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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贴整一个面具,只好从局部下手。鼻头加大了些,眼角压塌了些,嘴唇加厚了
些,下巴加宽了些。丑倒是不丑,但绝不俊美。语欢想起鸣见以往的样子,忽然
觉得,其实这样还是挺美的。
马车辘辘而行,横冲直闯,溅起的泥,统统泼上了百姓的身。伴随着叫骂与
不满,一辆面子平庸,里面豪华的马车飞驰而来。千落抬头,耳圈的银光在发间
闪烁。语欢下意识握紧双拳。
马车离他们越来越近,千落往前走一步,顿了顿,再稳妥地往前走了几步。
语欢抿了抿唇,喉间干涩。马车快至他们面前时,千落忽然奔出去,站在马路中
央。
车以惊人的速度奔跑,忽然刹脚,猝不及防,马儿的声音在空中嘶鸣。语欢
几乎要喊出声。
车,人,仅几差几寸距离。
语欢长吁一口气。千落回头,看着车夫。
车中探出个脑袋,衣着朴素,料子却是上上等。语欢心中忐忑,躲在树后静
静观察。千落不紧不慢走去,停在门前,说了几句话。那人把帘子盖下,回头和
里面的人讲了几句话。
接下来,帘子掀开,里面三女七男。穿华缎素衣的,只有一女三男。女子头
上只别了一支凤犀簪,倾国的姿色,却让人觉得,粪堆上都好长灵芝。衣着最为
华贵的那个,为他们称为老爷。约莫半百,却天生龙颜,不怒自威,即便笑着,
也让人觳觫。就像他最为骄傲的九儿子。
从背面看去,千落便是一动不动,却已低声说了好几句话。那老爷听完后,
点点头,吩咐人拿了银子,放在千落手中。千落屈膝,谢过。马儿又鸣叫一声,
飞奔而去。
千落走回来,将那锭银子放在语欢手中:“无九皇子,也无庆容小王爷。”
语欢道:“你怎么认识他们?”千落道:“不必多问。他们就要出城,你跟我去
城门外。”
城门,红墨刻着两个大字,杭州。千落站在城门旁,语欢立在山林间。早已
埋伏好的天地教众,静静守在杨柳下。语欢扶着树干,握紧手中的武器,双眼不
离千落。青铜剑器,刃中央隆起,有脊有棱,剑芒映着雨光。直到千落点头。
同一辆马车,从城门处奔出。
一堆人蜂拥而至,跃上马车。
车夫惊呼一声,跳下车开始护驾。车中乱成一团,很快便传来女子的声音,
但不是那倾城女子的。她是老爷的妾,却十分镇静。捉住老爷的手,用血肉之躯
挡住。语欢轻笑,有些造作,外头的人还没攻进去呢。不过,给国库养肥的皇族
子弟,再强,也强不过天地教的精髓。
皇族开始慌乱,千落的手放在了右肩上。语欢点点头,一跃而下。
排戏,抹脸,砌末,现在就差配戏。语欢粉墨登场,在傀儡棚子做戏文,自
然不难。很快,语欢一剑划破一教众身上背的水袋子,红墨迸裂。在血点未溅老
爷衣袍上时,语欢已腾空,旋身转体,恰恰以背相挡,血点刚好溅上了他的衣裳,
缓缓垂滴。接下来几剑划下,天地教的人溃不成军,抱头鼠窜。包括假羞涩的花
颜,真羞涩的淡水。却没有赏渊。
赏渊不愿意来。
长清皇帝聪明,却不懂一丁点儿武功。其他几名大臣,再会武功,也不会对
天地教的东西有研究。长清爱才,但不形于声色,只回身上车,淡问了语欢几句。
语欢微笑着,看他们就像在看普通游人。长清皇帝看他的目光,让他在心底打了
几百个冷噤。
审判很短,在语欢看去却很长。这么短的时间内,语欢的脑中浮现了很多奇
怪的想法。其中有一个,竟是希望长清放他走,然后,他就可以……
他还不知自己可以做什么,长清便笑道:“这位小兄弟,不知你对登仕有何
看法?”
