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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大帝-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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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棣乐得合不拢嘴了,却说:“这个白英,真是多此一举呀。”
  朱棣接着又指着挂在殿周围的一些书画作品说:“朕留下你们几位,还想让你们看看朕收藏的书画。”
  众人便跟着他浏览,好像在捉迷藏,因为朱棣把每一幅画的题款和图章盖住了。
  夏原吉说:“皇上这是要考考臣子们的鉴赏力呀,所以把作者名字和图章都盖住了。”
  朱棣笑着默认。
  杨士奇指着一张魏碑体长卷字斟句酌地说,这必是沈度兄弟二人的书法,堪称当代书法领袖。
  朱棣赞许地一笑,揭开盖住的名字,果然不差,是沈度的。
  又一幅竹石图,夏原吉猜是夏昶的。
  又说中了,朱棣说:“看来还真难不倒你们啊。”
  又到了一幅中堂前,是酣畅淋漓的行书,大字写着:“一人之智,不足以处万机之繁”。也同样没有落款。
  朱棣问:“这是谁的?”
  夏原吉把握十足地说,不看字也知是谁的手笔。
  朱棣说:“这么神?”
  夏原吉说:“只有一代明君,才有这样的胸怀。这当是陛下之作。”
  朱棣哈哈大笑起来。他借机对臣子们说:“你们都希望朕是唐太宋、宋太祖,朕又何尝没有他们那样的‘推赤之意’对待臣下?但你们为人臣的,也应该像魏徵、李靖这些名臣一样,消除顾虑,直言进谏,忠于职守,帮朕治理天下。这样,朕孜孜以求的永乐盛世才会到来。”
  接着他又说,若臣子们尽忠报国,虽仇必赏,倘心怀不轨,虽亲必诛,六亲不认。
  夏原吉说:“皇上圣明。由于皇上虚心纳谏,关心百姓疾苦,天下安定,正是盛世。”
  朱棣却很清醒。他承认,现在还不算是盛世,他不会让臣子们的迷魂汤灌迷糊了。他说自己自登极以来,因智虑有限,也有许多失误和不周之处。这才需要臣子们及时匡救补过,以免挂一漏万、贻误朝政。
  众臣子都说:“是。”
  这对李谦上殿来,小声对朱棣说:“皇上,锦衣卫指挥使纪纲从苏州回来了。”
  朱棣知是选美女的事有眉目了,脸上露出笑容说:“让他在上书房等朕。”
  李谦答应一声下去。
  第八部分
  指鹿为马回头是岸百战老将魂断大漠(1)     强扭的瓜不甜,那就“回头是岸”。天狗吃月亮是不可能的,指鹿却能为马。打仗常打常新,没有固定章法,身经百战的老将魂断大漠,是用将之误,还是将军自误?一个尘埃落定,一个飘浮在云雾中,两对新人中有三个各怀心腹事。
  苏州美女送进宫了,几道关卡先后由主持后宫的王贵妃、女官尚宫仪和司礼监总管太监验过,过了几道筛子,该圈选掉的也都弄利索了,剩下待选的单等朱棣亲自来选定。
  上书房金漆彩绘的回廊里,站着二十几个待选的妙龄女子。每个人脸上都罩着轻纱,眉眼看不太清,更引人入胜。
  朱棣在纪纲陪同下缓缓从上书房里走出来。纪纲指点着手里的名册,告诉皇上,这个裘丽芳最出色。纪纲处处讨好裘丽芳,全因为她的干姐姐徐妙锦,纪纲又绝对不敢去问,怕碰了钉子。
  朱棣问比从朝鲜贡来的贤妃权氏如何?
  纪纲知道贤妃正受宠,不敢妄加非议,就说:“各有各的美法,臣不敢妄评。”
  朱棣说,爱美之心,人都一样,但情人眼里出西施也是有的。
  他们已经来到新选宫女们面前,在宫中女官尚宫仪指挥下,参差不齐地喊着“皇上万岁、万万岁”。
  一双明亮而又充满仇恨的眼睛透过薄纱死盯着朱棣,她正是铁凤,进宫前,经过严格的验身,人人得脱光了衣服,她想带任何利器都逃不过宦官的眼睛,她还是想出了办法。
  朱棣坐在李谦临时搬来的龙椅上,对纪纲说:“按名册过吧。”
  纪纲一摆手,尚宫仪过来,接过名册开始念:“刘春蝉!”
