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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55-霞落燕园-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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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漱溟手复     
    十二月十一日     
    父亲说,还是去看他,不必麻烦他来。遂由我电话联系。记得梁先生还专来一函说电话必由他亲接,以免延误。在一九八五年十二月二十四日,父亲携我乘北大汽车处的车,前往木樨地22楼。我想这一行动无需保密也无需登报,当然如果哪家报刊有兴趣,登一登也无妨。我们无需〃悄悄地〃前往,也不曾〃悄悄地〃前往。     
    回忆起来,这次晤面谈到四个话题。关于所谓谄媚江青,父亲说,一切事实俱已写清,应该能明白,如有不明白处请提出来。并引了孔子见南子的故事,还有〃天厌之,天厌之!〃那两句话。看来梁先生读过《自序》后确已较明白,未再就此事发表任何意见。何以会有《问答录》中的说法,希望有〃一个他自己满意别人亦认为公正的答复〃,令人费解。事实就是事实,无所谓满意或不满意。若说要公正,对任何人都应公正。


我爱燕园对《梁漱溟问答录》中一段记述的订正(2)

    当时我本着〃童言无忌〃的心理,对梁先生说了一番话,简记如下:     
    〃梁先生来信中的指责,我作为一个后辈,很难过。因为我以为您不应该有这种误会。父亲和江青的一切联系,都是当时组织上安排的。组织上三字的分量,谅您是清楚的。江青处处代表毛主席,是谁给她这种身份、权利的?江青半夜跑到我家地震棚,来时院中一片欢呼'毛主席万岁!'是谁让青年们这样喊的?居心叵测的女人和小人君临十亿人民的原因,现在大家都逐渐清楚了。父亲那时的诗文只与毛主席有关,而无别人!可以责备他太相信毛主席共产党,却不能责备他谄媚江青。     
    〃我们习惯于责备某个人,为什么不研究一下中国知识分子所处的地位,尤其是解放以后的地位!古时一些政治怨愤每托男女之情。近年又有毛附于皮的比喻,最根本的是,知识分子是改造对象!中国知识分子既无独立的地位,更无独立的人格,真是最深刻的悲哀!〃     
    梁先生宽容地听了我的童言。恐亦因是童言,未能进入他的记忆,故不提及。不知怎么,话题转到他的青年生活。老人说他原打算出家,不愿结婚,很经过一番痛苦挣扎。老梁先生很盼儿子结婚,但从未训诫要求,他对这点常怀感谢。这一段话很长,可能因我注意力不在此,记得的不多了。     
    接着谈到佛学。我的笔记本上有一段:小乘佛教先出,是原始佛教。然后有大乘。所谓接引众生,是从愚昧走向开明,接引的方法不同,故有派别。密宗收罗了外道。梁走的是玄奘的路,是惟识法相。破二执,我执法执;断二取,能取所取。     
    (宗璞现按:这是两先生谈话的〃段落大意〃。)     
    然后说到两位老人各自的生活,梁先生说他的养生原则是少吃多动。谈话自始至终,未提及批林批孔。我想当然因梁先生知道那情况的复杂,而谄媚江青是品德问题。     
    最后,梁先生取出一本《人心与人生》相赠,并坐到书桌旁签字。写的是〃芝生老同学指正,一九八五年著者奉赠〃,写完取出图章,我习惯地上去相助,他说不必,果然盖得很清晰。     
    我们起身告辞,这时梁先生亲切地问我:〃你母亲可好?代我问候。〃我回禀道:〃母亲已于一九七七年十月去世。当时大家都在'四人帮'倒台的欢乐中,而我母亲因父亲又被批判,医疗草率,心绪恶劣,是在万般牵挂中去世的。〃梁先生喟然,直送我们到电梯前,握手而别。     
    原载1989年3月21日《光明日报》     
    附记:此文初刊至今,转眼已十六年。2005年6月11日上午,梁漱溟先生长公子培宽兄来舍,我们谈起历史的诡谲,先人的高谊,自然也谈到这篇文章。我对梁先生的直言和明白真相后的友好,深表敬意。培宽兄认为冯先生对待友人批评的坦荡态度难能可贵。他说《订正》一文翔实可信,并问及院中三松变迁的情况。我们都为旧松虽枯总有新松来接替而高兴。     
    随着时间的推移,历史清楚了许多,然而距本来面目似乎还远。     
    2005年8月24日


我爱燕园一九六六年夏秋之交的某一天(1)

