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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处境,如果不是同桌的伙伴们给我提供了惟一能使我摆脱困境的办法,那我可麻烦大了。这是必须说的事情中的一件,我不能一笔带过,因为在评论时,要么辩解,要么自责,可我在这儿既不该辩解又无可自责。
第三部分:深重苦难的长链老声色犬马之徒
阿尔蒂纳在巴黎逗留期间,我和他不去饭馆吃饭,通常是去歌剧院那条死胡同对面的拉赛尔太太家包伙。她是一个裁缝的老婆。伙食很差,但是因为包伙的人都是些可靠的正派人,所以仍然很受欢迎。她不接待生客,来包伙的必须由一位已包伙的人介绍。格拉维尔骑士是个老声色犬马之徒,但却彬彬有礼,颇有才气,就是爱说些下流话。他就住在她家,还招来一批疯癫痴狂、风流潇洒的近卫队和火枪队的年轻军官。诺南骑士是歌剧院所有姑娘的保护人,天天都把那个藏污纳垢之所的所有消息带到包饭馆里来。退役中校、善良敦厚的老者普莱西斯先生和火枪队军官昂斯莱稍微能镇得住这帮年轻军官。包伙的还有一些商人、钱庄老板、粮店店主,但都是些有礼貌、懂规矩、一看便知是各自那一行中的有头有脸的人物,如贝斯先生、福尔卡德先生以及其他一些人,我忘了他们的名字了。总之,在那儿见到的都是各行各业中的头面人物。只有教士和司法界人士我在那儿从未见过,但这也是大家的一种默契,不把这种人介绍到这儿来。包伙的人很多,一个个活泼开朗,但并不喧哗吵闹,说笑逗乐都不粗俗下流。那位老骑士,尽管讲的故事从内容上看都是床笫间的事,但讲起来却从不失旧宫廷的儒雅,从他嘴里讲出来的每一句有伤风化的话都十分有趣,即使女士们听了也不觉得刺耳。他的方式给全桌的人定了调子:所有那些年轻人在讲述各自的艳遇时也是既放荡不羁又妙趣横生,姑娘的故事当然是少不了的,因为迪夏太太的店铺离拉赛尔太太家不远,都在必经的那条小路上。迪夏太太是有名的时装商人,当时店里有不少漂亮姑娘,我们那帮先生饭前饭后都要去同她们聊聊。如果我胆子大一点的话,我也会像他们那样去寻点乐趣的,只要跟着他们一道去就是了,但我从来也没这个胆儿。至于拉赛尔太太,阿尔蒂纳走了之后,我仍然经常去她家吃饭,我在她家听到许多非常有意思的轶闻趣事,也渐渐地学会了——感谢上帝,不是他们的生活习惯——他们的处世哲学。遭人算计的正派人、戴绿帽子的男人、被诱惑的女人、生私孩子,都是那儿最常见的主题,而最能替孤儿院添人进口的人就是最受欢迎的人。我也受到了感染,便按照我所看到的一些很可爱而且实际上也是很正派的人中盛行的那种思维定式造就我的想法。我在想:“既然当地就是这么个风俗,那就只好入乡随俗了。”这就是我在寻找的出路。于是,我横下了心,高高兴兴地,义无反顾地这么干了,惟一要克服的是泰蕾兹的顾忌。我磨破了嘴皮,她也不肯接受这一能保全她面子的办法。她母亲更害怕有了孩子麻烦,也帮我敲边鼓,泰蕾兹总算屈从了。我们找了一个谨慎可靠的接生婆,名叫古安小姐,住在圣欧斯塔什街尽头,把这事托付给了他。到了日子,泰蕾兹便由她母亲陪着去古安小姐家生去了。我去那儿看了她好几次,并给她带去有姓名起首字母图案的卡片,一式两份,是我自己做的。一张放在孩子的襁褓中,按照常规,由接生婆送到孤儿院去。第二年,同样的麻烦又来了,我又如法炮制,但姓名起首字母图案卡片忘弄了。我仍然没怎么加考虑,她母亲依然不予赞同;泰蕾兹抽泣着服从了。人们将不断看到这种不幸行为在我的思维方法上以及命运里所产生的所有沧桑变故。现在,我们还是先说到这第一阶段为止吧。至于它的后果,既惨痛难耐又始料不及,迫使我不断地回过头来谈及这一问题。
