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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战野-第1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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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几个和尚就在岛东北岸的芦荡湾里设下祭坛,登坛念经,以禳除妖物。理论上必须念经七天七夜,那妖物才会受到佛法感染,要么归服忏悔,从此不再为祸,要么干脆远远退去这是和尚说的,而至于湖妖还能够退到哪儿去,那就谁都不清楚啦。可是谁想到才刚诵了两天的经,大白天的突然间乌云密布,暴雨倾盆,随即湖面上波涛汹涌,怒掀起一个大浪来,直接就把和尚们外带几名被陆庄主派来侍奉的村民全给卷走了。

    本来陆庄主也应该在祭坛边陪着和尚的,好在那天突然家中有事,暂时离开,倒不想因此而逃过了一劫。

    陆庄主吓怀了,而且越想就越是后怕,赶紧再派人前往吴县,二请高僧,甚至还给县令、郡守都上了呈文,求派高人除妖。只是有了前车之鉴,再没有和尚敢到西山来了,都说此必汝等前生造孽,所以才今生受苦,天降妖物前来讨债,冤孽不完,除非诸佛菩萨下界,否则这妖物是降服不了的汝等且闭上眼睛忏悔,慢慢地熬吧,倘若实在熬不下去,不如来我寺中出家……

    郡、县长官没有办法,就写信提醒陆庄主,说既然释家解决不了问题,你怎么不去恳求道家相助呢?

    道家虽然不吃香,但基于中国人传统的遇神就拜,全不落空的习惯,林屋观既在辖境,又打着茅山陶弘景的旗号,而且颇有观产,当地官员是从来都不敢轻忽的,时不时会遣人奉上供品。既有这段香火情在,那么两位长官有书信通知,陆庄主又能幡然改悔,派人带了价值好几千钱的礼物来请,许、段、戴三道自然不可能装聋作哑。三个人聚集在一起商量,说这太湖里真有妖么?以我等的本事,可能顺利将之降伏?

    弟子们全都欢欣踊跃,认为这是见识师尊高妙道法,同时也增长本观声望的大好机会,一力撺掇。可是那仨道士心里却多少有些打鼓你说普通卷两条小船的妖怪,拿起来不难,可能够改变天候,继而一大浪卷走好几个和尚的,就怕来头不小、法力高深,我等切不可掉以轻心啊。

    商量了半天,最后通知北庄来人,说行啊,这事儿我们师兄弟接下来了,但我们不去芦荡湾,经过占卜,必须在老人岩设坛除妖。

    对方当场迷糊啊,说芦荡湾在岛北,老人岩在岛南,这不南辕北辙呢嘛?段思阙一瞪眼:“此为大妖,全湖皆为所属,岛南、岛北,有何差别?!”

    关键是芦荡湾地势太低,老人岩地势却高,仨道琢磨着,你能够一浪头卷空芦荡湾,难道还能驱水上山,覆盖了老人岩不成吗?我们在那儿施法,能成功最好,就算难成……这个,未竟全功,也可保得全身而退,不至于被卷到湖底去喂了鱼虾嘛。

    于是就请陆庄主出人出力,在老人岩上建起祭坛,师兄弟三人带着几名弟子,披上八卦道袍,手持诸般法器,前去踩罡踏斗,念咒驱妖。这种热闹,魏文成是一定想要去凑的,只可惜被戴孟关照,说你道行还浅,此去怕有危险,还是好好呆在观里继续修行吧。

    魏文成满心的欢喜被一瓢凉水浇灭,只得不情不愿、嘟着嘴留下了。可是短短两天之后,那日正午时分,他正读书读到眼晕,跑庭院里来晒会儿太阳,突然之间,天色骤然暗了下来。抬起头,只见浓云四合,遮天蔽日,貌似很快就要下雨。

    本来这个季节三天两头降雨,并不奇怪,但魏文成就本能地意识到:哎呀,妖怪出来了!也不知道自己三位师父能不能顺利除妖,会不会反遭不测呢?

    他自以为知道得比师兄们都多一些,许师还璞不是曾经从湖里捉住过一条鲤鱼精么?想必降妖之事,以他的道术并不为难吧而且这回不仅仅是他一个,段、戴两位不也跟着去了么?但那鲤鱼精既失内丹,就算想要报仇也有心无力,掀不起那么大风浪来,就不知道此番来的妖怪,跟这鲤鱼精有没有关系?

    不会是鲤鱼精请来的救兵吧?

