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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红 作者:顾坚-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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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认为也正常…现在做出来了;才晓得后悔。农村经济的发展腾飞却使许多珍贵的纯朴的东西在悄然消失;净土不再;…难道繁荣的同时一定要有所堕落么?难道我们的生活奔向小康非得以失去本真和快乐为代价吗?…
存扣想得头疼。好不容易才在迷糊中睡着了。
半夜里却被室内一阵劈哩啪啦的响动惊醒了。侧耳倾听;这声音又没了。复要睡着时;声音又出来了。仿佛来自柜顶上。像捉上岸的大头鲢子;急剧地甩着尾巴。又像是某种紧张地示警…
是老鼠?那这老鼠也太猖獗了!
存扣打开灯。朝发声响处望去。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箱子。
那个装着秀平辫子的箱子!
难道…是她发出的声音?这么急?她急什么?她要暗示什么?她要告诉我什么?
〃秀平!〃存扣轻唤着。下了地;踩上一张椅子;小心地托下了那个箱子。
慢慢地打开。在两摞旧课本中间他看到了那个散开了的蓝色方巾;方巾中那根系着红头绳的大辫子。头绳有些松了;辫梢有些乱。如果刚才是这辫子在响;在摆动;那她用了多大的劲啊!
〃姐姐;你响什么呢?〃存扣悲从中来。小心地扎好头绳;在辫子上轻轻摩挲…
存扣次日回到了盐城。夜里春妮在被窝里拥着他;说不知怎么的;你走的这两天我老是觉得发慌;上课都走神;晚上睡觉在床上摸来摸去也摸不到个人;半夜做梦把自己都吓得坐起来;只好溜到儿子房间里搂着孩子睡;你说这是咋回事;以前没有过这样子的;以后没大事不放你出去了。存扣听得心潮起伏;紧紧搂住了妻子。
春妮的手就不大安分;存扣晓得妻子想亲热。但却硬不起来;怎么也硬不起来。以前没有过的。又惊又急;头上都生了汗。春妮问怎么啦;存扣忙调整呼吸;摒除杂念;才有用了。便疯狂地做;春妮都忍不住喊出大声来了。事毕;存扣像虚脱似的瘫在床上;喘气。春妮嗔怪丈夫:〃呆瓜;像疯子。你还当自己二十五岁呀;家去一趟吃了人参啦;以后可不许这样凶。〃抱住丈夫安逸地睡了。黑暗中存扣有种想流泪的感觉。
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存扣就觉得心神不宁;眼皮直跳。骑摩托车到两边商场里去看看;路上先是不注意闯了红灯;被交警罚了款;接着车子拐上人行道时又差点撞了一个骑轻便三轮车的老人的车屁股;惊得冷汗都出来了。他真是郁闷;自问:怎么回事;我?
