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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广州东门外咸虾栏张公馆、双门底圣教书楼后礼拜堂设立了机关和接待站,接纳往来志士,贮藏文件、武器;在广州河南洲头咀设置由美国化学师奇列负责的炸弹制造所,组成了由陈清负责的炸弹队;还购置了两只作为运输工具的小火轮。
起义工作筹备甚周,声势颇众。孙中山提出公举一位会长领导广州起义。大家同意他的意见,便在10月10日召开兴中会会议,选举会长(也称总统)。结果孙中山当选。大家同他握手道贺,预祝起义成功。孙中山当选了总统,决定回广州主持起义。他把银行里的存款、在香港的所有军械统统交给杨衢云负责,他们商定10月25日晚上由杨衢云率领三合会3000人搭夜船到广州,天亮上岸,立即发动起义。
过了一天,杨衢云忽然对孙中山说:“前天商议的办法,都是好的。但我在香港主持一切,不可以没有一个名义,所以我想请你把总统的名义让给我,待我到了省城,把事情办好了,再还给你,你看怎样?”孙中山本是一位无私的战士,听到杨衢云这么说,沉思片刻,便很坦率地回答说:“这有什么不可以呢?但这个总统名义是大家公举的,所以你要当,还是请大家再来商量好了。”
孙中山立即找来陈少白、郑士良等,把事情告诉他们。郑士良听罢勃然大怒,大声嚷道:“这是不能答应的!我一个人去对付他,我非杀他不可。”陈少白摇摇头,慢条斯理地说:“这是不对的。杀了他,在香港就出了人命案,我们还能起事吗?按我的意思,我们先去省城办事。办成功那就没有问题了;办不成功,随便什么人做总统都是没有关系的。”孙中山点头称是,采纳了陈少白的意见。当天晚上,兴中会再召开一次会议,孙中山主动提出把总统的名义让给杨衢云。由于事前已经说妥,表决时大家便通过了。
第二章 流血广州
10月13日,孙中山到了广州,陈少白、郑士良等人也来到广州。重阳节前夕,广州附近的各路队伍,打着醒目的灯笼,云集广州。省城巡防勇丁和城外兵丁的战斗力很弱。有战斗力的安勇一部3000人,经过兴中会运动,答应起义时反正。珠江中吨位最大的安澜、镇涛两艘军舰,也由兴中会会员程奎光控制,准备响应起义。陈清率领的炸弹队,在城内要道埋伏。 翌日,天刚黎明,好几路会党、绿林、民团首领已经在起义总机关等候命令。他们以“除暴安良”作口号,红带缠臂做标志。身藏利器的100多名卫队战士,也在起义总机关周围待命。
等待孙中山下命令,可是,孙中山没有按时回到起义总机关。原来,孙中山在自己的住所接到汕头、西江两路会党的报告:“官军戒备,无法前进。”他还接到杨衢云的电报:“货不能来,延期两日。”孙中山匆匆赶到起义总机关,向陆皓东、陈少白、郑士良说明情况有变化,商量应急办法。
陈少白大吃一惊,连忙说:“凡事过了期,风声必然走漏,如果硬要发动,一定要失败的。我们还是暂时把事情压下去,待以后再说吧!”这话说得有道理。孙中山当机立断,把钱分发给各路首领,叫他们回去再听命令。孙中山意识到形势必然是越来越危险,他命令战友们立即离开广州,走晚了恐怕出不去了。他自己去给杨衢云发电报:“货不要来,以待后命。”形势果然发生突变。
当天上午,两广总督谭钟麟接到香港总督密电:“有人从香港私运武器进入广州,请留神。”年迈昏愦的谭钟麟淡淡一笑,说道:“英国人连是谁私运武器也没弄清楚,要我留神,岂非捕风捉影?”省缉捕统带李家焯气喘吁吁地跑来向谭钟麟报告:“市面外地人突然大增,行迹可疑,可能是要造反。”谭钟麟半信半疑地问道:“党首是哪一个?” “孙文!”
