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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龙池-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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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上去过。当听那位老人说要去大海石,船老大女婿一家人没答应,但后来那位老人给了一万块钱,他们就答应了。不是船老大女婿贪钱,而是黑渔船很破旧,出海一次很连一万块钱都赚不到。老人家肯先付一万块,他们自然不会再摇头了。

船老大说完了,便反问:“小兄弟,那位老人是你什么人?他去大海石做什么?”

李狂药不敢直说,想了想就拐个弯地解释:“他是我太爷爷,我也不知道他去那里做什么。现在过去那么久了,没见他回来,所以到这边来找他。”

这时候,船老大的儿子洪连海丢下李娘,让她独自手忙脚乱地控制船的方向,又走过来问:“大海石还要三天才能到,你们要不要先到舱里看一看睡铺?”

三天?李狂药心说太爷爷真的没骗人,那晚东极海难后,他昏迷后不足半日便到了。到底他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何以能够半日行三日的路程?船老大看见李狂药分神了,以为没听清楚,于是又问他们怎么分船舱里的睡铺。听到催促,李狂药很快回过神来,随即朝丁细细喊了一声,叫她和刘付狼别吹晚风了,赶快进去抢铺子吧。

多余的铺子只有两个,毫无疑问,丁细细一个人睡,李狂药就得和刘付狼挤一挤了。船舱很窄,大部分空间都塞满了渔具,放脚的地方都没有。李狂药不好为难人家,只好对洪连海说没问题,他们挤得下。实际上,李狂药心里却在想,铺子那么小,挤什么呀,难不成要叠罗汉。

此时,洪喜鹊也走进船舱,神色惶惶的她一直没怎么说话。可她这一次进舱后,却忽然大喊一声,把船老大都吓了一跳。大伙一窝蜂地拥进船舱,还没问怎么回事,洪喜鹊指着舱里神龛,吞吐道:“船菩萨不见了!”

丁细细见状,马上朝身旁的刘付狼看了一眼,心说果真没错,船老大一家人有问题,现在就连船菩萨都跑了!

08。橡木桶

李狂药难以置信地望着空荡荡的神龛,心说船菩萨跑了,这还了得?像洪贤这种又穷又老的渔民,他们对船菩萨的虔诚,比对毛主席还要深。顾名思义,船菩萨就是保护渔船的神仙,现在神仙溜了,不就表示大难将至,船菩萨都罩不住渔船了?

船老大神情凝重,什么话也没说,不知在想些什么。船老大一家人都不吭声,全在等船老大做决定。现在船开出来几小时而已,要回去还来得及,如果到达大海石那边,可就真是孤立无援了。洪喜鹊泪水婆娑,李娘一时心疼,便小声和船老大洪贤商量,别急着回岱山那一边。

纵然李狂药不相信船菩萨,但船菩萨又不会动,哪里能跑动。这事让李狂药心里没底,他越来越觉得洪喜鹊的男人早被海鱼吃干净了,再去也是徒劳。本来,李狂药以为丁细细会捣乱,说点不痛不痒的风凉话,此刻却见她和刘付狼都冷冷地旁观着。不知从何时起,丁细细就收敛住蹦蹦跳跳的个性,变得极为沉静了。

“你们是不是怕出事,想回去?”李狂药在船舱角落小声问丁细细。

丁细细不经意地嘴角上扬,答道:“没那个必要,既来之则安之,你不会真以为船菩萨会跑吧?”

李狂药觉得丁细细话里有话,想多问几句,却听船老大和李娘决定继续开船。洪连海遵从父母的决定,也不愿妹妹难过,可一看到还有外人在船上,于是就走过来问李狂药他们要不要回去。这时,丁细细不等李狂药做反应,当即就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要一同前去。人都挤在船舱内,李狂药不好当着船老大一家人的面问丁细细怎么回事,只能等晚些时候再问。

在这之后,李娘就从船舱下面掏出一个坛子,坛子周身散发着浓郁的酒香,和在黄鱼湾洞里的酒味一样。李狂药以为李娘要拿来给大家当晚饭,哪知道洪喜鹊接过坛子,转身就走到船头,准备再一次祭海,以求东海龙王不要为难他们一家人。丁细细对舟山渔民的习俗很陌生,不及李狂药那般了解,看到船老大一家人那般紧张,还在冷冷发笑。

李狂药奇怪地望了丁细细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变得如此冷漠,之前她再古怪,也不会挑这种场合笑出声来。幸好船上的噪音很大,船老大一家人没注意,不然很可能半路赶他们下海。话说回来,渔民并不笨,现在大家都知道海底没有龙王,祭海只不能过是一种习俗,图个心安罢了。

