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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慈读完密函,沉吟了阵,问刘文静,“刘大人,针对秦王提出的两项要求,你有什么建议?”
刘文静样子清俊瘦削,眉眼却十分突出,他的眉形平直,浓黑如墨,双眼透亮,光华四射,“第一件事,比较难办,在目前这种情势,不派兵增援是不可能的,这是本朝开国以来第一次出兵,圣上非常看重,他比谁都希望能够得个开门红,以壮军威,因此太子的要求他一定会满足,我们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将筹措粮草和兵马的过程拉长,给秦王争取时间;
第二件事,我现在还没有想到对策,因为不了解这些人的身世背景,不好贸然建议,只能提一点小小的参考意见,秦王列举的十八人,能网罗的尽量网罗,网罗不到的,宁可全部屠宰掉,也决不留给太子。”
孔慈笑道:“老实说,我也是这么想。”
刘文静略略露出笑意,“看来是英雄所见略同。”
孔慈出了会神,说道:“十八人当中的五名文士,皇甫无逸、长孙安世是前隋国有名的孝义之臣,肯屈尊洛阳,想必是因为杨侗的缘故,所以想要两人离开洛阳,就须得在杨侗身上做些文章;
剩下三人,宇文儒童是宇文家族的人,虽然有才干,但未必能用,元文都从大业十二年开始,一直担任东都留守,和王世充关系匪浅,是王世充的心腹,不大可能网罗得到,张行成是河间名士刘炫的关门弟子,才学出众,又清正廉明,现在是王世充委任的度支尚书,在物资筹集和管理方面,非常有才干,很值得秦王收容,据说他很尊师,因此如果我们可以请到刘炫做说客,也许能够说服他弃暗投明。
武官方面,刘师立忠孝,罗士信勇猛,两人都是很识实务的人,只要破城之后,对他们善加抚慰,多多封赐官职,问题就可以解决,至于两人降唐之后,会投太子一方还是秦王一方,这个就说不好,因为两人都些说不出口的后顾之忧,关键看太子和秦王谁先替他们解决,这是后话,等洛阳战役结束之后,我们再来讨论。
除了刘、罗两人以外,秦王列决的其他的十一名武官,都是平常角色,可有可无,能网罗到是最好,假如网罗不到,不妨都屠宰了,将来还会有更好的出现。”
刘文静皱眉,“秦王不会同意的,他指明要网罗所有的人。”
孔慈却笑,淡淡说道:“秦王会有这样要求,是因为他现在正闹兵慌,手下的武官只有一个卫王,他心里虚空,所以见人就想拉拢,但我的观点就不同,武官这种资源,和普通兵勇不一样,武官的平均生命周期,比普通兵勇要长很多,这同时也意味着要花更多的精力和心血去培养,才能得到理想的战斗力和向心力,既然是这样,我们就一定要严格把关,宁缺勿滥,带一摊破铜烂铁,还不如身无一物轻松。”
“这倒也是。”
“更何况真正有价值的游鱼,根本就不在洛阳。”
刘文静皱眉,“什么游鱼?”
孔慈解释道:“这是我给秦王做的比,说能用的人,就像游鱼一样,灵活机敏,要想抓鱼,就要下海。”
刘文静露出微笑,“这比喻有趣,你说他们不在洛阳,那是在哪儿?”
“洛仓,瓦岗山。”
刘文静眉骨轻轻耸动,“是否是西魏大魔国开元魏王李密盘踞的洛仓瓦岗山?”
孔慈点头,“对,去年八月初,我为着找玉玺,去过一次瓦岗,那里云集的文官武将,真正堪称是奇才。”
刘文静沉吟了阵,说道:“说话要负责任,你可想清楚了,杨注等人一旦被剔除秦王名单,就只得一个死字,人死了就不能复活,万一将来秦王打下瓦岗,发现西魏国内一个能用的人都没有,后果将会十分严重,秦王平时性情虽然是温良,但他发怒时候,也是非常可怕的。”
孔慈心下略有暖意,刘文静说出这番话,完全是基于好意在提醒孔慈,“我知道,放心,不会有问题。”
刘文静清瘦面容略有笑意,“那就好。”
两人商议妥当,决定分头行动,刘文静去圣上跟前,设法将筹集粮草和兵马的事包揽下,逐步安排,尽量拖延时间;孔慈负责写密函给秦王,说明十八人的处置方法,并派出两路狙击手,一路过洛阳狙击杨侗,一路过河间邀约刘炫。
计划原本已经拟定,但是没有想到,第二天下午,刘文静气极败坏赶到秦王府,对孔慈说道:“今天朝议时候,圣上说太子要求增援,谁愿意出面负责筹集粮草和兵马,我都还没来得及开口,民部尚书唐俭就先我一步,将这件事抢了去,说有一万担粮草和两万兵马,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用,其人更愿意亲自押送所有资源去洛阳,增援义师,圣上当即就准奏了。”
孔慈听得大皱眉头,“这么快?粮草也就算了,兵马他是从哪里调度来的,我记得今次太子出击,七万大军全部是从长安屯骑部队抽调走的,当时几乎已经罄尽长安兵力,两万也不是小数目,就算他调集附近州郡的游击充数,也至少需要两三天的时间安排,怎么可能会这么快。。。”
刘文静问道:“你那边情况如何?是否安排妥当了?”
