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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贫中,我接受着来自许许多多善良人们的爱,在清贫中,我也尽力用自己清清白白的、健康而完整的心灵去学着把温暖给予别人,哪怕只是一点点,但心里是暖融融的……
其实,贫穷与丑恶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相反,因为身处困境,我们更懂得自强、自爱,更懂得要努力去撑起一片未来的晴空,温暖自己,更温暖那些更需要关爱的人。
(《新京报》记者 整理)
第一部分凌寒傲放的一株梅(1)
中央民族大学 杨峰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这是杨峰同学最爱的一首诗,她伴随着这首诗,度过那难忘的小学、中学、大学艰苦岁月,在同龄人中,她的经历很有传奇色彩,她本人就像一株挺立在霜雪中傲放的梅花,暗香四溢,鲜艳出众,你想要知道她感人而曲折的故事吗?那就请杨峰同学自己来讲讲吧!
妈妈教我读小学
我出生在河北平原的一个小乡村中,一个很普通的农民家庭里。爸爸在山西当兵,妈妈在村里小学教书,后来妈妈随军了,从河北迁到了山西。爸爸因工作的需要不断地调动,从我记事起,搬家就成了家常便饭,几乎不到两年就要搬一次家。后来,我爸爸转业离开了部队,做了矿业工人。作为一个矿业工人,转辗荒野,以高原山头为家,一年半载换个地方。是经常的事,但作为一个孩子,不能接受应有的教育却是不正常的。
眼看我在搬家中到了该上学的时候了,此时又从燕子山搬到四台山矿,我们家被安置在山头上一个小库房里,只有十多平方米。隔壁还有一家,没有孩子。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是典型的黄土高坡,雨水像一把雕刻刀一样,世世代代接力雕刻,把大地刻成了七梁八沟,我们住在孤零零的山顶,周围五十里也没有一户人家,哪里还有学校呢!
最令人可怕的是,这里三天两头刮起风沙,条条“黄龙”在山沟里钻来钻去,昏天黑地的黄烟尘,满山遍野翻滚,碎石黄沙加上枯草和树枝,在天上横冲直撞……。每到这个时候,我们这个家就成了沙的世界,所有门窗都要紧紧闭上,我就藏在妈妈怀里,在昏暗中,恐怖地听着风沙的呼嚎,整个世界就好像千万只猛兽在格斗、在厮杀,尽管窗口用两层破木板封住了,大门也用门拴加凳子堵住了,但那炒豆似的沙石,还是无孔不入地不停往房间里灌,有时刮了一夜,我们的窗下和门后就堆成小丘,天转好后,一开门沙堆就有几尺高。房后的窗台上,差不多全被沙子堵住了,房间里的桌子、床上、地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净土,黄乎乎一层厚厚的尘沙。
到了冬天,那日子更是难熬,在我的记忆中,冬天没有见过太阳,只有那个扯着嗓门嚎叫的“疯婆”,那风吹得骨头痛,让人心里发毛。那时我最怕大家唱《白毛女》里的那首歌:“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在这种环境中,我完全没有读小学的可能。
妈妈凭着一个母亲的本能,一个教师的本能,毅然决定由她来教我。她不允许自己的孩子成为目不识丁的文盲,她有一颗望子成龙的心,梦想自己女儿能迈进大学,成为国家有用的人才。于是,我们山顶这孤零零的家,成了我读小学的学校,妈妈成了我的老师。可是新的问题又来了,这荒山野岭中到哪去弄课本呢!交通不便,也没有办法由外面及时购得。好在爸爸妈妈有毅力,他们辗转从爸爸的一个同事那里提前预定,因为他的女儿比我大一岁、高一级,正好把用过的课本给我。每当那位叔叔回家休假,爸爸妈妈总是对他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他带回他女儿的书,这样,我的教育才算有了保障。
