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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过客”。黑须,乱发,着黑色短衣裤,从还能记事的时候起,就一个不停的往前走。老人问他:“你是怎么称呼的?”他回答说:“我不知道”。老人再问他:“你是从那里来的呢?”他回答说:“我不知道”。老人问他:“你到那里去?”他依然回答:“我不知道。”这同样寓意深长。人既不知道自己的来处——他是被自己不能把握的力量抛到人世间的;人也不知道自己的去处——他是无所归宿的存在。而在我们前面已经讲到的《死后》里,又告诉我们:人“怎么死”、死“在哪里”(或许还有“什么时候”死,等等)也是“不知道”的,人“没有任意生存的权利”,也“没有任意死掉的权利”。——这些结论(发现)都有相当悲凉的。
这正是鲁迅要我们正视的:人的生存的无奈,无依托,无归宿。鲁迅就这样堵塞了人们“逃避不完美的人生痛苦”的一切退路,把他的人的生存绝境的命题发挥到极致。由此提了了他的哲学,他拒绝“完美”,强调历史,现实,社会,人生,人性……都是不圆满,有缺陷的;他拒绝“全面”,强调历史,现实,社会人生,人性……都是有偏颇,有弊端的;他拒绝“永久”,强调一切都处于过程中,否定生命的凝固与不朽。鲁迅彻底摒弃了一切关于绝对,关于至善至美,关于全面,关于永恒的乌托邦神话,它固执地要人们相信,有缺陷,有偏颇,有弊病,有限,才是生活的常态,才是正常的人生与人性。要人们正视这一切,才能从中杀出一条生路。这正是一种清醒的现实主义的人生态度。这恰是鲁迅思想的一个鲜明的特色。记得我的一位朋友说过,中国的文化有五大块,即儒家文化,道家(老庄)思想,民间道教,佛教,以及以鲁迅为代表的新文化:前面四种文化思想,尽管彼此存在着很大的区别,但在给人们提供某种精神避难所这一点上,却是一致的,唯有鲁迅为代表的新文化思想却要从根本上否定一切精神避难的努力。我以为,这位朋友的分析是有道理的。
钱理群 与鲁迅的生命相遇——谈《野草》中的哲学与想像力《野草》中的哲学(4)
3,“我”与“他人”
下面,我们再换一个角度来看鲁迅《野草》里的哲学。——鲁迅又把人置于和“他人”的关系中来考察(揭示)人的个体生命存在的困境。这是一种横向的观照。鲁迅所关注的“他人”主要是“敌人(反对者)”、“爱我者”与“群众”。
先看“敌人”。”有一篇《这样的战士》,说战士举起投枪,向敌人掷去,“一切都颓然倒地;——然而只有一件外套,其中无物。无物之物已经脱走”,战士“终于在无物之阵中老衰,寿终”。什么叫“无物之阵?”就是你要做一件事,分明感觉到敌人(反对者,阻力)的存在,但却摸不首,抓不住,无从和它对垒交战,但你终是失败者,什么事也办不成。这就是民间所说的“鬼打墙”。人走在旷野上,明明看见有鬼,一拳打过去,却扑了个空;鬼又另一面出现,再出去,仍然扑空,鲁迅曾说,在中国搬动一张桌子也要流血,中国办事之难,就难在到处都是“无物之阵”。恐怕每人中国人(包括在座的每一个同学)对此都有深切的体验吧,“无物之阵”是深知中国的鲁迅对国情的一个相当深刻的概括(与发现)。鲁迅认为,这种“无物之阵”是敌人(反对者)的一个策略、手段。所以他笔下的战士走进无物之阵时,“所遇的都对他一式点头。它知道这点头就是敌人的武器,是杀人不见血的武器。”鲁迅进一步分析说,中国的反对改革者,对于任何变革的努力,首先是“压”,压不住就变,变得仿佛与你一样,即所谓“咸与维新”,于是对者(敌人)突然消失了,满天下都是改革,改革,改革……,以至真正的改革者,反而羞于谈改革了。