我在这里要着重介绍我初识埃皮奈夫人的情形,她的名字将经常在这部回忆录中出现。她原叫埃斯克拉威尔小姐,不久前刚嫁给包税吏拉利夫·德·贝尔加尔德先生之子埃皮奈先生。她丈夫同弗朗格耶先生一样,也是音乐家。她本人也是音乐家。对这门艺术的热爱,使他们三人过从甚密。弗朗格耶先生把我引见到埃皮奈夫人家里。我同他一起在她家吃过几顿晚饭。埃皮奈夫人和蔼可亲,聪明机敏,颇有才气。同她认识肯定是件好事。但她有一位女友,名叫埃特小姐,名声不好,在同瓦罗利骑士同居,此人名声同样欠佳。我认为同这两个人交往有损于埃皮奈夫人。埃皮奈夫人虽生来爱苛求别人,但大自然却赋予她一些卓绝的长处,使她能够处理好关系或弥补偏差。弗朗格耶先生对我很好,所以她也对我比较好。他还坦白地对我说,他与她有染,因此,要不是这已是公开的秘密,连埃皮奈先生都已知晓的话,我是不会在这里提起这件事的。弗朗格耶先生甚至把有关这位夫人的非常离奇的隐私都告诉了我,而埃皮奈夫人则从未对我说起过,而且她根本没想到我已知情,因为我对此守口如瓶,而且一辈子也不会对她或者任何人提起的。他们双方对我的这种信任使我的处境十分尴尬,特别是在弗朗格耶夫人面前,因为她了解我的为人,不会不信任我,尽管我跟她的情敌有来往。我想尽办法安慰这个可怜的女人,她丈夫肯定没有回报她对他的爱。我分别地倾听这三个人的倾吐,对他们的秘密绝对守口如瓶,他们三个人中任何一个都套不出我对其他二人的话来,而且我对这两个女人任何一个都不隐瞒我同其对手的友谊。弗朗格耶夫人想利用我来替她做许多事,但都被我拒绝了;埃皮奈夫人有一次曾想让我替她捎封信给弗朗格耶,不仅同样遭到我的严词拒绝,而且我还很明确地告诉她,要是她想干干脆脆地把我撵出她家,她只要再次向我提出同样的请求就行了。必须替埃皮奈夫人说句公道话:我的态度非但没有让她生气,她还把这件事跟弗朗格耶说了,把我夸奖了一通,而且对我仍一如既往。就这样,我必须在这一触即发的三角关系中左右逢源,因为我可以说是对他们都既有所依赖又都怀有好感,我一直温柔,殷勤,但却是正直而且坚定地为人处事,所以自始至终都赢得他们对我的友谊、尊重和信赖。尽管我很蠢笨,但埃皮奈夫人还是硬要拉我去舍弗莱玩。那是靠近圣德尼的一座城堡,是贝尔加尔德先生的宅第。城堡内有一个剧场,经常演戏。他们要我出演一个角色,我一连背了六个月的台词,但演出时还是要从头到尾地给我提词儿。在这之后,就再没人让我演了。
第三部分:深重苦难的长链在狱中的日子
我认识了埃皮奈夫人的同时,也就结识了她的小姑子贝尔加尔德小姐,她不久之后就成了乌德托伯爵夫人了。我第一次见到她时,正值她的结婚前夕,她以她那天生的迷人的亲切态度同我聊了很久。我觉得她非常和蔼可亲,但万万未曾想到这个年轻女子有一天竟会主宰我的命运,而且,尽管她是无辜的,但却把我拖下我今天身处的无底深渊。
尽管自我从威尼斯回来之后,没有提起过狄德罗,也没有谈起过我的朋友罗甘,其实我并没有疏远他俩,而且,我同狄德罗的交情还尤其日益深厚。我有泰蕾兹,他有纳奈特,这使我俩之间多了一个相同之处。但不同的是,我的泰蕾兹虽然容貌同他的纳奈特一样姣好,但脾气随和,性格可爱,生就是配一个正直男人的女人。可他的那位,是个蛮不讲理的泼妇,让人一看便知是个没有家教的女人。但他却正式娶了她。如果是他事先答应的,这样做非常对。可我却没有作过丝毫这样的许诺,所以不急于效仿他。
我同孔迪亚克福甫也早已相交甚厚。他同我一样,在文学方面,当时也毫无名气,但他生就是成为今日这样的人的材料。我也许是第一个看出他的才气、知道他会有所作为的人。他好像也很高兴同我交往。当我在歌剧院附近的让·圣德尼街关起门来写我的《赫希俄德》那一幕时,他有时来同我一起吃午饭,饭费自理。他当时正在撰写《论人类知识之起源》,这是他的第一部著作。当他写完的时候,却在为找到一位肯出这本书的书商发愁。巴黎的书商对任何初出道者都很傲慢而挑剔,而且形而上学在当时还很不走俏,不是一个很吸引人的题材。我同狄德罗谈起了孔迪亚克及其著作,介绍他俩认识了。他俩天生地气味相投,所以相见恨晚。狄德罗请书商迪朗接过神甫的手稿,因此,这位大玄学家从他的第一部著作中,而且几乎是自天而降地得到了一百埃居。