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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14-我的大学不恋爱-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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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小财就是那枚无形的子弹,让我任何时候都可能腹背受敌。我哥他一定不希望我对谁怀有仇恨,可是我很多时候又在担心,担心若是感知到那些事儿,他会一个人,偷偷躲在天堂的某个角落伤心。我担心他难过的时候,连个肩膀都找不到。    
    生活总有太多的意外,无常得叫人无从把握。相当的地点,相当的车次,相同的方向,一切都未曾改变,只是我再见不着蔡小财,再听不到他的叮嘱。虽然回去应当为父母分担些什么,我都记在了心底,但要是蔡小财还可以对着我的耳朵重复,我不会嫌他罗索了,真的不会了?我也知道,我也长大了,也该顶天立地了,不应该再花他挣的钱了,但如果还有机会从他手里接过那些面额或大或小的人民币,我依然会笑。倘若能换他重新活过,我愿意永远不懂事,永远吃他的用他的,我愿意把他当劳工,剥削他一辈子。    
    斤斤计较地悲痛了这么久,为什么仍旧无法停止?如果我是资本家,我要告诉全世界,我失去了一个最不愿意失去的剥削对象,他叫蔡小财,他是我哥!    
    坐在靠窗的位置,把脸贴在玻璃上,每次呼吸都会模糊。模糊不了的,是刚才在进站口白玲玲留给我的那张脸,那张被难堪表情修饰过的漂亮脸蛋,那么真诚,美丽而向善。冬天里的5点多,天应该还是黑的吧,她一个女孩子顶着寒冷,顶在人色繁杂的火车站,心里肯定也是虚虚的。特别是现在的男人个个比我还好色,用那种一口想把人吞下去的眼神看她时,敢情她也会怯怯地后退两步。有时候我在想,像是全天下男人都跟我一样,有色心没色胆,治安肯定要好很多,至少性爱秩序要好一些。    
    蔡小财愿意我这么去记恨白玲玲的高老头吗?    
    我坐的是两人座的那边,很不幸地,靠近厕所。不过上帝终究是公平的,在让我忍受异味的同时,也让我享受到了美女。我说的享受,当然只是视觉和思想上的享受,没有庸俗到身体。同座的,是个漂亮的女孩,我猜她比我低两届的大学生。她和我一样沉默。这种沉默很让人憋闷,我决定打破它,于是在一番客套的闲聊之后,我对她说了我的故事,我哥的故事,白玲玲和高老头的故事。    
    我没有对陌生人倾诉的习惯,这次的冒失,是因为我一个人随着火车的节奏,想起那些恩怨情仇,却又没有刀光剑影配合,越想越不爽,所以找了这么个出口。听完故事,女孩并没说什么,等火车在一个小站停留几分钟又重新往前开,她才放下手中的零食,对我说:    
    “我想了很久,突然觉得,你其实并不恨他们。”    
    “为什么?”    
    “只是因为他们与你哥有关,所以你认为不能接受。但我想,你真正接受不了的,其实你是哥的死,你因为接受不了这个,而无法去接受任何与此有关的变化。”    
    “你这么认为?”    
    “是的,我真的这么认为。你要相信自己,你真的不恨他们!”    
    车窗外,开始下起了雨,飘飘洒洒,如一场漫长的诉说,可我并不能听见雨声。我倾听这场没有雨声的雨,像在倾听一次没有足音的离开,然后,想起我哥。我说,哥,对不起,如果我真的不能恨他们,那么,我又只能恨你了。    
    我从来没像这次那样害怕回家,离家越来越近,心越来越慌。在蔡小财这事上,我和爸妈,仿佛经历了最具中国特色的足球联赛,打假球和默契球。我出现在家门口,爸爸在接过我的行李后,还用力地捏了捏我的胳膊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小菜回来了就好。话语间夹杂着重重的吁声,是那种因过度痛心的难以自抑。妈妈站在爸爸身后,看着我,一脸哭的表情,却忘了流泪。爸爸说,妈妈天天哭,早把该流的眼泪都流光了!    
