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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文艺 2005年第05期-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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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对我们张家的题词,若弃了岂不可惜!再说,我先用500大洋买到手中,等哪一天那张三迷过来了,说不准还能卖到1000大洋哩!”一听张师爷说这话,知县就感到自己向张三要价太高了,但事已至此,又不便再给一个生意人讨价还价,若那样传到袁大人耳朵里,怎么了得?既然师爷如此巧妙地给自己台阶,赚一个是一个吧!于是,就答应了。
  张师爷将袁世凯的题词拿回家后,到永昌斋让人制了一块匾额,将那八个大字镶在里面,藏了起来。几个月后,他又在与张三饺子馆对面的地方租了几间房,掏高价从张三水饺馆里聘了两名师傅,也办起了个饭馆,也专卖水饺。开张那天,请来不少陈州名流来捧场,敲锣打鼓放鞭炮,很是热闹。
  由于张师爷请来的大师傅是从张三饺子馆里掏出来的,所以凡是张三那边有卖的,这边全有,而且味儿道相差无几。又加上张师爷在县衙里供职,各个部门都来捧场,请客待客,多在这里。于是,这边的生意就很快兴盛起来。一看时机成熟,张师爷便将袁世凯的题词挂了出来:张三水饺,天下第一。随即也将水饺馆命名为“张三水饺馆”。众人一看两边都是“张三水饺”,这方有袁大人的题词,不知情者皆以为这方为正宗。尤其是外地人,更是信匾不信人。这样,很快就把那真张三盖了下去。
  真张三自然很不满意,认为张师爷侵犯了他的名誉权,将张师爷告到了县衙。那知县也没想到张师爷会有这一手,而且自己正想找真张三出恶气,是张师爷的这一手逼他自己找上了门。知县很佩服地望了望张师爷,对真张三说:“你姓张,人家也姓张。许你叫张三,就不许人家叫张老五?”张三说:“大人,如果他叫张五水饺馆,我没得说,为什么也专叫张三,而且在我生意兴隆之后?”张师爷笑道:“这店开初是我开的,后来让给了我家三哥。我叫张五,我三哥不叫张三叫什么?你说你叫张三之前,更是谬理,我比你还大一岁,我家三哥岁数更比你大,怎么会在你之后呢?”张三有理被辩得没理,反被判作诬告,不多不少,知县一下罚了三万大洋,一家伙就将张三大伤了元气。
  看斗不过假张三,真张三只好离开陈州,回河北老家去了。
  真张三走后,假张三的生意更红火。张师爷看时机成熟,就辞去了师爷的职务,专干起老板来了。
  因为张师爷也不是笨人,当上老板后更加注意饭店的质量和管理,生意越做越大,最后连周口、汴京都开了连锁店。
  这事除去张三外,最后悔的是那个知县。他看到张师爷的生意蒸蒸日上,很后悔自己为什么当初没看到这一步,只顾借权力想法生点捞别人的钱,却忘了自己去挣钱。
  再后来,张老五财大气粗,不但自己当上了陈州商务会会长,也为两个儿子买下了前程。大儿子进了省府,小儿子进了专署。每逢过年过节,地方官员都来拜望张师爷。
  那时候知县早已作为前清遗老遣回了原籍,据说很是穷困潦倒。好在张师爷不忘旧情,早晚还救济他一些。


等待幸福时光
■  目 非
  我从医院出来的时候,雨还没停。除了雨丝偶尔闪现的白色外,整个城市一团漆黑。
  我哗哗穿梭一阵,发现自己迷路了。我举着伞呆愣愣地站在雨中,辨不清东南西北,自然也找不到公交车站。
  有车在背后哗地穿过,我反倒清醒过来:我是不是可以打个车呢?虽然我钱不多,但必要的时候还是要花的,否则我真的可能成为被这个雨夜戏弄的客人。我于是带点小聪明似的站在马路边,预备挥手拦住车子。伞和我一起探头探脑。出租车居然也不好等,手里的伞不停地晃来晃去,和我一样焦躁。而我,却在想着病房里的那个人。
