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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希望听我说什么?
一个说法!
说法有什么意义?
对你或许没有,对我却非常重要!
从开始我就知道会有你来逼问我这一天,逼我直视自己的自私、卑劣和无可奈何,逼我选择逼我决裂。既然你执意要我给个说法,我只能说,我的确没资格留住你,他终于重新掏出烟和火机,徐徐将烟点燃,长长吸进一口,可是……可是我放弃不了。
放弃不了是什么意思?是继续享用你太太对我的好,是偷偷摸摸地约会,是惊恐之间胡乱开车被撞,是被小孩泼一上衣一身一世的橙汁,还是在这阴暗的墙角下不敢张嘴不敢大声不能见光地吵架?
我不想跟你吵架。
那么,就……算了。庄好梗着脖子冷冷与他对视,看见他抽烟的眼睛被辣得紧皱在一起,疼的模样,自己眼睛也跟着酸痛起来。怕落下泪来,庄好尽量用十分平和的口吻告诉他,我快结婚了。
她低下头呼出长长一口气,感觉出了一身虚汗。她的脚尖向他身侧探了探,等重心移过他的视线便真正下定了决心。她最后用眼角余光瞟了瞟他,见他手上的烟灰长长地掉下来,掉在地上,沉重而无声地摔碎。那断断续续的那丝丝缕缕,如同那支蔓到唇边的歌:
爱是一段灰,曾经燃烧得很美……
第十章小阴谋·大味道
他和她一前一后地走,中间是五到七米距离,隔有嬉笑怒骂各色表情的男男女女若干。是的,应该说林小翘在跟踪他,他是刘迈无误。他的步伐时急时缓,急时,她料想他或者跟谁定好了聚会;缓时,她担心他神驰太远马路上易出危险。他终于快步冲下楼梯乘上地铁,正往市中心的方向。她远远望见他面无表情地立在那里,各色广告灯箱一个接一个嗖然闪过,他的眼睛却眨也不眨。男人就是这样坚硬麻木!她暗想。车厢内照明忽然中断,这是地铁里常有的事,大家也都见怪不怪地毫无反应。他却松软地耷拉下眼皮,黑暗中吐了口气。林小翘看见了,那一刻她真的心软又些许心疼,也就是那短短一瞬间。
林小翘并未忘记他俩当初关于“分手之后就是陌生人”的约定,一切只缘于两天前的一次偶然相遇,当时刘迈正跟一个女人纠缠于是没注意到林小翘。说纠缠不够贴切,或者说腻味更好,女人年龄不大,长得还算漂亮,浓妆艳抹,一双戴了若干莫名指环的手在他身上四处游走。
这个烂男人身边到底缺不了女人!连这种缺乏深度和内涵的女人他也要,简直饥不择食!林小翘把自己隐藏在树干后,心里直发狠。到真想看看事隔三个月,这个男人都糜烂到什么程度。她决定搞个明白,一转头撞到街头变电箱,生疼。
刘迈在徐家汇站下了地铁,穿过拥挤的下班人流,他径直走向美罗城。林小翘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别踩若干脚。
左折右折几个自动扶梯,刘迈终于步入一个越南餐厅。又是越南餐厅,越南餐厅好像生来就是跟她作对的,林小翘想来就心寒,当初怕他花钱,吃饭都挑便宜地方,甚至不惜下厨为他做饭,生怕他手头紧在上海活得不舒坦。这一转头,他讨好起其他美眉才叫不遗余力,怕丢份儿,还是觉得林小翘好对付,根本用不着越南菜就好打发。她透过落地窗远远观望,气上心头差点没背过气去。他妈的我发誓,以后谈恋爱宰不死他个臭男人!
他左顾右盼,林小翘赶忙背过身靠在栏杆上。待她再次小心地转头,看见一个女人踩着清脆的小快步走向他的座位,女人犀利的眼神直指他烟,他就将烟头在烟灰缸里使劲碾了碾,起身接过她手上的小挎包。
不是上次那个女人!林小翘惊愕。嘴里只有漫骂的份,难道还有其他女人?都是什么烂人,男人不如绝种得了,活在世上也就是祸害女人!
