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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听从他们的决定。地方上的事必须由地方解决。日本人的生活方式是,分别分配适当的权力并规定其行使范围。与西方文化相比,日本人对“上级”更加尊重——从而也给他们以较大的行动自由,但“上级”也必须严守自己的本份。日本人的格言是:“万物各得其所,各安其分”。
与政治相比,明治政治实在宗教领域中制定了更为离奇的制度。当然,他们仍然是实践B本人那条格官。国家把一种宗教置于管辖之下,奉之为民族统一与优越性的特殊象征,其他信仰则听凭个人自由。这种受到国家管理的宗教,就是国家神道。由于它被视为民族象征而赋予特殊尊敬,就象在美国之尊敬国旗一样。因此,他们说国家神道不是宗教。所以,日本政府可以要求全体国民信奉国家神道,却并不认为违反西方的宗教信仰自由原则。就好象美国政府要求人们对星条旗敬礼一样;这只不过是忠诚的象征。因为“不是宗教”,日本可以在学校里教神道而无须担心西方的非难。在学校里,国家神道成了神代以来的日本历史,和对“万世一系的统治者”天皇的崇拜。国家神道受国家支持、国家管理。而对其他宗教信仰,佛教、基督教固不用说了,甚至其他教派的神道或祭把神道,也都听任个人意愿,几乎和美国一样。这两种不同领域甚至在行政上和财政上都是分开的:国家神道受内务省神抵局管理,它的神官、祭招、神社等费用均由国库开支;一般祭把神道以及佛教、基督教各派则由文部省宗教局管理,其经费靠教徒自愿捐赠。
由于日本政府对这个问题的上述正式立场,人们不能说国家神道是庞大的“国教会”,但至少可以说它是庞大的机关。十一万多座神社遍布各地,从祭把天照大神的伊势大神宫直到特别祭典时司祭神宫才进行清扫的地方小神社。神官系统的全国性等级制与政府系统并列,从最低层的神官到各郡、市和府、县的神官,直到最高层被尊为“阁下”的神抵官。这些神官,与其说他们是领导民众进行祭把,不如说他们是替民众举行仪式。国家神道和我们平常到教堂去做礼拜毫不相似。因为它不是宗教,法律禁止国家神道的神官宣讲教义,也就不可能有西方入所了解的那种礼拜仪式之类。代之而行的则是,在频繁的祭把日里,町、村代表参拜神社,立在神官面前。神官举起一根扎着麻绳和纸条的“币帛”,在他们头上来回挥动,为他们祛邪。然后,神官再打开神龛的内门,扯开嗓子尖声呼叫,召唤众神降临,享用供品。神官祈祷,参拜者们按身份排列,毕恭毕敬地供上自古至今视为神圣的小树枝,树枝上垂着几根细长的纸条。然后,神官再度尖声喊叫,送回众神,关闭神竟内门。在国家神道的大祭把日里,天皇要亲自为国民致祭,政府各部门放假休息。但这种祭把日和地方神社的祭招日、以及佛教的祭把日不一样,不是群众的祭把节日。后者属于“自由”领域,不在国家神道范畴之内。
在这一自由领域,日本人进行各种符合自己心意的教派和祭把活动。佛教非常活跃,至今仍是绝大多数国民的宗教,各种宗派有不同的教义和开山祖师。即便是神道,在国家神道之外,也有不少教派。其中有些教派早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政府推行国家主义以前,已经成为纯国家主义的堡垒。另有一些教派是一种精神治疗,常被比作“基督教科学”。有的信奉儒家教义,有的则专门从事神灵显圣和参拜圣山神社活动。老百姓的祭把节日多数不属于国家神道。在这种节日里,老百姓涌至神社,每个人都漱口祛邪,拽绳、打铃、击掌,召唤神灵降临。接着,他们恭恭敬敬地行礼,礼毕后再次拽绳、打铃、击掌,送回神灵。然后,离开神社殿前,开始这一天的主要活动。这就是在神社院子里小摊贩上购买珍品玩物,看相扑、拔术以及有小丑插科打浑逗笑的神乐舞。有位曾在日本居住过的英国人,说他每逢日本祭把节日就不免要想起威廉•;布雷克的一节诗①:
