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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她喊著,眼睛里冒著火。“你以为我是怎样的人?你以为我是虚荣的,世俗 的吗?你看轻了我!”她挺直了背脊,用力的说:“我告诉你吧!德凯,我这辈子会跟定 了你!不管你做什么,我跟你上刀山,跟你下地狱,跟你上天堂!”
他一把抓紧了她的双手,他的眼睛闪亮,紧紧的盯著她,喜悦笼罩在他整个的脸庞上 ,他的胸腔剧烈的起伏著。他喘息,他呻吟:“真的吗?盈盈?这是你的许诺吗?盈盈? 永不会反悔吗?盈盈?”“是的!是的!是的!”她一连串的回答。
他打开了她的手掌,把自己的脸孔埋进她的掌心中,用嘴唇紧压著那小小的手掌。忽 然间,她发出一声惊呼,他抬起头来,这才发现,他们的小船已经滑向下游的一个大水闸 旁,眼看就要卷进那瀑布般的水流里了。魏德凯慌忙拿起桨来,用力的划开了小船,当他 们划到了安全的地方,两人松了一口气,禁不住相视一笑。
“即使你要把我带到瀑布下的水流里,我也跟你去!”她一往情深的说。“我不会, ”他说:“我会给你一个小天地,一个充满了宁静、温暖和安详的小天地。”
他们默默相视,无尽的言语,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然后,他又继续划动了桨。她的身 子向后舒适的倚著,眼光无意的移向了天空——一片好辽阔好辽阔的天空。那么广大,那 么澄净,那么无边无际,你简直不知道天外边还有些什么。一时间,她有些儿神思恍惚, 她忽然无法揣想,属于德凯的那“小天地”里有一些什么了?
四周好安静,好安静,一片乌云,正轻悄悄的从天边缓缓的游来。水灵18/37
六是的,乌云是无声无息的飘浮过来了。
自从《罗密欧与朱丽叶》上演之后,沈盈盈的名字就自然而然的响了起来,她的美, 她的演技,几乎是远近闻名的。在校内,她是校花。在校外,更有无数的人在觊觎著她的 美丽。于是,一天,她对魏德凯说:“人家都鼓励我去参加选美,你说呢?”
魏德凯深深的注视著她。
“别问我意见,盈盈。”他低低的说:“问你自己吧!如果你想参加,就参加吧!” “你不反对吗?”魏德凯深思的微笑了一下。
“我不反对,但我也不赞成,”他慢吞吞的说:“你该自己决定你自己的事情。但是 ,记住一件事,盈盈。选美是选你的外表,而美丽的外表都是与生俱来的。胜了,你该谢 谢造物者,败了,也不必难过。最主要的,不论胜与败,你该保持一颗美丽的心。”“哈 !到底是教书教惯了,一句话引出这么多的教训来!”沈盈盈说著,站在镜子前面,她正 在魏德凯的小房间里。她打量著镜子里的自己,看著镜子里那张顾盼神飞的脸,她不自禁 的有些儿沾沾自喜。站到魏德凯的面前,她扬著眉说:“我告诉你吧,德凯,我一定会成 功!一定会胜利的!”
于是,一连串的竞选活动展开了。沈盈盈惊奇的发现,自己身边竟会拥出那么多助选 的人来。她整日被人群包围著,忙得晕头转向。她要做衣服,要学美容,要招待记者,要 参加许多重要的宴会……选美还没开始,她已整日忙得马不停蹄,连学校的课都没有时间 上了。魏德凯对她的选美抱著一种淡漠的、旁观的态度,他和助选团那群人格格不入,他 也不参加任何助选活动,他是这段时间里,和她说恭维话说得最少的一个人。然后,发现 自己反而碍她的事之后,他干脆退开了,把自己深深的藏在那小屋里。有时,她会像一阵 旋风一样卷到他的屋子里来,把一张闪耀著光彩的脸,和一对发亮的眼睛,凑到他的面前 来,好抱歉好抱歉的说:
“对不起,德凯,等我忙过这一阵,一定好好的陪你!别生气呵,德凯!”魏德凯会 摇摇头,勉强的笑笑。于是,她会哄孩子似的弯下腰,吻他的面颊,吻他的额,吻他的眼 睛和耳朵,低低的,抚慰的说:“告诉我,这几天,你在做些什么呢?”
