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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的北京:春夏来冬-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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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百年间,多少文人学士进京赶考,一路上怎么走过来的、随身携带什么物品、中间碰到多少艰难险阻?这些细节,其实很有趣的,对于学文史的人来说,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历史记忆。像这一类的问题,都留在骚人墨客的诗文里。

 
文学的北京:春夏来冬文学的北京
  陈平原,1954年生于广东潮洲,1987年6月毕业于北京大学,获博士学位,现为北大中文系现代文学教研室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出版有《在东西方文化碰撞中》、《中国小说叙事模式的转变》、《千古文人侠客梦》、《小说史:理论与实践》、《中国现代学术之建立》、《文学史的形成与建构》、《中国大学十讲》、《从文人之文到学者之文》等三十余种著作,先后主编学术集刊《学人》、《现代中国》。

  去年,我们在北大开了个题为“北京:都市想象与文化记忆”的国际学术讨论会,刚好碰上北京市纪念建都八百五十周年,很受关注。不说50万年前的周口店“北京人”,也不说此地已有三千年的城市史,更不说春秋战国时燕国在此建都(称蓟)、西汉末年王莽在此立大燕国(别名燕京),咱们还是从公元1153年金中都建成,海陵王下诏迁都,北京正式成为“号令天下”的国都说起。既然很长时间里,北京是国都(帝京、首都),各方面的人才都会跑到,政治家、商人、文学家,全都来了,不见得在这定居,但总得来走走、看看。这样,就必定留下一大批关于北京的文字资料,包括诗文、小说、戏曲等文学作品。同学们有没有想过,几百年间,多少文人学士进京赶考,一路上怎么走过来的、随身携带什么物品、中间碰到多少艰难险阻?这些细节,其实很有趣的,对于学文史的人来说,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历史记忆。像这一类的问题,都留在骚人墨客的诗文里。

  这就是我所关心的“文学的北京”。从金代开始,历经元、明、清、民国,一直到今天,850年历史的国都,该有多少激动人心的故事及人物,残留在文人的“记忆”以及文学作品里。诸位念中国文学,讲到元杂剧,老师肯定会告诉你们,关汉卿,元大都人。元大都,也就是今天的北京。可除此之外,我们无法找到更多有关关汉卿与北京城的直接联系。明清以后就大不一样了,很多文人用生花妙笔,记载、描绘、表现北京这么一座了不起的都城。这一类的文字资料很多,是后人想像北京的重要依据。

  在我看来,一座都城,有各种各样的面相。有用刀剑建立起来的,那是政治的北京;有用金钱铸造起来的,那是经济的北京;有用砖木堆砌而成的,那是建筑的北京;有用色彩涂抹而成的,那是绘画的北京;有用文字累积起来的,那是文学的北京——这个经由史家的学识与文人的激情,用文字塑造出来的北京城,最容易感知,也最好触摸,我们今天,就准备从这里进入。

  我在北大开了一门课,就叫“现代都市与现代文学”,每周带着研究生一起阅读、讨论下面这九本有关城市的书:RichardLehan的《文学中的城市:思想史与文化史》、李欧梵的《上海摩登》、赵园的《北京:城与人》、谢和耐的《蒙元入侵前夜的中国日常生活》、陈学霖的《刘伯温与哪吒城——北京建城的传说》、施坚雅的《中华晚期帝国的城市》、CarlE。Schorske的《世纪未的维也纳》、本雅明的《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以及石田干之助的《长安之春》。选书的标准,除了学术质量,还希望兼及思路与方法、文学与历史、中国与外国、古代与现代等。学生们对《世纪末的维也纳》和《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两本书尤其感兴趣,那种游手好闲的姿态、那种观察品味城市的能力,那种将城市的历史和文本的历史搅和在一起的阅读策略,都让他们很开心。同样道理,阅读北京,理解这座城市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也是要兼及历史与文学。

  在座的诸位同学,也许你们读过像《狄更斯与伦敦》、《雨果与巴黎》、《卡夫卡与布拉格》、《乔伊斯与都柏林》这样的著述,再塞给你一本《老舍与北京》,也没什么了不起。今天我讲的,不是某某作家的都市体验,而是希望借助若干篇散文,呈现北京作为一座城市的形象与气质。而且,不想选择那些独一无二的景观,比如故宫、天坛、长城、颐和园等,而是谈谈每一个到过北京或准备前去旅游的人都必须面对的,那就是北京的春夏秋冬。