如果教堂给我们几杯啤酒,
和那温暖我们灵魂的欢乐之火。我们将会终日唱诗祈祷,绝不会想离经叛教。除了极少数专门献身宗教的人以外,宗教在日本决不会使人感到严峻。日本人还喜欢远途朝山拜庙,这也是愉快的休假。
明治政治家就是这样谨慎地划定国家在政治中的权能范围和国家种道在宗教中的职能范围。至于其他领域,他们都交给人民,但对认为与国家直接有关的事,作为新等级制的最高官员,他们则保证加以控制。在创建陆海军时,他们也有类似的问题。象其它领域一样,他们在军队中也废除了旧式的等级制,而且比在老百姓中废除得更彻底。他们甚至在军队中废除了日本的敬语,虽然实际上保留了某些旧习。军队职阶的晋升不是看家庭出身,而是凭个人的能力,其实行的彻底是其他领域少见的。唯其如此,军队在日本人中声誉很高,而且显然当之无愧。这确实是新军队赢得民众支持的最好办法。加之,排、连单位大多由同一地区的乡邻编成,和平时期服兵役大都离家不远,这不仅意味着土兵与地方上保持联系,而且每个人在军队服役的两年期间,军官和土兵、老兵和新兵的关系,代替了武土与农民、财主与穷人的关系。军队在许多方面起到促进民主的作用,在许多方面是真正的人民军队。在大多数其他国家中,军队都被作为赖以维持现状的巨大力量。日本则不一样,军队非常同情小农阶级,这种同情曾一再激起军队向大金融资本家及企业家抗议。
对于建立起这样一支人民军队的一切后果,日本政治家并不见得赞成。他们并不认为在这样的阶次确保军队在等级制中的最高地位是适当的。为了达到这一目标,他们在最高层采取了措施。这些措施并没有写入宪法,却保留了军部首脑对政府保持独立性的公认惯例。比如,陆海军大臣与外务省及内政各省大臣不同,有权直接渴见天皇从而能够以天皇的名义强制推行他们的措施,无须向文官内阁成员通报或协商。他们还可以阻止自己不信任的内阁的成立,其办法只需拒绝委派陆海军将领入阁即可。没有这种高级现役军官担任陆海军大臣,任何内阁都无法组成,因为文官或退役军官是不能担任此职的。同样,对于内阁的任何行动,军部如果不满,只需召回他们在内阁中的代表就可以迫使内阁解体。在这个最高决策阶层,军部首脑绝不容许任何人干涉。如果还需要进一步的保证,那么宪法中有一条规定:如果帝国议会否决政府所提的预算草案,政府将自动执行前一年度的预算。尽管外务省作了保证;关东军仍然武装占领了满洲,这只是军部首脑趁内阁意见不一致、决策未定之机,支持当地司令官的一个例子。对军部,也象在其它领域一样,凡属有关等级特权,日本人都倾向于接受一切后果,这并不是由于他们同意该项政策,而是由于他们在特权问题上不赞成逾越界限。
在工业发展方面,日本所走的是一条与任何西方国家都不可比拟的道路。这里也是由“阁下”们安排步骤,制定准则。他们不仅制定计划,而且由政府创办并以财政补助他们认为需要的企业。这些企业由政府官僚组织、管理。他们聘请了外国技术专家,并派人出国学习。而当这些企业,如他们所说,“已经组织完备,业务发达”之时,政府就把它们卖给私人公司。这些官办企业逐渐以“低廉得荒谬的价格”,卖给那些经过挑选的金融巨子,即以三井、三菱两家为中心的著名财阀。日本政治家认为,工业发展是位关日本民族存亡的大事,不能相信供求法则和自由企业。但这一政策又绝不是来自社会主义的教条。获得厚利的正是那些财团。日本所完成的,是以最小的失败和浪费来建立它最需要的企业。
通过这些办法,日本修改了“资本主义生产阶段的出发点和正常顺序”。它不是从生产消费品和轻工业起步,而是一开始就兴办关键性的重工业。兵工厂、造船厂、炼钢厂、铁路建设等等都被赋予优先权,飞速达到了高水平的技术和效率。当然,这些企业并没有全部转让给民间财阀,庞大的军事企业仍然掌握在政府官僚手中,并接受政府的特别财政补助。