  渺渺,她生了白血病,正等着做骨髓移植手术。她的眼睛无神,蔫蔫的,像一棵放久了的大白菜。在我探视的两个小时内,她一句话都没跟我说。她侧着身,眯着眼假装睡觉;实在睡不着,就愣愣地看别的病人。白色的口罩把我的大半张脸蒙住了,我只有用我的眼睛向渺渺表达想法。渺渺她能明白我吗?她已经被自己的情绪罩住了,她的眼里除了死亡已经没有别的了。
  在一个孤独的城市遇到渺渺,对我来说是一件幸事。我们住同一幢楼,只不过我住地下她住地上。我初来乍到,对于这个城市,我是一张陌生的面孔。渺渺祖辈居于此,她是这个城市的主人。我骑着破车撞伤了她的宠物狗阿细。我们就认识了。我紧追到她的楼上坚决要出钱买一只赔她,她蓦地转过身,双手环胸,不以为然地说,你买得起吗?我脸一红,说,你说个数目,总有一天我还得起。是的,总有一天。她冷冷地重复一遍,转身把门关了。我能感到她语气中的嘲弄与不屑,意气风发的我被激怒了。
  我找到的第一份工作是一家杂志社的广告业务员。杂志不景气,广告也非常难拉,我的底薪是两百元,我用一百五十元租地下室,五十元供一个月的开销。中午社里提供免费午餐,我多要一个馒头,留作晚餐;要是还不够,我会煮面条,面条中没有一滴油。我撞阿细可能有故意的成分。之前,狗正从主人手里要薯条吃,吃得无比高兴,就无所顾忌地跳来转去。我也许生气了,狗往我这边跑来时,我竟忘了刹车。我的车毫不留情地碾在它身上,伴随着狗叫的是主人尖细的嗓音:阿细——我顿时从车上摔下来,也意识到闯了祸。但那主人只是剜了我一眼,抱起狗拔脚就往家里跑。
  我一点都不庆幸她并未找我算账。她的嘲弄很深地激怒了我,像是一条伤口如蜈蜙般在身上爬过。
  我去了宠物市场,实在没有想到那些奴性动物居然卖到上千上万块钱了。想起那女人锐利的眼光,我就有些发木,是的,我根本不可能赔偿她,这也是她能够肆意傲视我的原因。
  我的老家是有一条狗的,没有名字,整天在外面混来混去,弄得脏兮兮的,三餐它自己会串门要,从来不用我们张罗。这样一条狗,我们可从来没想过它的价值。这样的狗那女人是不会要的。
  我很沮丧。到这个城市没几天,我就碰了个大壁。沮丧如老家门前的那条河一样绵延不绝。这反映到我的工作上就是一个月一单业务都没做成。
  女人的作息时间跟我有点相似,我早上起来会在门口碰到她,晚上我们会在小区口相遇,自然那个时候,她总是不屑于向我打个招呼。我却喜欢盯着她看,看她满不在乎的表情。我是希望看到女人的尴尬。是的,就是这个女人让我觉得自己连条狗都不如。
  有一天,我们一同步人小区,门卫叫,许渺渺,有你信。女人扬起头,拿过信,淡淡道谢,我于是记住了她的名字。我这样的年龄,孤独陌生的在这样一个城市里,自然很容易会记住一个女人的名字。
  我在我的地下室里写第一篇日记。日记写得很蹩脚,我想象着那个女人会在我面前像一朵花一样开放,完全消退了惯有的冷漠,一朵红晕升腾在她娇嫩的脸上……
  我对着日记本嘿嘿地笑了。
  一个白日梦幻想者。
  两个月后,我签到了第一笔单子。一个五万块钱的广告,按照比例我可以提一千五百块钱。这一笔钱虽然不多,却让我肆无忌惮地做起梦来。是的,第一步,我可以打开认识许渺渺的门。
  渺渺,渺渺,我在心里默念着,觉得这个名字叫着是如此的顺口,如此的,引人想人非非。
  我拿着一千块钱,敲响了她家的门。
  谁?女人冷漠的声音传来。我不愿出声。女人隔着防盗门稀奇地看我,仿佛我才是关在笼子里的动物。
  你来干什么?她说。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碰了一下装钱的兜。我有点紧张,说话就有点结巴。
  我是……我想赔你钱……
  不用。女人很快就打断了我的话。我家阿细已经好了。她正待关门,我连忙把手放在门上,说,你可以不要我赔,但是我还是要我自己赔。我只是做我要做的事。
  女人轻轻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真的,我第一次看到女人的牙齿竟如此齐整如此洁白。