没有我,他也许就得不到这笔钱。由于我们彼此住的地方离得太远,我们三个人便每周在王宫广场聚会一次,一起去花篮旅店吃午饭。这种每周一次的小聚餐狄德罗一定是非常地喜欢,因为他对自己的所有约会几乎都是要爽约的,可对我们的小聚餐却从未缺过一次。聚会中,我拟定了一个出个期刊的计划,刊名为《笑骂者》,由狄德罗和我轮流负责。我编出了第一期的草稿,因此而结识了达朗贝尔,因为狄德罗跟他谈起过这事。由于出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这计划便不了了之了。
这两位作家刚动手编纂《百科词典》。原先,这大概只不过是契伯斯契伯斯(1680—1740),英国《百科词典》的编纂者。的东西的一种译本,与狄德罗刚刚译完的詹姆士罗伯特·詹姆士(1703—1766),英国人,一部医学和外科词典的编纂者。的《医学词典》相差不多。狄德罗想拉我搞点《百科词典》,建议我写音乐部分,我同意了,但他像对其他所有编者一样,只给了我三个月的期限。我匆匆忙忙地写完了,写得很糟,不过,我可是惟一按期交稿的人。我把草稿交给他。我的草稿是我让弗朗格耶先生的一个仆人先誊清了的。这个仆人名叫杜邦,字写得很好,我自己掏了十个埃居给他。这钱从没人补还给我,狄德罗曾代表书商答应过我,将来是要补还的,可他后来一直没提,我也没再向他开口。
《百科词典》这项工作因他的入狱而中断了。《哲学思想录》也给他带来了一些麻烦,但后来也就这么算了。但《论盲人书简》则不然。该书除了几处涉及私人的地方而外,并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但偏偏那几种惹恼了迪普雷·德·圣摩尔夫人和雷奥米先生,他因此而被投入樊尚监狱。朋友的不幸使我焦急万分,难以描绘。我那令人沮丧的想像力总是把坏事越想越糟,这一次可更加让我慌神了。我以为他要在那儿关一辈子。我差点儿要急出精神病来。我给蓬巴杜尔夫人蓬巴杜尔侯爵夫人(1721—1764),路易十五的情妇。写信,恳求她设法放了他,或者设法把我同他一起关起来。信寄出之后,如石沉大海:信写得太欠考虑,所以未能发生效应,而且我也不敢沾沾自喜,以为因自己的那封信的缘故,狄德罗随后在狱中的日子好过多了。不过,如果他在狱中仍旧受到虐待的话,我想我是会在那座该死的监狱墙下绝望地死去的。另外,我的信虽然没有产生什么效果,但我也并没到处去吹嘘,我只不过跟极少的几个人谈起过它,却从未跟狄德罗本人提起过。
第三部分:深重苦难的长链一生所有的不幸
在结束上一章时,我被迫停了一下。从这一章一开始,我那深重苦难的长链露出了端倪。
我在巴黎的最显赫的人家中的两家生活过,我虽不善逢迎,但总还是在那里认识了点人。特别是在迪潘夫人家里,我认识了萨克森…哥特邦年轻的王储及其太傅滕恩男爵。我在波普利尼埃尔先生家里,认识了塞居伊先生,他是滕恩男爵的朋友,因编辑出版了卢梭系指法国抒情诗人让·巴蒂斯特·卢梭,见第251页注②。的精美文集而享誉文坛。男爵邀请我和塞居伊先生去丰特奈-苏-波瓦住几天。王储在那儿有一幢房子,我们去了。在路过樊尚监狱时,我一见那主塔便心如刀铰,男爵从我脸上看出来了。晚饭时,王储谈起狄德罗被关押的事。男爵为了引我谈出我的看法,故意指责狄德罗太不谨慎。我便慷慨激昂地为他辩护起来。大家知道我是因为朋友的不幸才如此激动的,所以也能谅解,于是就扯到别的事情上去了。在座的有两个德国人,是王储的随员。一个叫克鲁普费尔先生,十分聪明,是王储的私人牧师,后来顶替男爵成了太傅。另一个是一位年轻人,名叫格里姆先生,暂时任充王储侍读,等候补缺,而且他服饰很简朴,说明他急需得到一个职位。自当晚起,克鲁普费尔先生和我便熟起来了,很快便情意相投。同格里姆先生的交往发展得不算快。他不太喜欢张扬,与他后来飞黄腾达时的那种盛气凌人的架势真是天壤之别。第二天午饭时,大家谈起了音乐,他谈得很好。当我得知他常弹羽管键琴伴奏时,我非常地开心。饭后,拿来了乐谱。我们便弹奏王储的羽管键琴,玩了一整天音乐。就这样,对我来说先是那么美好、最后又那么凄惨的友情便开始了。这一点,以后我是有许多话要说的。