  一个女子走出来,宫人揭去面纱,朱棣皱了眉头,五官尚可,腰有点粗。善于察言观色的司礼太监马上喊:“送到贤妃宫里去服侍权娘娘。”
  又叫了一个“郭德容”,又一个女子风摆杨柳地出列,苗条过分了,像一条大鱼刺,脖子上的几条筋看上去支撑不住脑袋。
  这个简直让朱棣发火了,他转向纪纲说:“这样的也能选到宫里来?”
  司礼太监忙唱诺:“送到混堂司去刷洗马桶!”
  这女子顿时嘤嘤地哭了起来。
  朱棣不耐烦了,他问:“你说的那个国色天香的美女呢?叫什么?”
  纪纲走过去,指着名册对尚宫仪耳语了几句。尚宫仪便喊道:“裘丽芳见驾!”
  铁凤出列前有一个小动作,她提了一下鞋。这动作没有逃过太监们的眼睛。原来她从鞋底子里抽出一根五寸长的粗针,是女人纳鞋底用的。她握在了手上,这是她唯一能携带的兵器了。
  发现疑点的太监马上将怀疑告诉了纪纲。就在铁凤离朱棣不到十步远的对候,纪纲突然叫了一声:“裘丽芳停步,要搜查。”
  铁凤一惊,忙机警地松开手,那根长针悄然落地,她顺势踩到了脚下。
  她被四五个宫女上上下下仔细搜查了一遍,什么也没发现。铁凤再起步时脚一抿,长针已嵌进了青砖缝隙中看不见了,她既庆幸没有露马脚,又惋惜失去了刺杀朱棣的良机。
  铁凤站到了朱棣面前,面纱揭去,朱棣不禁赞美出声:“果然风韵天成。”但他再仔细一看,旋即惊得后退几步,不禁叫出声来:“刺客,是刺客!”
  太监和宫女们都莫名其妙,带刀侍卫们已围了过来,十几把刀剑同时对准了铁凤。待选宫女们吓得乱叫。
  纪纲更是大惊失色:“皇上,怎么了?”
  铁凤显得那么镇定自若,她说:“一个弱女子,皇上都这么怕吗?”
  朱棣晃了晃头,又认真地看了她几眼,说:“你不是什么裘丽芳,你是铁铉之女铁凤。”
  事到如今,铁凤只好抵赖到底了,幸亏她聪颕异常,在苏州的日子里,竟学会说一些苏州话,她用吴侬软语说:“回皇上,小女子我自幼长在苏州,确实是裘丽芳,实在不知皇上说的铁凤是何人?”
  朱棣说:“你还敢抵赖!朕并未老眼昏花。你真有胆量啊,敢混到秀女中间进宫来刺杀朕,你这不是昏了头了吗?”
  本来已经松懈了的侍卫们一闻此言,又都把刀剑对准了铁凤。
  吓得面如土色的纪纲忙跪下说:“臣有罪,臣有失察之罪。”
  朱棣说:“对呀,当年这贼女子从教坊里跳水自杀,看来也不是真的了?是你与那个老鸨子狼狈为奸吧?”
  这一来,坏事反倒成了好事,皇上既然怀疑到纪纲头上,他就只有死保铁凤才能自保了,现在他们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纪纲编故事的水平不低。他说自己初见裘丽芳时,也疑惑过她是铁凤,几次试探,风马牛不相及。后来他私下里追根问底,才听裘家夫妇说,当年,他们是从人贩子手里买来此女的,那时她才一岁。所以纪纲想,会不会是这样,当年铁铉夫人生了一对双胞胎,或是送人一个,或是被人拐卖了一个?
  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朱棣仍不信,斥责他巧言令色。
  纪纲说:“皇上,那铁凤从秦淮河里打捞上来,装棺材前臣是去看过的,现在还埋在乱葬岗子里,死人岂能复活?”
  朱棣出奇的冷静,让尚官仪先把她押下去看起来。回头他要派人到苏州去查验,如果此女果然是买来的养女,那大家都有好日子过。这才喝令纪纲起来。
  纪纲说了“谢皇上”,爬起来时,有意无意地向铁凤投去一瞥,铁凤明自,这是攻守同盟的一瞥。纪纲又找了一条为自己开脱的理由说:“启奏圣上,臣若明知此女是铁铉之女,又把她送进宫来,臣不是活腻了,找死吗?”
  这话显然起了作用,朱棣脸色缓和多了:“这么说,真是无巧不成书了?”
  第八部分
  指鹿为马回头是岸百战老将魂断大漠(2)     官军要血洗山寨的风声日紧,义军也加强了戒备。
  这天,方行子和柳如烟都带着兵器骑马巡视山寨石墙,寨墙上每隔几丈远就有一堆柴草堆在那里。每到一处他们都一律叮嘱:“务必小心,官军有动静就放狼烟。”
  他们并马向前走着。
  方行子问这几天景展翼怎么样?不再哭了吧?