一颗心沉下,前所未有的绝望卷席而来。语欢拱手道:“在下毕生最大的梦
想,便是为国效力,无奈在下乃一介鲁夫,才识不逮,只好忍痛放弃。”长清道
:“非也。学而优则仕,不过是对文职而言……”如此一番废话,客套,非常公
式化地解决,当长清公布身份时,他感动得泪眼滂沱,顺便提议追杀这些刺客,
以表赤忱之心。语欢顺利被登庸,上了杀父仇人的马车。
车夫甩马鞭。超轶绝尘,蹄间三寻,龙驰。
语欢坐在马车中,还未来得及打招呼,就迅速回过头,看着杭州城门。
但是,那儿已无人。
这才想起回头,与所有人打招呼,那美丽的女子,果是贵妃。寒暄过后,语
欢看着窗外,忽然眼前一亮。白衣人正站在路旁,帽檐已耷下,神情淡漠,却眼
不离他。擦过那人的身子,语欢探头出去。那人转过身,却不再跟走,只一直看
着他。到后来,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长清笑问:“怎的,这么快就想家了?”
语欢揉揉眼角,摇摇头:“草民没有家。”
长清一笑,击掌道:“朕糊涂了,你方才说过,你是江湖浪子,四海为家。”
第二一章灯会
乌纱绝非如拾地芥。刚被登庸,帽儿不会太大,语欢知道。可是,他不知可
以小到这种境界。武节将军,听上去听拽,实际上,就是个六品官。京师内九门,
外七门,每门设千总把守,称为门千总。那个是七品。语欢宁可去当这门千总,
起码有事做。不过,好歹皇帝没把他给分配到海关去,否则他这辈子别想翻身。
皇城里有那么一堆房子,专程给语欢这类无家可归的官员住。无家可归,九
成都是因为从外地来。都说身在皇城三分贵,越是穷人,就越爱攀比。这些个穷
人,要不是从农村来的粗打手,要不是从田地来的酸书生,你瞧不起我,我瞧不
起你,都觉得自己才是大庆最后一个人才。
语欢被扔到这堆人里头,自然没好日子过。一个人靠着踩狗屎的运气当官,
不被鄙视都难。虽然对语欢来说,六品真的太低。头一天领了官服,盘领右衽,
袖宽三尺。袍子是青色的,纹路是一寸小花骨朵,展脚幞头配着,不到大场合是
用不上的。
不过语欢运气好。皇上赶回长安,就是为了赶着过春节。大庆京师的春节,
那真不是一般的热闹,坊巷市井,酒楼歌馆,常闹至四鼓后方靖,而到了五鼓,
又有趁早市的人开张。光是放礼炮,都可以轰死方圆几百里的百姓。
长安过节的一大特色,热闹。二,灯会。三,灯船。来了若错过任何一项,
就是一大损失。大年三十未至,街坊就已吵得翻了天。语欢穿着便服在人群中走,
挤来挤去油都可以挤出来。人们还嫌不够热闹,喳喳喳,喳喳喳,麻雀似的围在
一起大聊特聊。
走着走着,语欢想起了上次来这里的情景。当时是为了去参加武林大会,跟
着一堆人。爹,娘,哥哥姐姐,仙仙,筱莆,嫣烟。当时那个场景,真叫一个欢
腾。为了摆脱那几个丫头,他还辛苦跑去买胭脂。路过玩具摊时,语欢禁不住停
下来。拿起一个捻捻转儿,晃荡几下。一晃,把满腹心事都晃荡出来。受不住,
放下,开溜。
喧嚣的长街,依旧如游龙,卡嚓切断了京师路。金黄|色,却一点也不俗。
走一段,路过一架小桥。桥上的男女点着灯笼,光芒照着两人的脸。不似江
南女子的粉嫩,京师的女子娇艳如花,含情脉脉地与情郎相视,真是甜到人心窝
里去。
灯船如珠如樱如红豆,一条河上四处漂流,还有不少人往里放船,表情岂止
一个虔诚了得。语欢看着那一排排船儿,翻红荷叶,微皱水波,忍不住笑了。蹲
在岸边,灯心明红,旁边却喧嚷起来。语欢抬头,朝人们所看的地方望去。
河岸边,一堆官兵列成一排。他们周围一圈,人都走得干净,相当杀风景。
站在官兵里面的人语欢看不清楚,却从别人口中听到了那三个字。九皇子。
“真是奇了,九皇子怎么年年都往这里跑?莫非,他是想在民间找个姑娘当
妃子?”
“你就做春秋大梦去吧。他若想找媳妇,为何不穿便服。找这么多人把岸边
围得水泄不通,莫不成是准备从河里捞姑娘?再说,据说九皇子有心上人了,现
在和他关系好得很。”
“哎,你说的是余大人的闺女。那丫头有哪点好?是个青白眼不说,还娇气
得不得了。”
“皇上不急太监急。她不配九皇子,你配?”