在舟山渔民的习俗中,渔船出海前,都要由老大捧一杯酒泼入大海中,并抛少许肉块入海。这天,船上众人忌讲不吉利的话,不许吵架。祭海除了规定的礼仪和程序外,还有诸多的禁忌,比如祭海一定要用黄酒。这是因为以前的渔民认为,海中捕鱼是与龙王赌博,黄酒颜色混沌,龙王爷喝了眼睛看不清,这样才能让渔民满载而归。

李狂药等船老大一家人走出船舱,站在海上的夜色里时,便想悄悄地问丁细细怎么了。可是,没等李狂药回头看向丁细细和刘付狼,却听到船老大在外面惊喊了一声:“喂,海面上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漆黑的海面上漂来一个橡木桶,就是洋人酿葡萄酒用来发酵的东西。海面上本无光亮,船老大一家人早把航行灯关掉了,由于要再一次祭海,大家挤在船头上才发现橡木桶的踪迹。茫茫东海,碧波万倾,极少看见垃圾漂浮在海面上。何况,渔船离群岛很远了,岛边即使有人扔垃圾出来,也不可能漂那么远。船老大觉得不对劲,于是甩出一张渔网,费了一番功夫才将漂在附近的橡木桶打上船来。

刘付狼发现动静,马上和丁细细来到船头,他一见情况就说橡木桶身上有问题。李狂药也觉得有问题,所以没把刘付狼的话放在心上,等到船老大把橡木桶拉到渔船的甲板上,大家才近距离地看见桶身上有许多凌乱的刻字。

“快拿灯来!”洪连海朝洪喜鹊着急地喊了一句。

洪喜鹊慌张地去拿灯,却半天找不来,只听刘付狼先道:“救救我,我在大海石上——李狐。”

丁细细茫然地抬起头,看着李狂药,久久才说:“这些字像是新刻的,最长不超过一个礼拜吧?”

李狂药心说,奇怪了,太爷爷现在在中山病倒了,他怎么会在东海上,莫不是前一个月留下的东西?紧接着,刘付狼把橡木桶转了一个圈,发现另一面还有刻字。只不过,另一面的刻字不是求救留言,而是精致的洋文。丁细细扫了一眼,便说那是一家法国酒庄的橡木桶,制于1772年。

“真的假的?你认得?”李狂药羡慕地问,心想要是他书念得多一点儿,或许也能认得洋文。

“错不了。”丁细细摸着橡木桶说,“桶里的酒肯定空了,要不然浮不起来,这桶身估计再漂几天,也要裂开,沉到海底。”

船老大凝望橡木桶,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可能在想他女婿一家人为什么没在橡木桶上留言,十有八九已经死了。李狂药之前对船老大提过李狐的名字,却没说李狐已经回广东了,此刻的他比船老大还要纳闷。不用丁细细说,李狂药也看得出来,那些刻字在海水泡的时间不长,不可能是一个多月前留下的。总不会船老大女婿一家人被困在岛上,求救时留别人的名字,而不用自己的,这不符合常理。

洪喜鹊迟迟地找来船灯,可大家已经把刻字看完了,她只好再把船灯放回去。船老大把橡木桶放在船头上,想了想,然后叫李娘接着祭海。祭海的过程持续了几分钟而已,李狂药站在一旁观望,还想再搜寻海面,迫切地想要再捞一个橡木桶上来。无奈,渔船没有开航行灯,人的视力范围不过十来米,很难再有新的发现。

渔船没有开航行灯,一是电力不够,二是怕被人看见,毕竟它是一艘黑船。李狂药见过正规渔船出海,千百艘在海上捕鱼的情景,那美丽壮观的画面仍记忆犹新。以前,渔民出海多以两艘并行,组成一对,一艘用来捕鱼,另一艘就是储存冰块、保鲜鱼虾之用。每一对船上都要在船尾装上与众不同的彩灯,便于在夜间互相识别。同一个渔场有上千对船只,它们的彩灯基本各不相同,那场面要比上海外滩还要热闹漂亮。若是在白天,两船之间的联络只好靠大声喊叫,或是看对方的旗帜为号。渔民讲话时喉咙之所以特别大,就是因为平时在海上喊惯了话。

洪贤一家人不是去捕鱼,只开了一艘船出来,也不必和另一艘船联系。可李狂药却在想,船老大女婿一家人的船是不是坏了,或者沉了。黑渔船不大,但也不小,如果没有大风大浪,它很难沉入东海,除非遇到了很大的变故。