在政府给予优先权的产业领域内,小工商业者和非官僚经营者是没有他们的“应有地位”的。只有国家和受国家信任而在政治上享有特权的大财阀,才能在这个领域活动。但正如日本生活的其他领域一样,产业界也有自由领域。那就是用最少的资本并且最大限度地利用廉价劳动力来经营的各种“剩余”产业。这些轻工业没有现代技术也能生存,今日仍然存在。它们在美国人习称的 “家庭血汗工厂”中活动。一个小本制造商买进原料后,先贷给一个家庭工厂或只有四、五个工人的小工厂加工,回收产品再贷出,再回收,如此几经反复,最后把产品卖给一般商人或出口商。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日本工业雇佣人员中有百分之五十三以上是在这种职工不超过五名的小工厂或家庭工厂里工作的。这些职工大多都受到古老的学徒制中家长式庇护,在大城市的许多家庭中,还可以看到不少身背婴儿的母亲在干计件零活。
在日本生活方式中,工业的双重性和在政治宗教领域中的双重性一样,都具有重大意义。这就仿佛是,当日本政治家决定需要有一个与其它领域中的等级制相匹敌的财界贵族制时,他就为他们创办一批战略性企业,挑选一批在政治上有特权的商人家族,使他们与其它等级建立联系,获得“适当地位”。在日本政治家们的计划中,从来没有想要削弱政府与这些在保护政策下获利的财界寡头的联系,不仅给他们利润,而且给他们很好的地位。从日本人传统的对金钱及利润的态度来说,财界贵族难免不受民众的攻击,政府则尽量努力按照公认的等级制观念来扶植这些贵族。不过,这种努力并末完全成功 因为财阀仍不断受到所谓少壮派军官团体和农村方面的攻击。但是事实的真相仍然是,日本舆论攻击的矛头所向并不是财阀,而是“成金”(成金:回本将棋中,步卒进入对方阵地就翻个身,成为“金将”,叫作“成金”。类似中国象棋的“过问卒子强当车”,此处比喻暴发致富。)大户。所谓“成金”,常被译作“暴发户”(nouveau riche),但这个词并未能准确表达日本人的感情。在美国,“nouveau riche”的含义严格说来是“新来者”(newers)的意思。他们之所以会遭人嘲笑,是因为他们不善交际,还没有修养。然而,他们这种缺点却被感动人心的致富抵消了。他们从破木屋中起家,从骡前马后变成累资巨万的油田巨子。但在日本, “成金”一词来自将棋,意思是一个步卒突然变成了女王。它象“名土”一样横冲直撞,神气十足,但在等级制上,它根本无此权利。人们都认为“成金”是靠诈骗、剥削致富的,对“成金”者极尽指责,与美国人对“白手起家者”的态度,简直相距霄壤。日本在等级制中对巨富授予应有的地位,并与之建立联盟。但如果这种财富不是在这一领域中获得的话,日本的公共舆论就会猛烈攻击。
总之,日本人在构筑世界秩序时,经常考虑到等级制。在家庭以及人际关系中,年龄、辈分、性别、阶级决定着适当的行为。在政治、宗教、军队、产业等各个领域中,都有十分周到的等级划分,无论是上层还是下层,一逾越其特权范围,必将受惩罚。只要“各得其所,各安其分”得以维持,日本人就会毫无不满地生活下去。他们就感到安全。当然,在最高幸福受保护这个含义上,他们也时常不“安全”。他们感到“安全”是由于视等级制为合法。这是日本人人生观的特征,正如对平等与自由企业的信赖是美国人生活方式的特征一样。
但是,当日本人要把这种“安全”的公式向外输出时,就遭到惩罚了。等级制与日本国内老百姓的思想很吻合,因为等级制培育了那种思想。在那个世界里,人们的野心只能是那种世界所能塑造的野心。但是,等级制绝不是能输出的玩艺。那些大言不惭的主张,在别的国家看来,实在是狂妄之极,甚至比狂妄还要恶劣,以至万分愤慨。而日军官兵到了各个占领国,看到当地居民们根本不欢迎他们时,一直十分吃惊。日本不是给了他们一个地位了吗?尽管很低,但总是整个等级制中的一个地位嘛;等级创,即使对低层的人来讲,不是也很理想吗?日本军部接连拍摄了几部描写中国热爱日本的战争影片,痛苦绝望、沦落风尘的中国姑娘,由于和日本土兵或工程师相爱而找到了幸福。这些和纳粹的征服论相比,确实有很大的距离。但最终还是同样没有成功。日本人不能以要求自己的标准来要求别的国家。他们的错误就在于他们认为能够如此。他们没有认识到,他们自己心甘情愿地满足于“各安其分”的日本道德现是不能指望别的国家接受的。其它国家并没有这种道德观。这是真正的日本产品。日本的作家们把这种伦理体系视为当然,因此也就不加论述。我们要了解日本人则必须先从论述这种伦理体系入手。