谭钟麟认识这位名医孙文,孙文常出入督府给少爷、小姐看病。他不相信孙文会造反,不由仰面哈哈大笑:“孙乃狂士,好作大言,岂敢造反?”但谭钟麟毕竟是个老奸巨滑之徒。他闭目沉思了一会,决定派人暗中监视孙中山,并令军队加强巡防。侦探到了河南瑞华坊,并不知道孙中山的住处,便问在街口闲坐的轿夫:“孙医生住在这里吗?”轿夫平日与孙中山友好,见来者不善,便佯装着糊涂: “这里只有伊医生,并没有孙医生。”侦探信以为真,也就走了。
孙中山宛如常日一样,他和区凤墀牧师准时赴王煜初牧师娶媳宴会。城内谣言四起,街上兵弁来回不断。孙中山情知有变,仍然谈笑自若,旁若无人。区凤墀却很诧异,问孙中山:“为什么今天的兵弁这么多?”孙中山微微一笑:“是来侦探我的行迹的吧!”区凤墀大吃一惊,忙回:“什么缘故?”孙中山反问他:“行人都说我孙文要举事,你没有听到吗?”
谭钟麟得到飞报,兴中会会员朱淇自首告密,他大吃一惊,连忙调兵遣将,把守各处关口、码头。朱淇的哥哥朱湘,是清举人,主持西关清平局事务,当他知道朱淇名列党籍,作《讨满檄文》,生怕株连自己,便冒用朱淇名义向李家焯自首告密。陆皓东得到消息,立即安排机关人员转移,自己最后离开,走到半路,忽然想起党员名册,不知经管的同志是否带走,决定返回机关寻找。这样做十分危险,同行的同志极力劝阻他。陆皓东说:“党员名册最重要,如果落人敌手,我们岂不是被一网打尽?我个人即使冒生命危险,也要保全同志,实属份内的事。”说罢,毅然返回机关。
陆皓东进了机关,迅速紧闭大门,取出党员名册烧毁。门外,兵勇果然接踵而来,将机关包围得水泄不通。待兵勇破门而入,名册已经烧成灰烬。如释重负的陆皓东露出欣慰的笑容,从容被捕。谭钟麟令南海县县衙李征庸审讯陆皓东,妄图迫使他供出同党,一网打尽。陆皓东昂首挺立,不跪不拜。他反令李征庸拿纸、笔、墨来。陆皓东奋笔疾书:“吾姓陆名中桂,号皓东,香山翠微乡人,年29岁。向居外处,今始返粤,与同乡孙文同愤异族政府之腐败专制,官吏之贪污庸懦,外人之阴谋窥伺,凭吊中原,荆榛满目,每一念及,真不知涕泪之何从也。居沪多年,碌碌无所就,乃由沪返粤,恰遇孙君,客寓过访。远别故人,风雨连床,畅谈竟夕。吾方以外患之日迫,欲治其标,孙则主满仇之必报,思治其本,连日辩驳,宗旨遂定,此为孙君与吾倡行排满之始。盖务求惊醒黄魂,光复汉族。无奈贪官污吏,劣绅腐儒,印障食埽市氖鲁穑辉槐境钊屎裨螅丛晃冶布潦趁Z逡越ㄖ菰糁郑胫髦泄嵛彝恋兀蔽颐裰冢菸易优癫运嘉乘粒镏菔眨味ㄈ溃敕蛄酵跞朐粒猩蔽液喝酥酚榷啵哦酱宋髟笫帧R袢辗欠厦鹇澹霾蛔阋怨飧春鹤澹环侵锍杭椋植蛔阋苑厦鹇澹饰岬扔扔镆欢饭伲晕液喝说蓖芬话簟=袷滤洳怀桑诵纳跷浚铱缮保涛叶鹫卟豢删∩薄9蚣乳猓攀篮灰烊斯槌崴底匝椋嵫跃∫樱胨傩行獭!薄 �
李征庸狂施酷刑,陆皓东拒绝供出同党。铁钉插入陆皓东的手、足,凿掉了他的牙齿,鲜血淋淋的他始终坚贞不屈。他横眉冷对审判官,嘲弄地问:“你虽然严刑加之我身,但我肉痛心不痛,你又奈我如何?” 11月7日,陆皓东在广州英勇就义,成了中国有史以来为共和革命而牺牲的第一人。
广州起义失败后,谭钟麟发出布告,以悬赏花红银1000或数百元缉拿孙中山、杨衢云、郑士良等人。孙中山化装成商人,镇定自若地来到水鬼潭埠头,登上一只事先准备好的小汽艇,辗转水路,经香山唐家湾到澳门,然后抵香港。
陈少白、郑士良早已来到香港,他们坐卧不安,忧心如焚。他们听说孙中山已经被捕,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孙中山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使他们惊喜交集,连忙问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孙中山放下行李,神秘地笑了笑:“这个待以后再说,先谈谈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大家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孙中山想起他的老师康德黎,便去请教。他向康德黎通报了广州起义失败的经过,询问他们住在这里是否安全。康德黎听罢,自己也无主意。他沉思一会,说自己不久要回英国,要孙中山去见友人丹尼斯律师。 丹尼斯详细询问了情况,觉得这是个棘手的事情。他翻阅了法律书籍,查无案例。他根据自己的经验劝告孙中山:“像这样的事情,我看最有效的安全措施,还是你们马上远走高飞为妙。”
