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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潮 (晚清民国小说研究丛书)作者:李涵秋-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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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一坐说:“我叫红珠,今年岁了,少爷可是姓云?”云麟将头一扭说道:“奇呀,你怎么会知道我姓云?”红珠又掩口一笑道:“少爷是进过学的。进学的人,红报纸街上都贴满了,我有甚么不知道。你不常在我们队里走动,到还比我们腼腆些,怕跑惯了,就不老成了。”云麟被她说得脸上一红,旋又将手放下,跳下炕,披起袍子望外就走。红珠一把扯住云麟的手笑道:“此处很清净,我们在这里谈话好不好?跑出去干甚么?”云麟急得笑道:“刚才你不是说的逃席,他们要罚我的酒,如何这一会子又叫我不要去了?”红珠又是一笑。云麟见红珠很是娇俏,也便并肩坐下。红珠道:“你几时到我那里去坐坐。”云麟道:“你家在那里?”

  红珠道:“我是在人家搭班的,你若是怕声名要紧,你最好一径到我家里去访我。我家住在北门城外,那里有一座送子观音庵,走过这庵不到十几步,有一处编着竹篱,沿着竹篱全种的是些红白芙蓉,紧靠门首,有一株大橘子树,你约个日期,我一定回家来等你。但是我不曾到家,我有个姐姐她叫妙珠。你会着她,但说是红珠叫你来的,她自然会接待你。”

  云麟点点头。红珠道:“究竟是几时去呢?就是明天罢。”云麟又点点头。两人正在呢呢私语,猛听得厅上玉鸾骂起家人来,说:“云少爷呢?你们通是死的,不曾看见。”云麟急便撇下红珠,说:“不好了,他们闹起来了。”忙飞步赶至厅上,见筵席已经将散,笑对玉鸾道:“我在你那个书房里歇得一歇,到累着你着急了。”

  玉鸾见云麟出来,也就无语。是时各妓女都纷纷上轿,红珠临行,又微微望着云麟一笑,云麟羞得将头低下来。玉鸾瞧出神情,不禁拍手大笑道:“奇呀,你们是几时联络上了?不相信大哥坐在外面,好似目中无妓似的。谁知大哥心中却有妓呢!”云麟含笑道:“是她寻我来的,我却不大理会她。”座中有一个少爷道:“红珠这孩子,也没有甚么出息。别的还罢了,只是应酬这一层功夫,她却没有,我们就不大很喜欢她。”玉鸾笑道:“她偏生赶着我们云大哥,怕不是情有独钟呢。”大家又笑谈了一阵,别人也都散了。

  云麟刚待要走,玉鸾拦着道:“大哥在此稍坐坐。”云麟答应了,玉鸾俟诸客散后,重将云麟引入自家一个卧室里。命家人将普洱茶浓浓的泡了两杯,又陈设了许多解酒果品,云麟遂随意躺在一张皮椅上。玉鸾一面跷起腿来,叫家人替他脱靴子,一面笑道:“主人很不容易做呀。咱今天头都被他们闹昏了。”云麟忽然一笑。玉鸾道:“大哥为甚笑咱?”

  云麟笑道:“我笑你今天便嚷斗昏了,还有昏的时候在后呢。”玉鸾也笑起来。云麟又笑道:“今天几乎有一件事对不住你。”

  玉鸾道:“大哥此话怎讲?”云麟道:“今日我在姨娘那边,他们请我替你的夫人填年庚,我老实便将我的年庚填上了。”玉鸾笑道:“照此看来,大哥岂不失了便宜。”云麟笑道:“幸亏好,我同我们姨妹是一样的年庚。”玉鸾惊道:“有这样的奇事,当初大哥为何不同那边结亲呢。”云麟听到此,不禁脸上一红,从丹田里叹了一口气。玉鸾在这个当儿,一叠连声命旁边伺候的人,都一齐退出去,自己挪了一挪,向云麟身旁坐着低问道:“咱有一句话,久已想问你。咱隐隐听见人说,大哥同那边本有婚约,可真不真?咱们都是至好,有话不妨明说。”

  云麟又叹了一口气。玉鸾道:“后来怎么样搁着不谈的呢?”云麟又叹了一声,那声气便有些哽咽,说道:“只是一个贫字累着人耳。不瞒你说,岂但有约,我家聘礼都预备好了。不料半途上会出这岔子。” 玉鸾笑道:“你的姨妹心里觉着怎么样呢?”云麟此时正在酒后,心中又抱着无穷怨恨,遂也不顾利害,大喝道:“论她的心,总算是同我一样。只是她那祖母,硬生生从中作梗,怕她芳心碎也抱着多少委曲呢。”玉鸾又问道:“照这样看来,大哥同你这姨妹轻怜密爱,想不止一朝一夕了,近日来可还常常相见?”云麟含笑不答。玉鸾察看到此处,不禁站起身来,走至自己一张书案上,拿起一枚镇纸的玉狮子,摔成两截大喝道:“我好恨呀!”云麟被这一喝,方才知道适才的话说得大意了,忙站起来。欲知后事,且阅下文。