    正在猜想,瓢泼大雨就下来了,魏文成才刚蹿回廊下躲避,时候不久,忽听观前一片喧嚷,随即大门就被撞开,就见几名师兄扛着戴孟凄凄惶惶地跑进来了。后面还跟着几个村民,连声高叫:“这可怎么好,可怎么好?”就听一位师兄戟指骂道:“为汝等杀生,恶了龙王,害我恩师,尚有面目随来耶?!”招呼魏文成,把他们给我轰出去,把大门牢牢关上。

    魏文成冒着雨来赶村民。几个村民都没把这小道士放在眼中,还打算冲进观里去避难呢,不成想其中一人跟魏文成正面相撞,竟然直接就飞了,轱辘辘地滚出了好几丈远。剩下的人全都傻了眼,于是被魏文成尽数搡出门外,然后关门下闩。

    回过头来再找师兄,只见他们七手八脚把戴孟搭入寝室,安置在席上,掐人中的掐人中,灌姜汤的灌姜汤,乱成了一片。魏文成心知不妙,连声追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师兄们七嘴八舌,描述了一个大概出来。敢情三位道士登上祭坛,轮班施法,弟子们就都围绕在坛下,等候传唤。一开始,太湖上风平浪静,并无丝毫妖物踪迹,可是到了今日午时,突然间天就黑了,随即大雨倾盆。就听祭坛上云板一响,许还璞手持桃木剑望空而指,大喝道:“是何妖物,还不现身?!”

    “呼”的一声,黑云中突然间伸出一只巨大的爪子来,色作青灰,覆满鳞片,朝着祭坛便直抓下来。三道急焚符纸,诵念咒语,可那爪子浑如不觉,一把就抓了个正着。诸道童正感心惊,突然就见戴孟一轱辘从祭坛上跌将下来,只叫了一声:“快逃!”便即人事不醒啦。

    弟子们匆忙扛起戴孟,落荒而逃。他们奔逃的目标当然是林屋观,观中虽然再没有了师父坐镇,终究有三清塑像,有祖师遗卷,还有师父们历年来设下的各种符箓和镇物,相信妖物不敢轻易滋扰你就算不相信又怎么样?岛就这么大,还能往哪儿逃?难道你还敢下湖去不成么?

    结果乌云、密雨就仿佛有灵性似的,跟在他们身后猛追,一追就追进了林屋观。可是说也奇怪,那大爪子再没有出现过,众道僮这才得以逃出生天。

    出去三位师父,只回来一个,许、段二道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几个道僮名虽为僮,年岁都比魏文成要大,大师兄都三十多了,最小的也二十五六啦,可全都见识浅薄、法力几乎没有,慌忙之中,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好几个吓得眼泪哗哗,甚至于还有下面也哗哗的……

    刚才呼喝村民,说“为汝等杀生,恶了龙王”云云,只是危急时的随口胡吣而已因为瞧着那爪子如此骇人,肯定第一时间想到是龙啊具体那妖物是什么本相,谁都说不清楚,光知道厉害无比,自家三位老师都降它不下。如今唯一的希望,就全都落在了戴孟身上了。

    好不容易,戴孟才长出一口气,幽幽醒转,众道僮围在他身边,七嘴八舌地探问。戴孟有气无力地说道:“此妖不比寻常,非鱼非虾,料是龙种……”这玩意儿我们真对付不了,你们另两位师父既被妖爪摄去,估计凶多吉少啊。如今只能枯守观中,相信妖物还打不破观门。

    可是枯守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要知道林屋观的吃用小头靠施主布施,大头靠佃户缴租,你这一直不敢开门出去,那些佃户必然放羊啊,谁肯把租粮主动送上门来?戴孟说了,为今之计,只有派人潜出观外,前往茅山去请高人相助。

    众弟子面面相觑,都说我们恐怕一出观门,就会被妖物所害,怎么可能到得了茅山?还是师父你好好将养,等你痊愈了,亲自前往茅山跑一趟吧。戴孟说不成,就怕隔得时间久了,许、段二位师兄绝无幸理快去快回,说不定那妖物不是每天都吃肉的,还有救回他们半条命来的可能性。

    他要弟子们在书架上翻找,找出来两样东西:一是一摞符箓,二是一枚玉牌。戴孟说了,这些符箓带在身上,可以隐匿身形,相信妖物瞧不出来你们是道士他又何必跟每个岛上居民都过不去呢?至于玉牌,本是师门所传,带着玉牌前往茅山,自会有人识得戴道士此刻连写信的力气都没有啦。

    弟子们唯唯而退,下来就商量着究竟派谁出观去为好。不出所料,众目所向“文成,汝报答师恩之时到矣!”