  女人说,进来吧。女人穿着豆绿色的宽松的厨房衣,半截腿肚子露在外面。白晃晃的逗引我的视线。她给我倒了杯水,我坐在绵软的沙发上看家里的布置,宛如天堂一般。阿细轻声轻脚地从一个房间出来,趴在主人的脚下,两眼惊恐地瞪着我。渺渺把阿细抱起来,放在怀里,用手抚着它的毛。我不禁羡慕起狗来,两只眼巴嗒巴嗒地盯着阿细身上的那只手。阿细似乎不满,朝我“汪”地叫了一声。
  你住哪?女人问。
  就在下面。我说。女人有点不相信,我补充道,就是这幢楼的地下室。女人喔了一声。又问,你做什么事呢?看你每天起那么早。
  我心里不禁甜津津的,原来女人也是注意我的啊。我说了我供职的那本杂志的名字。女人抱歉地笑笑,表明从没阅读过。我能谅解,连广告都是如此难接,怪不得别人不知道。我说,你想看吗?我有。女人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我抬起屁股正要下去拿,女人说,不用这么急,下次吧。我很高兴我们还有下次的约定。
  女人不问我什么了,空气就安静下来。她频频逗弄阿细,阿细乖巧地伏着,一声不吭。
  我假装咳嗽了一下,心想,那一千块钱怕是要交出来了。
  我看看阿细,阿细已经舒服得闭上了眼睛。我心一横,掏出钱搁在茶几上。女人淡淡地瞟了一眼,说,不要。
  她如此淡然反倒激起我一定要她收下。我说,你可以不要,但我却是一定要拿出来的。
  女人哼地笑了,说,你拿出来了,我也说不要,现在你可以收起来了吧?
  我说,你不要了?但我还是决定要你拿着。
  女人看看我,突然说,既然如此客气,我不妨收下。
  嗯!我重重地说,但底气明显不足,我虚虚地盯着那叠钱,想,就这,辛苦两个月就给了狗了。
  外面的天色暗起来了。女人百无聊赖地瞅着窗子,既没有让我走的意思,也没有让我不走的意思。我把杯子里的水喝完,见女人没有添水,我就只能告辞了。我说我要走时,女人轻微地点了一下头,一句话也没说。
  我回到地下室,摊开日记本,想了好一阵,才写: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一个人安静地住着,她是在等待另一个人开启一扇门吗?写完,连我都觉得肉麻,但我这样的年纪还是比较喜欢在风月之事上肉麻一点的。
  从此以后,我们上下班,见到面会打一下招呼。主要是我打招呼,她只是轻轻地笑一笑。
  我准备了当年已出版的九期杂志,塞在一个纸袋子里,打算在一个适当的时机送给她。时机是很重要的。
  我选择在一个雨夜敲响了她家的门。雨对多愁善感的女人来说总是很有情调的,有助于她们的心情变得柔软而又湿润。
  女人照样问了句谁。我低低地说是我,我送杂志来了。女人把门开了。女人的面色不是很好看。她解释说,有点发烧。
  我把杂志从袋子里拿出来,递给她。她说,我只是随便说说的,你用不着拿过来。我莫名地生气,有点恼怒地说,我是个很讲信用的人。女人看我的表情,又忍不住笑,说,你几岁了?怎么一股大人腔。我站起,身板挺得笔直。
  我二十岁了,我不是小孩子。我大声说。
  好好,不是小孩子。女人说,对不起,身体不舒服,改日招待你。
  你怎么了?我站着不愿动,我送你去医院吧。
  女人似乎有点犹豫,然后说,不用,天气不好。
  我很认真地说,天气是天气,你何必为了天气糟蹋身体呢?
  你为什么要帮我?女人说。
  我说不出话。
  我可以说你有恶意。女人嘻嘻笑,又收起笑,说,算啦,你回去吧,不严重,拖一天没事。
  可是等到我第二天把她送到医院的时候,她就明白自己的病多么严重了。
  医生找亲属签字,要交钱。渺渺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我打了电话,是个男人接的。男人马上就赶过来了。男人不老,看到我感谢了我一通,并让我回去。我没有办法,只有回家。回去的路上,我的心一落一落的,弥漫了伤感,真没想到渺渺是有男人的。怎么会这样呢?