    本来以为有些事是永不会忘记的。许多年过去了,回想起来,竟然不只少了当时那种泉喷潮涌的感情,事情也渐渐模糊了。写这文章,原拟以六六年某月某日为题的,自己记不得,便去问人。有人说,往事不堪回首,不愿再触动心灵的创伤;有人说,当时连一个字也不敢写,如何记得。于是只好用这样冗长的一个题目。     
    不是为了忘却,却渐渐要忘却了。不免惊恐。     
    文字,能捕捉多少当时的情景?     
    一九六六年夏秋之交,〃文化大革命〃已开始约三个月了。当时的人,分为革命群众和牛鬼蛇神两大阵营,革命群众斗人,牛鬼蛇神被斗。斗人的人为了提高斗争技术,各单位间互相串连观摩,钻研怎样把牛鬼蛇神斗倒斗臭斗垮,就像钻研某种技术,要有发明创造一样。这年春天,我曾在卞之琳先生指导下读一些卡夫卡的作品,被斗时便常想卡君的小说《在流放地》,那杀人机器也是经过精心钻研制成的。     
    当时的哲学社会科学部大概是仅次于北大清华的〃文革〃先进单位,每天来看大字报的人如赶集一般。院中一个大席棚,是练兵习武之所,常常有斗争会。各研究所的牛鬼蛇神,除在本所被斗外,还常被揪到席棚中,接受批判和喷气式等简易刑法。     
    那时两派已兴。两派都去找中央领导同志做靠山。一次在一张小字报上看见一派访某领导同志的记录。那位领导说,你们是学部的?你们都是研究什么的?我为这句话暗自笑了半天。〃你们都是研究什么的?〃我在心中回答:〃杀人!都是研究杀人的!〃这样想,是因我是斗争对象,若属于相反的那一类,大概我也会〃研究〃,因为那是任务。     
    斗争形式不断发展,这也是研究的结果罢。一九六六年夏秋之交的某一天,文学研究所主办了一次批判何其芳的大会,学部大部分〃牛鬼蛇神〃出席陪斗。     
    大会在吉祥剧院举行。头一天发票,票不敷发,有的难友没有得到。会后才知,不让参加,实在是很大的〃照顾〃和〃保护〃。     
    那天很热。记得我穿着短袖衬衫,坐在剧场的左后方。场中人很快坐满,除了学部的群众,还有北大、作协的人来取经助阵。     
    不记得哪位主持会。不记得也好。     
    何其芳在几位革命者的押解下,走出台来,垂头站在台上。他身穿七零八落的纸衣,手持一面木牌,牌上大书三个黑字:何其臭!     
    〃打倒何其芳!〃〃把无产阶级革命进行到底!〃声势吓人。     
    何其芳开始检讨。没有说几句,便有人按头。总嫌他弯腰不够深,直把他按得跪在地下。他努力挣扎,都起不来。     
    〃我有错,我有错〃他的四川话在剧场(应该说是刑场)中颤抖。     
    〃何其臭〃的牌子掉了,他爬着捡起来,仍跪在地下。     
    直到现在,我认为,还是没有一篇研究《红楼梦》的文章超过其芳同志的那一篇。直到现在,中、外两个文学研究所的工作人员仍在怀念他的领导与教诲。而那美丽的《画梦录》,又是怎样地感染着我呵!     
    这样的人,跪在地下!把学术研究、文学创作和组织工作才能集于一身的人跪在地下!     
    他不停地在说,我有错,我有错!     
    〃文革〃开始时,便在批判何其芳了。开过好几次所谓的党员大会,吸收群众参加。他似乎不了解自己的处境(当时谁又了解自己的处境!),仍在据理力争,滔滔而辩。有一个系背带的瘦高个儿,把他推搡了几次。我当时坐在门边,和一位以温良恭俭让著称的同事小声议论:〃为什么推人?太不尊重人了!我们站起来说!〃但我们没有站起来说。我们腼腆,不习惯当众讲话,我们太懦怯!那位同事还说,得学着说话辩论,不然被坏人掌了权怎么办!其实真理不是愈辩愈明,理早铸好了,铸成一个个通红的罪名,不断地烫在人脸上!     
    两位陪斗者被推了上来,俞平伯和余冠英。他们也穿着纸做的戏衣,头上还戴着有翅的纸纱帽,脚步踉跄,站立不稳,立刻成为声震屋瓦的口号打倒的对象。     
    剧场左门出现骚动。〃打倒邵荃麟!〃几个人高喊。他们押着瘦骨嶙峋的荃麟走上台去。荃麟因中间人物论获罪后,不再任作协领导,调到外文所任研究员,但仍在作协接受批判。学部开大会,捉他来斗,自是应该。     
    好像有几个批判发言。我相信绝大多数出于革命热情。发言者声嘶力竭地叫喊一番,喊过了,仍让何其芳检讨。     
    其芳同志仍跪着,声音断断续续,提到对《红楼梦》的看法,也算一大罪行。〃站起来说!〃有人喝叫。待他勉强站起来,又扑上去几个汉子,按头折臂,直按到他又跪下。     
    让他站起,是为了按他跪下!     
    这样几次。又把另外几位折腾一阵,似乎不新鲜了,便呼叫大批陪斗的人。     
    〃冯至!〃冯先生上了台。外文所一次批斗会后,曾让〃对象〃们鸣锣绕圈,冯至打头,我在最后。看来愈绕处境愈惨,是永远绕不出去了。