“只是坐在这儿,”他安静的回答:“听那窗前的风铃。”
这就是他的答复,这种答复常引起她一阵恻然与内疚,只为了,他们曾共同听过无数 次的风铃声响,在那铃声叮当下编织过无数的绮梦。但是,这种恻然和内疚很快就被那五 彩缤纷的生活所冲淡了。她太忙,太兴奋,选美的热潮淹没了她,她再也无暇来领略那风 铃的韵味了。
然后,选美开始了,经过了初选、复选、决选,她一关一关的突破,以绝对的最高分 领先。每一次的胜利,都带来更多的崇拜者,听到更多的掌声和欢呼。她晕眩了,她陶醉 了,她快乐的周旋在那些拥护者之中,像个美丽的蝴蝶,迎著阳光扑闪著她那彩色闪亮的 翅膀,不住的穿梭著,飞舞著。
终于,最后一次的评选结束了。沈盈盈以第一名当选,当她站在那选美的舞台上,让 主席把那顶缀满珠饰的后冠罩在她头上,听著四面八方震耳欲聋的掌声,她喜悦,她振奋 ,她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整个的世界。挺立在那儿,她微笑,她扬眉,她对人群挥手。呵 ,掌声,掌声,掌声……她从没有听过那么美丽的声音,她再也记不得风铃的声响了。
选美之后,有一次盛大的庆功宴,魏德凯虽然参加了那宴会,却早早的就悄然而退了 。事后,当沈盈盈盛气凌人的跑到他屋里去责备他的时候,他只是怅然的微笑著,轻声的 说:“原谅我,盈盈,那种环境使我晕眩。”
“为什么?你见不得世面!你永远生活在一个狭窄的世界里,你就不知道这世界有多 大!”
“或者,”他勉强的笑著:“我只能生活在我的小天地里,那是个小小的天地!”“ 小天地?什么叫小天地?你有的只是一个蜗牛壳罢了!你一辈子只能缩在自己的壳里过日 子!”
他不语,只默默的抬起头来,望著那悬挂在窗前的那串风铃,这时正是初春,一阵风 过,铃声叮当。他仍然微笑著,但那笑容里含著那样深切的一层悲哀,这使她心中一凛, 再加上那铃声,那清清脆脆的铃声,唤起了许许多多回忆和灵性的铃声……她猛的发出一 声喊,扑过去,她抱住了魏德凯的颈项,热烈的吻他,一面嚷著说:
“饶恕我!饶恕我!我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你饶恕我,我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他拥住了她。一刹那间,她看到他的眼底漾满了泪。他吻她,深深地,切切地,辗转 地吻她。然后在她耳畔低沉的说:“记住,我爱你,盈盈,不单是你那美丽的外表,也爱 你那份灵气,那份善良和纯真。现在,你身边包围著爱你的人们,他们是否都能认识你的 心灵?”
她低下头,用手环抱住他的腰,然后把面颊深深的埋进他胸前的夹克里,闭上眼睛, 她觉得一阵心境虚空,觉得满心的恬然与宁静。在这心与灵会的一瞬,她比较了解他了, 他的境界和他的“小天地”。她低低叹息。一时间,两人都默然不语,只有窗前的风铃, 兀自发出一连串又一连串的叮当。
可是,没多久,她被派到国外去参加一项国际性的选美了,新的选美热潮又鼓动了她 。当她载誉归来,她已不再是个没没无闻的女学生,而成为家喻户晓的大人物了。她的照 片被登在报纸的第一版,记者们追踪著她,她的一举一动,那爱吃牛肉干的习惯,都会变 成新闻见报。于是,电视公司访问她,杂志报章报导她,电影公司也开始争取她了。
“你认为我去演电影怎样?”她问魏德凯。
“你会成为红演员。”他答得干脆。
“你的意思是赞成我去演?”
“我不知道我的赞成与否对你有什么影响力,我想,你自己早已经决定了。”他闷闷 的说。
“你猜对了!”她兴高彩烈的叫著:“事实上,我昨天已和××电影公司签了三年的 合同,你猜他们给我多少钱一部戏?十万元!”他盯著她。“我以为……”他慢吞吞的说 :“我们是有婚约的。”
“哦,你不能泼我的冷水,我现在不要结婚,我的事业刚开始,我不能埋没在婚姻里 !你也无权要求我放弃这样优厚待遇的合同,也放弃一大段光明灿烂的前途,是不是?”