    前墙上那些奖状还密密麻麻贴着在。我是记得的,在我上次离家之前,那些奖状好多都因为年月已久,很多地方开始脱边。现在却全粘得紧紧的了,看上去很平滑。爸爸告诉我,到省城把蔡小财的事情处理好回到家,妈妈就熬了一碗米浆,把脱边的地方都重新糊了一次。每天晚上,妈妈从堂屋进卧室睡觉时,都会在贴奖状那面墙跟下停那么几分钟,看着那些奖状发呆或者低声抽泣。    
    蔡小财怎么都是妈妈心里头最大的骄傲,无人能比。那些让妈妈引以为傲的过往,如今只是一面墙,一面面日渐褪色的奖状,会随便着岁月斑驳而去。能留住的,就只有这些了。很多东西当我们需要拼命地留住的时候,除了空手而归,就只剩平添伤悲了。有一种向着天堂的脚步,我们永远无法跟上,蔡小财从小时候就开始跟我比谁跑得快,从来不曾跑过我,除了最后一次。他用自己的生命赢了我惟一的一次。    
    第二天,我就看到了蔡小财临死之前给我写的那封信。爸爸说,信是从蔡小财死的时候所穿的那件外套口袋里找到的。叠得平平整整,都已经装进了信封,但没有贴邮票。    
    小菜,这可能是哥最后一次对你说话了。请原谅在这种时候,哥已经没有胆量跟你面对面,哥其实也多么地想再见你一面,拍拍你的肩膀,看看你的傻笑。现在是凌晨两点了,很安静,我都能听见窗外并不算太多的风声。寝室里的灯坏了,我买了两根蜡烛,本来准备买一根的,我怕不够,因为我不知道这封信需要写多久,会不会写着写着又一个人哭出声来。我是坐在床上给你写这封信的,盖的是你们学校发的那种薄被,但好像也并不冷。这是你盖过的被子,有你的气息,哥在想,这也算是最后一次跟你同被而眠吧。    
    我们在家里睡同一张床,盖同一床被,总是很开心的,小菜,是吗?冬天里,你怕冷,你喜欢把脚搭在我身上,你还会在睡得迷迷糊糊之际,说你的脚很冷,叫我用手帮你抱着。我好像从你15岁开始就帮你抱脚了,因为这时你已经长得很高,家里的被子短,你的脚总那么容易露在外边。可是小菜你知不知道,你的那臭脚丫子味道真的不好。背地里我还偷偷跟妈抗议过,跟妈说我每天晚上睡觉就和上厕所似的。也不知道妈后来教训过你没有,反正当时妈只是笑,很开心的那种笑。小菜,其实爸妈都是爱你的,跟爱我一样。    
    小菜,在写信之前,哥还觉得很多事情想对你交待,但写到这里却觉得不用了。小菜已经长大了,不是吗?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我想长大了的小菜,都应该明白了。你还记得哥最喜欢的一句话吗?小心走路,抬头做人!生活就应该做到这样的,特别是像我们这些乡下出来的穷孩子,太容易做错或者放弃。上次去你们学校,听那个叫信海欣的女生说她喜欢你,你却不肯跟她谈恋爱,你说是我要你大学里别谈恋爱。哥当时很高兴,也很难受。哥一直不敢告诉你,其实我自己已经偷偷爱过了。你别怪哥,好吗?    
    后来我还给信海欣打过电话。对她的印象,也就一次见面一个电话,也说不清为什么,她在我的印象里,她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小菜,我不知道你对她是种什么样的态度,是不是真的只是因为我跟你说过,你才拒绝。请原谅哥到了最后还出卖你一次,我对信海欣说,要她别放弃,要她坚持到你毕业。小菜,她真的是爱你的,因为她答应了,而且答应得很坚决。现在我就在想你们将来手牵着牵走在街上,会是怎样的一种幸福姿态。那个时候,哥一定会远远地看着你们,为你们微笑,给你们祝福。我想你们一定会去看我的,我想听见你和她,一起叫我哥的时候,我一定是很开心的。    
    刚才听见外面有人很大声地唱歌,深更半夜的,谁还会这么疯癫呢?我突然很害怕,蜡烛的火苗也在这个时候,很厉害地晃动起来。小菜,哥好像有点说不下去了,眼泪打在握笔的手背上,竟然是凉的。小菜,哥是不是很没出息?这么大了还哭!可是我真的忍不住了,想起当我走后,你,还有爸和妈,会为我流多少眼泪呢?你们的眼泪,就一定是温暖的,会滴在我身旁,或者我曾经到过的地方,告诉我,你们有多爱我。以前我很骄傲的,因为我的确值得你们爱,然而,当我决定要离开,我就已经失去了这份维持了20多年的骄傲。    
    在开始给你写这封信之前,我也是坐在床头,微仰着头,很用力地闭着眼睛,却怎么也关不住眼泪,就像我这么多天来都说服不了自己停住脚步。天渐渐黑了,我固执地不肯把蜡烛点起。外面的灯光,好像也挺少,只稍稍有些闹声。小菜,你猜我听到什么了。我听见你拼命地踢我寝室的门,听见你大声地叫哥,听见爸妈撕心裂肺地哭得叫人不忍。你一定不能明白,在大家眼里,那么懂事那么有志气的蔡小财,怎么莫明其妙地要选择去另一个世界。哥不是因为累了,你是知道的,小菜,哥从小就不是一个怕累的人。哥是因为错了!以前哥跟你说过的,哥最怕的就是犯错误,哥最怕有那么一天,你们什么都知道了,我就不再是爸妈的好儿子,不再是你的好哥哥。小菜,你能理解哥的心情吗?    
