功乐缓缓地说出了六年前与紫晴在最后离别时,未能说出的心事,眼角流下了一滴泪。
这时,婉森总算明白了,原来自己身上的那颗心是高太太的心脏。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多说些什么,她从丈夫的眼中,看到那滴泪,她感觉到Derek好像是在说一个他曾经经历过的故事一般。她感到好迷惑,此时Derek的眼神,好像还徘徊在高医生的故事里。
“Derek,你一定要陪在我身边,我们一起努力。不然就太对不起捐心脏给我的高太太了。”婉森对着功乐悠悠的眼神说道。
功乐没有回答婉森的话,他走到窗口,望着窗外的积层云,从远山到近处,聚合成朵朵的雨水花,洒落在医院外,人行道上的木麻黄树下,淹成海。
功乐的手机铃声响了,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他拿起了话筒。
“我是Derek,我回来了!”话筒另一方说。
“你终于回来了。”功乐道。
“婉森她……情况好吗?”
“你一定要在她去世之前,见她最后一面,你要快一点!”功乐说完,转头看着婉森,他想在Derek抵达之前,好好地和紫晴的心说再见。
功乐从窗口走回婉森的病床旁,再次紧紧地搂住婉森,婉森的心跳得更厉害了,仿佛它知道,功乐再也不能抱它,陪在它身旁。病房外,似乎有人从长廊的尽头跑过来,渐近、渐近的脚步声,就要踏入这脆弱的心湖。婉森听到,心脏又扑通扑通跳着,她紧紧抱着功乐,随着脚步声越靠越近,越抱越紧。功乐却越离越开,手越放越松。婉森纳闷极了,为什么Derek听到这个脚步声,会慢慢地松开她呢?她好想紧紧抱着他啊!他怎么了?
终于这个脚步声停下来,这个人出现在婉森病房外的玻璃窗前,真的Derek在那里,婉森愣住了,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出一辙的面容,眼角,鼻子,还有那说话时的神韵。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她终于在最后一刻懂得了。
功乐走出病房,Derek立即迎上他,两人的眼睛,都落在对方的脸上,只是Derek愧疚得无地自容。
“高先生,这段时间,真的非常谢谢你,聂医生告诉我了。”Derek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我只是尽心尽力去爱一个人。”功乐语重心长地说。
“你真的好爱你太太。”Derek说。
“就算她的心不再跳动,我也永远爱她。”功乐注视着Derek。
真正的Derek终于来到婉森的病床前,他吻着婉森的脸颊,在她耳畔轻轻告诉她:“我真的好感激他,让我能来得及回来见你。Sam,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
“Derek,永远都不要再离开我了。”死亡边缘的婉森,虽然没有睁开眼睛,却也紧紧地抓着Derek的双手不放。能在最后的旅途中,遇到这种奇遇,所有的误会、憎恨也早已烟消云散。
“我不会再离开你了,Sam,我爱你,我们已经错过了太多时间。”
都市森林海,行人道上的第108棵木麻黄,在天地间凝聚了。
永远守护最爱的人,最爱的心……
第三部分第108棵木麻黄与白色茉莉花(3)
婉森弥留时,真正的Derek在她身旁陪伴着,握着她的手。功乐却背着病房玻璃窗,闭着眼睛感受着婉森的离世,聆听紫晴的心跳声,Do!Do!Do!Do!当婉森气绝心跳停止时,功乐眼角的那滴泪禁不住又再次滴下来。他仿佛听到婉森向他说了一声“谢谢”。
功乐的思绪飞远了,忽然间在长廊上看到调皮的紫晴拿着一盒自己烤制的戚风蛋糕,对他说:“你已经两年没帮我过生日了,希望我第三次生日时,你会记得。”再飞远些,飞到那天紫晴第一次带着岳父岳母到他们的新房,说着一条红丝线的故事。再飞远些……再飞远些……
一星期后,天空下着蒙蒙细雨。婉森下葬了,坟墓旁,功乐送给婉森一百零八株白色小茉莉花。人们都撑着黑雨伞,不发一语地走来,又不发一语地离去。临别前,Derek将一个牛皮纸袋交给功乐。功乐一打开,熟悉的纸张出现在眼前,那是婉森的日记。
“这是Sam日记的一部分,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太太写的。不过这个日期以后应该是属于你的。”Derek说。
功乐翻开日记,像是翻着一叶易碎的叶子,也像是翻着一片易碎的心事。
亲爱的老公:
你代Derek做了这么多,该我了,就由我来代紫晴写信给你。
吃了饭没有?累不累?帮我问候爸爸妈妈,这次炒蛋里面没有盐了,我知道你不爱吃……
知道吗? 我没有想过,六年后我们可以再相逢,再见你的身影那一刻,我的心真的很高兴。
能遇上你两次,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
我知道你不舍我离去。不愿再放走我第二次,记得你跟我说的故事吗?
一对夫妇,一个走得快,一个走得慢……
对不起,我走快了,没有等你。
生命中太多事不由我们掌握,让我们换另一种方式再相爱吧。
我们因为爱,而“不舍”。如今,因为爱,你答应我,学会“放下”好吗?
答应我,好好活下去,好好爱你自己,好吗?
我很珍惜这机会,能跟你再说一次: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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