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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穿新衣服。崔嫣翻出同样白的一件T恤,只是低领,前面还绘了些图案。两个人挤在镜子前左顾右盼,满足并自我欣赏。林小翘忽然感觉自己退得很远,像坐在几米开外观看一场小舞台话剧,剧中正在上演大学时代的自己和庄好。那个时候她们总穿一样的衣服,留长长的直发,一样说话一样做派,弄得大家难以辨别,自己则乐此不疲、得意洋洋……
我们现在都很懒,庄好又把自己跌回床上,哪像大学那会儿,动不动就约出去逛街,翘课可是常有的事。现在,实在没衣服穿才考虑上街看看,缺乏动力。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们所有的裤子衣服都一式两份,或者大同小异,是没有心思左挑右选。还好,我和崔嫣身材差得不多,我穿肥点,她穿紧点,一切方便就好。
如果当初留在北京,我是否也会爱上这套舒服却过分肥大的衣装?林小翘忽然浑身不得劲起来,在她们绝对自然的穿着衬托下,自己到有几分做秀的味道。到底什么适合自己?衣服上的星空图案昨晚还静谧、清冷,今天却喧嚣得紧。北京的空气与上海毕竟不同,或许是气压差别吧,怎么把这套衣服这么紧紧地压在身上。
崔嫣的手机忽然唱起了《我是女生》,她一皱眉,又来了又来了不是,芭蕉老公没完没了的,等房子装修好我也该发疯了。喂,老公啊,您做主就是,您买吧,不信任您信任谁呢……求您做主买吧……是吗?好吧。
见崔嫣无可奈何地挂断电话,庄好一声长叹仰头向后躺去,又是什么螺丝钉折页的小东西?你怎么就好挑歹挑就娶了这么个磨唧老公呢!不过看在他尽心尽责帮我装修的份上,我就不多发言了。
装修可不这样。来,挪个窝。穿新衣服上街该有好心情了吧?林小翘声音越来越小,是恍然发觉其实已不能确定新衣服是否能换来好心情,她们的好心情。
到达家具商场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太阳很好,空气却是冷的,家具商场外的小彩旗呼啦啦吹着围了一大圈,俨然是荒凉四周中的一行葱绿。这就是北京的大,骄傲中带着点有恃无恐的味道。林小翘从巨大的停车场上走过,鼻头被吹得通红,那风中呼啦啦的秋意却十分称心,她打心眼里爱这种松弛,仿佛闭上眼就可以闻见麦子在风中摇曳的味道,就是北京的味道吧。麦子,又是麦子,麦子家里的家具是从宜家搬回去的。他到底不能例外地爱上虚华的外表。
趁芭蕉老公没有到,几个人先在这个三层楼里逛了起来,据庄好介绍,这里的每件家具,大到组合壁柜,小到茶几凳子,无一不留下她们留恋无比的指印。尽管她们什么都看,却只把购买目标锁定在一张双人床上,仍旧是庄好和崔嫣的拼凑处所,还是属于崔嫣夫妇的温室,林小翘几次话到唇边都没能开口。换了以前,林小翘一定会摆出副惊叹号表情,大惊小怪地质问,搞没搞错,你俩同性恋啊!