  大家可不要误会,以为我是北京市旅游局派来拉客的,光拣好听的说。记得有人说过,某些城市只能接受好话,受不了委屈,而北京,已经超越了这个阶段,你说好说坏,它都无所谓。甚至,最喜欢说这座城市坏话的,很可能正是北京人。一边嘲笑,一边乐滋滋地生活在这座被自己骂得一塌糊涂的城市。有一回跟作家莫言聊天,他用说相声的口吻,转述一个段子:人大、政协开会,外地代表纷纷表示要为首都做贡献,山东代表说,为解决春天风沙大的问题,准备建一个塑料大棚,把北京市统统罩起来;山西代表说,为解决到美国签证难的问题,准备在北京挖一条直通华盛顿的地道;最绝的是河南的代表,说是为一劳永逸地解决北京市的环境卫生问题,准备为每一只蚊子戴上口罩,为每一只老鼠配上安全套。我一听马上说,这笑话,准是北京人编的。北京人就是这样,对政府有意见,不直接骂,绕着弯子说,很刻毒,可又有幽默感,让你哭笑不得。

  下面这几篇文章,偶有几句怪话,但总的基调是怀念,所以很温馨的。需要说明的是,周作人的文章是在北京写的,其他三位,郁达夫、张恨水、邓云乡,都是人在异乡,“怀想北平”。这你就不难理解,周文的调子为什么跟其他三位不一样。对于眼前的生活不乏批评,对于过去的时光多有依恋,这是人之常情。好吧,闲话休提,让我们赶紧进入北京的四季,在欣赏这些美文的同时,希望能带出一些有趣的问题。

 
关于《北平的春天》(1)
  周作人慨叹北京的水气太少,春天来得太慌张了,这点我承认。不过,所谓北京的春天“太慌张一点了,又欠腴润一点”,似乎还另有所指。二十世纪的中国人,在危机中崛起,很急迫地往前赶路,确实是走得“太慌张了”,缺少一种神定气闲、天马行空的精神状态。

  我准备讨论的第一篇文章,是周作人的《北平的春天》。周作人,1885年出生,1967年去世,笔名知堂、岂明等,浙江绍兴人,五四时期以《人的文学》、《平民文学》等论文,以及众多兼及知识与趣味的小品著称于世,可说是五四新文学的主将之一。周氏早年文名极盛,抗战中落水,1946年在南京老虎桥监狱被国民政府判处十年徒刑,1949年1月保释出狱,8月重归北京,晚年以译述日本及古希腊作品为生。读他撰于1944年的《我的杂学》,听他谈对于古文、小说、外语、希腊神话、文化人类学、生物学、儿童文学、性心理、医学史、乡土民艺、浮世绘、玩具、佛经等的兴趣,你肯定会惊讶其博学。因此,当他说自己别无所长,只不过是“国文粗通,常识略具”时,你就知道这个标准之高。反过来,在他眼中,国人的最大毛病,很可能就是缺乏“常识”、不通“国文”。

  先说“国文”。五四刚过,周作人就开始自我调整,不欣赏胡适“明白如水”的白话,而是希望“混合散文的朴实与骈文的华美”,并杂糅口语、欧化语、古文、方言等,以造成“有雅致的俗语文来”。至于作为“常识”的知、情、意,周作人承认前两者受古希腊及日本的影响,后者则是基于自家的中国立场。但有一点,从1922年撰《自己的园地》起,周就对各种各样的“大名义”不感兴趣,并自觉保持距离;至于1924年《喝茶》一文所表达的忙里偷闲、苦中作乐、在刹那间体会永久、于粗茶淡饭中品味人生,更是成为日后周的生活信条。关于他的政治立场,学界有各种看法;但对于他在现代中国散文史上的地位,基本上没有异议。要说二十世纪中国散文,成绩最大的,很可能还是周氏兄弟。像同样名气很大的林语堂、梁实秋等,单就散文而言,在我看来,都不能跟二周比。