孔慈说道:“还没有,信函昨天夜间才送出去,狙击杨侗和邀约刘炫的人也才刚刚出发,最快也要七天才可能出结果。”
刘文静急得满头冒汗,“这可怎么办?”
孔慈在房中来回踱步,皱眉苦苦思索,眼角余光扫到景和在窗户后边露出半张脸,冲他示意,他不动声色行至窗口,景和展开一张小条,上边写着:是徐靖,他调用了徐家扶风储备兵库的资源。”
孔慈心下一沉,唇齿开合,用口型无声的询问:“你确定?”
景和点头。
“领兵是谁?”
“昭武大人。”
孔慈沉吟了阵,转身对刘文静说道:“唐俭什么时候动身去洛阳?”
刘文静说道:“就在今天下午,这会儿估计已经出发了。”
孔慈深吸口气,“我今天夜间出城一趟,会把问题解决。”
刘文静试探着问道:“你打算怎么解决?”
孔慈笑出来,轻描淡写说道:“不外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先礼后兵,斩草除根。”
刘文静打了个寒战,只觉眼前这瘦削斯文的年轻人,眼中闪烁杀机的样子,像极了一条捕食的毒蛇。
第二品 干将莫邪 第十一章 利用
唐俭大军在当天下午的四时左右,自建安门出发,前往洛阳,行至明堂县时,暮色四起,驻军原地休息,准备炊饭,孔慈和景和躲在离驻军外围不到五十米的一处山石后边,“有没有打听到储备兵库的人都编排在哪一部了?”
景和摇头,“没来得及,只知道昭武大人接到徐靖指令,带了六千人马,连夜从扶风赶到长安,交由徐靖指挥,其人今次也有随唐俭一起出征,”她踌躇片刻,“按理说徐靖应该调不动昭武大人的,长安远郊的扶风四郡储备兵库,明明是善思营在主管。”
孔慈叹息,“是,所以出现这样情况,只可能有一个原因,就是徐靖已经收服善思营。”
景和惊得几乎险些脱口叫出来,连忙用手捂住嘴,“善思营怎么会卷入家奴之间的这些纷争,它不是一直保持中立的么?”
孔慈冷淡的笑,“善思营保持中立,那是在徐家堡存在的前提下,现在徐家堡已经破亡,残存人马四分五裂,善思营的官长晋武大人和储卫营的官长善武大人以及扶风四郡储备兵库的官长昭武大人,是亲兄弟,又是以前的徐家主事老爷一手提拔起来的,三人最热切希望的,莫过于统一各派,重振徐家,徐靖是善武大人最得意的门生,现在又操控着徐家实力最雄厚的狙击营,善思营想必因此认为,只要徐靖有心,依靠他的努力,多半能够实现统一愿望,有这样的考虑,自然会甘心听他调度。”
景和小心翼翼问道:“主子爷,如果徐靖果真有心统一各派,重振徐家,你会否放弃跟他之间的私人恩怨,受他管辖?”