一回到巴黎,我便听到喜讯,说狄德罗已被放出主塔,并根据他的保证,让他在樊尚监狱的城堡和园子里自由活动,并允许他会见朋友。我真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去看他!但因脱不开身,我被迫在迪潘夫人家羁留了几天,真是度日如年。随后,我便飞奔而去,扑到我朋友的怀抱之中。真是一言难尽的时刻啊!他并非独自一人,达朗贝尔和圣堂这里指的并非巴黎的圣堂,而是樊尚的圣堂,当时的司库是阿尔诺司铎。司库同他在一起。我进去的时候,眼里只看见他,一个箭步,大叫一声,便把脸贴在了他的脸上。我泪流满面,抽泣着紧抱住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激动、快乐地喘不过气来。他挣开我的臂膀后的第一个动作便是转向圣堂司库,对他说:“你瞧,先生,我的朋友们多么爱戴我。”我完全沉浸在激动之中,当时并没细想他的这种做法实则是在利用我来炫耀自己。但在这之后,有时回想起来,我始终认为,我要是狄德罗的话,首先想到的绝不是这个。
我发现监狱对他的刺激很大。主塔给他造成了一个可怕的印象。尽管他在城堡里已很舒适,而且还可以在一个没有围墙的园子里自由地散步,但他需要有朋友在身边,否则心情便坏透了。由于我肯定是最同情他的遭遇的人,所以我相信我也是他见了最感欣慰的人,而且,不管有多忙,我顶多隔一天就要跑去同他一起过一下午,或者是我单独去,或者同他妻子一起去。
那是1749年,那年夏天暑热难熬。从巴黎到樊尚有两法里。我手头不宽裕,雇不起车,所以我一个人去的时候,便于下午两点走着去。我走得很快,好早点赶到。路旁的树木按照法国习俗总是修剪得整齐划一的,几乎没一点儿荫凉。我常常又热又累,躺在地上动弹不了。为了走得慢一些,我便想了个主意,边走边看书。有一天,我拿了一本《法兰西信使》杂志,一边走一边看,忽然发现第戎科学院为下一年而出的有奖征文,题目是:《科学与艺术的进步是加速了腐化堕落还是净化了道德习俗》。
一看这个题目,我立刻看到了另一个宇宙空间,仿佛判若两人。虽然我对当时的印象记得真真切切,但是,详细情形在我给马尔泽布尔先生的四封信中的一封里阐述之后,就想不起来了。这是我记忆力的一个奇怪的地方,有必要说一说。当我依赖它的时候,它便为我效劳;而一旦我把记忆中的事情写在纸上,它就不再帮助我了。所以,我只要把一件事写下来,就再也记不住。这一特点甚至也表现在音乐上。在学音乐之前,我熟记很多的歌曲,可当我一学会识谱,就一支歌也记不住了。而且,我怀疑,我曾经最最喜欢的那些歌曲中,我今天是否还能记全一支歌。
在这件事中,我现在还能清楚地记得的是,我到樊尚时,激动得几乎像是发了疯。狄德罗看出来了,我便把个中原委说给他听,还把我在一棵橡树下,用铅笔写的模仿法伯利西乌斯公元前三世纪的罗马执政官。的激烈演说词的一段读给他听。他鼓励我敞开思想,撰文应征。我照他说的做了,而且,自这时起,我便完了。这一时的意乱情迷,铸就了我今后一生所有的不幸。
我的情感如同我的思绪一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涌动。我的全部卑弱的激动全都被对真理,对自由,对道德的爱所窒息,而最令人惊讶的是,这种骚动在我的心中持续了好几年,其激烈程度恐怕在任何人的心里都不曾有过。
我写这篇征文,方式很奇特,我在后来的其他作品中,几乎也总是运用这种方式。我把不眠之夜用来写它。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