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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am码头乘船,7点钟要离开凤凰号,6点26分,行装基本上收拾到了,突然船身不断上下颠簸得很厉害。阿睿的感觉最灵敏:“这震动不对,是怎么回事?”说完马上跑上甲板,“是地震!是地震!马上拿机器!”。前后不过20秒,阿睿已经举着机器在甲板了。海面上看来没有什么异样,但岸上则扬起了大片灰尘。震动停止了,前后长达25秒。如果单从震动长度来看,应该有6至7级。这段消息,在地震后大约10分钟,用电话传回了香港总部。
我们离岸很远,没看到岸边有什么动静,和阿睿继续作准备,把装备搬上甲板。船长来回踱步察看,海上一片平静,可是我们都学乖了,表面的平静很可能是暂时的,带欺骗性的,先等着吧。
我们等到7点15分,决定出发了。橡皮艇距离码头越近,越感到不对劲,港湾里的水流湍急不定,水里一片黄一片绿。靠近一看,码头上的一大片混凝土墙都倒了,不少货仓都出现裂缝,看来地震造成的破坏比我们想像的还要严重。船长朝远处一看,潮水要涌进来了,在这关节眼儿,我们马上决定,掉头回船,返回凤凰号。
这时码头附近的船只纷纷离岸,有些是开着机器跑的,有些是两三条船靠在一起被潮水冲走的。凤凰号前天才走过锚,那片海床本来就不稳,现在受到震动,凤凰号处境就更危险。船长开足马力,朝凤凰号一劲儿冲过去。由于附近太多船在来回走动,从远处实在难以区别究竟是橡皮艇在动,背景在动,周围的船在动,还是凤凰号在动。这短短的路程就像永远走不完,好歹靠近了,凤凰号还处于一片相对平静的水面上。这时阿睿发现,就连远处军港里的军舰也赶紧离岸,开到港湾水深处,船长估计,可能是军舰停泊的码头混凝土桩受到破坏。我把橡皮艇牢牢地绑好,现在人船总算聚在一起,有事也好办。
在海上遇到地震,我们谁也没试过,只好见机行事。大约有20多分钟的平静后,一阵余震告诉我们,坏事还在后头。果然,地震引起的海啸已经跑到这边来,每20分钟就有一次强烈的涨退潮,潮差达到5~10米,再加上港务局要我们把船停在海湾瓶颈的一旁,凤凰号受到的冲击力就更加强劲。船长一次又一次地调整船的方向,利用发动机动力稳定船的位置。我们就这样在甲板上,监察锚链情况和水深变化,看水掌舵,当然还要同时拍摄。
我们一直在坚持着的时候,其他船只的状况却越来越糟糕了。有些沉船随着潮水被冲来冲去,一排几十米长的木栏被冲走,在海湾里到处乱冲,无线电机紧急频道的求援呼叫一个接一个,有的船长报告,船上有船员和乘客下水了。多次潮来潮去后,凤凰号的锚已经没法抓稳海底,船长决定起锚,开船离开这片危险的海域。最初船长要求开到海港瓶颈的另一侧,海军基地外的海湾,后来港务局斩钉截铁地下令:所有船只马上离开港口,不得在码头附近逗留。这时海上的景象,有点像树倒猢狲散,大至万吨级客货轮给挤在码头旁进退两难,小至渔民小艇到处乱窜。在海务局的多重指令下,凤凰号先往港外去,再回港里驶,最终停在港口深处一个避开潮水直接冲击的湾里拋锚。
一个上午里的事情,变化是如此得快,我们昨晚好歹安排了今天到Jiraktong的交通,以为今天一路顺风,怎料昨晚发的新闻里最后一句“到底我们能否顺利探访Jiraktong,要明天才知道”竟然一语成谶。我们今早从橡皮艇刚回凤凰号时,阿睿主张再用橡皮艇到码头附近拍摄岸边被淹的情况,船长不同意,我也觉得难以掌握有多大的潜在危险,结果我们无情地把阿睿的新闻热忱给打压下去。船长在想我们有艘船,能否在救援方面帮上什么忙,结果海啸扑来,我们自身难保,要全面动员保卫凤凰号。到情况稍为稳定下来时,我在想着什么时候能到岸上拍点东西,船长却老问我们早餐吃什么,说等会要到岸上买菜。说得也对,地震也得吃饭。
