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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要从什么东西旁边逃开似的,葛原来到了这座城市。为了舍弃自己的过去,走上忘记一切的人生。
不过,只是白费功夫。
逃到的这个城只不过是个死胡同。再也没有其他可以逃去的地方,噩梦很快就追上了葛原。
但是——某一天葛原想到。那是在狠揍招惹饭塚餐厅的家伙时,他接受了被编入自卫团这个组织——或者说,他的想法跟最初回答凯利的访谈时说的一样,也可能跟夕海的父母死去时告诉她的话一样。——结果在这个城里还是没有可以逃去的地方。首先,这是过去已经发生过的现实。从现实中无论怎么逃都逃不掉,而且这种行为本身就没意义。作为自卫团,有时作为个人持续工作以来,葛原开始这么考虑了。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正确的。但是,至少他自己如此相信。
如果没法逃避,就接受它。自己的过去和犯下的罪恶,还包括想要从这些东西身边逃开的弱小的自己——
——在接受一切的基础上,我——会一直反抗下去的。
面前的两个男人。隼人和诚一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把枪指向对方的,为什么要为了毫无意义的杀戮而跃动着身体,葛原不知道。
——这种事不理解也没关系。也不准备去理解。就算知道了自己也做不到什么吧。只有这一点他觉得能明白。
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前方的男人们身上,背后流淌的歌曲都没能传入他耳中。
那是葛原很喜欢的歌。葛原小时候憧憬的、老套的电影英雄之歌。
那首歌像在祝福葛原的复活一般。
背后的路灯不断散发出比星星还要明亮的光辉,简直就像在赞美英雄的复活一般——
(插图)
△ ▲
擦掉嘴角流下的血,葛原静静地跟诚一对峙着。
——啊啊,肋骨好痛。
至少断掉了三根吧。呼吸时体内会发出嘎嘎吱吱的响声。喉咙深处有血的味道上涌,但总算没有妨碍呼吸。
确认了自己还能动,葛原对面前的青年怒目而视。
浮现在诚一眼中的是谁都能看出来的怯意。
“为什么……为什么要妨碍我!”
说着小孩子气的话,他把枪口改为指向背后的葛原。
“应该跟你没关系了吧?老老实实躺下吧。呐,葛原先生。还是说,你那么憎恨我吗?”
对诚一的疑问,葛原焦躁地给出回应。发声的时候腹部很痛,但他毫不在意地把气息挤出肺部。
“刚才不也说了。我的工作就是在我面前不让任何人死去。就这样而已。”
“葛原先生也明白的吧?呐?你也是,你也是逃到这座城市来的,应该明白我的心情吧?没错吧?”
他坏掉的心连自己在说什么都无法理解吧。只是,那只枪口还在冷静地捕捉着葛原的身体。
“为什么……没注意到?”
“哎?”
他不明所以,指向葛原的枪身再次开始在空中彷徨。
“你说过无能为力是罪恶。尽管如此,尽管如此为什么你没有注意到!”
枪声。
对一步一步走近的葛原,诚一沉默着扣下了扳机。
晃动的视点和手让准星偏掉了,子弹从葛原脸的右侧穿过。
“逃啊逃啊,不停地从社会、自己和过去中逃开,你还不明白吗?我只用了一次就注意到了,而你还没注意到吗?你说无能为力是一种罪恶?连赎罪都逃避的家伙也好意思说啊。”
如果是用惯的小型手枪,刚才那一发恐怕已经贯穿葛原的眉间了吧。但是,现在手中拿的是没用惯的大型手枪。
在两人的距离变得很近时,葛原突然跳了起来。以不像是断了肋骨般的气势,一口气缩短了跟诚一之间的距离。
像是要对他的动作做出反击,诚一将两手伸向前。直直地瞄准向葛原的鼻尖。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简直就像是慢动作一样,在诚一脑中香奈枝的脸投影在他手枪所指的葛原的脸上。然后他再次——为了逃避,扣下扳机。
在世界第一的大桥上,响起一发枪声。
硝烟散去,吞着唾沫旁观的隼人眼中看到的是——
“哦哦!”