“说得好!我是无权!”他咬咬牙。“我早就说过,你有权决定自己的事情!”“那 么,别管我,我要演电影,我要成功!我要听掌声!”
“掌声能满足你吗?只怕有一天,掌声也不能满足你!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追寻些什 么!”他注视著她,语重心长的说。
“你只是嫉妒!你不希望我成功,不希望我压倒你,不希望我被群众所拥戴,你自私 !德凯,你完完全全是自私,你要占有我!”“你的话有些对,”他说:“爱情本身就是 自私的,但是,你却无法责备爱情!”“如果你真爱我,”她用那对燃烧著光采的大眼睛 ,灼灼的逼视著他:“你就等我三年!”
“恐怕不止三年,”他悲哀的笑著。“三年以后,你会接受新的合同,那时的待遇会 涨到二十万。谁知道呢?你不是要求我等三年,或者,竟是三十年。”
“如果是三十年,你等么?”她逼视他。“昨天还有个男人对我说,要等我一辈子呢 !”
他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去,用背对著她。他的声音变得僵硬而冷漠了:“别把我算进 去,我不会对你说这种话,我也没有那份耐性!去演电影吧,反正有的是男人等著你!”
“你呢?”她冒火的喊:“你不等,是吗?”
“是的,我不等。”“你卑鄙!你下流!你混帐!”她大骂著,愤怒的喊著:“你的 爱情里没有牺牲!只有自私!我不稀罕你!我也不要你等我,我们走著瞧吧!”“砰”的 一声,她冲出房间,重重的带上房门,走了。
于是,她开始了水银灯下的生活。她的照片成为大杂志的封面,她出席各种社交活动 ,她上电视、她唱歌、她表演、她参加话剧的演出,不到三个月,她已经红了,红透了半 边天。她身边围绕著男士们,她几乎不去上课了,以前包围在她身边的男同学,像宋中尧 等人,早已不在她的眼睛里。她的生活是忙碌的、紧张的、刺激的、多采多姿的。她学会 了化妆,她懂得如何打扮自己,她是更美、更活跃、更迷人、也更出名了。然后,一天深 夜,她在片场拍完了一场戏,正要收工回家,魏德凯忽然出现了。“我要和你谈谈。”他 说,眼睛里布满了红丝,身上带著浓重的酒气。“你喝了酒?”她惊奇的问。
“是的,我想我有点醉,这可以增添我的勇气,对你说几句心里的话!”“要说就快 说吧,还有人等著要请我吃消夜!”她说,不耐的。“你打发他们走,我们散散步。”
“不行,会得罪人。”“那么,好,我就在这儿说吧!”他喘了口气,脸上的肌肉被 痛苦所扭曲了。“我来告诉你,我要你,我爱你,我离不开你!摆脱这所有的杂务吧,嫁 给我!跟我走!好吗?”
“你醉了。”她冷冷的说。“没有醉到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地步!”他说,抓住她 的手腕,他的眼睛迫切的盯著她,声音颤抖:“跟我走!我求你,因为没有别人比我更爱 你,更了解你!”
“哈!”她嗤之以鼻。“别自作聪明了!你从来就没有了解过我!告诉你吧,我不会 跟你走,也不会嫁你。”她垂下了眼睑,一时间,她有些儿难过了,她看出眼前这男人, 是如何在一份痛苦的感情中挣扎著,而毕竟,他们曾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叹了口气,她 的声音柔和了:“我抱歉,德凯。你也看得出来,现在的局面都不同了,我已经不是以前 的沈盈盈了,也不再是你的风铃小姐。放掉我,回美国去吧,你会找到比我更适合你的女 人,能跟你一起建立一个小天地的女人!”“那个女人就是你!”他鲁莽的说,眼眶湿润 。“你一定要跟我走,盈盈,我求你。我这一生从没有求过人,可是,现在,我求你。我 已经把男性的自尊全体抛开了。嫁我吧!盈盈,你会发现我那个天地虽小,却不失为温暖 安宁的所在。我将保护你、爱护你,给你一个小小的安乐窝。盈盈,来吧!跟我在一起! ”他一连串急促而迅速的说著,带著那样强烈的渴望和祈求。他那潮湿的眼睛又显出那份 孩子气的任性和固执,痛苦和悲哀。这绞痛了沈盈盈的心脏。但是,望著那片场中的道具 ,和那仍然悬挂著的水银灯,她知道自己是永不会放弃目前这份生活的。她已经深陷下去 ,不能也不愿退出了。他那“小天地”对她的诱惑力已变得那样渺小,再也无法吸引她了 。水灵19/37
“原谅我,”她低低的说:“我不能跟你走。”“但是,你说过,你将跟我上刀山, 跟我下地狱,跟我进天堂!”“是的,我说过,”她痛苦而忍心的说:“但那时我不知自 己在说什么,我想,我对你的感情,只是一时的迷惑,我还太年轻。”他瞪著她,脸色可 怕的苍白了起来。她这几句话击倒了他,他的眼睛里冒著火,他的嘴唇发青,他的声音发 抖:
“那么,你是连那段感情也否决了?”