静下心来,林小翘又觉得这两个人关系非同寻常,不然他的烟头何惧她一个眼神?两个人不紧不慢地吃饭,不多不少地说笑,十分丰盛的一桌。林小翘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嘟了两声,她决定化饥饿为动力,认真钻研弄个明白。
忽然想起“尚棉”这个名字,难道是她!他的初恋情人,那个年少时分乖巧害羞的女生,那个坐单车扯他书包的女生?林小翘越想越觉得像,越拓展下去也觉得衔接得当。甚至已经改口叫她尚棉。
尚棉啊尚棉,你知道这个人面兽心的男人背着你在上海都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跟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厮混,当然不指我,对不住我的事就更难数了,枉我疼他爱他,枉我一切让他留在上海的努力!
多无聊,林小翘站得双脚发麻,只好上下绕上几圈。她不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上去搅和搅和至少弄个究竟,似乎还不是时候,难道就这样等下去?
林小翘百无聊赖间绕进书店,忽然想起自己出版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按理也该上书架了。思路到这,她猛然来了精神。书店进口最显目处摆一长桌,上面全是最新最流行的书籍,林小翘以漫不经心的表情围着桌子绕了几圈才确定的确没有自己的小说,那么会摆在哪里?别着急,往里走。林小翘暗暗为自己鼓劲,继续寻找文艺书籍。
是的是的,就是它了!林小翘头一热脚下都发飘。林小翘的书被摆在文艺书临走道的台面上,一模一样十多本摞在一起。显眼度令她已经十分满意。她拿起一本翻看起来,油墨似乎尚未干透,书香沁人,作者照上林小翘笑得欢,她开始对这张照片不满意,眼睛显得不够大,头发不直不弯莫名其妙地糊在脸颊旁,当初怎么鬼迷心窍选了这不够漂亮的一张。可是左右四顾,没人关注她与照片的区别,没在意漂亮与否,毕竟书店里的书万万千,书店里的人千千万。
复杂是小翘一人的事情。
复杂了半天,林小翘终于心情良好付款买回一本自己的小说,尽管从出版社已经收到二十本免费样书。之前,她没忘灵光一闪,把自己的书一气摆了一排。小翘半紧张半亢奋哼着曲子迈出书店,毫无提防地跟迎面两人见个正着,他们正是刘迈、尚棉。
林小翘自然反射地低下头,紧接着强迫自己抬起头;刘迈搂着尚棉越走越近,眼光游离,让小翘有理由相信他的心虚,他们到底侧身而过,嘴里是关于晚餐咸淡可口的话题。
如果他刘迈拿出点男子气概正大光明地打上个招呼,哪怕一个眼光的交流,都不会有林小翘下面的跟踪行动,更别提什么小阴谋。林小翘打书店出来根本忘记了越南餐厅的一对,正兴冲冲打算回家呢。可是刘迈犯了错,一个令小翘寒心和不能原谅的错误,瞬间激起了她无限斗志。
林小翘不紧不慢打车跟在两人乘坐的的士后,见他们停在新天地外,顿时恶气满胸。你什么时候带我来泡过酒吧啊你,凭什么到我这就变成糟糠之妻的待遇。刘迈啊刘迈,我不吵吵吃饭你还不得把我饿死算了!也未免忒小瞧我林大小姐了!
林小翘见他们坐定,就先冲进洗手间化起妆来,她暗暗回忆在街头被刘迈搂在怀中的女子,从化妆包里掏出五颜六色的东西就往脸上抹。一件吊带小背心足够吸引目光吧?头发要打上水,凌乱地一拧盘在脑后,让弯曲的头发掉下来,不经意的效果。
帅哥,等你好久了!林小翘操一口不怎么样的上海话前来搭话,对两个地道北京人,她的上海话够对付了。她手持一杯依云矿泉水,她是不会喝酒的,喝酒只能让自己的脸泛大朵桃花,她比谁都知道漂亮。
刘迈坐在高高的吧椅上,正抬头灌一口酒,生生被林小翘的声音吓得喷了出来。林小翘不见外一屁股坐他旁边,发什么愣,不介意我坐这里吧!刘迈不作个介绍?
哦。刘迈咳嗽几声才算反应过来,我的朋友林小翘,她,尚棉。
真是你!小翘暗自得意,大老远我就琢磨刘迈他今天带谁来了呢,绝对不是以前浓妆艳抹把口红当腮红抹那位。
小翘你乱讲什么。
没有啊,你记性也够差的。我真佩服自己,一下就猜出你是尚棉,刘迈以前经常提你,初恋情人嘛,说长得水灵灵一双大眼睛,坐他单车回家不敢搂他腰,只害臊地直扯他书包带。没错吧。
女人冷冷地扫了他和小翘几眼,听到这眼光才柔和起来。刘迈就犯大嘴巴这毛病,见人就瞎说。
是我好奇老追问,你想谁还没有个过去,但是了解过去我放心啊。刘迈倒老实,说你们大学毕业就分手了,一些外在的因素,想来也怪可惜的,八年的感情呢。
您二位慢慢聊,我去去就来。尚棉狠狠推开椅子,山响,惹来不少人注目。林小翘吓得一哆嗦,风好大,她说。
盯着我干吗?这又不是您家开的酒吧,还不许我来坐坐聊聊?
