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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鬼又摇了摇头，笑容中带着三分甜蜜七分傻，说：“不会，只要和他在一起，我完全不会生气。”
娜塔莎和强尼对视一眼，得出结论：没救了！
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居然会有如此厚福，真是让人心理不平衡，强尼抚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问：“罗伊，你认识他多久了？”
在俱乐部那晚，强尼也在场，清楚地看到李祯面对罗伊的纠缠时完全是素不相识的样子，而罗伊对他如此顺从、爱恋至深，绝对不是一见钟情那么简单。
罗伊抿住嘴唇，抚着希莉娅优雅修长的颈项，沉默了许久，问：“请问，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咦？这小子也不傻嘛！而且也不像表面上那么好欺负。娜塔莎精神一振，搂住罗伊的脖子，开始利诱：“小罗伊，你想不想让李祯更快地爱上你？”
当然想，罗伊狐疑地看着她，不过天下没有白吃的大餐，她想干什么？
娜塔莎笑眯眯地凑近他的耳内，说：“有一个万试万灵的魔术，包他对你爱如潮水。”
“什么魔术？”罗伊屏住呼吸，虽然告诫自己不要当真，可是仍忍不住想知道。
鱼儿已经开始咬饵了，娜塔莎对强尼抬抬下巴：“你来说。”
共谋者也兴致勃勃地靠了过来，一条一条地耳提面命：“小罗伊，你要每天往他鞋子里放图钉，往他的咖啡里滴纯黑墨水，往他的酒里加盐，往他的内裤上涂沙丁鱼酱汁，直到他把你……哦，他对你表白为止。”
罗伊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一板一眼地回答：“他会在第一天把我扫地出门的，先生。”
这孩子真是太不可爱了，连让人戏弄一下的觉悟都没有，强尼还要增加火力，突然看到罗伊眼睛发亮，一脸如释重负的神情，他转过身去，才发现李祯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脸上似笑非笑，眼中雷电交加。
冷汗冒了出来，眼角余光瞥到娜塔莎幸灾乐祸的表情，强尼缓缓地站起身来，举起双手。
臭女人，被你害死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强尼请假，被同事送回住处。
十二、
强尼不知道的是，他会被揍不是因为踩了地雷，而是正巧碰上李祯想揍人出气，原因很简单，我们的神经粗比石柱的李祯先生，终于被这桩案子恶心到了。
当他走进波特曼那间堪比吸血鬼城堡的办公室时，对方正在填写报告单，被解剖完毕的尸体已经封入冷柜，等待亲属来领取。
波特曼招手示意李祯坐下，端来一杯冷开水，对昨天李家的冰箱惊魂记也略有耳闻，况且那台被主人遗弃的冰箱已经被他收来冷藏药品。
“有什么新的发现吗？”李祯单刀直入，不想在这阴森的地方多留片刻，波特曼不以为意地笑笑，答道：“内脏中没有庞沙菌群，不过他的尸体总算完整了。”
“哦？”李祯回想了一下，抚抚下巴，问：“眼球不是还没找到吗？”
“找到了。”波特曼面无表情地点头，从冰箱里找出几个玻璃皿递过来，里面盛着几块黑白相间的碎物，法医还生怕对方看不出来，耐心地一件件指点给他：“这一块主要是纤维膜，你可以看到后面连着视神经硬膜鞘。”
李祯看着那｜乳白色夹杂着红色血丝的东西，思维开始短路，波特曼又指着一块丝丝络络的碎块说：“这是连着葡萄膜的一块，旁边是玻璃体，其他的都碎成糊状了，实在不好收集。”
李祯将转椅向后滑了一尺，与波特曼拉开距离，问：“从哪里找到的？”
不由得想起一句俗语：挖出眼珠子当泡踩——不知道是不是面前这个鬼样子，但不可否认的是，李祯的眼皮开始抽搐了。
“在他的胃里。”波特曼给了个匪夷所思的答案，“是在他胃里找到的，李。”