孙中山鞠躬致谢,正要告辞,丹尼斯把他叫住,不厌其烦地叮嘱他:“北京的臂膀虽然弱,但仍然是长的。不论你走到世界哪个角落,都必须留心总理衙门的耳目。”
果然不出丹尼斯所料,香港政府在清政府的要求下,宣布五年内禁止孙中山等人入境。香港既然不是久留之地,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孙中山、陈少白、郑士良决定立即离开香港。
到哪里去呢?一时间,他们又茫无头绪。从报纸上,看到当天晚上有船开赴安南。正是急不择路的时刻,去安南也未尝不可,就派人去买船票。怎知,这是艘货船,不载客人。再去打听,还有一艘“广岛丸”的日本货船,有4个客位,11月2日启航日本。再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他们决定乘坐这艘货船出走。
孙中山从汇丰银行里取出300美元,以备东渡之用。时间仓促,也来不及向康德黎老师告别了。 “广岛丸”一出港口,便遇上大风,海浪像山起谷落。8天之后,“广岛丸”在日本神户港靠岸。他们踉踉跄跄地走上岸来,举目四望,一切都异常陌生,到了一个使人茫茫然的世界。孙中山等人从神户转到横滨,在那里见到了陈清、谭发等人,又结识了侨商冯镜如、冯紫珊兄弟,联络了20多位华侨,成立了兴中会横滨分会,冯镜如任分会长。孙中山决定到欧美各国向华侨宣传革命。他先赴美国,尔后去英国。
1896年10月11日,孙中山在伦敦去探望他以前的老师康德黎,在大街上被邓廷铿等3个中国人纠缠,以认同乡为名,拉着孙中山去“吃午饭”。孙中山被他们挟持到一幢房子里,关闭起来。绑架孙中山的邓廷铿是清朝政府驻英公使馆三等翻译。公使龚照瑗在清廷授意下,出7000英镑的高价,向格来轮船公司租了一艘2000吨位的轮船,造了一只木箱,准备秘密地把孙中山装进箱内运回国杀害。孙中山被幽禁在使馆三楼的一个有铁栅的小房间里。他是坐以待毙,还是设法冲破罗网,重获自由,必须迅速作出选择。古之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有坚韧不拔之志。危在旦夕的孙中山,决计逃走,不肯坐以待毙。重获自由的关键,在于能传消息于外,他多次耐心说服常给他打扫卫生的使馆英仆贺维太太和清洁工柯尔,暗中给康德黎送信。 康德黎知孙中山被囚禁,四处奔走,积极设法营救。他先后到英国外务部和伦敦警察署、清政府驻英公使馆交涉,都无结果。最后,康德黎只得把孙中山被非法诱捕的消息以《可惊可骇之新闻:革命家被诱禁于伦敦、公使馆的拘囚》为题在《地球报》上发表,其他各报纷纷转载,震动了伦敦的舆论界,引起英国人民对清朝公使极大不满,公使馆门前聚集着数百名示威的群众,高呼:“释放孙逸仙!”一些市民号召捣毁清使馆。
国政府怕引起风潮,派遣代表去清政府使馆交涉,首相兼外相沙侯向清使馆递交备忘录,要求按国际公法和国际惯例,迅速释放私捕人犯。清使馆不得不把羁压12天的孙中山释放。孙中山从使馆里走出来的时候,街头人山人海的群众向他挥手致敬。孙逸仙的名字传遍世界,声名大著。
1897年8月的一天,孙中山在日本横滨陈少白的寓所,接待了慕名而来的一位日本人宫崎滔天,这位日本人比孙中山小5岁。他们寒暄之后,宫崎首先发问:“我早已听说先生以中国为志,希望详细领教先生的革命宗旨和方法。”孙中山低头沉思,徐徐开口:“我认为,人民自治是政治的极则。因此,我的政治主张是共和主义。”宫崎急剧地思索着一连串的问题:这个人能担起振兴中国的重任吗?他能够身居4万万百姓之上掌握政权吗?我帮助这个人能够实现自己的抱负吗?