中午过后,海面情况稳定下来了,我们开着橡皮艇到一个叫Junglighat的港湾岸边察看灾情。海面上漂浮着大堆大堆的家居杂物,不晓得有多少个家园被毁了。港湾两旁搁浅的船一艘接一艘,几千吨的台湾吞拿鱼钓船,几百吨的当地渔船,翻的翻,倒的倒,沉的沉。渡轮码头塌在水里头,大渔船整条搁在桥上,电灯柱被撞歪撞断了好几条。我们走上被撞断的码头察看,发现水平面还在不断波动,5分钟之内,淹进来的海水把四五级石阶淹没,再过5分钟又散了,大海好像还没有恢复一向的规律。我们在搁在码头上的一条大船下拍了一张三人合照,是地震这一天惟一的一张。
岸上出现一阵哄动,是几个渔民家庭的渔网被缠在一起,大家在叠成沙丁鱼般的渔艇上,拉扯着渔网,村民都涌到岸边看热闹。他们的渔网还在,还有生计,但是有些沿岸居民,则被潮水冲得一无所有。一个老头坐在破屋前发呆,屋里的地还是湿的,原来大水来的时候淹到胸口,家当都被冲走了,只剩几块破木头,两个塑料罐,三个生锈的水罐,一些碟,一个神像,以及挂在屋前的几张全家福。我问老头,你的家人都在吗?他手指一指,都在屋外,那就好了,人没事就好了。
回程的时候,船长兴高采烈的说,那边有渔民打鱼回来了。果然,条条大鱼堆成一个小山,就算他能打再多的鱼,那条小渔船也装不下,再看看那渔民得意的表情,这天肯定大丰收了。在早上7点前出海打鱼,和7点后在海湾里被浪打,就有如此的天渊之别。我们买花了40卢比,大约8元港币,买了一条鱼做了晚餐。到我们跟直通车联机后,才知道这是造成成千上万人死亡的世纪大地震,我们是其中三个幸存者。
第二部分:香港……新加坡……斯里兰卡12月27日 晴
大地震的第二天早晨,我们从床上起来,拿点清水洗脸,仔细地刷刷牙,天窗透着清风,舷窗透着晨光,吃过饼干方便面早点,我们爬出凤凰号这个玻璃纤维蛹,走到外面的世界,一个已经天翻地覆的世界。
我们走上一天前差点就踏上了的码头,码头就在混凝土桥上,也不知道这桥被淹了多少次,地上都是从海上冲上来的杂物。到处都是裂缝,坑坑洼洼的,码头空空荡荡。我们两人和船长分头行动,船长安排出境手续,购买补给,我们去拍摄灾情。一个的士司机带我们往灾区直奔,沿途已经发现沿海的多个海湾码头全部受灾,整条趸船被拋到码头上面,沿海岸线竖在海里的电缆柱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来。司机辗转把我们带到一个住宅区,距离我们昨天看过的Junglighat Harbour有三四百米,整个区只有拱起的路是刚干的,所有住宅的前园后园都是泥沼,一幢两层高房子,木建的部分倒了一半,混凝土的部分全倒了,全倒的部分住着罗伊先生(Roy)一家人。他说,地震一来,他和家人就往屋外奔,跑到园里之后几秒,房子就塌下来了。虽然罗伊和另外三个寓所的住客都安全逃出,但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过了不多久,大水就来了,原本在路上避难的村民无处可逃,只好跳上村里的一个沙堆,积水越来越高,已经到胸口了,原本有一个篮球场大小的沙堆,面积慢慢缩小,沙一直向下陷,村民只能睁着眼看着家里变成泥沼。
消防车声突然响起,消防员冲进一幢两层住它,是厨房的瓦斯泄漏,我跟着住客葛哈尼(Gehani)到屋后看看,发现地下和二楼厨房都已经裂开,与楼宇主体分离,笈笈可危。旁边那幢房子厨房则已完全塌下来了,走进葛哈尼的屋里,地上泥泞满布,还有从400米外海上冲过来的贝壳海产,像个沼泽一样,家俱翻的翻,倒的倒。地震时葛哈尼的家人穿著睡衣从床上跳起,跃过已经倒下的桌椅,避开快要倒下的书柜,强烈的震动使天花板吊扇的扇叶也震弯了。走出门口的十几米路就像无限远。脚下没有一步路能站稳,手边没有一个可靠的支撑点。就这样,这个村近500人,地震里的一天就只能在路上,在沙堆上惶惶不可终日的等待余震和大水的重临。想买点食物的,就像身边有钱,跑遍全城都找不到一家食店开门,又不敢回屋里找。晚上,500人就在沙堆上,碰肩接踵地瑟缩着、哭泣着、互相安慰着,等待着。