第十二章、船娘

    需要一个胆子大的人偷出林屋观,前往茅山求援,师兄们无一例外地都把目光投向魏文成,说:“汝报答师恩之时到矣!”魏文成撇嘴一笑我就知道。

    他自被戴孟领上西山以后,深得三位师父的喜爱,在道僮中年纪最却整天吃好的喝好的,还不需要干什么活儿,早就引起师兄们的普遍不满啦。找碴儿的、下绊子的,诸种小手段是层出不穷,但魏文成终究两世为人,前世各种宅斗、宫斗题材的文艺作品也都瞧过不少,岂会上他们的圈套?而且实话说,这时代的人普遍视野不广,格局太还真没有什么他应付不了的招数。

    在连碰了几回钉子以后,师兄们也就只能采取冷暴力,轻易不肯与魏文成搭话。魏文成倒是不在乎你们不理我,我还懒得理你们哪!正所谓“不遭人嫉是庸才”,老子天赋异禀,释、道两家都想招揽,说不定将来真有登仙之望,我还在乎你们那些冷脸么?

    但如今三位师父失踪了俩,剩下一个处于半死状态,魏文成等于没有靠山了,于是师兄们就毫不客气地把重任交到了他的肩上。众目所向的本人倒是没有并不怎么在意,当即耸耸肩膀,说好吧,我去就我去。

    这两三年里,他真诰也学得差不多啦,有当初吸收鲤精内丹的精华打底,自我感觉境界提升很快,正打算找个机会提醒许还璞,你是不是该把内丹还给我了?当然不奢望还是原物,你能够给我剩点儿渣子便足感盛情。所以魏文成认定自己比师兄们都强,那这求救的事情我不去干,难道还寄望于你们这些废物么?

    眼瞧着这些废物都满脸的惊恐和怯意,生怕一旦踏出观门,就会被什么云中龙爪给摄了去,然后变成妖物肚子里的一坨臭屎。魏文成信心比他们略足一些,既然戴孟说只要带上符箓,威胁系数就不大,按照情理推论,这话基本上是信得过的那家伙终究亲自跟妖物朝过脸,对方有多大能为,不至于完全判估错误吧?

    当然也保不齐,从今天的降妖事件来看,自家这三位师父全是废柴早知道当初就跟着昙林和尚往北边儿跑了。

    只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回出去请援,不仅仅是救三位师父,以及林屋观,也是在为自己搏命啊!“我命由我不由天”,该搏的时候总归还是要尝试着搏一下的。

    于是二话不说,回去寝室整理了一下行装,带上些干粮,便即束装上道。好在这年月道俗之间的服装并没有太大差异,也都是上衣下裳,顶多道士会在外面再多罩一件什么八卦道袍、紫绶仙衣啥的,头上戴一顶样式比较诡异的小竹冠罢了,但那都是高级道士的装扮,魏文成日常打扮就跟俗人没什么不同,连衣服都不用换当然更不用化装了。

    他戴着斗笠、披着蓑衣,冒雨才出观门,师兄们就忙不叠在身后把门给关上了。魏文成却不循正道下林屋山,反而向西侧绕了一下,钻进了一个山洞。

    所谓“林屋山洞”,或者叫“龙神幽虚洞天”,其实是指的山间的溶洞,幽深曲折,岔道很多,到处都是石笋、石柱,算是处难得的美景名胜。这洞是观中产业,轻易不放人进去,就算是弟子们也都不准深入。但他魏文成不是得宠么,经常被师父们带进洞去,找僻静处秘传功法好在不是老和尚传法,不过实话说也基本上没啥新鲜内容。某次段思阙说漏了嘴,指着某条岔路告诉魏文成,说从这儿一直往东走,就能走到岸边去啦。

    魏文成点燃火把,高举着就进了溶洞。生面孔加符箓,再加溶洞,他觉得可以多增加一层保险系数。他记忆力不错,基本上不会在溶洞里迷路,走了一程,也就来到了从来未曾涉足过的,据说可以直通山下的那条岔路了。

    火光映照在洞壁和石柱、石笋上,反射出各种奇特的光彩,还有诡奇恐怖的阴影,仿佛黑暗中潜藏着无数妖物,随时准备择人而噬一般。好在魏文成胆子大,浑若不见,只是大步朝前迈进。又走一程,前方出现了岔路,左边儿一条道隐约有光亮透入,想必快到出口了右边儿一条道黑漆漆的,却隐约透出一股吸力来,仿佛要引诱自己走进去一般。