  谈论周作人的《北平的春天》,我想转个弯,从此前的两篇周文说起。先说写于1924年的《故乡的野菜》。这里的关键是“故乡”——周本南人,但长期生活在北京。中年以后,周作人不断在文章中追忆故乡浙江绍兴的风土人情;但同时,他又喜欢谈论自己目前生活的北京。在《故乡的野菜》里,有这么一段话:“我的故乡不止一个,凡我住过的地方都是故乡。……我在浙东住过十几年,南京东京都住过六年,这都是我的故乡;现在住在北京,于是北京就成了我的家乡了。”对于周作人来说,绍兴是出生地,南京、东京是念书的地方,至于真正登上历史舞台,则是在北京。此后,作为长期生活在“北地”的“南人”,周作人既以怀旧的笔调谈论绍兴,也以“南方”作为标尺,衡量眼下居住的这座北方城市。

  我关注周作人的这个说法:住久了,就是故乡。因为,在现代社会,籍贯变得越来越不重要,重要的是居住地。换句话说,“在地”的思考、“在地”的情感以及“在地”的知识,对现代人来说,变得比很可能从未到过的原籍要重要得多。以前作文学史、文化史研究,经常谈论宋代或明、清的进士分布,藉以考察一个地区的文化及教育水平。而且,各种诗派、文派的成立,也喜欢以地望命名。但在现代社会,这行不通。即便你在原籍出生、长大,可中学毕业后,你到外面上大学,甚至到国外留学,转益多师,我们很难再用“地方文化”来描述你、阐释你。我再引申一下周作人的观点:对于你长时间居住的城市,你应该对它感兴趣,关注它的风土人情、历史记忆、文学想像,不单是趣味,也是责任。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这“南人”,在北京生活了二十年,也开始有了谈论这位“老朋友”的兴致。

  周作人有一篇谈北京的文章,叫做《北京的茶食》,说的是:“住在古老的京城里吃不到包含历史的精炼的或颓废的点心,是一个很大的缺陷。北京的朋友们,能够告诉我两三家做得上好点心的饽饽铺么?”到哪里去找精致的点心,这样的问题,也值得写成文章?可周作人不觉得这是小题大做,因为,他厌恶“二十世纪的中国货色”,感叹代表“风流享乐”传统的众多食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粗糙恶俗的模仿品。这令他痛心疾首。这篇文章写于1929年,那年头,左翼文人正在提倡“血与火”的革命文学,而周作人却在满北京城找好吃的点心;因为吃不到,还写文章诉苦,这不挨骂才怪。周氏谈论点心之好不好吃,还讲究什么“精炼的或颓废的”,如此渲染安闲且丰腴的生活,跟当时上海的革命文学家相比较,真是天差地别。此文之引起反感,可想而知。但周作人有自己的解释:“我们于日用必需的东西以外,必须还有一点无用的游戏与享乐,生活才觉得有意思。”近代以来的生活,过于讲求功利和实用,做每件事,都事先计算好,希望能有看得见摸得着的实际效果,这样急功近利,没有意思。无用的东西,比如游戏,对于生活来说,其实很有意义。举例来说,我们看夕阳、观秋荷、听雨、闻香、喝不求解渴的酒、吃不求饱的点心,都是生活上必须的。你能因为它不影响“温饱”,就否定观赏落日的意义?之所以谈点心时,要点出“历史的”、“精炼的”、“颓废的”三个修饰语,就因为它有关文化、审美、心情,故不可忽略。

  这种追求“精致”的生活趣味,是有明显的针对性的。第一,晚清以来,我们相信“科学”,追求“进步”,崇尚“西洋文明”,对于自家原先某些精致、悠闲的生活方式,弃之如敝屐,这种态度,在周看来,并不可取;第二,左翼作家对革命文学的提倡,对颓废文艺的批判,以及将政治与文学捆绑在一起的功利性,周作人很不欣赏;第三,更值得我们关注的是,在整个论述的过程中,周作人始终把“文化精神”和“生活趣味”扭结在一起。一般人会认为,日常生活里的东西,比如点心,没什么了不起;可周作人却从点心的粗糙看出文化的粗糙、灵魂的粗糙。必须承认,这跟日本文化中对“精致”的追求,有直接的关系。

  可这种趣味,弄不好,就滑落成今天的“小资”了。“小资”就是“小资产阶级”,现在大陆很流行的词。说你这个人挺“小资”的,就是说,虽然不是很有钱,但生活还过得去,讲求品味,了解时尚,读一点文学,听一点音乐,喜欢名牌,还不时表现一下自己的“不同流俗”。真高雅的,不是“小资”;有钱没文化的,也不算“小资”。“小资”的必修课,包括张爱玲、村上春树、昆德拉、王家卫、伊朗电影、小剧场艺术等。“小资”喜欢炫耀自己“有情调”,批评别人“没品味”。这是现在的状态,半个多世纪前呢?