  我等了几天,后来实在等不下去了。我迫切地想知道女人的病情。
  下班后居然下起了雨。雨不大,但密,如牛毛一般无孔不入地钻到我身上各处,伞不折不扣地成为了无用的装饰品。
  女人已经转了病房,我好不容易打听出来。我戴了白口罩进房间,渺渺睁着眼躺着,神情黯然。她的床靠着窗,有雨一道一道在玻璃上爬行。
  我走到她身边,她看到我,翻一个身转旁边去了。我叫渺渺。她不理我。我能感受她的痛苦,我就默默地看着她,我只希望她能够好受些。
  出去的时候,雨大了些。我模模糊糊地回想这些事。突然有车停在我身边。是出租车。
  我收起伞,坐进了车子。司机是个女人。我对她留下印象首要原因就是她是个女人。
  司机问我去哪。我说了个地址。司机重复了一下那个小区的名称,好像很陌生似的。我于是补充,是某某路和某某路交叉的地方,小区对面有个家乐福。一说家乐福她就立刻明白了。把车开得飞快。我没想到女人也会把车开得那么快。
  司机看上去年纪很轻,但只是看上去而已,现在的女人二十岁到四十岁之间是很难分辨年龄的。
  司机说,你住那?
  我说是的。司机轻佻地说,看不出你挺有钱的。我忍不住想说是地下室,但还是没说出口,为什么要让别人觉得我寒伧呢?
  多大?司机问。
  我老老实实地回答:二十岁。就像渺渺在问我一样。
  二十?看不出来,还比我大一岁。
  你才十九?我有点大惊小怪。
  不像吗?你说我几岁?司机显然很喜欢说话。
  十九,十九啦!我说。
  你一定觉得我老。我开了两年车了。十六岁我就学会开车啦。司机说,当然一开始不是在这里开,是在……不说啦,那地方小,你一定没听说过。十八岁来北京,一直开车到现在。
  你真胆大。我说,这么晚,你还敢开,不怕遇见坏人吗?
  坏人?司机咯咯笑,我就是坏人。
  也许因为下雨天太黑,也许因为司机说话分心了,总之,最后司机还是没有把我送到家。司机把车停在一家已经打烊的家乐福门前。我看来看去,怎么也看不到对面有住宅小区。你有没有搞错?女司机问。
  我摇摇头。
  那怎么办?司机说,下这么大雨,我也不忍心把你扔下。
  你真好,我先夸她一句,然后说,有没有别的家乐福?
  天哪!司机叫,这一片有五个家乐福,难道要我一个一个跑过来吗?
  我无奈。只好钻出车。没想到司机却拦住我说,你想干嘛?我没说要把你扔下的。好事我一定会做到底的。
  想了一会儿,司机说,这样吧,今晚你住我那儿吧,等天亮我再送你回家。
  司机完全是女孩样,说话大眼眨巴眨巴的。难道我还怕去她那儿?要是怕,我就不是男人!
  在去她家的路上,她告诉我她叫苗苗。
  渺渺?我困惑。她娇嗔一句:第二声啦,普通话一点都不标准。
  第二声,应读苗苗。我记住了。
  苗苗显然不是一个人住的。我们两个人是蹑手蹑脚溜进她房间的。
  苗苗也不开灯,啪地躺在床上。叫着,累死了!当然叫声也是压抑的。我摸到一张椅子坐着。
  苗苗说,睡觉啦!你木讷讷坐那儿干嘛!
  我说你怎么了?我们才相识哎。
  那又怎么样?苗苗说,你是不敢?看你就不敢。
  怎么不敢啦?我忽地坐到她床上。她又眨巴眨巴看我,昏暗中只见那眼珠闪来闪去的。她脱下自己的鞋子,又脱我的。睡觉吧,她说。
  我们两个躺在床上,当然都没脱衣服。我的湿衣服把她的床单被套都弄脏了,我相信。
  
  房间外面有动静。
  是谁?我问。
  苗苗说,管不着我的,我叔。
  怎么管不着你?
  我已经成年了。她说。
  我有点心猿意马,逼迫自己想渺渺。怎么就这么不幸,得了那样的病?我觉得我的同情有点干巴巴的。
  外面雨还是淅淅沥沥的。苗苗转过身,到我身边,说,今天什么日子你知道吗?
  我想了想,好像跟任何节日都没关系。今天只是我去看渺渺的日子,然后认识了一个苗苗;就是这么怪,艳福好像躲都躲不掉。
  今天是我的节日。苗苗慢吞吞地说。
  生日?我说。
  是啊,可是没人关心。我给家里打电话了,可我爸妈光顾着教训我,叫我不要学坏,别的什么都没说。我叔压根就不知道。我提出晚上再跑几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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