妈妈给我上课,按时上课,按时下课,还要严格进行考试。我虽然没有进入正规学校,但学的内容是相同的,甚至我的基本功更为扎实。我清晰地记得:在那张吃饭用的被爸爸用红油漆刷红的小方桌前,妈妈教我写字,和蔼可亲地冲着我微笑,告诉我:“这叫正方体认拼音”。“这个字念用”,“用于洗脸,用手写字,用手梳头,就是这个用字。”尤其是当妈妈吐出“用”字这个音时,嘴形宛若绽放的花瓣一样美丽。我一直认为,我的妈妈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也许,那时我的世界只有我的爸爸妈妈。
妈妈的教育方法,非常灵活多样,几乎贯穿在我的全部生活之中,在学数的加法减法时,她抓一把花生米,我的手心抓几颗,她一会问相加起来是多少,一会又问相减是多少,学乘法时,家中的凳子、桌子都成了她的教材,“1张桌子4条腿,5张桌子几条腿?”我就抢着回答。
离我们房不远,有片灌木小树林,妈妈带着我到地里去捡柴禾,那里的枯树枝很多,我跑来跑去捡,很快就拾了一大捆,我们坐下休息时,妈妈却要我用这些树枝算加减法。
我记得好像是一年级,有一个内容叫“识表”,是教我如何看钟点的,当时家里爸爸妈妈都没有表,妈妈讲表和钟,我听不懂,没有这玩意儿的概念,也从来没有见过,后来爸爸妈妈商量之后,决定要买只钟表,我等啊等,十多天之后爸爸终于回来了,他带回来一只闹钟,我十分惊讶,那钟面上有一只公鸡。表在走,它就不断地啄起来,可把我乐坏了,把这只钟表当成了神奇之物。从此,铃声陪伴着我们上课下课,还多次成为我作文的题目。如今这只钟表已不能走了,退出历史舞台了,但它记录着我童年的许多故事,我至今把它保存着。
当时的生活,虽然艰苦寂寞但并不能阻挡我对美的感受,激起我当初对美的渴望。妈妈要我背颂的那首《梅》:“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经妈妈一讲解,我的心灵好像开了花。当时虽然只有六七岁,但我经常在想像那株凌寒独自开的梅花,该是怎样的幽香,如何傲骨。夜里好多次梦见荒凉的黄土高原上,突然间从雪地里长出许多梅,迎着风雪开放,我和小伙伴在梅林雪地里追逐戏闹。
有一天,是初夏季节,在一条通向矿区的小路上,突然发现一丛花,长得高高的,但叶子细细,茎也细细,单薄的花瓣有粉的、红色的,也有嫩黄的,但它们都共同拥有一种鲜黄的蕊,像蛋黄一样,润泽可爱。我在那丛花边,恋恋不舍了,开心极了,苍白的童年记忆中,从此增加了一种色彩,一种向往美、追求美的色彩,它使我对那首《梅》诗的想象更加美丽多彩。后来我听爸爸说,那丛花是一位矿工从家乡带来的花籽,有意撒在那儿的,它便年年岁岁不知厌倦地开着,每逢春天,不管黄沙怎样作恶,照样兴致勃勃地发芽、生长,到了夏天就一片五彩缤纷。这种花听说叫“扫帚梅”,我敬仰它不向恶劣环境低头的顽强生命力,妈妈要我以此花为作文题目,一次又一次地启迪我对美的想象空间。
第一部分凌寒傲放的一株梅(2)
美梦险些成泡影
我的这个家庭学校,直读到二年级才发生变化。我们又跟着爸爸搬家,搬到一个叫“马脊梁”的矿区。这个地区虽然不是繁华区,但有了人烟,有了矿区子弟的小学,设在一个乡村里。此时爸爸的单位不叫“工程处”了,而是改叫“矿业处”一个属于矿业工人专有的名称。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这个地方有了学校,有了许多小朋友,有了许多老师, 再也不孤单了。
到了学校,我感到惊奇新鲜,但我像只孤鹰,不合群,不会蹦皮筋,不会踢毽子,不会跳房子,不会同龄人都会的游戏。我只能站在边上看,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恼,妈妈发现后对我说:“这不能怪你们,你小时候没有跟小朋友在一起玩过,你很快就会学会的,我相信你很聪明!”妈妈说话时有些愧疚,我不想让父母为我们产生愧疚。这不是他们的过错,他们已经尽心尽力了。时间不长,我便学会许多游戏,跟小朋友一起玩了。