隼人不由自主地发出声音。那是在脸正前方用手握住枪口的葛原,以及脖颈被他另一只手抓住的诚一的身影。
那只手里没有子弹。比起说是握住枪,更像是用手掌强行按住枪口,让弹道偏向了一边。
即便如此传递过去的冲击力也是很强的吧。葛原的手指向反方向扭曲着,肌肉撕裂,大量的血从手套中滴落。葛原还是毫不在意,用剩下的手指牢牢握住枪,把枪口移向自己背后。
不过,现在的诚一已经没有继续扣下扳机的力气了。
“咕……嘎哈……”
咽喉被抓住的诚一进入了呼吸困难的状态,无法动弹。
就算想要反抗,本来就是体力已被消耗的状态。这样下去他会被轻而易举地摔在地上吧。
但是,这时葛原出乎意料地将诚一放在地面上。然后,连咳嗽的闲暇都没有,他的领子就突然被葛原扯住了。
诚一被他以一只手撑起了全部体重,世界就这样大幅旋转。
被柔道一类的技巧扔出去的诚一的身体,背部撞在了柏油路面上。
诚一感受着身体破裂般的错觉,他听到自己脖子周围的骨头发出“噗噌”的声音。
“差不多给我注意到……逃避的前方,不存在什么力量啊!”
——不对——应该有力量的,那家伙,另一个我应该有那东西的——刚才互相厮杀时,我确实——确实————
没能回复葛原所说的话,诚一的意识完全被封闭在黑暗之中。
浮现在俯视的葛原眼中的,是愤怒还是怜悯,又或是别的东西——诚一已经没法做出判断或理解了。
△ ▲
葛原用右手按着疼痛的肋骨,转向站在背后的隼人一方。
伫立在桥上的两个男人。隼人已经把枪收入怀中,看上去对葛原没有一丝敌意。
“告诉我一件事。”
葛原问到,隼人则微笑着坐在崩塌的钢筋堆上。
“什么啊。”
“你到底是什么人?”
“好抽象的问题呢。我就是我啊……不过这么回答的话,事到如今也太老套了。”
他脸上浮现起讽刺的笑容,眼中却没有嘲讽的神色。
“跟资料里的人物形象差太多了。”
“那是啊。那份资料里的是在内乱国家的我吧?这里可是日本哦?虽然没有土地,水啊食物啊钱啊人啊都有的是。是个可以有闲情逸致关心别人的好地方哦。至少从我看来是。”
隼人缓缓地站了起来,向钢筋前方走去。钢筋有几根伸向桥的侧面,样子就像是跳台一般。
“本来我也是认真想要支配这个岛的,不知怎么变得有些无聊了所以算了吧。”
像是要追上他似的,葛原也踩上了钢筋。
“啊啊,葛原大哥,你果然很厉害啊。”
隼人开心地说着,在突出海上的钢筋前端猛然回头。
“我啊,以为自己在这个岛上能成为英雄。我以为在比我曾属于的战场还安全并且孤立于社会——简直就像电影舞台般的这座城市里,我可以成为我没能成为的那种人。说实话,我对被欺骗的事也没那么生气。不,不如说是很开心。有了一个成为英雄的机会。”
“你究竟想对狗木做什么……?”
葛原无视了对方的话,只是简洁地询问着自己想问的事。
隼人对此没有表现出什么有损心情的样子,只是耸了耸肩。
“想要搞清楚啊。那家伙是不是真的跟我一样——我会成为现在这种失败的我,说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错呢。”
然后,他带着有些落寞的表情对葛原露出笑容。
“这里是个很寂寞的地方哦,葛原大哥。总感觉只有我从世界中脱离出来了——所以说,也许只是想把那家伙拖到‘这边’来而已。”
把枪收入背后,他面向葛原张开双臂。
“我还会再来的。”
隼人就这么翻身向后跃去,掉落在没有一盏灯火的海面上。
“……别来了。”
葛原这次没有追他,只是静静地目送着他的身影。
“结束了吗……?”