恍恍惚惚的一天。晚上朋友喊他到工人文化馆东面的〃黄海大酒楼〃喝酒;他去了。去喝酒换换心情。八个人喝掉六瓶白酒;两箱半啤酒。个个都喝得有些高了。他们都是打的来的;还是打的回去;只有存扣是骑的摩托车。平时就相熟的老板娘和几个女孩子服务员看存扣有些踉跄;赶忙拉住他;劝他也打的;把车子撂在店里明天来拿。存扣挣开了;含混地说;我不要紧;我不要紧。跨上车启动了车子;像骑着一匹烈马;倏地蹿上了大街;转眼就不见了。
175、 患难见真情
…存扣从一片浑沌中悠悠醒过来。就像马不停蹄;赶了一万里的路程。身上像缠了几百根水草似地;欲动乏力。连眼皮都无法完全睁开。他的头脑开始艰难地回忆;终于想起了晚上的事;喝酒的事。〃醉了?〃他心里叩问自己。头皮有些发紧;像上了箍;让他不爽利。〃但这是在哪?不像是在家里…〃朦胧中他感到了异样。
他努力地睁眼观察:雪白的天花板;明晃晃的日光灯;以及悬挂着输液瓶。
耳边唧唧地响着类似仪器的声音。跟着他就感到自己了自己的祼体;以及裸体上(包括鼻腔)吸着缠着插着的管线(奇怪的是;他当时却完全察觉不到下面的导尿管和插入颅腔的导液管)。意识告诉他发生了什么。沮丧感像潮水般从远处朝他漫过来;淹没了他。他张了张嘴;艰难地吐出三个字:〃他…妈的!〃
他感到有人向他簇了过来;呼唤着他的名字。但他却看不清爽了。他合上眼皮;陷入了沉睡。
存扣不知道;他这次短暂地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夜晚。他动过了开颅手术。
他从阎王店门前打了一个回转;死去活来。
…存扣挣脱了饭店人员的拉劝硬上了车;当时是夜里十点多钟。摩托车如箭似地向前疾驶。头盔还挂在笼头上;他居然忘了戴上。耳边呼呼风声。天气阴晦;好像要下雨。大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走动;来往车辆好像也不多;这种冷清的空旷感让他有一种急切赶回家里的冲动。家让人温暖和安全;家里有等他的妻儿;他想喝茶、想上床睡觉…他下意识地把油门拧了又拧;感到自己差点儿就要飘起来飞起来了。
存扣出事后曾很多次试图回忆起当时发生车祸的情景;但哪怕一点半星的蛛丝马迹也回忆不出来。连离开酒店被人苦劝拉扯都没有影像。事实上他没出那个饭店门就已经酩酊大醉了。醉得意识浑沌涣散;连走路都打晃了。但他仍执拗地挣着爬上车身;疾驰;摔倒;横陈在雨地里;被120 急救车送往盐城市第三人民医院;打针止血;做CT、剃光头;清创;输血;开颅手术;直至短暂的清醒;这二十四小时成了存扣终身的记忆空白。
存扣不知道出车祸的情形;交警告诉他是他自己摔出去的;没有受到来往车子的擦挂甚或相撞;否则十条命都报销了。交警向存扣和他的家人呈示了现场勘察拍下的照片。照片上有狼籍的真实;可以推想当时瞬间的惨烈;让人看得心惊肉跳。
事实情况是;存扣的摩托车风驰电掣地向前开了约五百米;转弯到了曙光仪器厂宿舍区围墙这段比较昏暗的路面时;车子碾上了安徽人的拉土车掉落的一块湿泥;出于潜意识中的反应本能;他对亟亟危乎形同醉汉般摇晃着向前的摩托车进行了制动;右腿在地上拼命急点试图撑住平衡;…这给了他宝贵的缓冲!…但车子毕竟冲力太大;何况他此时已是一个醉汉;他失控了:连人带车向右侧翻;笨重的摩托车摔出去;在路面上打着旋儿;他则一头撞上了路边的花台…
车子躺在离他七米远的地方。一侧笼头扭成了麻花。大灯;方向灯;尾灯;反光镜…碎裂。座垫脱落。机油渗漏。碎裂的头盔蹦到了路中央。尾灯的小灯泡却仍在工作;从破裂的塑料壳中安静地亮着微黄的灯光。
他以一种奇怪的姿式斜卧在路牙底下。满头满脸的血;头发粘在脸上…两只皮鞋像被人从楼上扔下来的垃圾;孤零地分在两处;远离他的主人。
春雨在这时开始下了。雨丝在昏黄的路灯下面像无数蠓虫在飞舞。接着雨就下得大了。他却不为所动;无比安静的固定着那个姿势;如一个功力深厚的油画模特。黯红的血水在他的脑袋旁边聚积;洇散…
约十分钟后;一个披着雨衣骑车的过路人发现了他;掏出手机拔通了120。
存扣在盐城第三人民医院脑外科病房一共住了二十六天。当他办完出院手续重新站到明艳的阳光中;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手术前剃光的头现在很不整齐地长了些发茬;存扣在医院门口的理发店又把这批头发又剃光了;让他重长;长新的。有死里逃生重头再来的意思。春妮专门替他买了顶耐克棒球帽;他不肯戴。他说:〃我要让头皮晒晒太阳。〃
他的头皮伤痕狰狞;手术处还有些瘪塌。…丑陋的头皮!