孔慈苦笑,“我跟徐靖之间,没有私人恩怨,一直都是他的问题,是他容不下我,觉得我是罪人,”他心中叹息,“随便他吧,如果他真是有心要重振徐家,我愿意将手中资源全部交给他,净身出户,就只怕他根本不是为了徐家,只是想要利用善思营的资源,和我一较高下。”
景和童稚的脸上露出愁容,“我不希望你们打起来。”
孔慈疲倦的笑,“我也不想,不然也不会避让他这么多年。”
夜空繁星点点,落在孔慈璀璨如星的双眼中,熠熠生光。
“我确实是罪人,当初若非是因为我失手,主事老爷不会死,他不会死,徐家堡就不会给孔狄攻破,徐家堡没有被攻破,徐靖的父母就不会死于战火,他父母没有过身,我们之间又怎么会结仇?说来说去,还是我的错。”
景和犹豫了阵,呐呐说道:“但是折威大人说了,徐靖是在无理取闹,徐家堡的破亡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徐尧,”她怨愤之极,“你只不过是给徐尧利用了,徐尧才是私通孔狄的内鬼。”
十一年前发生的那些旧事,景和并没有亲眼目睹,只是听教导她的储卫营教官折威大人说起过,那年徐尧被人指称私通徐家堡的宿敌相州孔家大营,善思营的人准备处死他,孔慈从晋阳星夜兼程赶回徐家堡,找主事老爷理论,这过程当中发生意外,她失手刺死了主事老爷,消息很快就被相州大营的主事孔狄获知,当天夜间,孔狄趁着徐家堡群龙无首,无人主持大局,以十倍于徐家堡储卫营的兵力,用炮火作为掩护,攻破徐家堡外围城墙,进入内城,屠戮持续了整整一夜,到天明的时候,整个内城血流成河,储卫营死伤殆尽,孔狄亲手放火焚烧了徐家堡历代主事老爷居住的主屋大院,徐家至此算是正式破亡,只有极少数不在相州的徐家边际资源得以保存。
徐靖的父母彼时镇守外围城池,死于炮火之中,这原本也还不足以构成徐靖和孔慈之间的恩怨,事情的转折点在于,孔狄临走的时候,要带走徐尧和孔慈,徐尧欣然跟从,至此他私通相州大营的事成为定论;孔慈没有答应孔狄的要求,她留在了徐家,但还是背上了私通的嫌疑,善思营重建之后,调查她足足半年,虽然没有找到证据,可是也不销案,结果使得孔慈成为徐尧的替罪羊,明里暗里遭到徐家许多人狙击,徐靖就是其中之一,半年之后,孔慈实在不堪忍受,带了徐家一部资源,远走长安,去给前隋皇广做影子狙击手,寻求庇护。
孔慈低下头,泪水一滴一滴落在衣襟上,“我不相信他是内鬼,但如果他不是内鬼,当初又为什么要跟孔狄走,又为什么要躲起来这么多年,不给任何人找到?”
景和叹了口气,“总之要洗脱你的罪名,就一定要找出徐尧来。”
第二品 干将莫邪 第十二章 被擒
孔慈却笑,微不可闻的叹息,“我不知道去哪里找他,天下这么大,找一个刻意要隐身的人,谈何容易?”
他话音才落,就听到头顶隐约有风声,孔慈心下一沉,下意识抬头看,一张银光闪烁的丝网从天而降,他来不及细想,一掌拍在景和背后,将她推出五米开外,恰好躲过丝网的包围。
景和身子十分瘦小,给孔慈推出去时候,跌倒在地上,她心中莫明其妙,翻身爬起来,却看见坚韧结实的丝网铺天盖地落下,将孔慈包裹在里边,一时急得小脸煞白,“主子爷,你怎么样?”急忙奔过来想要撩起丝网,却听见孔慈低声说道,“不要过来,快去找姥姥。”
景和急得脸上冒汗,又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惊天炮响,回头看时,见唐俭部队先锋营中出来一队人马,火光掩映之下,走在最前边的那人,身形高大,面容冷峻,穿着灰色长衣,朝两人藏身方向缓步前进。
那人越走越近,景和看清他长相,惊出一声冷汗,“是徐靖!”至此明白孔慈不让她揭开丝网的原因,捕拿孔慈的换成是别人,或许可以放手一搏,但换成徐靖,景和如果不逃,就只有和孔慈一起被俘的下场。
景和当机立断,“主子爷你坚持住,我去找姥姥。”她小小身子悄声后退几步,跟着转身狂奔,眨眼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孔慈心下略安,景和自小身子纤弱,不适合练功,因此折威师父只教了她修内息功夫,又给她吃了许多能够坚固轻身的药草,使得她今年虽然才只八岁,但奔跑的速度,连最快的青骢马也赶不上。
景和前脚才走,灰衣男子带着人马,已经行至孔慈跟前,目不转睛看着他。
孔慈努力在丝网中坐直了身子,希望自己样子不是那么狼狈,笑着对来人说道:“是徐靖么?”
年轻的灰衣男子没有作声,站在孔慈跟前三步远处,火光摇曳,他半边面容隐藏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只有一双漆黑眼珠闪烁微光,如寒夜的星辰。
有人上前将丝网中的孔慈翻出来,五花大绑,扭送到他跟前,他认真的审视眼前这人,说不清心中是恨是无奈还是悲哀,“你就这样装束过了十年?”