别挑画了,赶明儿我学会画油画,送你们一副巨大抽象派的,挂客厅里最显眼的地方。不收钱,只要给我做做宣传就成。林小翘见她们在挑画,就凑过去说。
小姐,等你学会我家该开始第二轮装修了。庄好没有回头。
可别小瞧,我的素描基础你最清楚,现在偶尔练练水粉画,好歹也有几幅作品能挂出来。林小翘并不想炫耀,只是想多少说点什么。庄好手中的小镜框做工有七八分精美,但里面裱的那棵花草并不清新,色彩也不配合她家淡蓝色的墙壁。崔嫣弯腰也挑出一幅类似的花草图,惊叹道,一套的呢,挂在过道墙壁上可真漂亮。她们同时举起手中的镜框,幻想新家的模样,心中一定洋溢着幸福。林小翘本想假装任性地说哪里有我画的好看,但还是有点落寞地走开了。她越来越发觉,她们和她所爱的已经完全不同,衣服、床、颜色,还有这两幅画,一指之隔的距离除以比例尺果然是很长一段距离。
当崔嫣的手机唱第五遍《我是女生》的时候,她们才远远看见芭蕉老公三步并两步走了过来。他实在很没有“芭蕉”的任何特性,也缺少崔嫣“老公”的某些特性,譬如,他从上到下从左到右都比崔嫣小一圈,戴金丝边眼镜,或者还有什么,林小翘兀自寻思,见他三步并两步,风里颤颤悠悠就往这边冲。
看得出他主内,装修的事能顶半个包工头。
卖瓷砖的零售商看来跟芭蕉老公打过交道,印象还蛮深,深到一听见他打招呼就皱起眉头。他俩开始由表及里、由里及表地讨价还价,崔嫣开始还在旁边兜转,插上两句,后来就没了声音。三个女孩子在这家瓷砖店里东摸摸西摸摸,想象如果用这种颜色是否合适,用那种反差会出什么效果。等把所有瓷砖评论过一遍,转头看芭蕉老公和零售商还兀自争着。他们的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她们即便不听,也能背出来。于是她们就一字排开坐在瓷砖盒子上,眼瞅着等他们结束。到底,零售商磨不过芭蕉老公,一挥胳膊指唤伙计去搬若干箱来,她们这才松了口气。本知道是这个结果又何必坚持,也许对这些店老板,这种习以为常的较劲过程才更有意义。不然就少了做生意的风范。
芭蕉老公管事儿吧?他就这样帮我们省下了不少钱。家具商城的后门外的灰尘很大,的士带动修路的沙土摇摇摆摆开过去,三个女孩子则站在一堆细细的黄沙上,像在晒太阳。芭蕉老公满脸义愤填膺的表情在后门处乱窜,他到处拉人推瓷砖,他是堂堂IT主管,怎么能动这些粗活,也不能让她们碰,所以,他就动用满肚子怨气,义正词严地控诉那些缺乏眼力见儿的民工。庄好最后总结道:他是个好人。虽然表情那么疲惫。
林小翘低下头,看见黄沙被晒得十分耀眼,鞋子已经浅浅地陷了进去,她们的也是。鞋子,鞋子,林小翘指着叫。庄好哦了一声,眼神还疲惫地驻留在远方。
第一章胸口一朵大红花
庄好又在跟她强调过不在谈恋爱的人打电话,林小翘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属于关系尚处暧昧阶段的表演,明明兀自紧张,连手脚都不觉动作起来,却自以为表演的十分哥们儿。孰不知外人倒是满眼透彻。
让我算算你此时呆在哪里,家里?不是,在这个晴朗的秋日,你开着那辆银色捷达闲逛北京城,车不怎么样,人倒是精神抖擞感觉良好,这时候一个电话响起,你怏怏地掉转车头,直奔国展家乐福。别惊讶,别打断我,几经磨难终于让我练成特异功能,哈哈。还有,你多久没擦车,车头的挡风玻璃都够妨害视线了吧?好自为之,你做什么我可都看得见。庄好故作阴沉奸笑两声挂断手机,脸上还余温未了地挂着亢奋表情,弄得林小翘都屏不住笑了。
厉害吧?庄好愈加得意,围着这辆银色捷达直转悠,大有把人一吓到底的架势。
倒是崔嫣手快,一个大叉划在落满浮灰的挡风玻璃上,然后气势汹汹地写出三个大字:小心点!怎么样,很可怕吧?
怕个头啊,你黑社会啊!庄好握紧手,用掌侧面印在落款处,然后手指头点出几个小圆点,俨然是只可爱的小脚印。
哎哟,哎哟,林小翘并崔嫣各啧啧两声,庄好故作镇静,咱们就别进家乐福了,免得碰见被拆穿,那可不好玩。
怕碰见谁啊……崔嫣突然打住,转而笑道,小瞧人家智商嘛,他也不过配合配合你,假装惊讶而已,连挡风玻璃落多少灰都报出来了,你还想吓谁啊?笨!
这倒是哦。庄好恍然大悟,突然又放开嗓门,你聪明干吗不提醒我?
提醒?你在那编得兴高采烈、天花乱坠,我哪里插得进话。
得,人间何处无芳草,北京何处没超市,不如我们掉头去找给咱家装修的设计公司,谈谈那个吊顶的问题,他上次建议我用蓝灯,我却怕用在过道上,色调未免太冷。
林小翘的心悄悄皱了皱,为一盏灯的色彩大老远赶过去不太值吧。
值,不是一盏灯,吊顶上至少得装六个小灯泡。庄好在心中微微算计,又转头跟崔嫣打起小算盘,他们给厨房设计的色调我可不大满意,无论淡黄、杏黄还是明黄,都被大家用烂了,黑色的边也太缺乏创意;还有厅里那面主题墙,听起来特别,可是凭他们的设计,实在没有突出任何主题;突然想把盥洗室的池子换成黑色,有个性吧,其实是想缩短打扫时间,何况价格也没大差异。不过,我还是好喜欢那种透明玻璃的池子,可惜实在太贵,如果我有钱该多好,可是什么时候能有钱呢?