  柳如烟愁眉不展地说:“现在是哄劝得差不多了。可哄过了正月哄不过腊月呀。她知道,我现在中意的是你,不是她,她告诉我,她连死的心都有了,这事真是棘手。每天怕出意外,都是桂儿寸步不离地看着她,这也不是法子呀,谁能看她一辈子呀!”
  方行子说,这有什么棘手的?你跟她结亲拜天地不就完了吗?那就不用看了。
  柳如烟勒马站下,说:“你是存心气我吗?”
  方行子说:“我是认真说的呀。”
  柳如烟显得很激动:“你这不是用刀刺我的心吗?我承认,从前我和景展翼是好过,自从听说她死了,我已经把心给了你了呀。你难道不知道吗?你不也对我一往情深吗?”
  方行子说:“我从来没答应过嫁你呀。我虽懂得你的心,却不敢承诺,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柳如烟怔怔地望着她。
  方行子说,因为她心里也有人,也不是一天半天了。
  柳如烟愣了一阵说:“不可能,你骗三岁小孩呀?”
  方行子说:“你看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柳如烟说:“那你说,你的意中人是谁?”
  方行子说:“我师傅孟泉林,你不也多次猜过吗?”
  柳如烟更是惊讶不已,连说了几个“不可能”。
  方行子说:“为什么不可能?他对我一直很好,我们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你应该知道。”
  柳如烟说:“这……不像啊。孟泉林说过,他不成家的。”
  方行子拿出绿玉扳指给他看:“你看,这扳指你认得吧?”
  柳如烟说:“这不是孟师傅的吗?”
  方行子说:“对呀,这是孟泉林给我的定情物,他家祖传的射箭扳指。”
  柳如烟不由得不信,眼里顿时涌出泪来:“你为什么不早说呀!你害得我为你神魂颠倒,茶饭无心。到头来……”
  方行子改用劝慰的口吻说:“这都是冥冥中神的意旨,非人力可强求的。细想想,这不是皆大欢喜吗?你和景展翼本来是和和美美的一对,你有景展翼这样好的媳妇,你还不知足吗?”
  柳如烟叹口气说:“那倒是。只不过,你的影子在我心中,也许一生一世也挥之不去呀。”
  方行子说:“那就留在心里吧。你该高高兴兴的,别表现出失落和勉强,那你既伤害了景展翼,也伤害了孟泉林。”
  柳如烟无奈,这也许真的是命运在捉弄他啊。事已至此,他还能说什么呢?强扭的瓜不甜啊。
  失去方行子,他虽然痛苦,可他想强求也不可得呀,只好“回头是岸”。好在景展翼本来就是他的恋人。
  第八部分
  指鹿为马回头是岸百战老将魂断大漠(3)     浙江道监察御史洪勘有些局促地坐在鼓楼大街酒馆雅间里,喝着茶。他是官场新贵,两榜出身的书呆子,是苦读书爬上来的,没有什么根基,昨天皇上交办了一个差事,让他跑一趟苏州,查一个入选宫女的身世。还没等启程,忽闻纪纲请他吃饭,不免受宠若惊,谁能找到纪纲这样的靠山,那在官场上非平步青云不可。可心里也未免打鼓,纪纲这样高看他一眼,能没有缘故吗?
  洪勘提前半个时辰就赶到酒楼了,这才表示恭敬。
  一阵咚咚的脚步声传来,洪勘站了起来,门开了,先是进来七八个锦衣卫的官吏,个个带刀,杀气腾腾。洪勘向门外一望,门外也站着四个,楼梯口和饭馆大门外也有。
  又过片刻,才见纪纲大摇大摆地进来了,他打量洪勘一眼,轻蔑地问:“你就是浙江道监察御史洪勘?”
  洪勘说:“回指挥大人,下官是洪勘,奉大人之命来此专等。”
  纪纲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好啊,这么年轻就当上监察御史了,御史衔有纠察百官、辨明冤枉之责,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官啊,风光,风光。坐,坐吧。”
  纪纲先坐下,洪勘也略显侷促地坐下,他说,若讲天子耳目风纪,再没有比得过你们锦衣卫衙门的了。
  纪纲说:“彼此彼此。”随后对站在身后的锦衣卫官吏说:“你们下去,这么多人站在这,我们会吃不好饭的。”那些人一走,他又吩咐战战兢兢等在门口后两个跑堂的:“等什么?挑你们酒楼里最拿手的看家菜只管上。”
  跑堂的下去了,洪勘说:“不知纪大人找下官有何见教?”