我们沿着大路走到海边,沿路的墙壁围栏都留下了昨天水淹的痕迹,越近海边,水位就越高。海边有几家木材作坊,全部被冲得七零八落,沿海马路旁有两排店铺,一名理发师说,地震后的那个早上,他赶到店里查看,当时水深已经及膝。大水瞬间掩来,他只好向大路方向没命地狂奔,慌张的人群从四面八方涌到大路上,逃避大海的吞噬,大水所到之处,连游乐场的混凝土墙也被扫平。
我们再到昨天Junglighat Harbour海边那老头的家,老头已经不在了,邻居说有4个人失踪了,那老头跟着别人去参加搜救了,留下妻子儿女,呆呆的坐在屋前,屋里还是空空洞洞的。面前最困难的还是吃喝住穿的问题,昨天到今天,他们一家人拿过政府两包配给粮食,被褥都没有了,晚上往山上跑,穿着白天的衣服睡在空地,就是怕海啸还会再来。我们车上带着一箱瓶装水,我袋里有件加细码凤凰卫视黄T恤衫,两包饼干,都给他们一家了。没想到一箱水刚送到手,围观的人就来抢,抢了好几瓶。
我这就走了,心里与昨天来时一样无奈。
那些抢水的人,我并不感到厌恶,只是爱莫能助,昨天下午在橡皮艇上,看着男女老幼拿着水罐,到布满柴油垃圾的港湾里,拿已经发臭的水来用,我一直很痛心。人没水喝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有水车上山送水,村民将水车重重包围,不让走。车开走了,人也跟着走,拿着大罐小瓶,一边跑,一边抢水。那个在水车尾负责分水的工人,面对着一群群焦躁的灾民,一双双绝望的眼睛,不断地说不,不断地拒绝,不知有何感想。
绕过机场的后面,看到一辆民航机起飞了。看报纸说飞机是飞到岛上其他地方疏散被困旅客的。地震那天机场跑道也被淹了,原本11 000呎的跑道,只剩5 500呎。报纸上报的死伤情况比其他地方轻微,只有73人死亡,100人受伤。但这很可能只是来不及统计,实际死伤情况可能要两三天后才能知道。
我和葛哈尼在码头告别了,这位好心的灾民帮我做了一天的向导,看他还不过30岁,在国内读酒店管理,现在当上桑提内酒店(Hotel Sentinel)的总经理,他自己的房子变成危楼,酒店缺水缺电,经营困难,但仍调来了酒店的车和司机,陪我走了一天,当我的翻译,为我们开路,钻进人家屋顶找最佳拍摄位置,而我却对他什么也帮不上忙。
第二部分:香港……新加坡……斯里兰卡12月29日 多云
我们今天要离开安达曼群岛了,去哪里呢?
“Port Of Destination?(目的港?)”移民局官员问。
“Sri Lanka。(斯里兰卡。)”船长说。
“That’S Not Possible, The Coastal Area Is Completely Destroyed And Damaged。(那不可能。海岸沿线已经全毁了。)”
我们有点左右为难,我们希望到斯里兰卡和马尔代夫拍摄灾情,但是难以确定能否在这两个国家靠岸,斯里兰卡加利港已经被淹了,首都科伦坡情况未明,如果都不能靠岸的话,我和黄睿的一次性印度签证已经用了,要找个印度大使馆再次申请。船长说可能可以申请海员签证,但是也没有十足把握。
结果我们还是决定先到斯里兰卡再说,这次手续办得出奇得快,船长说这要归功于我──手上的摄像机。
船长还是担心我们的粮食补给不足,又到粮店买了20公斤米,三盘鸡蛋。其中有10公斤米是用来赈灾的。那天早上船长到港湾另一端的Viper Island看过,那岛有个红色塔楼,是英治时期用来对犯人执行绞刑的。岛上有个村,世代守着这个岛。船长将米交给村中长老后就走了。长老不讲英语,我们无法向他查询灾情,但从码头边搁浅的一条大船看来,这里损失非轻。