“九皇子长得那么漂亮,又能干,说不定以后还是皇帝呢。这天下,就没个
人能配得起他。”
“嘘,小声啊,这种话你怎敢乱说?”
两个谈话的姑娘走了。
语欢心中乱跳,嘴唇抿了数次,还是依然干涩。那群官兵围得很密,他根本
无法看到里面的人。只是,心中一直在想。他们只隔了这么一点距离。
语欢试着挪动脚步,近一些,再近一些。
两个肩并肩靠着的士兵,手臂间露了个缝儿。语欢弓下身,往缝隙里看去。
里面的人正坐在岸边,翘着二郎腿,看似随意,却相当端庄。头上的发冠,
自是一年比一年华美,头发也长长不止一点。落于腰际,柔顺滑落,被灯船里的
烛火照得发亮。
语欢吞了口唾液,鼻子有些酸。
有个姑娘小声问官兵:“大人,请问九皇子殿下在这里做什么?”那官兵道
:“我也不知道。主子不每次来都坐这么,就看着河床不动,估计是赏景吧。”
鸣见半侧过头,那官兵立刻闭嘴。额心的象眼儿印记依然精致。行过处花香
细生,坐下时淹然百媚。看到他的感觉一如以往,惊艳。只是,这一次的感觉比
以前都要强烈得多。
鸣见今年二十岁。已到了行冠礼的年纪。才到了行冠礼的年纪,就已长成这
样,不知以后还会变多少。掰手指算算,他们认识十四五个年岁了。可语欢到现
在还未了解他。
鸣见坐了一会,忽然站起来,击掌,转身走掉。官兵随之而去。看着他的背
影,语欢怔忪许久。鸣见成熟了许多,不似当年那般,一副秀气娇弱的模样。而
且,他又长高了。
语欢想了很久,从他们的初识到初吻,初吻到初夜,什么都想遍了。除了复
仇。
第二二章宴会
新年新岁,民间玩的把戏,最多的就是花灯,鞭炮,坐年,春谜。街面儿上
处处是小挂千,门彩,喝米汤猜拳,图的就是热闹。皇帝老子不一样,要玩也要
玩高级的。听歌,观舞,看戏,吃大餐,小日子那叫一个滋润,老天爷看了都要
眼红。
语欢站在枫陛上,公车司马门前,抖了抖自己的衣服,却抖不掉礼花爆开时,
映在上面的光。皇宫民间比热闹似的,民间才炸开一个鞭炮,皇城里就放开一朵
礼花。
劈里啪啦,蓬蓬蓬蓬。劈里啪啦,蓬蓬蓬蓬。劈里啪啦,蓬蓬蓬蓬……这声
音一直维持到进了皇宫最里头,都还没消去。因为皇宫的后面,还是热闹区。皇
族似乎都很喜欢这样的氛围,这可苦了在杭州长大的语欢。
皇上摆了几十上百桌酒席,居然有语欢的份。而且,座位离皇上那叫一个近。
大堆大堆的桌子围着个大场子,大场子中间,一堆国色天香的美女在跳舞。等皇
上和他的媳妇儿子们来了,所有人都开始沸腾,铆足全力拍马屁,还互相比着谁
拍得响。皇上右边的是皇后,左边的是太子,太子旁边是九皇子,九皇子旁边是
嫔妃,嫔妃后面是别的皇子跟公主。
虽知道自己易过容,语欢却仍不自然地垂下头。待万岁爷坐下了,又换了一
批更美的姑娘去跳舞,还是边唱边跳。语欢抬起头,忽然和一个人正对上了视线。
那人坐在他的对面,实际隔他很远,可他一眼就认了出来。那人一只手撑着
下巴,面色略显苍白,眼睛半睁着。此时,语欢的第一反应就是,砰,把桌子砸
了,冲过去甩他几个耳光,扔掉。
忘八蠢驴促死促灭!天杀的以前的小侯爷,现在的小王爷;以前的牡丹公子
复容,现在的庆容!一想着自己婆娘给他强了,那火气就跟不要银子似的,轰隆
隆往上涌。
菜上,夹肉,语欢就当那是小王爷白嫩嫩的颈子,一口咬掉肉,嚼得吧唧吧
唧响。小牡丹根本没看到他,夹了两口菜,吃到嘴里。看那动作细得,就像在用
门牙咬。几口下去,告朔饩羊似的,放下筷子,继续撑着下巴出神。小样儿,语
欢爷看他是越看越不顺眼!
