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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皖南事变和新四军的失败,就蒋介石而言,是他要蓄意消灭共产党和新四军。但就我方而言,则是项英的右倾和动摇所致。你还记得不,早在1940年4月初,我就致电项英,询问他新四军军部和皖南部队在遭国民党军袭击时,是否有冲出重围、避免重大损失的办法,党内干部是否已有应付袭击的精神准备。以后又数电提醒、督促。我记得很清楚,事变发生前半个多月,我还致电叶、项,要他们必须烧毁秘密文件,严防袭击。可是,我们的叶、项啊,主要是项英同志,却置若罔闻,犹豫动摇。结果导致自己被害,叶挺被扣。教训深刻啊!”
饶漱石呷了口茶,慷慨激昂起来:
“主席啊,项英的右倾机会主义,我是深受其害啊!现在回想起来,项英对我冷若冰霜,我看除了政治上、路线上我们有分歧,就是他生怕我接替他的位置,事事不让我知道,什么事也不通知我。唉,在皖南,我当了三个月的小媳妇!这还不算,事变中,我和机关部分人员被国民党俘获了,差一点遭毒手。我利用身上藏着的新四军军费黄金,买通了狱卒,才逃了出来。这段历史,我当时就向组织上汇报过,整风运动中组织上也已审查清楚了。”
说到这里,饶漱石打住了,等待毛泽东表态或提问。但毛泽东一直缓缓地吸着香烟,静静地听着,丝毫没有说话的意思。饶漱石见状,接着说下去:
“皖南事变之后,我们按主席的指示,重整旗鼓另吹号,坚决清算右倾投降主义,很快就恢复、巩固和发展了华中、东南和华东的形势。抗日战争胜利后,我们在那边的日子,就比较好过了。”
这时,毛泽东点点头,说话了:“是啊,后来你们的日子就像那么回事了。”
饶漱石在沙发上欠了欠身子,继续说:
“我投身革命二十七八年,在国内搞过,在国外搞过,在地下搞过,在战场上搞过,还在谈判桌上搞过。抗战结束后,1946年初到1947年初,主席、中央命我参加北平军事调处执行部,当时和叶剑英、罗瑞卿一起,我担任书记,还担任驻沈阳第二十七执行小组中共方面的代表,同美国人打过交道。不知中央对我的斗争历史怎么看,是否认为我对敌斗争坚定、勇敢?”
饶漱石说完,瞪起两只大眼睛,直直地望着毛泽东,等待毛泽东的答复。
毛泽东开始没有料到饶漱石会提出这么个问题。他听完饶漱石这一番表白,心里清楚了,看来饶漱石是到我这里讨评价来的。可他讨评价干什么用呢?他后面肯定还有话。想到这里,毛泽东没有马上回答饶漱石的问题,而是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示意饶漱石还有什么话,一并说出来。
但是,饶漱石顽固地表示沉默。他一定要等毛泽东回答他这个问题后,再说别的。
毛泽东见他这个样子,只好说话了:
“漱石同志,你提的这个问题,不成其为问题嘛。我们的干部,经过了战争考验,大浪淘沙真金在,又经过了延安整风审干,历史都清楚了嘛。你革命立场坚定,对敌斗争勇敢,中央一直是这么看待的。”
饶漱右一听,心里轻轻舒了一口气,接下去说:
“主席,我在华东工作,十几年了。王明路线,我不沾边。他是先‘左’后右。项英受王明右倾投降主义路线的影响,我是不同意的,和他有斗争。解放战争中,华东有几仗没有打好,解放区有些问题没有处理好,领导人之间,比如我和陈毅同志,也有些疙疙瘩瘩的事。我工作中有缺点错误,这我承认。但我是不是犯了路线错误?请主席回答我。”
饶漱石说完,又像刚才一样,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直地望着毛泽东,等候毛泽东的答复。
毛泽东从饶漱石的镜片后面,看到他那双深沉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有几次眼球还不规则地在微微跳动,不由得心生悯意。他想,心眼心眼,心和眼是连着的。难怪饶漱石眼疾治疗不好,他心里有这么大的疙瘩,怎不心火上升,直逼双眼哪!