    人总是在以为走投无路的时候,开始选择犯错误,可是又在犯过错误之后,突然发现,这个时候才是真正的无路可逃。我用一年时间毁了自己,让自己再回不到过去。但是小菜你放心,哥给你花的每一分钱,给爸妈花的每一分钱,都是干净的。哥用另外那些钱,交了自己一直拖欠的学费,另外还偷偷帮助过你们学校的一位女生,我很想见她,但我没见到她。或许她自己都不能明白,我怎么那么莽撞地就去帮她了。小菜,哥其实不是在帮她,哥好像只是在赎罪。    
    别去追究哥为什么要离开好吗?你就记住哥是因为错了就可以了。如果你能原谅哥的选择,如果你能原谅哥的自私,以后老家春天来的时候,你就到村子前面那个小山头上去,给哥割一把嫩嫩的青草,放在大门口的左边,这样哥回去时,就能记住家的位置了。小菜,你一定还记得的,以前我们打的柴或者割的草,就是放在大门口的左边。那时候我们看着柴堆越堆越高,直至高过你的头顶,我们总是会很开心地笑,爸妈也会很开心地笑。    
    小菜,天快亮了,哥真的写不下去了,不说了好吗?第一支蜡烛还没有燃完,我现在把第二支也点起来了,它们并排站在离我很近的书桌上,火苗忽闪忽闪的,像很投缘的两兄弟,像我和你。我是那支矮的,你是那支高的。小菜,当那支矮的燃完,我就要走了,我想那支高的一定不会被风吹熄的,就当你在送我吧。    
    ……    
    信就是这么莫明其妙地完了,我想我哥他原本就没打算把这封信寄给我,我想他肯定是要在天亮之前爬上楼顶。也许,爬上楼顶之后,他突然又还想对我说些什么,但是他那只因爬楼而骨折的腿一定疼痛难忍,所以最后只是在信的背面添上去最后一句话。    
    他说:小菜,不要随便到楼顶去玩,楼顶的风很大,穿再厚的衣服都觉得冷……放教育片,不过跟校外那些不是一个档次的,尽是诸如《离开雷锋的日子》之类,相对而言,包括我在内的同学们,好像都更钟情《蜜桃成熟时》。很显然,学校的教育方向已经跟不上我们的步伐。    
    很想问问盛可以到底是没复习好还是临场状态不佳,可她每次都交卷很早,然后不见人影。信海欣说她并没有回寝室,考试的那几天,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快熄灯时才匆匆进门。没人知道她去哪了,问了她也不肯说。我也逮住机会问过,她说觉得好多地方没复习好,晚上去教室自习了。不知道为什么,听她这么说,我脑子里忽地闪过九教,闪过从跑下九教那个模糊的背影。只是无端的猜想,却也像个深不可测的迷,害得我上厕所都不能全神贯注。    
    考完试那天,高老头也回了寝室,我终于忍无可忍,主动跟他说了第一句话。他不能跟我们一样,马上离开学校,他接下来还有考研的考试。    
    “高老头,问你个事!”我很凶的样子,语气快而急,声音很大,感觉像是向他讨债来着。为了不至于让他误会我是准备跟他尽弃前嫌,我把脸板得很死,歪着头,假装不看他。    
    “小菜,什么事,你快说!”高老头见我跟他说话,吓了一跳,转而又变成惊喜,赶忙停下手中的活,一个正步站在我面前,做出严阵以待的样子。    
    看他一副傻B青年形象,我突然又失去了打探的兴趣,把抽屉合拢,转个身,低着头迅速绕过原地不动的高老头,出到走廊上。外面的风很大,一阵一阵地刮过来,打在我脸上,冷冷的,还有那么点痛觉。高老头很快跟了出来,不说话,递给我一支烟,接着就要给我点烟,让我无法拒绝。    
    “小菜,你刚才说问我个什么事?”    