但反对之心其实并没有变,一理有机会变会反冲例算,原来“改革一两”,现在就要“反对一斤”。中国的反对改革者其实是比改革者要有经验,厉害得多,也坚定得多,中国的改革者往往是过分的天真,也过分的软弱了。何况反对改革者还得到中国传统的支持。这就是鲁迅所说的“无物之阵”的另一方面:这是千百年形成的,千百万人的习惯势力,鲁迅又称之为“无主名,无意识的杀人团”。鲁迅说:“死于敌人的锋刃不足悲苦,死于不知何来年暗器,却是悲苦,但最悲苦的是死于慈母或爱人误进的毒药,战友乱发的流弹,细菌并无恶意的侵入”。正因为反对(阻力)来自母亲、爱人、战友这样一些“爱我者”,而且又是无意的,出于善意的(至少是无恶意),这就既难以识别,不易防备,又无法公开对阵,其可怕之处也在这里。鲁迅还发现,无物之阵的可怕还在于它的“不明确,含糊不清”。鲁迅曾问过当时的年轻人:最可怖的鬼是什么?不知同学们有没有考虑过这样的问题?有人说“三头六臂”的鬼最可怕;鲁迅说,不,这样的鬼虽然有多头多臂,即使是三个,六个,或更多,毕竞有个数目,就有一个限度,也就不可怕,或者说,它的可怕也是有限的。只有没有眼睛,没有眉毛、嘴巴的“浑沌鬼”,唯其含胡不清,不知背后还藏着什么才最可怕。鲁迅还举了一个例子,说当年骆宾王写文章大骂武则天,武则天看了,不过微微一笑,因为无论列举了多少条,骂得如何刻毒,武则天一看,心里就有数了,无非就是这些问题,一明确,就不可怕了。鲁迅说,如果是我,就不这么骂,而是把武则天拉到大庭广众之中,指着她说:“大家看,她是多么,多么……”点点点点,就是不点明,你这里一点,她就一哆嗦,因为她个知道要宣布她什么新的罪状,她怕就怕在充满了种种暗示,却又不明确,应该说,鲁迅所遇到的正是这样一些“含糊不清”的“无物之阵”,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以什么名目,来向他发起攻击,就只能时时处于紧张的戒备状态中,这对人的身、心都是极大的伤害,鲁迅可以说是深受“无物之阵”的折磨,以至身心交瘁,而在50多岁的年龄年就过早的逝世了的。中国的“无物之阵”的这种“磨杀”思想战士的力量,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那么,“爱我者”如何呢?《过客》里有一个情节,也颇耐人寻味。这客从懂事时起,就一个人向前前方,走,走,走。走得衣服破烂了。血也几乎流尽了。这时,小女孩递给他一块破布,让他包扎了一下。这“破布”显然象征(表现)着一种爱的同情与温暖,我们看“过客”作出了怎样的反应。他先是十分愉快而感激地接受了这块破布:孤独的战士原本是渴望着爱与同情的。但是,过客却突然警觉,又毅然绝然地将破布还给了小女孩,并且说了这样的一番话:“倘便我得了谁的布施,我就要像兀鹰看见死尸一样,在四近徘徊,祝愿好的灭亡……;或者诅咒她以外的一切全都灭亡,连我自己,因为我就应该得到咒诅。”鲁迅在与许广平的通信中,也表示过类似的意见。先是许广平给鲁迅写信,说自己的哥哥死了,很是悲伤,走在路上,看见一些和哥哥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都活蹦乱跳的,心里想,为什么他们不死,偏偏死了我的哥哥呢?鲁迅在回信中却说,我和你相反,越是和我亲近的人,我越希望他早死。应该说,希望(以至诅咒)爱我者死亡、灭亡的思想是相当奇特的,很难为一般人理解的。于是有一位读者写信给鲁迅,问他《过客》里那段语话的意思。幸而这一问,引出了鲁迅的一番解释。鲁迅说,这很好理解。比如说,你我之间,如果本来不认识,彼此没有感情上的牵连,有一天,我们成了敌人,站在战壕的两边,我会毫不犹豫地开枪把你打死;现在我们有了联系,战场上再见时,我就会有许多顾虑了。再比如说,我有个老母亲,80多岁了,住在北京。我在上海,要作什么危险的事,我本可以无所畏惧的地去做,但一想到老母亲,她对我的种期待与爱,我就下不了决心了。可见,一个人的反抗是会磋跌在爱上的。这里相当深刻地反映了鲁迅这样的“战士”,中国的改革者们的内心矛盾:他们既渴望着爱与温情,又恐惧感(警惕着)爱与温情的牵挂,会使自己失去了作为一个战士,一个改革者的思想与行动的自由,这内心的矛盾是相当动人的。