  第三十四回春生雪地幽室结同心义薄云天空门惊祝发

  云麟此时偷眼看见玉鸾面红颈赤,鼓着两个小腮儿,一言不发,像是思索甚么事儿光景,心中十分懊悔,倒把适才吃的酒,全都吓醒,觉得自己说话,太不审慎,怎么说出这些嫌疑来了。刚待上前陪罪,猛又转念恨道:“论你我的交情,虽算不得个如胶似漆,然而也当得起忘形两个字了,怎么白白的说了两句顽话,你便拿得下脸,使出你的公子脾气来,其实讲平日的情分呢,大家就多聚聚也使得,若是不讲情分,撒手便撒手,这也不用气得这个形状。云麟想到此,转气愤愤的,也不同玉鸾作别,径自想走出去。玉鸾见云麟要走,猛走得近前,一把将云麟手扯住,依然推至那张椅上坐下。气急败坏的喘着问道:“咱有一句话要问大哥,大哥同咱可算得是至好不是?”

  云麟冷笑道:“怎么不算至好呢!不算至好,我适才也不敢放肆说那些话,累得你生气了。”玉鸾狂笑道:“好了好了,大哥既许咱是至好,大哥却不能逼着咱去做狗彘。”云麟听着他这没头没脑的话,也猜不出他是甚么用意,便答道:“你歇着罢,看你急得头上青筋都暴涨起来了。”玉鸾跺脚道:“初次谈这亲事,咱就知道咱的母亲太卤莽了。切记得咱们那天第一次相见,咱的母亲扯着你那姨妹,说给咱做媳妇儿罢。咱其时便偷眼瞧见大哥坐在旁边,声色俱变,咱又留心看看大哥同你那姨妹,真是如花似玉,天生成的是一对儿,咱心里还暗暗羡慕。后来糊里糊涂,不知咱的母亲怎么,便同那边真结起亲来了,咱还诧异,为何大哥府上终不曾同那边提过这件事呢。总怪咱年轻脸嫩,后来也不曾问及大哥。若不是大哥今夜酒后说出心事,咱一世做了狗彘,还在梦里。好大哥,咱是决意不娶你那姨妹了。今日的喜事,咱敢说咱这边全是替大哥做的。大哥若真是爱咱,把咱的狗彘名目,就此消除。咱便感激不荆若是大哥拘着俗见,不肯允许,咱也没有别法,咱便将咱头上这万缕情丝,一刀斩尽,去做和尚罢了。咱句句是肺腑之谈,咱若有半句虚言,皇天在上。……”便将手随那摔断的玉狮拿过来说:“咱将来就像这玉狮结局。”说着,气嘘嘘的一屁股瘫在椅上。云麟此时听着玉鸾说话,好像打雷似的,轰轰的震入耳朵里,震得浑身惊战万状,好半晌回答不出一句。两个人转呆呆的坐着,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望了一会,云麟再也没有话说,猛的扯着玉鸾双手,不由呜呜咽咽痛哭起来,含泪说道:“好兄弟,我很感激你。你的心事算我感激就是了,你的议论却千万不能当真,怕伯母知道,要责备你的。”

  玉鸾大声叫道:“母亲呀,她总不能逼着咱去做狗彘,大哥再不用推辞了。若再推辞,我今夜便是个死。咱虽然不知道甚么道理,这血气两个字,却是咱们少年人不可少的。你想你本来有成约的一个妻子,咱生生跑来夺了,咱敢是个强盗,咱怕强盗也还不肯做这等事呢。”云麟道:“话虽如此,只是我目下也聘了妻子了。便是你认识的那个柳春的妹妹。”

  玉鸾拍手笑道:“这一说更加好了。柳府的小姐,大哥便让给咱,咱明天便逼着母亲去说。伍府上的喜期,是已经择定了下月二十四,这一天大哥便将你那姨妹娶过去罢。大哥若是需甚么费用,咱便着人送银子过来。”云麟点点头,拭泪说道:“这件事还须从长计议。……”此时室中两人一会儿谈说,一会儿涕泣,外面那些仆人,并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甚么药。停了一歇,见里面不大有声息了,才一个一个的趑趄着走至室外。内中有个家人将头一缩嚷道:“阿呀,好大风呀。”云麟在室中听见这话,再侧耳听时,果觉得西北角上虎吼的起了大风。天井里几株梧桐树,还有些枯叶子在上面,被风得像潮水一般,沙沙作响。云麟忙辞了玉鸾说:“夜深了,怕天色不好,我须得赶紧回去。”