我们学校离家很远,足有五里路,又是山,我年纪小,爸爸为了我上学,就把我和妈妈迁回老家河北平原,我学会了骑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自行车,学会了做家务,还干一些农活,我像每个农村少年那样能干,成了妈妈的好帮手,这段日子,可以说是我们最没有压力,最幸福的日子。我不断得奖,爸爸像大雁一样春往秋来地探家,妈妈一如既往地节俭,为我们缝衣服、做鞋子,一点一点,一分一分地为我节省很多年后上大学的费用。她很坚定地认为我一定能考上大学,就是用这种母亲特有的信念鼓励我,用最原始的方法为我们积攒希望。
初中一年级,我们又回到山西,还是在“马脊梁”那个矿区。这里黄土高原沟壑纵横,非山即沟。我们所在的矿是小矿,距我上学的地方最远,刚好跨南北两极,大概有五里地。说每天步行上学是“上山下乡”一点都不过分,我家出门就是一个很陡的坡,接着要走一条贴山踩出的“之”字形小路,还得穿过幽长的,由高墙和山崖夹成的窄路,再过几条铁轨,走出工区,穿过大门,才能到大路,顺着这条路,才能到我们学校。那时,我只有十三四岁。每天都得五点多钟起床,睡眼惺松地吃过早饭,顺着上坡下坡,走向学校。
学校没有住校生,没有食堂,中午还得回家吃饭,每天往返四次,要走20里路。尤其是冬天,上学和放学都是两头黑,很可怕,不敢回头看,否则便会勇力尽失。有一次,我跟结伴的同学回了一下头,吓得连喊带叫地撒腿就跑,因为阴暗的背后,雾气腾腾,山沟里偶尔有铺子射出鬼火似的一点灯光,很像电影里那种鬼窟的恐怖镜头。有时冰天雪地,门前那个高坡结冰像个玻璃球,常常爬到一半滚了下来,我的手掌几次被冰渣划出血口子,但我忍着疼,不哭,照样爬上去。
黄土高原上的风沙更令人头痛,一刮起来天昏地暗,飞沙走石。我们蒙着头巾,弯着腰,扶着山崖一步步地往前走,一不小心就吹得翻斤斗。到了学校,脖子里,鼻孔里到处是沙土,个个都成了出土文物。初三那年,我们的功课很紧张,要准备考重点高中,晚上有两节自修课,夜里九点才能回到家吃晚饭,有次我有事晚了半小时,同学们都走了,只有我一个摸黑回家。我心里有些害怕,四周七高八低的山石,在黑暗中都像蹲在那里的鬼怪,走进那条高墙和山崖夹成的窄路时,在前方的黑幕中,猛然出现一个白色的东西,晃来晃去的,吓得我一下心跳到嗓子眼。我朝前走,那白色东西往后退,我往后退,那白东西就往前进。天啊!莫非是白眼狼啊!我真恨不得脚下能裂出一条缝,能像孙悟空一样从地缝里逃走,我的头发都竖起来了,我本能地轻轻喊了一声:“有人吗?”可是四周一片寂静,什么回声也没有。那白色东西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恐怖的气氛压得我喘不过气。我两个拳头一握,用尽全身力气,扯着嗓门大叫一声“来人啊!”那白东西受惊了,吓得转身就跑,原来是一条白毛野狗。我赶紧走过窄路,一口气跑到家里,一进门两腿一软就扑到妈妈怀里哭了。
初中这三年非常艰苦,我长期睡不好觉,后来得了神经衰弱症,又因晚饭要拖到夜里九点才能吃上,因此又落下了胃病,两条腿也有些异常,短而粗,这都是童年爬山过早、过累而影响发育的结果。
在艰苦的日日夜夜中,我没有埋怨父母,我也不畏惧困难,我时刻会想到那首《梅》:“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我要学习梅的坚强性格,迎着风雪傲放,我的学习成绩总是名列前茅。
初中即将过去,报志愿时我突然发现一个致命的弱点,因为我搬家太多,户口迁来迁去,结果我的户口本上搞错了,年龄偏大,按当时的规定我没有资格报考高中,只能报考中专,我的命运,妈妈的期望,很可能在这一刻发生变化。我们在山西,无亲无故,没人没势,能怎么办呢!爸爸妈妈都急得束手无策。妈妈为我买了纯毛线,亲手织了一件鲜红的毛衣。我从小到大,一直都穿得红艳艳的,那是妈妈望子成龙的幸福颜色,但我没有穿过纯毛衣,这一件是妈妈希望我考进重点高中,是她心中的祝福,是给女儿最贵重的吉祥物啊!眼看考高中要泡汤了,她抚摸着那件红毛衣,悄悄地流泪,她内疚地对我说:“孩子,是我们害了你啊!要不是搬来搬去,哪会有这种倒霉的事呢!”