    那里面究竟有些什么呢?貌似并不寻常啊魏文成注目黑暗,愣了一小会儿,最终还是撇开了心中的疑惑,直接出洞去了。

    三位师父虽然不靠谱,终究领自己进了修仙之门,尤其戴孟,当年若不是他给了张面饼,说不定自己就会活活饿死在建康城外,倘若不知报恩,那还能算是人么?而想要救师父们的性命,就必须加快步伐,绝不可有所旁骛那岔道中究竟有些什么,等自己回来以后再找机会探索吧,如今正事要紧啊。

    魏文成了解自己的个性,好奇心太重,责任感不强,他怕真要是在岔路里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估计就不仅仅耽搁一时半刻啦

    出洞后果然临近湖岸,而且浓云虽密,却不见雨点落下。魏文成转过头朝山上一望,貌似雨水只往林屋观附近滴落这是说明了妖物仍然把注意力放在观中,对自己毫不在意吗?那样最好啊。

    岸边有一个小小的渔村,但是不管魏文成怎么说,都没人敢撑船送他前往对岸。岛子虽然不但消息传得还真快,都说太湖龙王盯上了林屋观,这谁还敢在这个时候下湖找死啊?起码也得等头顶的乌云散了再说吧。

    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魏文成身边儿还真没什么钱师兄们据说有暗中藏了不少香火钱的,但魏文成又岂肯求告,把自己热脸去贴他们的冷屁股呢?

    没有办法,只好沿岸搜寻,一路向北既然这回妖物在岛南的老人岩附近出现,那我往北走,危险系数想来总会低一点儿吧。行之不久,还真被他瞧见了离岸不远,湖面上漂着一艘小船,赶紧挥手招呼,小船缓缓拢岸,就见船上只有一个年轻船娘,仅仅交谈几句,就允许他上船了。

    一篙撑开,小船离岸。魏文成这才舒了一口气,转过脸来仔细打量这船娘。只见小姑娘不过二十上下年纪,容貌青涩,就仿佛只是普通的渔家女一般,但是我怎么瞧着有点儿眼熟呢?

    那船娘也注意到了魏文成的目光,当即微微而笑:“先生,阔别经年,便忘却了奴家的相貌了么?”

    魏文成这才恍然大悟,不禁双眼瞪大,面露惊骇之色:“汝汝是来寻我报仇的么?!”心说这真是字面意义上的“上了贼船”了,难道老子今天就要归位?!

    原来那船娘并非旁人,正是当日在丹房秘室中见过的那条鲤鱼精!只是一来隔了足足两年有余,二则这鲤精完全不复昔日的风尘媚态,而气质、神情的不同,连带着外表也产生出了不小的变化,所以魏文成一开始竟然没能认出它来。

    其实仔细想想,村民皆不敢放船下水,却偏有个女人撑舟在岸边逡巡,仿佛是专门等着自己似的,而且也不要求什么酬劳,才刚一提,她就答应送自己去对岸了,这事儿就有违常理啊。关键魏文成忙着去茅山求救,一开始以为途程无阻,只要躲开行云布雨的湖妖就成,谁成想到了岸边,却找不到船只摆渡,心情逐渐焦燥起来,就此丧失了警惕心。这回不但上了贼船,而且船离岸边,再怎么懊悔也来不及啦!

    如今鲤精要取自己的小命,那肯定易如反掌啊。就算自己习得了几门术法,对方终究几百年修炼才得人身的,就算失了内丹,也不是自己所能够抗衡的吧。这要在岸上或许还有逃跑的机会,四面是水,还往哪儿逃去?要是下了水,那不正是鲤精的主场么?

    正在琢磨,要怎么把锅抛给生死不明的许还璞去顶,怎么花言巧语,骗得鲤精网开一面,却不料那鲤精面色一沉,说出来的话却是:“先生既夺奴家内丹,便可自用,为何交于令师,致落鼍怪之手?!”

    咦,它不怪我夺取了内丹,却反怪我把内丹交给许还璞,这又是几个意思?

    鲤精确实不恨魏文成,更没想着弄死他。想它在太湖中感受日精月华,修炼了好几百年,那一日正躲在湖南小雷山附近,忽然眼前一花,出现了一个人影。鲤精定睛一瞧,当即就觉得无边的威压扑面而来,唬得它连动都不敢动。

    要说人而能施施然深入水底,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出现在面前,那肯定不是凡俗啊,但就算一般的修行者,也不会给它造成那么大的压力。鲤精一般情况下都只在太湖南侧遨游,轻易不敢北上,就是为了躲那头修行时间比自己长了将近一倍的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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