  那时左翼文学蓬勃兴起,“精致”的生活趣味受到严重压制。人家都在关心国家大事,流血流汗,你还在谈什么点心好不好吃,不觉得害羞?在这种气氛下,周作人等京派文人的姿态,不被青年学生看好——不只是批评,简直是蔑视。这种对于“闲适”的批判,自有其合理性,但未免过于功利了些。当然,这跟年龄也有一定的关系。记得林语堂说过:人的一生,就好像过马路,先看看左,过了中线以后,再看看右。三十岁以前不激烈,没出息;五十岁后还激烈,这人也挺可怕的。1930年代的周作人、林语堂、梁实秋等,大致都过了热血沸腾的年龄,其鄙薄文化上的功利主义、追求精致的生活趣味,不能说一无是处。当年很多青年人看不起周作人等,觉得他们只顾自己安逸的生活,精神萎靡,格局太小。可过了几十年,我们明白宏大叙事与私人叙事之间的缝隙,了解政治与审美的距离,也明白崇高与幽雅是两种不同的生命境界,学界对于激进而粗砺的革命想像,开始有了几分认真的反省;同时,对于周作人之强调文化上的精致,也有了几分同情之理解。

 
关于《北平的春天》(2)
  好,话说回来,介绍前面这两篇文章,是为主角的登场作铺垫。记得两点:第一,这城,居住久了,就是家乡,就值得我眷恋;第二,文化精神跟日常生活趣味,完全可以联结在一起,口腹之欲,有时候能上升到精神层面。有了这两个观念,接下来,就该进入《北平的春天》了。

  周作人的文章很有特点,用他的自己话说,就是“涩”,真的很像苦茶,不抢口,有余甘,能回味,经得起咀嚼。必须是有文化、有阅历的人,才能接受、才能欣赏。有人的文章,是写给中年人的,比如周作人;有人的文章,是写给少年人的,比如徐志摩。喜欢徐志摩的读者,很可能不欣赏周作人;反过来也一样。这涉及写作者的趣味、心态,还有文章的结构、语言以及表达方式。题目《北平的春天》,一开篇却是:“北平的春天似乎已经开始了,虽然我还不太觉得。”你看,曲里拐弯,别别扭扭的,就是不让你读得顺畅。文章的结尾又是:“北平虽几乎没有春天,我并无什么不满意,盖吾以冬读代春游之乐久矣。”这样的正题反作,故意违背常规,以春游始,以冬读结,阻断你的习惯思路,引起阅读兴趣。写文章最怕轻车熟路,你刚开口说第一句,读者就猜到你下面会说什么。周作人的文章相反,有时候用典,有时候插入大段古文,有时候东拉西扯,有时候跳跃前进,总之,就是不让你感觉“滑”,非要你停下来琢磨琢磨不可。

  文章开头说,北平的春天开始了,可春天并非一种概念的美,而应该是一种官能的美,能够直接用手、脚、鼻子、眼睛来领略的,那才是真正的春天。根据少年时代在绍兴扫墓的经验,所谓“游春”,必须跟花木、河水有直接的联系。春天到了,花草树木,或吐芽,或着花,一切都是生机勃勃的,再加上那一汪清水,还有“春江水暖鸭先知”,春天的感觉这才真正体现出来。可北平呢,北平的春天在哪?周作人说,虽然在这座城市生活了二十多年,对于“春游”没有任何经验。妙峰山很热闹,但没去过;清明郊游应该有意思吧,也没去过。为什么?就因为北平是一座内陆城市,旁边没有大江大河;而缺少了水气,不仅“使春光减了成色”,更使得整座城市缺乏某种灵气与风情。

  老北大在城里,地名叫北沙滩,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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