他抽出支烟来,左右翻翻都没找到烟灰缸,只好把烟又塞回去。
弹这里吧,正好也给我一支烟。小翘指指自己装着半杯依云矿泉水的玻璃杯。
他默默地做了。
她似乎很不喜欢我?
小翘……
不过没关系,我倒是挺喜欢她。论长相虽不那么漂亮,但是聪慧又秀美,发怒时说话声都那么动听,有涵养。你不说,我还真看不出你俩分手多年,之间似乎并不那么……简单。
因为没人回应,“简单”两个字就一直在小翘耳畔回荡,回荡……到底有没有那么简单,简单一如这杯白水?林小翘盯向白水,发觉他呆滞的视线也汇集在白水上。可惜漂满烟灰,再也没法简单了吧?小翘大口地抽一口烟,辣得眼睛酸疼,于是过瘾地笑了。他也莫名地跟着笑。她于是更笑得咯咯的,无比动听愉悦,在这飘荡着恬静音乐的酒吧空间里又显得格外冰冷,残酷,喧嚣和令人惴惴不安。
不想解释些什么吗?
我能解释什么?愿赌服输,该看的你都看到了,不该看的你也都看到了。
何必概括得笼统,如果没有猜错,你跟尚棉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地分手。搞不好就是你的合法妻子呢。
继续。刘迈斜着眼睛听。
倦了吧,你青梅竹马八年抗战的恋爱。上海是个出格的好地方,林小翘陪你吃陪你喝陪你找房子陪你找乐子陪你上床睡觉!
够了,我对你付出的感情可不缺一分。
林小翘顿时红了眼圈。
接下去便是一场沉默的较量,两个女人,一个男人,不用直面的较量。
他继续点燃另一支烟,将烟灰弹入装满矿泉水的透明玻璃杯。林小翘轻轻吐了口气,斗志游走了大半,目光只随他的烟头走,看忽明忽暗的烟丝,看燃成灰烬的坠落溶解,看得津津有味,看得意兴盎然,仿佛坐在这里就为看这一场烟的生生死死。他也就只能努力配合,将每口烟都吐得投入并尽量特别。由于刻意,抽的人,看的人都逐渐忘却了刚才的沉默,甚至再次笑出声来。
记得咱们行为艺术时代的爱情吗?
当然。
女人重新坐回位置,仔细地搓了搓手。
林小翘还沉浸在回忆中,故意表情深恶痛绝手忙脚乱地做了一系列动作。刘迈,你还记得什么意思吗?
哈哈,不记得了。
让我帮你破解,瞧这个动作,我自知在力量上并非你对手,就用行为艺术在精神上对你施加惩罚,首先把你想象成一段新鲜的麦秆,我把你举起来,当空这么一拗,挤压出满肚坏水,重新缝合就是个重新做人的好刘迈!
哈。尚棉不知是哼还是笑了一声。林小翘不会错过这声,更不会错过她精心补过的妆。
好玩吧尚棉。林小翘特意侧头对她,满脸天真无邪,你知道当时刘迈怎么用行为艺术回复我?
是不是这样,然后这样?刘迈动作极其夸张,兴奋的表情不知不觉让尚棉沉下、再沉下一张脸。
不对不对,你错过了几个动作。看,你这回把我当大蒜,先剥个精光,然后用刀背这么一拍,两拍,拍得我筋骨尽酥,再用刀锋一顿狂剁,剁成块剁成泥,重新和上面捏成小人,就是温柔可爱从此不再张牙舞爪的一个我了。
尚棉大出二人意料地加入进来。简单,我也来试试。你们看。她边做手势边解释,这是个人,我把他拎进浴缸,往里倒洗衣粉、倒洗涤剂、倒洗发水、倒洗涤能力最超强的浴液,这么一阵搓一阵揉,把上海的野花草香、饭菜酒气统统洗净。然后往旅行包里这么一塞,扔回北京,给我重新做人。
尚棉的表达过于用力和发狠,也过于直白,把旁边两个人震在那里半天反应不过来。
闷烧。
许久,小翘终于嫣然一笑,你学得到快,不如让我考考你。仔细看我的手指,明白什么意思吗?