林小翘心中悄然忐忑,她发觉自己似乎很难享受这种琐碎的幸福,尽管强颜关注,也并不能十分投入,这是她来北京之前万万没有料到的。正在这个时候手机震动起来,是你,找我有事吗?
地铁里人不多,比上海的情况好不少,只是列车旧了,还用那油腻腻的塑料拉环和蓝皮软座,林小翘伸出手又收了回来。身前乘客的大腿一直在抖,大腿底被抠破的皮革耷拉下一小块,露出淡黄色的海绵。奇怪的是,这并不显得不协调。北京,就是让人没脾气、服气。林小翘想着就笑了,笑容却嗖然而逝,仿佛顺着她绷紧的心弦出溜到一个洞里,有些什么就悬在洞中,不明深浅。雍和宫站,向东,东北出口……林小翘边默念边寻找,鞋底跟地面击出清脆动听的声音。正出神间,一个高大黝黑的身影无声压来,林小翘禁不住猛然向旁倾斜身体,并尖叫起来,或者根本没有叫出声,她不肯定,可是那个身影越过了她,不过是位陌生人。洞似乎变得更深广,林小翘立在原地,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ENIGMA”中有个女人的呼吸竟似如此,那是深夜狂奔后的呼吸吧。
自动扶梯节节高升,林小翘的视线也逐渐开阔起来,要饭的小孩目光呆滞,他的目光划过她,就七零八落地散开,然后再将希望凝聚在下一个人身上;拐出大门,街对面的雍和宫黑黝黝一片庄严肃穆,近处就成列排开各式自行车,夕阳中它们零零散散不成气候;再往右拐,是另一个方向的自行车列,他就斜靠栏杆站在队尾。
你终于到了。
刘迈。
刘迈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计算机类、经济类、外语类还有许多碟片。第一次来时,她甚至没注意偌大一个书柜。他对喜剧情有独钟,林小翘翻着翻着逐渐放松下来,最后她抽出一张“憨豆先生”,说一起看吧。
碟片里值得大笑的因素着实太多,两个人看得投入,甚至无暇聊点什么。换碟片的时候,刘迈好容易插进一句评论,他说,仔细想来,憨豆先生那小心谨慎劲到像极了上海男人,你瞧他车上安的那把大明锁。
你见过哪位上海男人车上安大锁?林小翘心中不服。
也就是这么一比喻,他们的确比北京男人过得细致,边吃饭边抹嘴,这跟边上大号边抹屁股有啥区别!
粗俗!你们北京男人够男人,吃饭不用纸巾用手抹嘴啊?难道上大号也用手抹啊!
唉哟,论恶心人,你本事比我可不止高上一筹。得,小小评论一下,你紧张什么?
我有啥可紧张的,我又不是上海男人,只不过对你这种偏见表示不满。
没偏见,有意见。
偏的意见就叫偏见。
所以我这个不偏的意见叫不偏见。
林小翘哧地一笑,刚才积蓄的莫名怒气也随之消逝,她发觉自己站着叉腰的姿势十分可笑,甚至比他抹嘴抹屁股、偏见不偏见的造句更可笑。他则蹲在地上换磁碟,保持这个姿势转头争论也当真不易。林小翘说,你完全可以站起来跟我吵架,不然被我占了地利的便宜。
这是我家啊,谁还能跟我争地利?
看见刘迈嬉皮笑脸朝自己走来,林小翘又开始犯紧张,我吃西瓜好吗?