毛泽东端起茶杯,也示意饶漱石喝茶。但饶漱石不动,仍直勾勾地盯着毛泽东,等候毛泽东的答复。
毛泽东呷了口茶,笑笑说:“漱石啊,谁说你犯路线错误了?你说出来,我找他辩论去!”
饶漱石下意识地张了张嘴。
毛泽东停了一下,和蔼地说:
“错误嘛,人人都有。你有,我有,斯大林也有。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不要动不动就说是犯了路线错误。1943年在延安,政治局开会批评王明,王明才是真正犯路线错误的一个。那时我就说过,《联共党史》上很少提‘路线’二字,中国同志就喜欢咬此二字,以后少用为好。今天我再向你说一遍,以后我们都少用‘路线’二字。”
“主席真说我没有犯路线错误?”饶漱石惊喜地叮问一句。
“没有嘛……怎么,你希望人家说你犯了路线错误啊?”毛泽东也幽默地反问一句。
“既然我没有犯路线错误,”饶漱石气呼呼地说,“为什么要用粟裕同车陪同的方式调我进京?像是起解嘛。又为什么我前脚走,后脚就任命了取代我的新的书记?是不是华东那边有人打我的主意?主席,我想不通!”
“让粟裕同志陪同,是让你有个照应,纯粹是为你好嘛。”毛泽东解释说,“如果这个做法给你以唱《苏三起解》的感觉的话,责任在我。是我这么安排的,我这里向你道歉。”
说着,毛泽东就要起身给饶漱石道歉。
饶漱石慌了,赶紧做了个劝阻的动作,说:“不,不,我不要主席道歉,我只是一吐为快。”
毛泽东解释说:
“中央考虑到华东那边运动紧张,上海工作任务又重,你的眼疾的治疗又非一日之功,所以中央决定请谭震林同志负责华东局的工作。华东的父母官还是你饶某人,谭震林是代行职权,并没有正式任命嘛。”
谈到这里,毛泽东已经明了,饶漱石深夜求见,不为别的,就为自己的位置问题。他看出他的解释仍然不能使饶漱石释然于心,就正色说:
“漱石同志,中央完全是关心你,为你的健康着想。我向你重申,中央是信任你的,这点你不必多心。如果你自己认为健康能够支持,可以立即让你回华东工作!”
饶漱石听到这里,已经试探出中央对他确无别意,顿时高兴起来:
“主席啊,这下就好了,我总算把话向您讲清楚了。我打内心里感谢主席和中央对我的关心。听主席这么一说,我心中踏实多了,也舒畅多了。主席是最高明的医生,眼疾心病,已给我治好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我一定照主席说的去做,既来之,则安之,安心治疗,争取早日重返工作岗位。”
“这就好嘛。”毛泽东高兴起来。
饶漱石看看表,已经同毛泽东谈了三个小时。窗外天色已明,他赶紧辞出。
饶漱石走后,毛泽东对田家英说:“漱石此人,过于敏感。”
从这次谈话之后,饶漱石即放心地转入了长期休养。
谁知道,在大连休养期间,饶漱石已经稳定的情绪又波动起来。因为他从秘书口中听到了一个令他不快的消息:各中央局书记已经确定调京工作。
“刘秘书。”正在低着头散步的饶漱石停下脚步,朝后面招招手。
刘秘书快步赶过来。
“你刚才说的消息确实吗?”饶漱石问。
“是高岗主席的秘书告诉我的。东北局领导层已经吹风了。”
“馊点子一个!”饶漱石气恼地甩出一句。
说完这句,他再也不吭气了。
过了好一阵子,他指着大海又不明不白地来了一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1952年底,有八个字在京城流传开来,这就是:“五马进京,一马当先。”
所谓“五马进京”,是指五位中央局书记邓小平、习仲勋、邓子恢、高岗、饶漱石调中央工作。
所谓“一马当先”,是指其中的高岗位高权重,声势显赫。
调这五人进京,是毛泽东为加强中央的领导力量而采取的重大步骤。话题,要从头说起。
在战火中诞生的人民共和国,从国家体制和领导机制上说,既带有一定探索的性质,又保留着某些战争的色彩。而且,由于建国时间的紧迫,有些方面还来不及从容计议。