刚醒来的那几天躺在病床上的存扣突然像个孩子:他只要春妮服侍;只要醒着;片刻都不能离她。连妈妈岳母月红嫂都不能替代。存扣手术后的第二天存根接到从盐城打来的电话;吓得魂都没有了;赶紧打电话通知妈妈…妈妈的相命船上有人用手机…立刻和月红搭车往盐城赶;到了医院没过两小时妈妈也匆匆赶到了。桂香拉着存扣的一只手心疼得直哭;乖乖长乖乖短地叫唤。存根在医院里蹲了三天;见兄弟稳定下来了就先回了家;妈妈和月红留着;又过了两天;春妮说存扣不要紧了;有她就够了;要婆婆嫂嫂先回去。
春妮向学校请了假;全天候服待丈夫。父母亲暂先搬到了自家住;陪着孩子。
妈妈在家里弄饭;鸽子汤、黑鱼汤;鳖汤;鸡汤、腰子汤、猪肝汤…顿顿不同样;恨不能女婿一天就吃得康复起来;爸爸负责骑着小三轮车往医院里送。夜里春妮睡在病房里租来的钢丝床上;衣服都不敢脱;一听到存扣有动静就赶紧爬起来;拉屎拉尿;喂他喝;喂他吃软东西(存扣的几颗牙跌得破裂移位了);怕他烦燥和他轻言悄语地谈家常;无微不至;以至受累受凉嘴里都生了溃疡。患难之时知情重;存扣更加懂得了什么叫相濡以沫;对春妮的依赖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夜里有时要求春妮挨在他身边睡上哪怕五分钟;脸贴偎在她的胸脯上;像个小孩子。有一次竟埋在她怀里哭起来;说这下子怎么办呢;人破相了;不晓得有没有后遗症;不晓得还能不能做生意赚钱养家;不晓得会不会短寿;丢下你和孩子…抽抽噎噎说了半天。春妮搂着他;哄他;说乖;莫哭;没事的;你不要多想;你没破相;头发长出来看不到疤的;牙齿我们出院后去做最好的烤瓷牙;好看得很呢;你不会有后遗症的;医生说没伤到脑;你人好;命硬;怎么会短寿呢;你这次躲过了祸;以后有大寿过哩…流着泪劝了半天。存扣对她说;春妮;你真像妈妈;我想喊你一声妈妈。春妮就噗哧笑了;说你喊唦;存扣就真喊了一声妈妈。存扣又说;春妮你真像她;我想再喊你一声姐姐。春妮晓得存扣说的〃她〃
是谁;便柔声说;你喊呀;存扣就又喊了姐姐。
存扣现在认准顾庄那晚的响声是秀平发出的。她晓得他有祸的。她急得扑腾着辫子;想让他知道。存扣想;下次回去一定要到她的坟上烧上一捆纸;这么多年了她还在暗中护佑他;多好的姐姐啊!
176、 文字梦的复苏
存扣回到家里大部分时间卧在床上休息;起来后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看看风景;基本不出门。六楼太高;上下一趟慢慢走还是觉得心慌气喘。出院时医生再三咛嘱存扣;不能看电视;不能上电脑;连收音机都不能听;连阅读都不可以…两个字;静养。存扣说要养多长时间啊;医生说跌打损伤一百天;你受了这么严重的脑外伤;起码也要养上一百天。存扣在家里真是百无聊赖;度日如年。好在商场里的事也不需要存扣多么烦心;在电话里沟通沟通就行了。春妮过去看了销售情况;蛮好的;处理妥了账务上的事情。
回到家才三四天;夜里存扣就不安分了;手在春妮身上乱摸。春妮马上转过知子;拿屁股对他。说你小命儿才拾回来;可别想那个心事!存扣在后面急得猫爪挠心;说是怕有后遗症;得试试还有没有用。春妮在医院里也听说过脑外伤病人手术后有失去性功能的事情;被他说得害怕;拿手朝身后一摸。天!铁杵一样撅着。被他缠磨得吃不消;就说那你轻轻地;只准弄几下;不许用呆劲。存扣如蒙大赦;往她身上爬时却被挡住了;她羞涩地说;你身子虚;我帮你…存扣看着春妮笨拙又小心地在他上面动作;心里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更加惭愧上次出轨的事…春妮是他生命中的宝啊;要一辈子记住她的恩情!