李祯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喉咙口涌上极不舒服的感觉，像生吞了一只苍蝇，波特曼又倒了杯冷开水，还加了冰块，递给他压惊，又说：“他把自己的眼球咬碎了吞下去，我知道这很难让人接受，事实上我也觉得很变态。”
“这不可能！”李祯晃着水杯，冰块叮叮当当地撞着杯子，“难道他是僵尸？一点痛感都没有？”
无法想象眼球被生生挖出是怎样撕心裂肺的疼痛，而被害者竟然能再将它们吞入腹中，那还是人类吗？既然生理上能忍，心理上又怎么能接受得了？
“这就是‘炽天使’的威力了。”波特曼摘掉眼镜，揉揉额角，“看来这种药物已经改造到了完美的终极版，李，他死得很凄惨，但他应该不会感觉到痛苦。”
显然那个金发男人不幸成了药物的人体实验品，更不幸的是：那并非治病救人的药。
李祯含了一块冰，镇定了快造反的喉舌，以眼神示意波特曼：继续。
波特曼在他对面坐下来，说：“半年之前克拉拉身上也被注射了类似的药物，但那时候药性并不完善，现在‘炽天使’不仅能消除肉体上的痛苦，甚至能让人在精神上产生类神的万能感，和用在地下拳击比赛中的兴奋剂性质类似，但是从药效来说是云泥之别，而且不会上瘾。”
“类神吗？”李祯眯起眼睛，若有所思，算是人类野心膨胀的极致吗？像神一样无所不能？
只可惜脆弱的肉体局限了精神上的无限扩张，追求天神的快感，代价是死路一条。
波特曼看着他的眼睛，漫声吟道：“‘他们杀死了上帝，妄想取而代之’，李，这也许不仅仅是一个组织的行为，处理不当的话，可能会引发民众暴乱，你确定要涉入其中吗？”
以李祯的能力，可以在一切混乱中独善其身，但是一旦拘泥于为政府效力的特工身份，那就远没有那么简单了，那不仅是一架冲锋枪，更是一台活靶子。
入行数年，几次生死关头有惊无险，拣回一条命来，李祯不是没有退意，只是半年前交情很好的克拉拉被暗杀，引起了组里对“天堂帝国”的注意，他才留到现在。
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一个邪教组织那么简单，天使残忍的恶作剧只是个前奏，水面下还隐藏着更大的冰山。
喝完一杯冰水，李祯将空杯放在桌上，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我不是被吓大的。”
回到办公室，正好撞上强尼在对他的小罗伊胡说八道，李祯更坚定了留下来的决心——能随时揍他个尽兴而不会被以袭击政府安全人员的罪名论处，这项福利是普通人求都求不来的。
丢下被打得全身变形的强尼，李祯对娜塔莎抛了个飞吻，说：“今天放你一马，下次补请。”
说罢，带着双眼冒出崇拜之光的罗伊出门，背后传来娜塔莎幸灾乐祸的笑声，让李祯直想摇头——第四局果然怪物云集。
“去哪里？”罗伊一手拉着他一手牵着鹅，不折不扣的小跟屁虫。
“吃饭。”李祯将他们塞进车里，习惯不改地飞车上路，找了间素食馆——说实话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食欲，但是发育中的少年必须喂饱。
这家店还设有宠物专区，把嘎嘎叫的肥鹅拎给服务生，虽然很想坏心地加一句：七分熟。
为罗伊点了餐，李祯要了冰啤酒，只有清爽的液体滑过喉咙才不会让他产生吞咽眼球的恶心感，他看到昨天还食欲不振的罗伊在大快朵颐，眼神带着几分羡慕：无知的人是幸福的，虽然也小鬼也曾备受惊吓。
罗伊吃了个半饱之后放慢速度，抬头看看只喝不吃的李祯，担心地问：“祯，你怎么了？不合口味吗？”
李祯倒了杯酒给他，完全没有觉悟到他正在教坏小孩子。
——所以数年后猛然发现自己养虎成患，已是无力回天，这是后话。
酒足饭饱，希莉娅也吃够了饲料，两人一鹅结账出门，李祯正要打开车门，白鹅突然发出了奇怪的“叽叽嘎、叽叽嘎”的叫声，罗伊脸色变了，还没等他说话，李祯超强的反射神经已经促使他做出行动，抱着少年就地一滚，躲在一辆运货卡车后面，顺便踢开希莉娅，并扯过匆忙赶来的泊车小弟，将他与罗伊按在地下。
与此同时，李祯的车轰地一声巨响，车顶飞上了天空，车身四分五裂，火舌肆意曼延。