“我抱歉,德凯。”她低下了头,畏怯的看著地面,嗫嚅的说:“你放了我吧,你一 定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女人。”
他沉默了片刻,呼吸沉重的鼓动著空气。终于,他点点头,语无伦次的说:“好,好 ,可以。我懂了,我总算明白了。没什么,我不会再来麻烦你了。事实上,我早知道会是 这样的结果,只怪我不自量力。好,好,我们就这样分手吧!你去听你的掌声,我去听我 的——风铃。哈哈!”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凄楚,笑得怆恻。“风铃!”他盯著她:“ 你可曾听过铃声的叮当吗?”推开她,他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用力的掉转头,他走了。她含著泪,却忍心的看著他的背影,一面笑著,一面跄踉的 、孤独的隐进那浓浓的夜雾里。
这就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他,没多久,她听说他回美国去了,从此就失去了他的消息。 七多少年过去了?五年?不,六年了。在这六年中,世界已有了多少不同的变化。她 如愿以偿的成功了,跃登为最红的女演员,拿最高的片酬,过最豪华的生活,听最多的掌 声。但是,一年年的过去,她却逐渐的感到一份难言的空虚和寥落,她开始怀念起那风铃 声的叮当了。多少个午夜和清晨,她在揉和著泪的梦中惊醒,渴望著听一听那风铃的叮当 。从尘封的旧箱笼中,翻出了那已变色的风铃,她悬挂起来,铃声依然清脆,她却在铃声 里默默的哭泣,只为了她再也拼不拢那梦的碎片了。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作了一支曲子《 风铃》,这成为她最爱唱的一支歌,她唱著,唱著,唱著,往往唱得遗忘了自己——她看 到一个懵懂的女孩,怎样在迷乱的摸索著她的未来。成长,你要对它付出何等巨大的代价 !
今夕何夕?今夕何夕?
那是真的么?再听到那人的声音,再听到他低声的呼唤。那是真的么?可能么?故事 会有一个欢乐的结局,她不敢想。可能么?可能么?今夕何夕?
她用手托著下巴,忘了卸装,也忘了换衣服,只是对著镜子痴痴的出著神。门上一阵 轻扣,有人推门走进来:
“沈小姐,外面有人找!”
她惊跳起来,来不及换衣服了。抓起梳妆台上的小手提袋和化妆箱,她走出了化妆室 ,神志仍然恍惚。
“嗨!盈盈!”一声呼唤,多熟悉的声音!她抬起头来,不太信任的看著眼前那个男 人,整齐、挺拔、神采奕奕!那对发亮的、笑嘻嘻的眼睛,紧紧的盯著她。他的变化不大 ,依然故我的带著那份天真和潇洒,只是眉梢眼底,他显得成熟了,稳重了。沈盈盈好一 阵心神摇荡,依稀仿佛,她又回到那特产店中,和×大的校园里去了。“还记得我吗?” 他问,伸手接过她手里的化妆箱。
“是的,”她微笑著,却有些儿酸涩。“那个找不著教室的新生。”他笑了,笑容依 然年轻,依然动人。她也笑了。
“那个风铃,”他盯著她,眼睛亮晶晶的。“好吗?”
“是的,没生病。”“我那个,也没生病。”他说。
他们又笑了起来,旧时往日,依稀如在目前。她笑著,眼前却忽然间模糊了。走出了 电视公司,他们站在街边上。
“我们去那儿?”他问。
“愿意到我家坐坐吗?”她说。
“不会不方便?”“很方便,我自己有一栋公寓房子。”
他不再说话,叫了一辆计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