西瓜?这个季节吃西瓜?难度大点。
那就改吃西瓜汁,西瓜汁饮料。林小翘终于把话捋顺,就是莫文蔚做广告那种,什么田园气息的。不过那个牌子似乎没有西瓜汁,改成胡萝卜汁也成,蕴涵丰富维生素。
干脆改吃维生素片,方便又省事。刘迈苦笑摇头,你这里好好坐着,我去超市看一圈,很快。
不用了吧,我就那么一说……喝也成,随便了。
他在门前停了一下,干脆点,等我。
门锁一碰林小翘就在屋里转开了圈,走不走呢?夜色已经越来越浓,贪玩的孩子都回了家,庄好她们也该讨论完灯泡颜色、主题墙、水池子什么的,等我呢吧?可是,不告而别终不礼貌。走,那叫悬崖勒马,不管感情是否继续;不走,不就变成二夜情,也不管感情能否继续。理清关系林小翘心情也逐渐稳定下来,她取下衣架上的皮包准备换鞋,这时候电话响了。管它呢,她继续系鞋带。四次铃响后,留言机里传出女人的声音。
刘迈,我是妈妈。今天去超市看见一件毛巾浴袍,是你曾经想买的那种款式,就替你买了件深蓝色的。超市最后赠送的碟片盒看起来不错,你姐说你用得着,明天一大早我就给你送过去。早点回家早点睡。另外,尚棉今天来过咱家,送来不少水果礼品,可除去节日的客套话,她什么都没讲。没其他事,挂了啊。
林小翘蹲在地上,又慢慢解开了鞋带。门外脚步声逐渐靠近,她赶忙蹦起来,踢掉两只鞋。刘迈开门的动作非常快,快得林小翘都没来得及走开。你在干吗?
我?啊,正准备帮你开门。
开门不用背对我吧?更不需要光脚踩地吧?刘迈往里探了探头,小姐,你搞什么鬼?
放心,家里一切物什保持完好,我什么都没碰,就是光脚走了几步。
鬼灵精怪!
好丰盛啊!林小翘抖开他递过的塑料袋,西瓜啊,真有西瓜卖?那就不需要买西瓜汁了吧,还有胡萝卜汁,可惜不是莫文蔚做广告的那个品牌……不过问题不大。瓜子、薯片、西梅,都是我喜欢的零食。这包牛肉片就还给你,还有这包臭乎乎的鱼干。
谁说要给你吃?
哦,不是给我的。
行了,吃吧,别一副委屈样,还不都为伺候你这张爱吃零食的嘴。
你怎么知道?
你的小说会提到。
真的,这可不是好习惯。得改。林小翘兀自思考,好一会才回过劲来,坐,让我们一起开始吃这堆零食吧。
好。听起来怎么像台词。刘迈心直口快,就那句,让我们一起投入这段感情吧。
呵呵,她傻笑了两声,忙埋头致力于各种零食。塑料袋及嗑瓜子的劈啪声此起彼伏。还好,憨豆先生仍在卖力搞笑,笑到极致,他俩直捂肚子顾不上吃喝。茶几上的果壳堆积成小山,两个人也你来我往地上过几趟卫生间。直到最后一张憨豆碟片放到结尾,两个人已经饱得再也塞不进东西。
我,有点困了。刘迈对着林小翘打了个很长的哈欠。
刚才不还笑得那么兴奋?
可是,他抬起头看钟,半夜一点,按生物钟也该困了。
那,我走了。
别走。
两个人沉默良久,影碟机又开始重放碟片。林小翘笑道,那成,不过君子约定在先,我们和衣而寝,互不侵犯,互不干扰。否则,我……
我答应。
那,就上床吧。
怎么听起来那么色情!
不许动下流念头。
做都做过了,动动念头有什么关系。刘迈轻声嘀咕。
啊!不—许—说!林小翘涨红脸大叫。
OK—OK—OK,我们上床吧。
色情。
你色情在先。
关上灯,林小翘靠右,刘迈靠左,中间是半人宽的被沟。他俩都睁大眼睛望向屋顶。刘迈动了动身子,轻声说,其实我们俩不都……
警告过你不许说!林小翘的大嗓门在黑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她赶忙调整音调,偷偷转头向他张望,不管以前怎样,今天我们俩都吃了那么多,肚子、胃那里都鼓出来,真的很没形象啊。哈哈。
真不浪漫。刘迈恨恨地嘀咕。
你怎么不笑,其实还真满好笑的。哈哈。
气氛都被你笑没了。他侧过头,真有几分懊恼的表情。
需要气氛吗?林小翘轻声试探,不过刚才……嗨,你怎么用被子盖住头,刚才那句话是蛮好玩的呀,想到现在我还禁不住要笑呢,你干吗不笑呢?
脱掉毛衣。他呼地掀掉被子坐起身,用命令的口气说。
不!林小翘把住被子坚决摇头。
拜托你不要先生下流念头。情况是这样的,昨天陪爸妈逛超市,街对面商场的橱窗很明亮,橱窗模特儿套了件红毛衣,你的身材当然比她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