十三、
李祯顶着一张臭脸，眼神凶恶，连一向勇于挑战权威的希莉娅都不敢近身。
警员居然还是昨天那一拨，个个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李祯，暗自猜测他是不是惹了破财之神。
“李先生，我们对您的遭遇表示同情。”警长客气地与他握手，李祯从牙缝出挤出一句：“谢谢。”
应付了警察，保险公司的事故勘察车随后就到，李祯又接受了一份同情，而比较麻烦的是他的车子爆炸波及到停在附近的三辆车，一辆运货卡车，伤得不重，一辆越野车，本来就古董得快进棺材，最麻烦是右边那辆，居然是辆限量版宾利，被炸得面目全非，可想而知车主看到自己的爱车几近报废后一脸悲痛欲绝，恨不得把李祯的脖子掐出十个血洞。
保险公司也很郁闷，宾利的车主是他们的黄金客户，还是个连抬头纹都要保的超级神经质，现在正喋喋不休地与业务经理理论，搞得一群勘察员们直朝李祯翻白眼。
李祯完全不吃那套，手续办完了，检查了一下罗伊身上，除了手肘有些擦伤之外，整体完好，他放下心来，对被缠得分身乏术的保险公司经理挥挥手，带着一人一鹅去叫出租车。
罗伊时不时偷瞄他几眼，因为害怕被当成出气筒而一直不敢开口，希莉娅小姐紧跟着小主人的步伐，由于没有得到该有的夸奖而闷闷不乐。
“吓着了吗？”等车的时候，李祯突然拍拍罗伊的头，给了他个安抚的笑容，罗伊受宠若惊，只差没摇尾巴，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金卡，郑重地说：“祯，我来养你吧。”
希莉娅忍不住“嘎”地叫了一声，随即用翅膀捂住一张扁嘴，看向李祯的眼神分明在说：小白脸。
李祯一把拎住白鹅的脖子，高高地提起来，问罗伊：“你想不想吃吊炉烧鹅？”
“啊？呃……”罗伊托住希莉娅的屁股，免得可怜的鹅小姐被勒得断气，“我不吃禽类，祯，你不要欺负希莉娅。”
希莉娅肥胖的身体扭个不停，两只脚蹼啪啪地拍打着他的腹部，李祯抚着下巴，满意地看到鹅小姐被吓昏，他一松手将那个笨家伙丢给罗伊，挑了挑眉毛：“看不出来你力气还不小。”
那鹅重得像头猪，不过罗伊从小抱到大，也习惯了，他的目标是抱动更重的东西呢——红着脸看了李祯一眼，纯情少年满脑子绮念，默不做声地跟着他上了出租车，回到第四局。
一进大楼，第三批同情如潮涌来——这世界上，信息的传递永远比你想象得要快。
“亲爱的……”娜塔莎将一叠表格给他，“我替你填好了，你只要签名就好，今天呈报到上面，会有特别补贴哦。”
“谢了。”李祯坐在桌前，签名签到手酸，罗伊在旁边端茶递水，伺候得很是周到，希莉娅清醒过来，很想对李祯吐口水。
“好了。”娜塔莎收起文件，揉了揉额角，神情有些为难，“关于‘奖金’，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李祯会意，“奖金”是他们的暗语之一，他交代罗伊乖乖等他，便跟着娜塔莎来到资料室。
“那个叫罗伊的少年，我想起一件有关他的事。”娜塔莎找到一盒档案，“你记不记得三年前，有一个叫‘漂移组织’的团伙绑架了不少富家子女来勒索赎金，当时执行任务的是你和沙利，沙利还是因为那个任务而高升的。”
李祯点头，那个组织的老大还是他亲手击毙的，娜塔莎翻出一张照片递给他，说：“这是当时的那批肉票，你仔细看右数第三个。”
李祯接过照片，眯起眼睛，是——罗伊？
比现在还要稚嫩，睁着一双惶恐的翠绿眼睛，脸上还有伤痕，本来就平凡的面孔更加显得不起眼，就算李祯当时见过他，也不可能记住吧？
“一定是你表现得太神勇了，才让小罗伊暗恋你到现在。”娜塔莎一手按住胸口，“哦！李，你这个妖精！连小男孩都不放过……”
“说重点！”李祯黑了脸，打断她的胡言乱语，“罗伊是孤儿，继承的财产也算不上富豪，他们为什么会绑架他？”
“这正是问题所在。”娜塔莎收起花痴相，将资料一股脑儿交给他，“这个组织的副组长及所有组员，在被逮捕之前全灭，调查不到任何原因，最后只能以帮派火拚结案，所以小罗伊的事，只有他自己能回答了。”
绕了个圈子又回到原点，李祯掂着那张照片，打量着那些被救出来的小孩，问：“其他人呢？”