我爱燕园一九六六年夏秋之交的某一天(2)

    〃贾芝!〃一人一手按头,一手扭住手臂。他坐着喷气式上了台。     
    剧场中杀气腾腾,口号声此起彼落。在这一片喧闹下面,我感到极深的沉默,血淋淋的沉默。     
    很快满台黑压压一片,他们都戴上纸糊高帽,写着是哪一种罪人。比起戴痰盂尿罐的,毕竟文明多了。     
    学术权威大都叫过后,叫到一些科室负责人和被认为是铁杆老保的人。〃牟怀真!〃这是外文所图书室主任,一位胖胖的大姐。忽然一个造反派看见了我。     
    〃冯钟璞!〃他大叫。     
    我不等第二声,起身跑上前去。我怕人碰我,尽量弯着身子,像一条虫。上了台,发现天幕后摆着剩下的几顶高帽子,没有我的。事先没想到叫我。     
    〃快糊!〃有人低声说。     
    有人把我们挨个儿认真按了一遍。我只有一个念头,尽量弯得合格,尽量把自己缩小。     
    过了些时,眼前的许多脚慢慢移动起来。〃牛鬼蛇神〃们排着队到麦克风前自报家门,便可下台了。     
    我听见许多熟悉的声音,声音都很平静。     
    轮到我了。我不知道自己的罪名到底是什么。那时把学不够深、位不够高而又欲加之罪的人,称做三反分子。三反者,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是也。我走到麦克风前如此报了名。台下好几个人叫:〃看看你的帽子!〃我取下帽子,见白纸黑字,写着〃冯友兰的女儿〃。     
    冯友兰的女儿又说明什么呢?     
    我积极地自加形容词:〃反动学术权威冯友兰的女儿。〃台下不再嚷叫。这女儿的身份原来比三反分子更重要。     
    下台时没有折磨。台上剩的人不多了,仍吸引着人们注意。我从太平门出来,发现世界很亮。     
    我居然有了思想,庆幸自己不是生在明朝。若在明朝,岂不要经官发卖!这样想着,眼前的东华门大街在熙熙攘攘下面透出血淋淋的沉默。     
    〃冯钟璞!〃怯怯的声音。原来是荃麟在叫我。他在北河沿口上转。〃顶银胡同在哪里?我找不到。〃顶银胡同某号是作协的监房,他要回监去。     
    〃荃麟同志!〃我低声说,〃你身体好吗?〃他脸上有一个笑容,看去很平静,望着我似乎想说什么,说出来的仍是〃顶银胡同在哪里?〃     
    我引他走了十几步,指给他方向,看着他那好像随时要摔倒的身影,混进人群中去了。     
    我不只继承了〃反动〃的血液,也和众多〃反动〃人物有着各种各样的联系。他们看着我长大。荃麟卸职前,总是鼓励我写作,并为我向《世界文学》请过创作假。     
    而这些敬爱的师长,连同我的父亲和我自己,一个个都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我慢慢走回当时的住所,兹府二十七号。那里不成为〃家〃,因为只有我一个人,小院里有两间北房,两间东房,院中长满莫名其妙的植物,森森然伴着我。     
    坐下休息了一阵,思想渐渐集中,想着一个问题,那便是:要不要自杀?     
    这么多学术精英站在一个台上,被人肆意凌辱!而这一切,是在革命的口号下进行的。这世界,以后还不知怎样荒谬,怎样灭绝人性!我不愿看见明天,也不忍看见明天。就我自己来说,为了不受人格侮辱,不让人推来搡去,自杀也是惟一的路。     
    如果当时手边有安眠药,大概我早已静静地睡去了。但我没有。操刀动剪上吊投河太可怕。我愿意平平静静,不动声色。忽然那〃冯友兰的女儿〃的纸帽在眼前晃了一下,我悚然而惊。年迈的父母已处在死亡的边缘,难道我再来推上一把!使亲者痛,仇者快!我不知道仇者是谁,却似乎面对了他:偏活着!绝不死!     
    过了明天,还有后天呢。     
    整个小院塞满了寂静。黑夜逼近来了。我没有开灯便睡了。先睡再说。我太累了。     
    睡了不知多少时候,忽然惊醒。房间里所有的灯都亮了。三盏灯,大灯、台灯、床头灯。我坐起来,本能地下床一一关了。隔窗忽见东房的灯也亮着。     
    我毫不迟疑,开门走过黑黝黝的小院,进到东房。这里也是三个灯,大放光明。我也一一关了,回到北房。开灯看钟,两点二十五分,正是夜深时候。     
    关灯坐了一会儿,看它是否再亮。它们本分地黑着,我便睡了。奇怪的是,我一点也不害怕,睡眠来得很容易。     
    我活着,随即得了一场重病。偏偏没有死。     
    许多许多人去世了,我还活着。记下了一九六六年夏秋之交的这一天。     
    1989年4月     
    选自《宗璞散文选集》