第五章 历史和社会的负恩者
在英语中,我们常说我们是“heirs of the ages”(历史的继承人)。两次世界大战和严重的经济危机,多多少少减弱了讲这句话时的自信。但这种变化并没有增加我们对过去的负恩感。东方各民族的观点则与此相反,总自认是历史的负恩人。他们那些西方人称之为崇拜祖先的行为中,其实很大部分并不是真正的崇拜,也不完全是对其祖先,而是一种仪式,表示人们承认对过去的一切欠有巨大的恩情。不仅如此,他们欠的恩情不仅是对过去,而且在当前,在每天与别人的接触中增加他们所欠的恩情。他们的日常意志和行为都发自这种报恩感。这是基本出发点。西方人极端轻视对社会欠恩,尽管社会给他们以很好的照顾、教育、幸福生活,包括他们的降临人世。因此,日本人总感到我们的动机不纯正。在日本,品德高尚的人不象我们美国,他们绝不说不欠任何入的恩情。他们绝不轻视过去。在日本,所谓“义”就是确认自己在各人相互有恩的巨大网络中所处的地位,既包括对祖先,也包括对同时代的人。
东西方之间如此巨大的差异,讲起来十分简单,但是要想了解这种差异在实际生活中所造成的后果就很困难了。我们却必须了解这种差异在日本的情况,否则既无法理解我们熟悉的日本人在战争中那种极端自我牺牲精神,也无法了解日本人那种在我们看来毫无必要的易怒态度。负恩使人非常容易动怒,日本人证明了这一点。它也使日本人肩负巨大的责任。
中文和日文当中都有许多词汇表示英语中的“obligation” (义务)。这些词汇不是同义词,其特殊含义也无法译成英文,因为它们所表达的观念对我们是陌生的。B文中相当于“obligation”,表示一个人所负的债务或恩情的词,从最大到最小,都称作“恩”。其用法,可译成一连串英文,从“obligation”(义务)、“loyalty”(忠诚)直到“kindness”(关切)、“love”(爱),但这些词都不免歪曲了原意。如果“恩”的含义确实是“爱”或甚至是“义务”,那么日本人也可以说“受孩子的恩”,但这种用法在日本根本是不可能的。“恩”也不意味着忠诚。在B文中,忠诚是用其它词来表示的,那些词决不是“恩”的同义词。“恩”这个词有许多用法,其中有一个意思是共通的,就是承受的负担、债务、重负。一个人接受上辈、上级的恩,如果不是从上辈、上级或者至少是从同辈受恩,那就使接受者有一种不快的自卑感。日本人说“我受某人之恩”,就等于说“我对某人负有义务”,并且把这位债主、施恩者称作“恩人”。
“记恩”,也可以是一种真诚相待的流露。日本小学二年级教科书中,有一个小故事,题目叫“不忘恩情”,就是这个意思。这是少年修身课教材中的一段故事:“哈齐是一条可爱的小狗。它出生不久,就被一个陌生人带走了。在那个人家里象小孩一样受到疼爱。因此,它那弱小的身体也强壮了起来。主人每天早晨上班时,它总陪送到车站,傍晚下班回家时,它又去车站迎接。
“不久主人去世了。哈齐也许不知道,它每天都在寻找主人。照例到那个车站,每当电车到站,它就注视人群中有没有它的主人。“岁月就这样流逝,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三年过去了,甚至十年过去了,但仍然可以看到那已经长大、衰老的哈齐,每天在车站前寻找着它的主人。”(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