1948年人民解放军转入战略进攻后,革命形势发展很快。党中央、毛泽东在指挥作战的同时,开始了筹划迎接革命在全国胜利的各项准备工作。首先是决定成立华北局。华北局于5月成立,成立后加强了建政工作。8月,召开了华北临时人民代表大会,会议决定将华北联合行政委员会改为华北人民政府,董必武当选为主席。后来的中央人民政府工作机构,就是在华北人民政府工作机构的基础上组建起来的。就连党中央的机关报《人民日报》,也是由华北局的机关报《人民日报》改换而来的。
1949年10月1日建国时,解放战争并没有完全结束。新中国宣布成立了,那只是一个新政权的诞生。这个新政权按照常规意义上的运转,还是以后的事,并且是逐步进行的。10月21日,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才宣告成立。10月31日,华北人民政府才向中央人民政府移交工作。至于党、政、军的领导力量,也较为分散,不少重要领导人都在各个中央局、大区独当一面,或忙于战争、剿匪、安定社会,或忙于恢复经济,发展生产。
建国之初的紧张程度可想而知。千头万绪,百废待兴,内政外交,复杂繁忙。这样,中央领导层领导力量薄弱的问题,就越来越突出了。常常是通宵达旦、夜以继日工作的毛泽东不胜其劳,于是提出,要调人进京,加强党中央办事机构。
毛泽东委托刘少奇办理此事。刘少奇和毛泽东的意见完全一致,他认为中央领导力量不加强,中央办事机构不增加,已经严重影响党和国家方方面面的工作。他把中央办公厅主任杨尚昆、中央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安子文找来,让他们先拿个意见。
1952年7月,杨尚昆和安子文主持起草了《关于加强党中央办事机构的意见》。意见说:目前我们的国家正进入建设时期,各方面都要求中央的领导更加集中。但是,一方面党中央的负责同志过少,而工作却十分繁重;另一方面党中央的办事机构已远不能适应这样的要求。因此,拟于明年初将各中央局的书记抽调回来,以加强中央的领导,同时加强中央现有的各部、委、办公厅的组织及其工作,并增设一些新的部、委。刘少奇修改了这个意见,在转送毛泽东时附信提出:“整个方案自须待9月以后的中央会议才能决定,但目前是否可以根据这个方案的原则进行一些准备,抽调一些办事人员来中央,特别是加强中央办公厅的机构,帮助中央处理大量的文电和材料。”
8月4日,毛泽东在刘少奇转送的这份意见上做了如下批示:
周,朱,彭,邓小平,贺龙,陈毅,刘伯承,谭震林,李富春,彭真,薄一波,马明方诸同志阅,退刘少奇同志办。
(一)此件我认为可行。请你们审阅,如大体同意,即照少奇同志建议开始进行准备,从各地抽调一些人来建立一些机构。
(二)至于整个方案,当然要待九十月间中央全会方能做出决议,付之实施。
毛泽东
八月四日
中央要调的5人中,西南局第一书记邓小平到得最早。7月13日,刘少奇为中央起草致邓小平电,内称:“同意合并四川四个区并划四川为一个省,以李井泉为四川省委书记兼省政府主席”,“望小平将西南工作布置后于7月下旬即来中央一商,并在中央先行工作两三个月。”刘少奇内心着急,他要加快步伐,尽快将调入充实中央领导力量这件事办妥。
8月,邓小平即走马上任了。他来京担任政务院常务副总理。邓小平一向顾全大局,组织纪律性强,他接电后没有讲任何价钱。
随后,西北局第二书记习仲勋到京,担任中共中央宣传部部长、政务院文化教育委员会副主任。中南局第三书记邓子恢到京,担任中共中央农村工作部部长、政务院财经委员会副主任。别看习仲勋、邓子恢分别担任第二、第三书记,其实是在主持工作,实际上负主要责任。因为,西北局的第一书记是彭德怀,彭德怀挂帅到朝鲜去了,朝鲜战局稳定后,彭回国留京,在军委工作,担任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副主席。中南局的第一书记是林彪,第二书记是罗荣桓,林、罗身体不好,建国后即主要在休息。林彪先是调京在军委工作,担任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副主席,后又去苏联养病。罗荣桓的身体状况更差,一度全休。