孔慈点头,“是徐靖吧?”
他沉吟了阵,慢慢点头,“是我,”他收起地上铁网,纳入自己怀中,小心而谨慎的模样,让孔慈看得轻笑。
“这漫天铁网,你居然还留着。”
徐靖沉吟了阵,“这是你送我唯一的礼物,”他顿了顿,“你身上明明藏着祸生匕首,为什么不拿出来割断铁网逃生?”
孔慈笑出来,“正如你所说的,这是我送你的唯一礼物,怎么能够轻易割断?”
徐靖眼中略有笑意,瞬间却又黯然,“那是小时候的事了,你我之间早在你充做内鬼,勾结相州大营的人,攻破徐家堡时候,就已经没有情谊可言了。”
孔慈苦笑,“我说过一千遍了,我不是内鬼,我没有勾结过相州大营的人。”
徐靖讥诮的笑,“我知道,你是被徐尧利用,徐尧才是勾结相州大营的内鬼,对不对?”
孔慈犹豫着,那个对字仿佛有千金,压在她舌尖,无论如何吐不出来,十来年中,她自己其实也无数次怀疑过,徐尧是内鬼,但这话自外人口中说出来,却又无论如何不愿意承认。
徐靖冷笑,“到现在你也死顶徐尧,”他愤愤看着孔慈额上的伤疤,发狠说道,“只是可惜人家从来没把你放在心上。”
孔慈没作声,垂着长睫,注视脚边一株嫩绿野草,怔怔出神,“你又知道了?”
徐靖恨声说道:“那年你在七重门大牢给晋武大人金针穿颅,千锥刺骨,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看着不忍心,就让人放出风声去相州大营,说你被刑求得只剩一口气,暗示要徐尧来劫你走,”他忍了又忍,颤声说道,“当时善思营才重建不久,只有几个能用的人,徐尧要是有心,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劫你走,更不用说我还私下特意安排了平素跟他和你关系都还不错的家奴做外围护卫,以此方便他行事,可是风声放出去三个月,他一点动静也无。”
孔慈一颗心不住往下沉,双膝莫名的颤抖,“我相信他一定有不得已的理由和苦衷,”他轻声叹息,“徐靖,我很感激你,但你本不需要为我冒险的。”
徐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我知道,你不屑得接受我的帮助,从三岁入弼聪营,五岁入储卫营,十二岁第一个结束受训,出十万大山,受主事老爷接见,你从来都是最灵秀最聪慧的,无论任何时候都站在队伍最前列,俯视我们这些陪衬,我们所有人加在一起,还不及你一片衣角有价值,你怎么屑得接受我的帮助。”
孔慈叹了口气,“我不是那意思。”
徐靖叫嚣道:“你就是。”龇牙咧嘴的样子,像一只给人激怒的猫。
孔慈哑然,忍不住笑出来,“好吧,你说是怎样的就是怎样的。”
徐靖眼力十分好,见黑暗之中孔慈唇角扬起,知道他在笑,心下又气又怒,脸上还有些发烧,突然一拳挥出,重重击在孔慈左边脸颊上,孔慈只觉眼前一黑,跟着身子软软滑到,徐靖扶住他,拦腰抱在怀中,翻身上马,正准备要走,他背后一个文官模样的人拦住他,“徐先生你要去哪里?”
徐靖没好气的说道:“回城。”
那人却笑,慢条斯理说道:“你人走可以,兵符得留下,不然我怎么能调动你那六千人马。”
徐靖恨了那人一眼,顺手自衣内抽出一张虎符,扔在地上,跟着双腿夹紧马腹,打马直奔长安。
第二品 干将莫邪 第十三章 徐靖
东宫殿对孔慈来说,并不陌生,早在前朝,他给隋皇广做狙击手,曾不止一次私下探过东宫殿,要么是传消息给当时的元德太子,要么暗自留意元德太子的动向,隋皇广有一种古怪的多疑之心,总觉得天底下没有人是值得信任的,即便是自己的亲生子元德太子,也必定在背后有所算计,而获知这些算计的任务,就悉数托给了孔慈。
东宫殿现任主人是新册立不久的皇太子李元吉,其人这会儿正在洛阳,和秦王李世民一起苦战王世充,少了主人的东宫殿没有人气,多少有些冷清,但这恰好是孔慈需要的,安静的环境,尤其适合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