娜塔莎神色凝重，说：“其他孩子都被送回家了，而且我们暗中调查过，他们的父母都是富豪，但是要灭掉像‘漂移组织’那样的团伙，远远不可能做到。”
这么推算来，没有任何背景的罗伊反而让人怀疑了？李祯将资料丢在一旁，说：“我也不认为一个孤儿能做到，没有父母的庇护也是原罪吗，娜塔莎？”
娜塔莎见他脸色不善，识相地转到另一个话题——其实基本上还是原话题：“罗伊的父母曾经是‘萨玛利亚方案’的骨干，李，六年前方案撤消后，参与的一百三十六位研究人员，失踪了三十九位，剩下的九十七位，意外事故死亡的有六十二位，感染疾病死亡的有三十位，还有四个人精神失常了，无论多高的案发率，都不能解释这样的巧合。”
李祯靠在资料柜上，想起罗伊说过母亲曾服务于那个方案组，可是父亲呢？他好像从来没有提过车祸中去世的另一位至亲。
唯一与“方案”有关的幸存者，是他们退休在家的局长乔治·欧文，现在正赋闲在乡间别墅里，基本上与外界不通音讯。
李祯抄下地址，片刻也不肯耽搁，借了娜塔莎的车，带上黏着他不放的一人一鹅，朝城郊的公路驶去。
十四、
乔治·欧文是个严厉铁腕的老头，脸上每一条纹路都刚硬而缺乏人情味，终年难见笑容，他在职期间，第四局以“勇猛果敢、不知变通”而闻名，李祯之所以成为局里最强悍的特工，完全是拜这老头一连串追魂夺命的危难任务所赐，而数年磨练下来，第四局每个人都很强——不够强的都死光了。
不晓得退休之后，欧文的脾气会不会稍好一些，不过，一辈子也别指望他和颜悦色就是了。李祯在路边小店买了一束艳红的天堂鸟，另外给罗伊买了汽水，继续开车。
罗伊道了谢，倒了些水捧在掌心喂希莉娅，不过鹅小姐呷了几口便转移了注意力，盯着那束花上看下看。
只要是女性，大多数都是喜欢花的，这话在雌鹅身上也一样适用。
“祯，这花是给欧文先生的吗？”罗伊也很好奇，想象不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手捧鲜花的样子。
“不。”李祯看看路标，扭转方向盘拐上一条乡间小路，“送给他美丽的女儿。”
罗伊沉默了片刻，闷声说：“你真是本性不改。”
“我为什么要改？”李祯漫不经心地回了他一句，打开车子的定位系统，罗伊皱眉，盯着李祯的侧脸，问：“你是不是被女人甩过，才会这么花心？”
不至于吧？花心就花心，连李祯自己都懒得找什么情殇难解之类的借口，小鬼是不是文艺片看多了？
对上李祯似笑非笑的眼神，罗伊蓦然明白：这家伙根本就是天生的猎艳者，风流不需要理由的那种类型！
这种人从来不会认真，李祯对于感情的吝啬不是因为怕被伤害而严防死守，是因为他被各任情人的温柔付出给宠坏了，心安理得地享受无拘束的关系的同时，完全没想过给予同等的浓情蜜意。
不爱人，不是因为刻意去躲闪什么，而是他根本不懂得爱为何物，所以那些与他有过短暂时光的情人们，纵使无奈，却没人恨他。
他的心还在沉睡……罗伊文艺腔十足地下了结论，握紧拳头，斗志昂扬——
“李祯，我一定会让你觉悟的！”
希莉娅咕咕叫着凑热闹，在狭小的车内扑扇个没完，李祯手一滑，显些与迎面而来的卡车撞上，他狠狠瞪了罗伊一眼，丢过来一句：“不想死就闭嘴！”
夏季即将结束，春天更加遥远。
终于找到那所隐蔽的乡间别墅，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年轻美丽的罗莎蒙德·欧文正在院子里修剪长春藤，看到李祯，她兴奋地叫了起来：“李！你怎么来了？”
李祯给了她一个拥抱，将花递给她，看那姑娘惊喜的神情，不由得有些惋惜——这么活泼而漂亮的女孩，硬是被固执的老父留在远离尘嚣的偏僻之地，真是可惜了这张花容月貌。
罗伊抱着鹅，默不做声地看着他们亲昵，连他也不得不承认，从脸蛋到身材都无可挑剔的俊男美女，站在一起真是说不出地赏心悦目。
情根深种的少年胸口胀痛不已，希莉娅看出他的心思，张开翅膀抱住他的肩，头颈在他脸颊上蹭蹭，送上无声的安慰。
“乔治在吗？”李祯注意到这边的低气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