饶漱石作为中共中央代表团成员,和陈毅、王稼祥跟随刘少奇于10月访苏,参加苏共十九大。回国后,他就留在北京,担任中共中央组织部部长。
高岗到职最晚,他对东北恋恋不舍。而相比之下,他又最受中央器重,权位最高。此前,他已经是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这时中央又安排他兼任国家计划委员会主席。国家计委有“经济内阁”之称,和政务院平行,是个非同小可的机构。不看别的,单看人员安排,就可明了。国家计委的副主席是邓子恢,委员有陈云、邓小平、彭德怀、林彪、饶漱石、彭真、薄一波等。
原来对调京工作严重不满、牢骚满腹的饶漱石和高岗,此时的情绪总算是稳定了。因为在他们看来,中央的安排还算符合他们的心意,对他们有利。
饶漱石自打和毛泽东夜谈摸底后,吃了颗定心丸。他想,既然中央对我还是信任的,不如先把病养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因此,他对华东那边的人事变动,也就不再那么敏感了。在陈毅建议谭震林代理华东局书记职务之后不久,陈毅再次向中央建议,请谭震林出任华东军政委员会副主席,在主席饶漱石治病期间代行主席职权。毛泽东接电后第二天就复电同意,说待提交中央人民政府任命后即可就职。毛泽东还同意陈毅对上海市的人事安排,让副市长潘汉年担任市府党组书记,第二副市长兼市府党组书记方毅改任市委副书记,市总工会主席刘长胜兼任总工会党组书记。这些,饶漱石听说后,都没有任何异议。因为,他已经从侧面听说中央将安排他担任中央组织部部长。他当然清楚,中组部是个管干部的强力部门,位置十分重要。他想,让陈毅背后鼓捣去吧,等我拿到了干部大权,还愁没有我说话的机会?谁笑到最后,谁才是真正的胜利者呢。
高岗呢,他对中央安排他担任国家计委主席一职是满意的。他原来担心自己明升暗降,名义上到了“中央”,但没了实权,被架空了。想不到国家计委权力很大,再加上中央、毛泽东决定他东北局第一书记的职务不变,继续兼任,他就更是喜出望外了。这对他也是破例的一种安排。他得意地对人说:“有什么办法呢,东北还得由我来搞。中央高看我高某人一眼嘛,东北就是特殊嘛。哈哈哈哈……”
有一天开会,高岗和饶漱石碰上了面。此时饶漱石刚刚从苏联参加苏共十九大回来。高岗悄声问饶漱石:“苏共那边,有什么新情况没有?”
饶漱石反问一句:“你是指什么新情况?”
高岗一听,也意识到自己问的问题过于宽泛,便又问道:“苏共中央内部,除开斯大林,谁管事更多些?”
饶漱石说:“看来还是马林科夫。不过,贝利亚也很活跃。”
高岗又问:“斯大林同志身体怎么样?”
饶漱石说:“除开参加大会,我们代表团共和斯大林会谈了两次,我看斯大林的身体明显不行了。他老得厉害,会谈时间一长,就有点摇摇晃晃了。”
高岗闻言,不觉黯然神伤。他最担心的,就是斯大林的身体。在他看来,斯大林不仅是苏联,是整个社会主义阵营的支柱,更是他高岗的支柱。
饶漱石见高岗沉默不语,就说:“倒是咱们中共这边有新情况。近来有八个字,在京城流传。你听说没有?”
反应机敏的高岗已经断定,饶漱石指的是“五马进京,一马当先”。但却故意装聋作哑地问:“什么八个字呀?神神秘秘的,我没有听说呀。”
饶漱石不露声色地想,凭高岗的消息灵通,不会没有耳闻。但既然他说不知道,那就告诉他吧:“这八个字,叫做‘五马进京,一马当先’。”
高岗轻轻摇头,又故意问:“什么意思呀?”
饶漱石笑笑,说:“难道你真没听说……五马进京,是指中央局五位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