钱理群 与鲁迅的生命相遇——谈《野草》中的哲学与想像力《野草》中的哲学(5)
再看看“群众”。鲁迅说过,中国的群众都是“戏剧的看客”。这又是一个既准确,又让人感到沉重的概括。鲁迅曾这样说,事实大概也确会如此:如果我们在大街上吐一口痰,然后蹲下作观看状,很快就会在身后围成一圈又一圈的人,大家都在“看”,既看别人,也被别人看,鲁迅在很多小说,杂文里,都写到了“看客”现象,以至构成的鲁迅作品的一个基本模式,这是高度概括了中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比如,今天我在这里演讲,大家在看我,我是被盾看;但我也反过来在看大家,大家也是被看的,这就是我们彼此的关系,我们都在同时扮演着“看者”与“被看者”的双重角色,如果再作细致分析,可以发现,群众所“看”的对象,主要有两类人,一类是《祝福》里的祥林嫂那样的不幸者。祥林嫂悲痛欲绝地讲着她的“阿毛被狼吃了”的不幸,村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赶着去“看”,“直到她说到呜咽,她们也就一起流下那停在眼角上的眼泪,叹息一番,满足的去了,一面还纷纷的评论着”。请注意这里的“叹息”、“满足”与“评论”,看客们是不会有真正的同情心的,他们热心看与听,完全是因为生活得太无聊,要去寻求一点刺激。他们正是通过“看(与听),把别人(祥林嫂)的眼泪变成自己无味的生活里的盐,面股无聊中的谈资,一句话,把别人痛苦转化为自己身心上的“满足”,这就在实际上把现实生活中的他人的苦难,变成鉴赏对象,游戏化与审美化了。这其实是表现了人性的残酷的。另一类“被看”的对象是具有献身精神的中国的改革家,启蒙主义的思想家,像《药》里夏瑜那样的人物,他们的严肃、认真的探讨,宣传,通过根本不能理解的看客的“看”,变成了一种表演,他们的崇高的牺牲被看成不可思议疯狂。“看客”对意义、价值的消解,必然导致一切都成为游戏——鲁迅早就说过,中国是一个文字的游戏国,看客在本质上也就是鲁迅所说的“做戏的虚无党,”什么都不相信,就只剩下“做戏”了。而一个只会做戏的民族是可悲的。并且是危险的。
我们可以想见的,鲁迅在考察个体生命与他人的关系时,是怀着怎样悲凉的心情,他依然把这一命题推向了绝望的极致。但是在鲁迅作品中有一特点:在把所有都推向了绝望的极端后,反过来竟有了希望,即置之死地而后生,即所谓的“看透”,看透了便不会失望,失望只源于没有看透,鲁迅谈过一个小故事,甲先生对乙先生说:“你对我一定很失望”?乙先问为什么,甲先生说:“我曾和你说,我准备在三个月内写出十万行诗来,现在一行也没写出来,你难道不失望?”乙先生说:“不,我从一开始,就没相信你会写出一行诗来”。鲁迅说,于无所希望中得救,觉悟到这些,真正看透了,也就达到大彻大悟,达到超越,但在看透以后,却看两种不同的态度。一种是消极的态度,即“知其不可而不为”。另一种是鲁迅的态度“知其不可而为之”,这其实是儒家思想的一个核心。所以明知道前面是坟,还要往前走,过客总觉得有声音在一起呼唤自己。这声音其实是内心的命令,尽管怎么走。走到哪里去无法预测,但仍要努力前进,要奋斗,记得新千年结束时,我跟北大学生讲,希望北大学生像鲁迅的“过客一样,时时感到前面有声音召唤你,不停地向前走去,这就是鲁迅的哲学,“绝望的抗战”或者是“反抗绝望”。这种哲学是包含两个特点的,一是“绝望”,绝望就是清醒,清醒地面对现实,打破一切自欺欺人的神话,二是清醒地面对现实后,要有种积极进取的态度,如死火烧完,如枣树的明知“春后还是秋,”却仍作梦,生产,《野草》贯穿这种哲学,表面看很黑暗,很绝望,但黑暗中承载了光明,给人建立在清醒基础上的可靠的奋进,在我看来,这是鲁迅的哲学,也是20世纪中国思想文化的最宝贵的一大遗产,最应该继承的。