  玉鸾便着人护送云麟,临行又叮咛道:“大哥,适才的话,千万不要忘却。”云麟无语,一径回家,秦氏已经睡了。次日清晨,谁知便降下一天大雪来,地下已积得五六寸深浅。云麟便也不曾到书房读书,日间无事,便将昨夜玉鸾所说的话,一一告诉了秦氏。秦氏不禁笑起来说:“亏你们这些孩子会想得到,说得出。婚姻大事,是由你们孩子们当做儿戏么?快不要张扬出去,被人家笑话,还是小事,万一被卜老太太知道了,还要议论我们做母亲的没有教训呢。好儿子,你一心一意放在书本上,这些不要紧的事,没的把来扰乱自家的神志。”

  云麟一团高兴,忽然被秦氏兜头淋了一杓冷水,老羞成怒,不禁跳起来嚷道:“这话又不是我想出来的,是他自家情愿,你懂得甚么,我为甚把心放在书本子上,我读书成名,好让你享福,我不是个呆子,我拿定主意了,要讨饭大家一齐讨。老实说,你也休想我这儿子长进罢。”说着,怒的咬牙切齿,把手敲得桌子震天价响。秦氏见他这种猖獗情形,不由也怒起来说:“好呀,我是养出反叛来了。你该向我这样挺撞,你还是读书进学的人呢,一些道理不懂得。”

  云麟听了越发焦怒,说就算我不懂道理,就算我是反叛,你拿刀杀了我罢,我从今便不读书……。”一面说着,一面跑入房里,将架上的书,一捧一捧的掼在地上,用脚践踏。依他性子,还要觅一个火种,将他烧得干净。秦氏只气得手足发冷,口里尽嚷:“畜生!畜生!”

  黄大妈忽然听得内里母子吵闹,忙飞奔进来解劝。把将云麟扯住说:“我的少爷快不要如此,把太太气出事来,少爷怎么对得住过去的老爷。老爷半路上将太太撇了,九泉底下,未尝不含恨,若是知道少爷今天待太太这个样儿,岂不要累他老人家在阴曹地府也不安。……”

  秦氏听见黄大妈这一番话,不由触起半生伤感,想着云锦便呀的哭起来。云麟到此,也渐渐有些懊悔,又一时不肯认错,挣脱了黄大妈,一径跑得出去。走出大街,只见道途上被雪压得通白,也辨不出路径。各店铺都冷清清的,那雪还是搓绵扯絮,顺着大北风卷得像柳花一般飞舞。云麟东磕西撞,跑了好一会,也不知向那里去才好。猛一想起,昨天那个红珠,曾约我到她那里去坐坐,我左右没有去处,便去走一回也好。主意已定,一转身便向北门而来。出了城,那寒威愈严,衰柳枯芦,淅淅作响。冻溪小犬,遥遥的赶着云麟乱吠。云麟踉踉跄跄,高一脚,低一脚,只管望前走,风雪模糊,也辨不出那一处是送子观音庵,远远的见有一丛松竹,虽在隆冬天气,尚是青翠交加。云麟屏着气,跑至其处,果见庙门上面右额,露着观音庵三个蓝字,铜环双掩,寂静无声。便沿着庵前,走了一会。越走越荒僻了,虽有几处村庄,都是炊烟不起,绝无人踪。便是想寻觅一个走路的人问一问,都不容易。觉那红珠说的甚么竹篱,以及门前的橘树,全然没有捉摸。迟疑了半晌,好容易看见有一家庄子门底下坐着一个老者,场上也有些树木,一半被雪压得倒垂下来,也不知是橘树不是,大着胆走到那老者面前问道:“红珠在家么?”

  老者皱着满脸冻皮正自没精打采,见身边忽然走出一个美貌少年来,浑身雪都遮白了,笑道:“相公问谁?”云麟道:“我问的是红珠。”老者笑道:“在家呢,在家呢,请相公稍待片刻,我去将她唤得出来。”此时两人正在门首谈话,惊动门里及左怜右舍的妇女,都跑出来观看,指指点点,大家交头接耳的议论,似乎说这样大雪,这相公还巴巴跑到这荒村所在,煞是奇怪。云麟也不理会,总觉得已经寻出红珠居址,终是不负此行。正在鹄立伺候,果然见先前老者,一步一步的从庄子后面赶着一物,绕到场上来,嘴里不住的唤着呶呶呶,云麟大是奇讶,见那物浑身涂着红土,四蹄在雪地上,一印一个小洞,惊问道:“这是甚么?”