    “这几天晚上盛可以有去九教上自习吗?”    
    “不知道。没看见她啊,我现在又只负责五楼了,五楼几乎没人。”    
    “哦,没事了!”    
    我把抽了不到一半的烟扔在地上,下楼去了。我不想跟高老头说太多的话,但我不知道我拼命的固执到底有什么意义。就连信海欣都说,我蔡小菜不应该是这般小肚鸡肠的一个人。更多的,我是在替我哥蔡小财在仇恨。而我哥,不是一个懂得仇恨的人。    
    在宿舍门口打了个电话到女生寝室,是班上另外一个女生接的,我说找盛可以,她说盛可以回去了。上午才考完,中午就回去了,怎么回家跟逃难似的?那女生听出是我之后,说信海欣在,找信海欣可不可以。边说还边发出阵阵诡笑,搞得我毛骨悚然。并不是说她笑得有多难听,而一听见她笑,我就想起她那口四环素牙。本不是打算跟信海欣说话了,可别人话说到这份上,估计信海欣在那边也听见了,我只好说那叫信海欣接电话。    
    “蔡小菜啊,我正准备收拾好东西就上寝室找你呢。”    
    “找我干啥?不会又是想叫我送你吧?”    
    “放心,这次轮不到你了。我爸今天到省里来开会,正好跟我一起回去。”    
    “这就好,不然你肯定又要拉我做民工。”    
    “你到女生楼下面等我吧,有份很珍贵很珍贵的礼物要交给你。”    
    “什么很珍贵珍贵的礼物?该不会是给我送熊掌吧?”    
    “差不多啦,不是熊掌,是用来套你那双熊掌的。不过不是我送的哦,我只负责转交。”    
    见了面,才知道是盛可以给我织的一副手套。以为她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却当了真。这是第一次有女生给我送套,虽然只是手套而不是别的什么套,但我还是很有满足感,当场就试戴了一下。纯黑色的,织得也还精细,惟一的缺点就是,盛可以竟然生个指头都忘封口了,戴进去之后,十个指头像十个暴露狂,傻愣愣地立在外头。回到家里,我妈才告诉我,有种手套就是这样的,便于写字。于是我觉得我妈的知识比我还渊博。    
    站在女生楼下面,信海欣很怕冷惟的,两只手反抱着自己,脖子缩得短短的。    
    “蔡小菜,有没有一种幸福在握的感觉?”    
    “嘿嘿。好像有那么点。”    
    “快了,还有最后一个学期就毕业了,蔡小菜你可别辜负了可以。”    
    “什么啊,你说什么啊?”    
    “去你的蔡小菜,你少在我面前装傻。唉,不过没办法,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前是你替高老头给我送情书,现在是我替盛可以给你转订情物。不过说真的,可以她比我好,你看她多细心,都会织手套。”    
    信海欣说完还恶作剧似的吐了吐舌头,装作只是在跟我开玩笑。可是,我分明感觉到她内心深处的那种感伤。这种情绪转瞬也影响到了我,那副手套带来的那点微弱且摇摆不定的幸福,被几一吹,好像全散了。我看着信海欣,她也看着我,想要彼此躲闪,却又不知道目光该往哪个方向。于是我们忍着冷风开始傻笑,像两个孩子,无措地对望,每个眼神都隐藏着试探和慌张,最后,一切模糊,只剩下掩饰……    
    傻笑,成了这个冬天我和信海欣最后的温存!    
    第二天,还是同往年一样,凌晨6点多就从学校出去,赶去火车站。在进站口,我看见了白玲玲。她穿着件深色的风衣,东张四望地站在那。我发现她的时候,已经离她很近,想躲开,她却向我走了过来,大声叫我的名字。    
    她说她在这里等我,她说她6点没到就守在这了,怕见不到我。大概也是冤家路窄吧,如果不是这样,那么多个进站口,就算她来得再走也没用。我问她怎么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的火车,她说高老头告诉她的。我这才想起,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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