“妈,你不必难过,我读中专,也可以像你一样教书育人啊!”我安慰着母亲。
就在我把志愿表交上去,就在我跟同学互道离别时,班主任把我叫进房间,他兴奋地对我说:“你可以报考高中了,一切我都替你办妥了。”原来班主任帮我改了志愿,帮我在当地农村报了农业户口。把错误年龄纠正了,他还对我说:“你报考中专太可惜了,你是考大学的材料啊!”我险些夭折的美梦,被好心善良的班主任扶直了,我那时的心情真像那句诗:“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深深地给老师鞠了一个躬,非常有信心地对老师说:“您放心,我会进重点的。”老师笑着说:“我对你有信心,快回家告诉你爸爸妈妈!”我像只小鸟一样,转身就飞回家。我妈妈一听,泪水在眼眶里转,连连说:“你们班主任是我们家的恩人啊!他挽救了你的前途啊!”
那年我才十六岁,都说高考是命运的转折而我在高中就提前迎来了一次转折。如果没有这次转折,我不可能参加高考,更谈不上进大学了。
就在命运转折的这天晚上,妈妈的脸上像朵花,她拿出那件红色纯毛衣在我身上比划着。这是母亲对女儿期望的颜色,也是母亲对女儿爱得火热的象征,红色也是驱邪吉祥的象征,妈妈是希望我在人生的道路上,能平平安安地走进大学。
第一部分凌寒傲放的一株梅(3)
度过心惊肉跳的日子
我考上了矿务局最好的高中,自然最开心的是爸爸妈妈,还有那位改变我命运的班主任,当然也有人觉得我穿着朴素,平时不吭不响,怎么能考上重点高中呢?但妈妈和我的班主任老师知道我学习刻苦,知道我掌握知识的功底实力,他们从不会怀疑我能考上重点高中。
但是生活是曲折的,人生的路总是坷坎不平,高中的生活并不轻松,我常常在心惊肉跳中度过。那时候,国有企业改革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大同矿务局作为国有特大企业,形势更是严峻,煤矿的能源地位下降,煤卖不出去,欠债要不回来,直接受影响的就是工人。爸爸作为场上工,一个月只能拿60%的工资。微薄的工资糊口还难,别说学费了,本来不富裕的家庭更是清贫,人家都说屋漏偏逢连阴雨,而我们家却是连阴雨偏逢屋漏。
矿山被采掘到地下几百米,井下一放炮作业,我们的房子便摇摇晃晃,像是发生地震一般。地面上的裂缝比筷子都宽,更可怕的是经常不明不白冒出一股股气体。住在这些房子里,提心吊胆,生怕半夜塌下来,因此,矿上刚建的平房都搬迁了,我们家在这种情况下,只得重新考虑住房问题。于是,在矿务局购了一套楼房,几乎花去了所有积蓄,房子要住,学也要上,这次爸爸决定去一线工作——下井。那时爸爸都四十多了,一直在场上工作的,他本来身体不好,却很坚决要下井。下井很累,十几个小时不见天日,步行几十里地,井下又黑又潮,而且环境十分危险。又是水,又是瓦斯,还有很多不好控制的大机器,我们全家人都为爸爸的安全悬着一颗心。每当我从新闻中看到什么地方煤矿坍塌,瓦斯爆炸,都心惊胆战,生怕爸爸出事。有一回新闻说陕西一个煤矿出事,死伤数十人,我害怕极了,我把陕西听成山西了,吓得我心口咚咚跳。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想给家里打电话又不敢开口,真是坐立不安,后来打听到不是山西,我的心才咯噔落了地。从那个时候起,我真正明白,爸爸挣钱养活我们是多么不容易啊!学习不再是爸妈对我的期望,而变成我要用最好的学习成绩来对父母的回报。
高一时,我的神经衰弱更严重,常无休止地头疼,而且睡不好觉,宿舍有一点儿动静就烦得难合眼。这时正好家里的新房分下来,于是高一下学期,我开始走读,新房在我们家和学校中间,我提议我一个人先去住,当时爸爸妈妈不同意,十七岁的小姑娘,住在那幢没有人进住的空楼里,实在不放心。我倔强地坚持要自己去住。父母纵然对我很不放心,但也无奈地放手了。
我家的新房离学校仍然很远,要走很长