  老者道:“这是红猪呀,这畜生浑身花白毛片,孩子们嫌他素净,便替他用红土染上,至今颜色越发鲜活,别人家却是没有,时常总有些人闹着来看。相公没事,着实赏鉴赏鉴不妨。”云麟方才知道老者是错听了他的话,不由暗暗发笑,掉转身子就走,还隐隐听得那老者埋怨说:“巴巴的叫人将红猪唤出来,也不瞧一瞧便跑了。”

  云麟十分懊悔骂道:“红珠荒唐,她分明是谎我,她那里有甚么住家,累我白跑这一趟,可不是冤枉。由他去罢,我也不访她了。幸此时雪已渐止,不如快快回去。于是匆匆仍向原路走回。走至吊桥旁边,猛一抬头,忽见城里飞也似的抬出一乘轿子来轿帘底下,尖削削的露着两瓣红棱,映衬着满山瑞雪,分外娇艳。触入云麟眼里,不觉心中一动。正待向轿帘里偷看,忽然轿帘一揭,内里女郎笑喊道:“你不是云少爷。”说着便命轿夫将轿子歇下,自家倏的跳下了轿,一把扯着云麟,笑得花枝招展。说:“你是不是到我那里去的?为甚不坐一会等着我?我猜准你一定不失约的,我所以冒着这样大雪,也赶得回来。见你衣服都被雪打湿了,快点同我坐着轿子,地下这样深的雪,如何走得。”

  云麟见是红珠见她这伶俐身段虽是穿着皮衣,紧紧的束缚得好像没有多穿衣服一般,腮颊上染着薄薄胭脂,钏影珠光,炫耀眼目,早迷糊起来,也不知道该同她说甚么话,低下头看见她两只小脚踏着雪地,不禁连声催着说:“快上轿罢!快上轿罢!须防冻着。”

  红珠一笑,便扯着云麟并肩坐入轿里。此时两旁已围了一大堆蓬头赤脚的男女,看这模样,煞是惊怪,疑惑一个闺女,怎么把一个少年孩子,硬抢入轿中,跑回去了。大家笑着议论,见轿子抬起,他们才一哄而散。云麟坐入轿里,觉得这轿子温香馥郁,把刚才冰天雪窖的惨象,消融得无形无影。又软绵绵靠着一个女郎,他是初开色界,不禁浑身有些瘫化起来,不由也将自己的腮颊,紧紧贴到红珠脸上,将适才访她不遇的话说了一遍。又说到那个老者,如何赶着一个红猪来戏他,引得红珠笑得颠头播脑。又把手在云麟身上乱掐说:“我只是恨你,你为甚这般糊涂,弄出这些笑话,我是不许你再告诉别人。别人知道,又该拿红猪两字来戏弄我了。”

  云麟点点头,见红珠如此风狂,不禁有些春心荡漾,悄悄的将手伸至红珠胸口抚摩。红珠一笑,用手指刮在脸上,羞他道:“你想甚么。”说着便将外面一件皮袄钮子解开来笑道:“天怪冷的,把手来在我怀里温着也好。”

  云麟果然伸进手去,觉得和暖异常,只是里面还隔着一件紧身小袄。云麟此时十分快活,但愿由城口到红珠家里便走得一年也不妨事,惟恐轿子走得快。偏生走了一会,已离红珠家不远。红珠将云麟的手拖出来笑道:“放老诚些罢,被我家父母捉住你,将你吊在树上。”云麟听此语,果然吓得有些变色,说:“阿呀,同你这个样儿,怕你父亲不要生气。”

  红珠笑道:“呸,有我呢,总舍不得教你吃亏。”正说着,那轿子已经落地,红珠一把拖着云麟,直望屋里走。云麟留神瞧着,全不是适才走的道路。只见茅屋五椽,收拾得却甚是洁净。檐前冰柱拖得有一二尺来长。屋里也安着火盆。一个白发婆子,笑嘻嘻迎得出来,说:“红儿回来了,你姐姐昨晚还提着你,说你今天定该回来,果不其然。这一位少爷面生得很,到不曾来过。”红珠笑道:“这位云少爷是我约他来的。娘呀,爹爹呢?”

  婆子笑道:“他老早赶进城买肉去了,知道你回来,保不定没有客,清汤寡水,像个甚么样儿。”说着便让他两人在一座土炕上坐了,又在房里捧出一个白铜小手炉儿揭起盖子,放了些芸香,递到云麟手里。云麟含笑不肯去接,红珠一把夺过来,笑道:“让我把手温一温,他这双手忍点冻也不妨事。”说着,将个粉颈缩入高皮领里吃吃的笑。云麟斯斯文文坐着,一言不发。婆子扯三话四,说了些没要紧的话。过一会,又取出些瓜子、花生碟儿,纵横放着。又笑道:“这位少爷面嫩得很,简直同那一年那个贺少爷差不多,模样儿也仿佛。”红珠把头一扭说道:“娘提这些事做甚,使人听得怪难受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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