——我的肋骨吃不消了,也得把狗木那家伙带去医生那比较好吧。毕竟是没有招架就被摔在混凝土地上了……可恶,之后要让他向夕海跪下认错————
转向背后,他无言了。原本应该倒在集装箱群之前的诚一不见了。
葛原慌忙环视四周,却没在任何地方找到他的身影。只有从诚一手上抢过来的小型手枪还留在原地。
“什么‘信念是不让任何人逃走’啊……这不是让两个人都逃掉了吗。”
看到这种状况,葛原想起了“鸡飞蛋打”这个谚语,便叹着气仰望天空。
脸上浮现起有些自嘲的苦笑。
“我果然还是无能为力吗……?”
△ ▲
“钓不上来啊。”
海上的小船上。垂下钓线的饭塚抱怨道。在运货的打工之前稍微钓会鱼,但今天跟往常一样没有钓上东西。
“刚才起桥那边就砰砰地吵死人了。是哪边的笨蛋又在打仗了吗。……可恶,还没玩腻啊。”
就这么拉起钓线的瞬间——从水面中出现了一个闪耀着七色的物体。
“————!”
在失语的饭塚面前,从海面中伸出的手抓住了船侧面的救生圈。饭塚不由自主地投出钓竿,把漂浮的救生圈拉了上来。
七色头发的男人咳了一会,最后用手擦了一把脸,看着船主的脸啪地敲了下自己的额头。
“不好意思啊,总是麻烦您。”
听到这句话,饭塚一脸困扰地说。
“抱歉啊小哥,我接下来不去赤泊的。也行吗?”
“啊,没关系。我到佐渡下船。”
看着就这么躺倒在甲板上的男人,饭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钓上了啊……大家伙。”
△ ▲
阴暗的场所。诚一完全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是从氛围看来,应该是最下层的一部分。
诚一面前是恋人——正确地说是假扮恋人的女孩的身影。
椅丽周围并排站着几个强壮的男人。她的眼中全是无边无际的阴冷神色。
平时绝对不会现身,区域支配者的女儿,也是干部中的一人。
对刚刚醒过来的诚一,椅丽以冷淡地口吻说着。跟平时说话时的语气和声调完全不同。
“最后我们彼此的计划都只完成了一半。你实现了复仇,我们不用弄脏同族的手就除去了碍事者。但是,你所追求的XX与我等所追求的支配,都没有达成。”
听到这些话,诚一静静地低下了头。虽说自己也知道,但是看来到现在他们也没有把自己当成“同族”。是觉得悲伤吗,诚一以讽刺的笑容蒙蔽着自己。就像隼人看待周围时那种独特方式的笑。
“这个城对你来说还太早了。对彩虹男来说可能是个正合适的城市,但对你来说还太早了。那一份落差,要靠你要赶上彩虹男。说起来很简单。”
诚一没有进行反驳,只是继续听她讲述。
“那位广播局的脸,城里居民们的脸,无秩序的最下层的脸,像我们一样的支配者的脸,还有,那张任何人都无法捕捉的脸——葛原是个很奇怪的人呢。被杀的绝望与杀死的绝望。从一开始就背负着比这个城更深一层绝望的男人。看了他这次的行动让我很感兴趣。至少——比起对你。”
“然后,是想说我已经没用了吗。”
“这座城市是我们的。不是让小孩子逃避的地方。”
那个“我们”中,也包括葛原和夕海吗——这一点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
“要……杀了我吗?”
“虽说只有一半,但你起到作用了。我不会杀有用的人。而且,从一开始我就预测到了这种结果。从刚开始问你在这个城里想做什么事时,你毫不犹豫地回答‘复仇’的那天起。所以我不会杀你。这次是来跟你道别的。就这些。”
“那能顺便拜托你一件事吗。”
对他突然说出的话语,椅丽嘲讽似的扭曲着表情。
“你明白自己的立场吗?”