回到家个把礼拜;存扣对春妮说你去上班吧;有妈在家里照应就可以了;你去上课吧;学生们等着你呢。
晚上春妮回来;存扣有些不好意思地拿出两页纸给她。春妮狐疑地接过去。
是篇用钢笔写的文章;题目叫《玉米》;是篇千字散文;是写秀平的;把秀平比喻成一株早夭的玉米。春妮急急地读了;相当地惊喜;说不得了啊写么好;这么多年过去你功夫没丢啊;倒更老辣了;像读汪曾祺呢!存扣高兴地说;真的呀?
那我再写。春妮却不许了;说伤眼睛的;想写东西等养好病再说。存扣说你别听医生瞎吓人;我又不上电脑;我写写眼睛闭闭;我写得快;一刻儿功夫就写出来了。他炫耀道:〃感觉上来;文字直往外淌。〃春妮打趣道:〃你本来就是大才子嘛!〃
存扣跟着又写了《香妹》和《太白之死》。存扣用感伤而细腻的笔触让秀平、阿香和一九八五年死于板桥中学的那只鹅亭亭玉立地站在他的散文中。在回忆和抒写中他数次泪流满面。他感到了睽违已久的创作活动所带来的情感上的激荡和酣畅;感到了创造文字的日子是多么充实…心灵的充实和沉静。真的好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他现在重新知道了:写字多么好;多么地适合他。
春妮晚上回家在电脑上把文章打出来;用伊妹儿发往了几家报纸副刊。
这时顾庄哥嫂打来电话;要他回乡下静养。他和春妮商量了一下;就答应了。
时隔一个多月;存扣再次回到了顾庄。站在家乡的土地上;他不由感喟:人生无常!差一点;就回不来了。或者说;差一点就不能活着回来了。
哥嫂把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床上的被褥都换了新的。还特地买了个藤躺椅摆在阳台上;让他躺着休息。廊檐上的澡盆里养着黑鱼、鲫鱼和老鳖。存扣就笑了:把我当重病员玩啦。月红嫂说;当然啦;这次让我在家里好好服侍你个把月;把你调养得好好的回盐城。存扣说还个把月呢;顶多十天;盐城那边的生意不放心呢;再说我身体没啥要紧;一点后遗症都没有。存根正色说;有没得后遗症现在才几天看不出来;休养很重要;你要听嫂子的话;吃吃睡睡;不要烦神。存扣说;嗯啦…我正好趁机玩玩;多少年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闲了。存根说;玩不妨;只是不要走远;别累着。又说;过上几天我和你坐车到王家庄去下子。
存扣出事的第二天;王家庄的舅母也赶到了盐城看望存扣。外婆也要跟着来的;考虑她年纪大怕她过分激动;又晕车;就没带她。不得了喔;在家里急得哭啼啼的;团团转;跩着老腿到庙里烧香拜佛;叩头许愿;忙得颠颠的;直到第二天上午接到从盐城打过来的报平安的电话才安稳下来。存根把这情况告诉兄弟;存扣听得鼻子都酸了;恨不得马上就去王家庄。他心里想;外婆老了;见一回是一回了;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在她那儿蹲上两天;买些她吃得动的东西孝敬她;给她钱;和她谈谈家常。
存扣把上次回家听到箱子里声响的事告诉哥嫂;两人惊讶了半天。存根说你兄弟迷信吧;准是老鼠响。月红却相信;说肯定是秀平弄的;她晓得兄弟要有事;想要他晓得…这个妹子;对咱家存扣有情有义呀;这么多年了;还…说着说着;就抹开了眼泪。