尚棉梗着脖子摇摇头。
这是我们的暗号,闹到禁不住时的休战手势。先竖小拇指表示服气,再竖大拇指加赞扬。后来又补一个竖中指,意思是都已经服气和赞扬了,还不住手你欠扁啊你。动作越加越多,加到十多个,每每为手势是否正确规范还得争执一番。
又是“砰”的一声山响,尚棉酒杯狠狠顿在桌上,溅出不少酒来。林小翘的笑容僵在那里,不生不死。女人憋得满脸通红,满眼血丝,眼影抹得挺美,准是CD或者夏奈尔,庄好暗想。女人尖锐的嗓音把小翘一把拽了回来,你俩有完没完?少在这跟我演戏,刘迈你说是我走,女人最后指向小翘的鼻子,还是她走?
坐吧。他四下望望,以无奈的表情,你这样……多难看。
你怎么说话这么难听!小翘嗔怒地一推他肩头,转头对女人端庄地笑,不然我就告辞了,你们一定有重要的事情商讨。不过,这水……她不经意的手指正对浮满烟灰的玻璃杯,这水毕竟有了污染,就不要喝了。您说呢?
女人冷冷的眼神大刀阔斧再次砍向林小翘的面庞,若是豆腐就支离破碎了,林小翘目不斜视地想。忽然,女人一把掠过浮满烟灰的玻璃杯子,一仰脖子就咕嘟咕嘟往下灌。
他用力夺过杯子狠狠摔向墙角,尖叫四起。
行为艺术时代的爱情,到底碎了。林小翘混乱中嘀咕了一句。
第十章只有瘦是纯粹的
那么,你们,彻底……了?
彻底了。
好啊!
好吗?
应该,还算,好吧。从某种意义上讲,你还不是他老婆对手!
怎么讲?
不是吗?人家保全了面子也保全了老公,你保全了面子,然后一无所有。
放眼望去一片空地上零星地栽了几棵大树,长得宽大,树根处就用瓷砖圆圆地一围,显出层次还可供坐下休息乘凉。许多吃过晚饭出来遛弯的老头老太就圈圈地坐在那里,不约而同地流露出麻木或者若有所思的表情。这就很轻易把空地边几个假人烘托出来,谁叫这一比一的真人喷漆塑像表情如此栩栩如生,嬉笑嗔怒应有尽有。按表情生动级别分,介于这二者之间的就属坐在路边大树下的两个女生,庄好和林小翘。
刘迈在上海工作的写字楼就是我手指的这栋,看啊!与我所在的写字楼仅仅一街之隔,将视线逆时针转动四十五度就可以看到。不行,被这些矮房子梧桐树挡住了,坐在这里看不见,不然什么时候坐腻味想站起来就往前走五米,不,三米保准就能看见。
进过他公司吗?如果正碰上下班时间。
从没!他就这斤两,自以为做得冠冕堂皇其实还不为了遮人耳目,以为谁拨弄不清他几根小肠子!标准的北京男人嘛,想泡妞四处去唱《单身情歌》,怕妞缠又喊我要工作别烦我!
搞得全世界就他工作狂似的!想来还是上海男人实惠中用得多!
你用过?
没有,呵呵,说了是想来!
让他算吧让他计,最后还不是狠狠栽我手掌心。
谁能贼得过你。
怎么?
你呢?有没有一丝不忍?
我?我还没得意够呢!
夕阳温红红地挂在树梢,把两个女生的小腿斜斜地拉得修长,两个人同时聚精会神地看这美好的影子,惬意地呼吸。不真实便美丽,夸张更具震撼力。这个时代需要戏剧效果,不是吗?不然这几个假模三道的雕塑人干吗不管日晒雨淋立在这里,他们不分昼夜地欢娱,不分春秋地紧绷出笑的肌肤纹理,他们比着假赛着热烈,比着投入赛着麻木不仁,他们招来一拨又一拨陌生人排队留影。以为就好了,荣耀了,值得继续努力。待到夜深人静,人们纷纷散去,他们该龇牙仍龇着牙笑,该咧嘴也决不收缩一分一毫,决不容许人去楼空后的寂寞,一如既往毫不停歇地热烈,热烈给自己看热烈给别人看。这,就是生活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