钱理群 与鲁迅的生命相遇——谈《野草》中的哲学与想像力非凡的想象力(1)
每一个有创造力的作家,都要力图创造出不同于他人、前人、独属自己的“新颖的形象”。而鲁迅活跃的自由无羁的生命力注定他要接受这样的挑战,并且会有出人意料的创造,今天我们欣赏鲁迅在《死火》、《雪》、《腊叶》中非凡的想象力。
1,“火”的想象
《野草》中有两个角度可以切入的,一是鲁迅的哲学角度,另一角度是鲁迅非凡的想像力,刚才这些话题显得过分沉重了,下面我们来欣赏《野草》的很美的一面,即鲁迅的想象力。
我们要讨论的是“对宇宙基本元素的想象”。在我们生活的宇宙,有一些基本的物质元素与生命元素。人类对之有着大致相同的体认,但在不同民族,地区,不同的文化传统之间,又存在着某些差异,鲁迅在《科学史教篇》中一开始,就谈到古希腊人对形成宇宙的基本元素的认识和想象;希腊哲学家泰勒斯认为水是世界万物的本质,阿那克西里亚认为是空气,赫拉克利特则认为是心,而就我们中华民族而言,我们所理解的宇宙基本物质元素,生命元素,主要是指:金、木、水、火、土,于是,就有了关于金、木、水、火、土的文学想象。有人说,这是对“高度宇宙性形象”的想象,而不同文化背景不同时代,不同个性的作家,对于这些宇宙物质元素,生命元素的想象是不同的。或者说,这是一最具挑战性的文学课题,同时也是思想的课题,生命的课题。每一个有创造力的作家,都要力图创造出不同于他人、前人、独属自己的“新颖的形象”。而鲁迅活跃的自由无羁的生命力注定他要接受这样的挑战,并且会有出人意料的创造,今天我们欣赏鲁迅在《死火》、《雪》、《腊叶》中非凡的想象力。
先看《死火》。大家不妨设想一下,一个文学梦想者,面对原始的火,将会引起怎样想象?
在阅读鲁迅的《死火》之前,我们先来谈两篇关于“火”的文章。
这是从美国作家梭罗的《瓦尔登湖》里节选出来的一个片断:《室内取暖》,于是有了炉火之歌——
“光亮的火焰,永远不要拒绝我,
你那可爱的生命之影,亲密之情。
向上升腾的光亮,是我的希望!
到夜晚沉沦低垂的是我的命运?
……
是的,我们安全而强壮,因为现在
我们坐在炉旁,炉中没有暗影。
也许没有喜乐哀愁,只有一个火,
温暖了我们手和足——也不希望更多;
有了它坚密、适用的一堆火,
在它前面的人可以坐下,可以安寝。
不必怕黑暗中显现游魂厉鬼,
古树的火光闪闪地和我们絮语。”
这是典型的西方人的火的感受与想象:“炉火”使人的躯体处于温暖中(“取暖”,“恢复官能,延长生命”),更使人在心理上获得安全感与舒适感(“我们安全而强壮”,“可以安寝”);因此,“火”就意味着“满室生春的房屋”,使人联想起“古树……絮语”,还有那“愉快的管家妇”。在“火”里寻找、发现的正是这样一个“隐秘在心灵最深自主的家园,”以及背后的宁静的宇宙生命的想象与向往;存在本质就深扎在这古老的安适之中。
我们再来看一位中国年轻的散文家梁遇春写于1930年代的《观火》。他说他最喜欢“生命的火焰”这个词组,它“是多么含有诗意,真是简洁地说出人生的真相”。——
“我们的生活也该像火争这样无拘无束,顺着自己的意志狂奔,总会有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