一想到这里,李狂药就不踏实,连船老大一家人准备的晚饭都没吃。洪喜鹊和李娘以为李狂药嫌难吃,脸上就挂不住了,想要解释,却被船老大喝了一声,叫她们去把铺子再收拾一下。渔船得风助行,开得很快,李狂药睡觉时,和刘付狼挤在一个小小的木板铺子上,浑身都不舒服。还没睡着呢,李狂药就听到洪喜鹊在船舱外哇哇地吐了,好像是晕船了。

“她这么急着找她男人,该不会怀孕了吧?”李狂药转了个身子,想和身边的刘付狼聊天,可转过来时却发现两人的脸贴得很近,对方的胡子都扎到他嘴上来了。

刘付狼瞪了一眼,李狂药就坐起来,然后趁着船老大一家人在照顾洪喜鹊,他就小声问:“你们今天上船后怎么怪怪的?”

“怪的不是我们,是船老大一家人。”刘付狼低沉道,但依旧侧躺着,没有坐起来。

丁细细就在另一旁的铺子上,她还没睡着,听到动静后就答:“野狼,你跟他讲吧,反正他先知道,对他也是好事。”

“讲什么?”李狂药不明白。

“船老大他们都死了。”刘付狼一边说,一边伸手将李狂药拉下来,让他老老实实地睡觉。

“要睡你自己睡,我不习惯和别人挤着睡。”李狂药又坐起来,想要问刘付狼为什么这么说,船老大一家人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已经死了。

刘付狼烦了,便起身把李狂药按下,然后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李狂药本来有些睡意了,听到刘付狼这么一说,他浑身一个激灵,猛地又从床上坐起来,并望向空荡荡的神龛上。神龛上原本摆了船菩萨,可神不知鬼不觉地丢了,洪喜鹊在渔船上找了一圈也没找见。那时候,李狂药就觉得哪里有问题,可后来只顾着怕渔船出事,没有多往深处想。

“拿着防身!”忽然,刘付狼从怀里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递给李狂药,同时道,“睡觉别睡太死,小心他们要你的命!”

09。龙宫

李狂药听了刘付狼的那番话,整个晚上都展转难眠,巴不得快点到大海石那边,省得提心吊胆地跟船老大一家人挤在小渔船上面。在海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喊救命,鬼都懒得搭理。李狂药把匕首握得出了汗,时刻提防着,真要动起手来,他倒不怕,就怕对方来阴的。

夜里,渔船一摇一晃地在东海上行驶着,船老大一家人轮流驾船,他们还不时地到船舱里走动。船舱很窄,没有隔离的房间,铺子和杂物全摆在舱内,大家都能互相看到。李狂药每每等人走近了,他都屏住呼吸,以为人家要下手了。刘付狼不知睡没睡,讲完话后就闭上眼睛,不管李狂药怎么翻身,他都一动不动。

丁细细也没睡,虽然船上的噪音很大,但她能听到李狂药的床上咿呀作响。丁细细心里明白,李狂药肯定是知道了问题所在,不敢呼呼大睡了。可是,开去大海石还需要两天半的时间,人如果两天不睡,即使会葵花宝典这样的绝世武功也对付不了恶贼。于是,丁细细等船老大一家人都不在船舱时,趁着间隙朝李狂药那边轻喊一声。

“你怎么了?”

“我睡不着。”李狂答了一声。

丁细细侧着身子说:“他们现在不会露出真面目的,到了大海石那边就说不准了,现在能睡就睡吧。”

李狂药琢磨了一会儿,觉得丁细细说得对,如果船老大那些人要下手,不会等到现在。话虽这么讲,但李狂药还是睡不着,为了不让丁细细操心,他就不再翻身了,可刘付狼的话言尤在耳。原来,刘付狼和丁细细那么冷漠和谨慎,是因为他们认出船老大一家人并非渔船的主人,真正的船老大一家人恐怕已不在人世了。

一开始,刘付狼也没认出来,以为那几个人真是船老大一家,但后来就觉得问题太明显了。首先,那坛有百年历史的绍兴黄酒不是普通渔民买得起的,黑渔民连捕捞证都办不起,哪里还有闲钱买酒祭海。当年中国遭入侵,好东西早被人拎到海外了,真正能留下的珍宝,不是埋在地底就是藏入深山。