“我明白,所以才只能拜托你。”
椅丽盯着诚一的眼睛看了一会,最后发出为难的叹息。
“说吧。”
诚一听到这里,便浮现起放下心来的微笑,说出了他简单的愿望。
椅丽听完之后,一时之间恢复了扮演诚一恋人时的语气。
“——真是笨蛋。这种事有什么意义?不过,也罢。”
听了他最后的愿望,他们便无声无息地转过身去——就这样融入城市的黑暗之中。
在诚一面前以至今为止绝不使用的,流畅的外国语道别。
“——再见——”
(插图)
译注:
①斯卡音乐:ska music,曲风轻快的牙买加流行音乐。
②左手:根据前后文此时持枪的是右手,此处应为作者笔误。
③威亚:wire,即钢线。被广泛应用于影视动作特技中。
《三章 蓝蓝电波》——完
终章 桥犬们
终章 桥犬们
在向本土进发的喷气船中,一个男人正在打瞌睡。
这是一小时发一班的最新型喷气船,时速超过了100公里,到达本土只需要四十分钟。为了驱动而喷出的水花会高高地在船后扬起,在“城”里把这艘船拿来观赏的人也有不少。
系上安全带,听着电视里流淌出年末特别节目的声音——戌井隼人回想起待在人工岛的这五年。
在那之后,乘饭塚的船逃到佐渡的隼人在那随便花了些钱,准备返回本土。他盘算着到东京以后把票和伪造护照买到手,这次想去东南亚一带。
“啊啊……虽然只去了没几天,佐渡还真是个不错的地方。要是能更早点去就好了。”
他嘟囔着这种事,一位看似高中生的女孩走向他的邻座。
“那个……打扰一下行吗?”
隼人意外地睁开了眼。自己的打扮还是一如既往的七色头发和别针。会跟这种状态下的自己搭话,会不会是弄错了座位什么的。他慌忙起身,那女孩略带迟疑地询问他。
“那个,大概五年前,您去过新泻的展望塔吗?”
“?”
不明所以地思考了一会——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啪地敲了下自己的额头。
“啊、啊~去过,第一次来这边的时候。嗯,去过,去过哦。”
“果然!那种头发颜色,我想也绝对是同一个人!”
女高中生一脸开心地坐在他旁边的座位上。
“咦,难道说……你是那个给我糖吃的孩子?”
他想着会不会是就张口问道,女孩子却微笑着点了点头。
“啊~!啊~啊~啊~啊~是吗是吗!哎~长大了嘛!”
坦率地感慨着,不知不觉中要开船了。
让人能联想到飞机的喷气引擎的轰鸣声响起,船开始缓缓地向前行进。
“没错没错,这个……在候船室里,有人要我拿给坐这个座位的人。”
女孩子一脸不可思议,取出一个小小的信封。
“什么人给的?”
“一个女人。像是跟白人的混血儿。”
听到这里,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头。
“没有涂什么毒吧……”
谨慎地拆开了信封,里面放着一张信纸。
读完之后,隼人的双眼微微睁大——最后,愉快地扭曲了。
“请问?”
“啊,不不,没事,情书啦情书。”
随口说出敷衍人的借口,女高中生却开心地笑了。
“哎~!好厉害~跟那么漂亮的人!”
“哈哈哈,很配吧?”
船开出后才经过了二十分钟。
喷气船内的广播开始进行说明,“很快就能看到越佐大桥中央、开发中的人工岛了。”
现在那座桥和人工岛是船上的观光景点之一,渡船因为航行速度很慢,为了“以防万一”会保持很远的距离,但喷气船的话就可以开到距离相当近的位置。
“咦?哥哥,你要去哪?”
“有点事要做。坏事。”
喷气船跟桥平行地行驶着,前方可以看到岛的全貌了。客座上的说话声吵吵嚷嚷地变大了,有好几个人都拿出手机把摄像头对准人工岛。
下一个瞬间,客舱里响起雪崩般的轰鸣。
客座中大半的人都被吓了一跳,为了寻找声音的来源而探出头去。
而那原因其实很简单。
客座后部的门开了,是喷气引擎的声音传到了室内。那些多次坐过这艘喷气船的人,因为常遇到这种事而没有特别在意。
实际上,门很快就被关掉了,这里又变回了寂静的空间。不过这只是错觉,谈话的声音很快就像完全没受过阻碍般再次响起。
所有人都对门失去了兴趣,把注意力转移到迫近的人工岛上——只有坐在隼人邻座的少女带着奇怪的眼神一直盯着门的方向。
——那个人,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