回到船上阿睿引述当地电台报道说,安达曼群岛部分海岸线移了约20米。从卫星图像发现,尼科巴岛有些岛屿从海面上消失了,一些岛从海底冒了上来。原来造成安达曼群岛的安达曼断层,在地震后裂开了1 000多公里,部分余震是断层受压后调整所造成的。怪不当局昨天还发出24小时内会有海啸的警报。
凤凰号沿着来时的路,绕出布莱尔港,转向南行,就关掉机器,扬帆前进了。布莱尔港慢慢从右舷后方消失了。那里的居民今天开始恢复供电,市区生活开始回复正常。塌了的屋还是塌了。淹了的房里还是一片泥泞,失踪的人还是没找到,已死的人不能复生,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幸存的人虽然活着,可是至亲已去,家园被毁,脚无立锥之地,现世也许比天堂地狱还要陌生,而我坐着一叶扁舟,飘摇而去,想到这里,幸存者的内疚挥之不去。
我们这次上路不知何时能登彼岸,我想起船长在香港对我说过的一句话:就算世界灭绝,我靠这艘船还是可以继续活下去的。世界不至于灭绝,但印度洋沿岸很多地方,至少在短期内已经不适合人类居住,船长的名言又要应验了。
我们设想到凤凰号这个仅供三人生存的“小岛”,要是遇上难民求援该怎么办。我们作为媒体的,最基本可以做的是报道。阿睿举了个例子,那张非洲秃鹰跟着垂死女孩的得奖照片,摄影师被人批评当时为何见死不救,几个月后他无法承受精神压力自杀身亡。但是这张照片却让无数的非洲儿童得救了。我们无法得知那记者自杀与照片有没有关系,但肯定的是凤凰号上的人不会自杀。船上有一个“生存主义者”,是船长,还有一个“自命生存主义者”,是我。船长有言在先,凤凰号与一个独身记者不同,有必要的话,凤凰号是有能力运送救灾物资,要把一吨大米塞进船舱里不是问题,但是首要的是,一旦难民有任何行动,可能威胁到凤凰号或船员,一定不救。对于他来说,“生存主义”必然优先于“人道主义”。我的定位没船长那么坚定,只能算是个“自命生存主义者”。
第三部分:印度孟买——阿曼——肯尼亚3月9日 印度洋 晴 热
早上才七点几,老天楞把我给热醒了。看了看我昨晚下的鱼钩,没动静。船长在一边嘲笑我说:
“那有大半夜下鱼钩的!”说完,他把那只昨天晚上打在他脸上的小飞鱼给炸了。一边吃,还一边得意地说:“这是上帝赐给我的恩物,对不起啦,我就不分享啦!”嗨,不就是一条中指长的飞鱼吗!
中午十二点刚过,鱼钩有了动静,而且还不小。船长立即飞身上前,猛拉渔绳(挺粗的,不是尼龙线)。看来,他还是想吃大鱼啊。不一会儿,不远处的海面上,一条大鱼扑腾乱翻,溅起一沱沱不小的浪花。我和船长加快拉绳的速度。我一边拽绳,一边大喊: “阿睿,快拿机器拍!”
没三分钟,一条长逾一尺,重达十五、六斤的大鬼头刀鱼,被我们连拉带扯地拽上了甲板。这家伙可真不认命,拼命地挣扎乱蹦,我们哪能让这到了嘴边的海鲜溜掉呀,我上去死命地按住又滑又粘的鱼头和鱼身,船长按住鱼尾,就这样死不撒手按了有几分钟。终于,这家伙总算是没了底气,挣扎一阵后慢慢地没了动静。看着这条大鱼,心里这个乐呦,就甭提了!在海上已经足足漂了16天了,今天终于可以一品这极品海鲜的味道了。
下午,一大锅清水煮鱼做好了,味道那个鲜啊,让人闻了口水猛喷。我们每人喝了至少三碗鱼汤,还把鱼骨肉肯了个精光(好肉都片下来留着慢慢享用呢)。别看阿睿是福建人,可这小子不会尝鲜,挺好的鱼汤里,楞加了很多日本酱黄瓜儿,弄得挺白挺清的鱼汤,到他碗里却黑混混黏乎乎的,泛着浓浓的酱油味儿。嗨,也别管别人了,自己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吧。
第四部分:南中国海……新加坡……科钦10月3日 晴
凤凰号继续在波荡的南海上南行。由于一夜的波折和早晨持续的大风大浪,我没有正规地记笔记,下午渐趋正常后才能静下心来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