我爱燕园水?摇仙?摇辞

    仲上课回来,带回两头水仙。可不是,一年在不知不觉间,只剩下一个多月了,已到了养水仙的时候。     
    许多年来,每年冬天都要在案头供一盆水仙。近十年,却疏远了这点情趣。现在猛一见胖胖的茎块中顶出的嫩芽,往事也从密封着的心底涌了出来。水仙可以回来,希望可以回来,往事也可以再现,但死去的人,是不会活转来了。     
    记得城居那十多年,莱与我们为伴。案头的水仙,很得她关注,换水、洗石子都是她照管。绿色的芽,渐渐长成笔挺的绿叶,好像向上直指的剑,然后绿色似乎溢出了剑锋,染在屋子里。在北风呼啸中,总感到生命的气息。差不多常在最冷的时候,悄然飘来了淡淡的清冷的香气,那是水仙开了。小小的花朵或仰头或颔首,在绿叶中显得那样超脱,那样悠闲。淡黄的花心,素白的花瓣,若是单瓣的,则格外神清气朗,在线条简单的花面上洋溢着一派天真。     
    等到花叶多了,总要用一根红绸带或红绉纸,也许是一根红线,把它轻轻拢住。那也是莱的事。我只管赞叹:〃哦,真好看。〃现在案头的水仙,也会长大,待到花开时,谁来操心用红带拢住它呢。     
    管花人离开这世界快十一个年头了。没有骨灰,没有放在盒里的一点遗物,也没有一点言语。她似乎是飘然干净地去了。在北方的冬日原野上,一轮冷月照着其寒彻骨的井水,井水浸透了她的身心。谁能知道,她在那生死大限上,想喊出怎样痛彻肺腑的冤情,谁又能估量她的满腔愤懑有多么沉重!她的悲痛、愤懑以及她自己,都化作灰烟,和在祖国的天空与泥土里了。     
    人们常赞梅的先出,菊的晚发。我自然也敬重它们的品格气质。但在菊展上见到各种人工培养的菊花,总觉得那曲折舒卷虽然增加了许多姿态,却减少了些纯朴自然。梅之成为病梅,早有定盦居士为之鸣不平了。近闻水仙也有种种雕琢,我不愿见。我喜欢它那点自然的挺拔,只凭了叶子竖立着。它竖得直,其实很脆弱,一摆布便要断的。     
    她也是太脆弱。只是心底的那一点固执,是无与伦比了。因为固执到不能扭曲,便只有折断。     
    她没有惹眼的才华,只是认真,认真到固执的地步。五十年代中,我们在文艺机关工作。有一次,组织文艺界学习中国近代史,请了专家讲演。待到一切就绪,她说:〃这个月的报还没有剪完呢,回去剪报罢。〃虽然她对近代史并非没有兴趣。当时确有剪报的任务,不过从未见有人使用这资料。听着嚓嚓的剪刀声,我觉得她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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