语欢认不得周围的人,只知道埋头苦吃,每一口都很大,每一口都很香。所
以,皇帝提到他名儿的时候,他差点嗝屁:“对了,朕这回微服出巡,遇到一位
勇士,名叫李语欢,他把朕从刺客手中救出。这位年轻人身手不凡,若加之磨练,
定是块好玉。”
语欢听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大家也不管他说的对与否,只知道傻里巴
机地鼓掌称是。而且说完这句话,鸣见和我庆容一起抬头,顺着皇上的目光看来,
几乎一起低头。
大家还在请风光,皇帝又道:“朕已提升他为武节将军。不过觉得这样委屈
他了。朕跟前又不缺人,朕的哪个儿子想要个贴身侍卫,朕把他赐了。”
语欢连吃进去的都快吐出来,这话歧义也太明显了些。
果然,皇上一问,皇子都开始抢货。也不管自己究竟缺不缺人。皇帝目光投
向鸣见:“鸣儿,你身边不是缺人么。”语欢莫名,鸣见的本名应该不叫这个才
是。
鸣见扬起头,一双眼睛弯得比月亮还好看:“鸣见身边不缺人。但父皇赐的
人,一定是奇才。”不知皇帝怎么想的,似乎所有人里,就鸣见说的话他最爱听。
然后,皇帝也未问语欢意见,就直接将他打包扔给鸣见。鸣见没正眼看过语欢,
谢过皇帝,自己玩去了。
语欢坐在位置上,那个小心肝,就跟地下鞭炮天上礼花似的,劈里啪啦,蓬
蓬蓬蓬。劈里啪啦,蓬蓬蓬蓬,炸得人仰马翻,天旋地转。不是激动。是气炸了。
后面的节目,语欢这辈子不想再提。唱黄梅戏不说,居然唱的是白蛇传。演
白蛇那姑娘,化妆像在涂墙灰,像少抹一层她会少活一年。许仙的声音像破锣,
白蛇的声音像马叫。就是叫千落来演,都会好得多。语欢在场子里,连续被听觉
谋杀几百次。
一场宴会结束,语欢的耳膜几乎爆破,出了场子,还要回去收拾东西,好搬
到鸣见的窝。结果刚出去,就看到鸣见跟庆容正站一块儿,怎么看怎么诡秘。
庆容比鸣见大五岁。可这会一站着,鸣见要高出半个脑袋。讲话的时候,鸣
见还要微微低头:“父皇分到我这的那个李语欢,你拿去使吧。”拿去使吧?语
欢一听,再度爆炸。
庆容道:“嗯。明天派人送过来就是。”送过来?怎么这么像鼓捣走私?
鸣见微笑道:“叫他看好你家内人,知道?”庆容轻笑,却苦的紧:“嗯。”
顿了顿又道:“那人的名字叫语欢。”鸣见道:“那又如何?”庆容嗫嚅道:
“不想了么?”
鸣见道:“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庆容半耷着头,声音放得很轻:“可是我
一直在想。”鸣见微微一笑,露出酒窝:“你比较痴情。”说完这句,忽然道:
“什么人,出来。”
偷听人说话,被逮了个正着。语欢蹭出去,半跪下去,行了个礼:“微臣李
语欢,叩见九皇子,小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庆容道:“原来就是你。直接
跟我走吧。”
语欢道:“遵命。”
鸣见凝神道:“慢着。你抬头,让我看看。”
语欢有些忐忑,慢慢抬头,和鸣见对视。鸣见看了他许久,最后蹙眉道:
“果然不是同一个人。那我放心了。安胜,这人还是给我使。”庆容心不在焉,
只点点头。
就这样,语欢就被鸣见拖回了景阳宫。
第二三章明珠1
语欢骑了老虎屁股,就这么住进景阳宫。内廷东有六大宫,景阳宫就是一个。
六宫理应是贵妃太子住的地方,鸣见却去插了一脚。据说是皇上御赐的。景阳宫
的东边是钟粹宫,住的人是喝了天风的主儿,庆寒。
鸣见身边的传诏童叫小李子,带着语欢在景阳宫里打磨磨,认个路。
景阳宫是个二进院,正门南向,名景阳门,正殿面阔三间,黄琉璃瓦块庑殿
顶,跟其他五个宫比,叫个性。檐角设了斗拱,下头还有五只丑兽。满屋爬满雕
龙,玺彩画。天花上两只肥鹤,内檐涂了旋子彩画。里头方砖,殿外月台。东西
各套仨屋,长了硬山式的脑袋。
后院正殿御书房一间,长得跟前院一样,就脑袋换了歇山式。西南角有井亭
一座,据说晚上会闹鬼,因为那破井跳死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