存扣说他明天想去秀平坟上烧纸。月红说路远啊;你弄捆纸到河边上烧烧吧;朝东北方向喊秀平的名字就行了。存扣说不行;要亲自去的。他说:〃我要去哭一哭。〃存根说要不明天起早我陪你去;存扣说;不要;你去了我哭不出来。月红说;你不要瞎哭;你还是个病人。存扣说晓得。
存扣从种礼的杂货店拎来一捆上好的毛苍纸;先用红色百元大钞在最上面按了又按;确定每张纸钱的最大价格。然后就慢慢折。足足折了一个下午;一捆纸蓬开来;竟是原来体积的十数倍之多;不得不用月红嫂装棉花特制的大蛇皮袋把它们装进去。存扣试着把这宠大得夸张的口袋背在肩上试试;有一种很踏实很富足的感觉;想到明天秀平就会收到这几十万块钱;他心里高兴得很。
177、 墓前哭祭
次日清晨;存扣扛着蛇皮袋悄悄地出发了。袋子太大;他不得不弯着腰;看不见他的头脸。像个负重的满载而归的拾荒者。他不好意思走大街;从庄后绕了过去。但还是被不少人看到了。从村西到老八队后面的墓地;起码四五里路;袋子虽不重;但〃远路没轻担〃;又得弯腰低头;累得实在够呛。他身子还没复原呵。
虽然东方的红日已经升起两篙子高;但早上的雾岚还没散尽;梦一般地浮荡在墓地间。鸟儿们啁啾不绝。静穆的坟和碑;淋着露水的草、花、树和芦苇。存扣在坟冢间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西北角秀平那儿走时眼里已蓄满了泪水。多年不来了;这墓田的格局发生了变化;多了些坟头。可是存扣还是很快地看见了秀平掩在草间的墓碑。十九年前的那棵单薄的榆树苗已长成了挺拔的老树;略微有些倾斜地撑起一方婆娑;树叶苍郁;树丫间有个大大的喜鹊窝;四五只新生的喜鹊站在细枝上;转着脑袋捉住蹒跚而来的存扣看…它们还不晓得怕人。坟上长满了青草;青草间杂生着各式的野花。河边上的芦苇密得如同青纱帐;居然从浅水处爬到岸上好远;爬到了秀平的坟墓一侧;秀气而茁壮地丛立着;碧绿可爱。秀平的墓是这样的丰饶;生机勃勃。〃姐姐;我来了!…〃存扣叫了一声;把钱袋掼到地上;哭出声来。
只有在秀平面前;他才有一种做弟弟的感觉。他可以在她面前无忌地哭;哪怕她还活着。
还是先不忙哭;先干活。存扣忍住眼泪;先点了三张〃地府钱〃扔到河岸上。
这是通知地府;有人来敬祭亡人了。又抓出一把点了撒进墓地中间;让〃大家〃
沾些秀平的光。然后才在秀平的墓旁点上纸钱。他一把一把细致地烧着;嘴里念念有词:〃姐姐;你晓得我来了吗?〃〃姐姐;我烧钱给你哩!〃〃姐姐;你来拿钱吧;拿过去慢慢用啊!〃纸钱往树上飘起来;盘旋着;如纷纷纭纭的黑蝴蝶;热烈地跳舞。他的脸被烤得发烫。纸钱灰落满了他的头肩。他虔诚地烧着;凝视着阳光下窜动的火苗;心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大安详。为什么只有在秀平面前他的心情才能如平复如斯;这么多年了?秀平是他的初恋;他最爱她;也最怕她;又最服她;她是爱他疼他管他的姐姐呀…她生命中无法取代的亲人!他在火苗的跳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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