绍兴云集信记酒坊的黄酒在1915年于美国拿奖后,名声大噪,可由于生产力落后,而且好酒需要很长的时间来沉淀,短时间内没法酿造出几百坛。再加上,那个年代很混乱,动不动就打起来,所以当时流传下来的那批酒也不多。那批酒也不可能是船老大祖先留下来的,因为那些酒全被丁细细的祖上收藏在西部的一处戈壁沙地,其他地方不可能再有了,有也是假的。

那些事都是丁细细老爹讲的,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刘付狼和丁细细近水楼台先得月,不仅尽览天下酒经,还天天能品尝百种佳酿,很早就训练出来闻香识酒的功夫了。刘付狼先是想起那批酒不存于外界,但酒香的确是云集信记酒坊的那批酒。其实,刘付狼也不能肯定,当年留下的黄酒是不是都被丁细细祖上收藏了,没准儿真有几坛遗留在外面的世界里。可对方既然拿得出真的老黄酒,那么他们的来历肯定不简单,绝不是普通的渔民,天知道船老大一家人是不是在演戏。

这一天里,船老大一家人还有其他破绽,诸如洪喜鹊找船灯找半天没找到,如果真是自家的渔船,能花那么长时间去找吗?还有,神龛上空荡荡的,船菩萨假若真的跑了,难道也会把神龛上的香烛顺手牵羊?神龛上有一层油腻的污垢,表明很长时间没放东西了,那上面根本没有船菩萨。要不是李狂药问起,怎么没拜船菩萨,船老大一家人根本不打算拜了。他们想去拜船菩萨时,偏偏发现没船菩萨,当然只能撒谎说船菩萨跑了。

“真是这样吗?”李狂药想起这些事,觉得太荒谬了,可又觉得很在理。想来想去,李狂药索性不去想了,反正船老大一家人想要谋财害命的话,他可不会手下留情。到了半夜,李狂药渐渐被困意打败,陷入了浑噩之中。到了第二天,李狂药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其他人都起来了,只有自己还躺在床上。

“李大哥,你醒了?来洗脸吧!”

洪喜鹊一见李狂药直起身来,她就端了盆水过去,可依旧苦着脸,像是全世界都欠了她一样。李狂药记着刘付狼的话,总觉得船老大一家人很可怕,所以接过脸盆后连谢谢都忘了说,只一个劲地望着人家。洪喜鹊以为李狂药对她有意思,还马上羞红了脸,转身就跑出船舱。

丁细细和船老大在船头看天气,完全不担心人家忽然推她下去,不过刘付狼就在甲板上,他肯定不会眼睁睁地观望。李狂药洗漱之后,马上走出去,想问今天天气不会有问题吧,因为天阴沉沉的,像是起大风了。洪连海不等李狂药张口,便抱着从海里捞上来的橡木桶,走过来问桶身上的刻字是不是李狐的字迹。

李狂药扫了一眼就答:“我怎么知道,这又不是用笔写的?”

“那会不会不是他写的?”洪连海抬眼问。

李狂药愣住了,心说这小子不会猜到,他太爷爷已经回广东了吧。话说,他们如果不是渔船的主人,那么渔船的主人真的被他们杀了吗?这是不是太疯狂了?昨晚,李狂药也想过,眼前的这些人为什么要假扮船老大,他身上又没钱,骗他能有什么好处。不过,李狂药没敢直接讲出来,只好都埋在心里。

这时,丁细细会意地走过来,把橡木桶夺去,砰地一声按在甲板上,然后说:“谁会那么无聊,求救还刻别人的名字?昨天问过了,今天又问,你不相信我们?”

听到丁细细咄咄的逼问,洪连海尴尬一笑:“没有的事!只不过,我在想大海石什么都没有,那位老人家怎么能找到橡木桶求救呢?”

“你又没上去过,怎么知道上面没有橡木桶,难不成你曾经到过大海石上面?”丁细细灵牙利齿,把洪连海问得无话可说。

李狂药长舒一口气,他不擅长骗人,刚才有些想要当面对质了,幸亏丁细细把洪连海挡住了。接着,丁细细就把李狂药叫到船舱内,小声地叫他先别声张,等去到大海石再静观其变。丁细细看得出来,李狂药不愿意怀疑船老大一家人,想要当面说个清楚,可如果真的撕破脸皮,那在小小的渔船内就没有安身之所了。

“可是……万一他们真有问题,我们怎么回去?”李狂药犯难地问。

“现在别担心那么远的事,只要你小心一点儿,别被他们发现我们有所察觉就好。”丁细细叮嘱道。

李狂药点了点头,很佩服丁细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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