  纪纲说,都说都察院里的左右都御史、副都御史、佥都御史、十三道监察御史个个都是铁骨铮铮,不通人情的,不至于吧?
  洪勘不知他这话是讥讽还是恭维,就说,都是为皇上办事,尤其是御史台的差事,事关风纪,岂容马虎?但也不至于是不通人情的呀。他让纪大人有吩咐尽管说。
  “这就好。”纪纲笑道,“你这肩担大任的监察御史才是七品官吧?想不想当佥都御史或者再敢想一点,鲤鱼跳龙门,来个左、右副都御史,那就是正三品了。”
  多大的诱惑呀,那不是平步青云了吗?洪勘说他做梦也不敢想啊。这是实话。
  纪纲说:“我给你机会,让你一步登天,当左副都御史,你一定知道,左副都御史苏世泉老父亲殁了,刚刚告了丁忧,官位出了缺,等着补人呢。”
  这洪勘怎么能不知道。他显然动了心,但觉得这官位离他太远了,简直是天狗吃月亮,况且有多少人盯着这个缺,都削尖了脑袋钻营巴结呢,会轮到他洪勘吗?所以洪勘老实地说:“天上得掉下多大的雨点才能落到我头上啊?”
  跑堂的上来酒菜,给他们满上酒后退出。纪纲端起酒杯与他一碰,一饮而尽,洪勘只抿了一小口。
  纪纲问他是否认识工部左侍郎林昌?
  岂止是认识?林昌还是洪勘的同年呢,从前常向他借钱,现在林昌发迹了,见都不容易见到了。原来林昌由主事来个鲤鱼跳龙门,一下子当了侍郎,叫多少同僚羡慕得要死,也嫉妒得要死。
  纪纲兜了底,原来他当工部主事,才正六品,是纪纲一句话,当上了工部左侍郎,正三品。纪纲问洪勘,你不认为我是吹嘘吧?
  洪勘说:“说真心话,朝里人都明白,巴结上,啊,看我这嘴!是结交上陈左都御史,或者是你,那就官运亨通了,想不升官都不行。”
  纪纲得意地哈哈大笑:“没有那么神,但吹点风,皇上还是给面子的,我这人办事不喜欢拐弯抹角,我直说了,你若听我的,保你苏州回来,升左副都御史,你不照我说的办,你不等回到京城来向皇上复命,你早命丧黄泉了,你信不信?”
  洪勘吓得一抖,立刻软了:“下官愿为大人驱遣。”
  纪纲说:“皇上不是派你到苏州去查实裘丽芳的出身吗?”
  洪勘这才想到,对呀,这次苏州选美,就是纪纲办的差呀,这么说,要查的事与他有关?
  洪勘说:“这事只是皇上秘密交办下官的,大人也知道了?”
  纪纲得意地笑道:“你忘了我掌管的锦衣卫是干什么的,我的爪牙像蜘蛛网一样遍布天下每一个角落。”
  洪勘知道,若是得罪了纪纲,必死于非命。如果在纪纲与皇上之间权衡取舍,宁可对不住皇上,也不能开罪纪纲。他冒汗了,一再申明,但凭纪大人吩咐。
  纪纲告诉他,这事很容易办。皇上只是想知道选进宫里的裘丽芳是不是人贩子卖过来的,你就说是就完了。苏州那边,上上下下都会有人帮他,他已打点好了。他怕吓着洪勘,又解释这并不是欺君,天下没有比他更忠君的了。
  洪勘说:“下官不该问,那又何必做假呢,这里面……”
  纪纲装作讳莫如深的样子说,皇上是让裘丽芳迷上了,又看着她长的像一个罪臣之女,不放心而已,我们当臣子的,还不该替皇上解疑心分忧吗?
  洪勘松了一口气说:“这我就放心了,大人怎么说我就怎么办。”
  纪纲又给他斟上了酒,认:“干,左副都御史大人!”
  洪勘半边身子都酥麻了,心激动得狂跳,纪纲指鹿都能为马,何况这点小事!但他嘴上说:“大人真能打趣下官。”
  纪纲说:“你从苏州回来,我就保荐你。也让你知道,天下事没有办不到的。”
  第八部分
  指鹿为马回头是岸百战老将魂断大漠(4)     这就是传说中的冷宫吗?这是位于混堂司破库房的四壁空空的一间屋子,只有一张床,铁凤被锁在里面。
  几个宫女、太监来了,端来很多好菜,餐具也是皇家御用的。铁凤的眼里是不解的眼神,人像囚犯,饭食却是上等,这有点不合逻辑。
  一个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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