宫崎滔天原名寅藏,别号白浪奄滔天,出生在自由民权运动活跃地区的一个“自由民权之家”——日本熊本县荒尾村一个下级武士的家庭。他少怀大志,早有救世的念头,对弱肉强食的现状深恶痛绝,对现今国与国之间的竞争甚为憎厌。目睹当时亚洲大部分国家变成欧美侵略者的殖民地和半殖民地,他曾经希望日本能负起挽救亚洲的责任。可是,明治维新后的日本政府,却成了欧美列强压迫中国和亚洲一些国家的伙伴,充当了侵华急先锋。这样,他把复兴亚洲的希望寄托于中国革命事业。他遍访才俊之士,终于得遇孙逸仙先生。
孙中山继续说:“单就这一点来说,我认为就有责任从事革命。何况清廷执掌政权已经200多年,以愚民政策为要义,以压榨人民为能事,积弊日深,坐令大好山河陷入任人宰割的境地。有志之士,谁忍袖手旁观?因此,我辈力量虽小,仍然冒险起事,只是不幸遭受失败。”宫崎凝视着孙中山,全神贯注地听下去。
“作为世界上的一个平民和人道主义的维护者,尚且不能坐视,何况我生于此邦,与它直接痛痒相关?我才疏学浅,本不足以担当大事。然而,现在不是以此重任推给别人,而自己袖手旁观的时候。”孙中山一言重于一言,一语热于一语:“因此,我才自告奋勇,愿为革命的前驱,顺应时势的要求。如果上天庇佑我党,有豪杰之士前来援助,我立时让出现在的地位,愿效犬马之劳。如果无人,只好奋力肩此重任。”这在宫崎听来,仿佛是滚滚的激流,稍遇遏制,顷刻又飞流激溅。
孙中山停顿片刻,又说下去:“我确信,为了中国苍生,为了亚洲黄种,更为了世界人类,上天一定会佑助我党。你们来和我党缔交就是一例。征兆已经出现,我党一定发愤努力,不负诸位的厚望。也请诸位拿出力量援助我党,实现我辈的志业。拯救中国4亿苍生,雪除东亚黄种人的耻辱,恢复和维持世界的和平和人道,关键在于我国革命的成功,如果中国革命成功,其余问题可迎刃而解。”
宫崎觉得孙中山的话言简意赅,句句贯义理,语语挟风霜,其中又洋溢着无限的热清,恰似自然的乐章,革命的旋律,真可谓英雄所见略同。他暗自称赞:孙逸仙实在已接近真纯的境地。他的思想何其高尚!他的见识何其卓越!他的抱负何其远大!他的情感又何其恳切!在我国人士中,像他这样的人究竟能有几个?他实在是东洋的珍宝。宫崎从此决定通过协助孙中山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他心悦诚服,矢志为中国革命事业效力。
翌日,宫崎和友人平山周乘上去东京的列车。到了东京,他们俩人直奔犬养毅的家门。犬养毅正在客厅抽烟。一见他们进来,笑着说:“你们回来了。”宫崎喜气洋洋,显得十分得意:“犬养君,我们这次不辱使命。” 犬养盘膝而坐,慢条斯理地说:“有什么值得这样高兴的呀?”“我们见到了中国革命党首领孙逸仙!”
原来犬养毅是日本民党领袖。松方正义组阁后,犬养毅以在野党领袖名义推荐平山周和可儿,受外务省委托前往中国南方调查秘密会党的活动。行前陆军省参谋部宇都宫太郎少佐告诉他们:“中国有一个人叫孙文,他是提倡革命的,你们要多注意这个人。”他们在横滨英文报上看到载有中国革命家孙逸仙的消息,怀疑孙逸仙就是孙文。到了上海,他们在书店里发现孙中山写的《伦敦蒙难记》,立刻买了一本,读完之后,才知道孙中山的概况。他们赶快将这本书摘要译成日文。到了香港,又用了10多天时间,查阅了堆积如山的旧报纸,得到一些有关孙文生平的资料。他们很快将这些资料报告了犬养。
现在,犬养又听了宫崎的报告,喜出望外,问道:“他在哪里?” “就在横滨,我和他谈了一整天。你想见见他吗?” “这是份大礼物,怎能不会他一面。” “见面并不困难,只是孙先生的生活还没有着落。” “你们可以找平冈浩大郎(日本著名实业家)商量,一两年生活费用,他是出得起的。”
犬养思索:麻烦的倒是外务省的态度。他决定到外务省去找外相大畏重信谈谈。犬养取得了外相大畏重信的默许,派宫崎和平山专程去横滨,迎接孙中山来东京相会。有了犬养、宫崎他们的帮助,孙中山在东京市麴町区平河町五丁目30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